我爱过你,现在依然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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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国诗人海涅在他的一首抒情诗中写道“我爱过你,现在还在爱着”,这优美的诗句用来形容阿赫玛托娃对古米廖夫的依恋似乎再贴切不过了。1903年,未来的俄罗斯诗歌的月亮,白银时代的著名女诗人阿赫玛托娃,也就是当时的安娜,戈连桐遇见了后来成为她第一任丈夫的尼古拉·古米廖夫。尽管当时的安娜并不喜欢这个“模样长得不好看,又高又瘦,脸长长的,蒜头鼻子,死气沉沉的样子,看上去还很高傲”的古米廖夫,但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偶遇却成为她对他一生依恋的起点。
  尽管初次相遇后,阿赫玛托娃对古米廖夫无动于衷,古米廖夫对美丽的阿赫玛托娃却是一见钟情。他甚至几次因追求阿赫玛托娃未果而试图轻生。1907年,阿赫玛托娃因为对库图佐夫的单相思恋情倍感失望,也因为古米廖夫这“灰眼睛男孩”三年来越挫越勇的追求,她决定嫁给古米廖夫。在她给姐夫的信中我们可以看出阿赫玛托娃对这段婚姻的不确信:“我相信,我的命运就是成为他的妻子。至于爱不爱他,我也不清楚。我想,大概是爱的。”没想到的是,这封信将实际情况颠倒了过来。确定的那命里注定的婚姻反而不能长久,不确定的爱才延续了他们的一生。1910年,阿赫玛托娃与古米廖夫在一个村教堂里举行了婚礼。新娘的家人对这段婚姻都不看好,没有一个人出席婚礼。
  婚姻的不幸福很快就出现在两个诗人的生活中。首先是古米廖夫对一次次新恋情的追逐。他爱阿赫玛托娃,也知道阿赫玛托娃爱他。但他同时又认为真正的男人应该有很多妻子,所以他从未停止过对周围年轻漂亮女子的追求。像在与安娜订婚之后,他还因为追求瓦西里耶娃,而在1909年11月22日与沃洛申决斗(大概也正因为这场决斗,阿赫玛托娃才不喜欢沃洛申这个人,甚至都不把他看做诗人)。其次,尽管他们有着共同的诗歌理想,一起组建了阿克梅派,但是他们却有着大相径庭的生活追求。古米廖夫尽管外表柔弱,但却有着强烈的探险与猎奇的心性,他有着“一颗永不安分的灵魂”。他只希望阿赫玛托娃温顺,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妻子是一位比自己还要伟大的诗人。而阿赫玛托娃在要求自己创作权利的同时,也希望能够与自己的爱人长相厮守,不要分开。如她收入诗集《黄昏》的《在深色的面纱下》中的“你再走,我就死。”这诗句无疑喊出了女诗人对自己丈夫经常离开她独自远游的不满。但每天与同一个人呆在一起的这种平淡恰恰是天生喜欢漂泊的古米廖夫所不喜欢的,而且他那追求刺激的天性让他缺乏对家庭的责任感。最终,在两个人都尝试着婚姻外寻找爱情的不断遇合中,两位诗人的婚姻于1918年8月5日走到了尽头,尽管到这时他们已经一起生活了8年。不过他们之间的爱情,尤其是阿赫玛托娃对古米廖夫的依恋并未随着婚姻的结束而走向终点,而是到了一个新的起点上。她在1917年9月出版的第三本诗集《白色的群乌》里时常感叹的被婚姻生活侵蚀的爱情随着婚姻的结束又重新驻扎到了心里,这一次,是真的天长地久。当然在他们离婚之前阿赫玛托娃就有过对婚外感情的寻求,但这种寻求更像是因为渴望古米廖夫的爱与关怀。尽管在与古米廖夫离婚前,她出版的作品中就有写给其他爱人的(例如给安列坡的诗《我不再微笑》),但是诗集中更多的诗还是表现因为古米廖夫的冷酷而哀伤,诗集中仍旧充满了对他的思念。
  在与阿赫玛托娃离婚后,古米廖夫立即同安娜,安格尔加尔特结了婚。而阿赫玛托娃则在同年12月嫁给了什列依柯(希列依科)。毫无疑问,这两个婚礼并未给这两位诗人带来幸福。与什列依柯的婚姻甚至可以看做是阿赫玛托娃又一次赌气出嫁的结果,当然即使离婚后阿赫玛托娃再提起什列依柯这位亚述学学者,依旧十分崇拜。但似乎这一婚姻更多的是在向古米廖夫的薄情报复,因此即使阿赫玛托娃愿意为了家庭、婚姻牺牲自己的才华,她也仍旧无法忍受什列依柯对她的冷淡,因为她心中总在怀念的是古米廖夫对她曾经爱的激情澎湃。1921年夏天,阿赫玛托娃与什列依柯分居。也许她本来可以再与古米廖夫走到一起,但历史没有也许。同年8月3日,古米廖夫突然被捕。在知道这一消息后,阿赫玛托娃立即向高尔基求救,但是24日,年青的阿克梅派诗人古米廖夫还是因为莫须有的“反革命阴谋罪”被判处枪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死也标志着白银时代走上了末路。
  古米廖夫的死将一贯坚强的阿赫玛托娃给击倒了,她得了一场大病,在皇村这个有着他们共同回忆的地方一直住到年底才恢复过来。她从未相信古米廖夫会是阴谋造反的叛乱分子,所以到了上世纪60年代初,虽然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阿赫玛托娃仍旧四处找人重新审理古米廖夫一案。关于她当时的痛苦,我们可以从她的悼亡诗《你已不在人世》感受一二:“你已不在人世,不能从雪地上站起,二十八处刀伤,还有五个枪眼。我给男友缝制了一件痛苦的新衣,俄罗斯的大地啊,喜欢、喜欢这血滴。”8月27日,她又写下了《恐惧》这首诗,地点是在皇村。他们在这个地方相识、相知、相恋,如今却物是人非。她想过要与古米廖夫共患难“还不如让磨擦好的步枪抵住我的胸口”,尽管他们离婚已经三年,但从这么激烈的痛苦来看,阿赫玛托娃此时比与古米廖夫在一起时还要爱他。生命中永远的失去了古米廖夫这一事实带给阿赫玛托娃的恐惧让她的灵魂无法安宁。
  阿赫玛托娃从此开始了她对古米廖夫那长达一生的怀念,甚至后来与普宁在一起,也像是因为太过怀恋古米廖夫。因为普宁很可能是朋友中最后一个见过古米廖夫的人,他还记得古米廖夫当时腋下夹了一本《荷马史诗》,她多么希望这个最后见过古米廖夫的人可以是自己。事实上,在三个跟她有过事实婚姻的男人中(她与普宁并未结婚),“她谈希列依科有多么容易,谈古米廖夫有多么乐意,就有多么极力回避谈普宁。”也许因为她知道自己只是因为太爱古米廖夫,太想留住他在人世中的最后一段记忆才会跟普宁在一起,所以她从来未对普宁产生爱恋。而一个“乐意”,说明了阿赫玛托娃对古米廖夫那多么深沉而又真挚的感情啊,在莉季娅·丘科夫斯卡娅的《阿赫玛托娃札记(三)诗的朝圣》一书中也详细记载了阿赫玛托娃对谈论古米廖夫的热衷,也许通过这种方式她可以感受到已去世多年的丈夫似乎还在她身边,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当然,女诗人在深深依恋着古米廖夫的同时并未放弃过自己独立自主的思想,她不依赖任何人,即使那个人是她深深爱着的丈夫古米廖夫。所以当古米廖夫沾花惹草的习性伤害到阿赫玛托娃的独立感情时,阿赫玛托娃选择了离开,尽管她对古米廖夫恋恋不舍,但她不能为此丧失了自己。尤其是自己有着同样伟大的心灵与灵魂。何况也许只有离开才能更好的保持她对古米廖夫那永恒的爱恋。直到1963年,晚年的阿赫玛托娃认为在古米廖夫的自传与诗歌中都折射出她的身影,并认为:“因为我,他外出旅行(为摆脱爱的折磨),为我他变得像唐璜一样(为向我证实他爱上了我),他还为我写了许许多多的诗。”这完全可以看作是阿赫玛托娃的夫子自道,同时也可以看出阿赫玛托娃对古米廖夫的爱恋之深。这种爱情是时间、生死都无法超越的。实际上不只是有
  段时期古米廖夫的诗中布满了阿赫玛托娃的影子,阿赫玛托娃的诗歌中更是有无数个古米廖夫。除了在古米廖夫死时写下的《你已不在人世》等诗,她在后来的《纪念谢尔盖·叶赛宁》等作品中再次为古米廖夫们唱挽歌。将对古米廖夫的怀念融入自己的创作生活这一特色一直延续到女诗人晚年所写的诗歌中,例如写于1963年的《二十三年后》:“你在呼唤我的名字!你不知疲倦又一次大声地把我召唤……‘安娜!’你和从前一样对我以‘你’相称。”一直陪伴在阿赫玛托娃身边的莉季娅·丘科夫斯卡娅认为这个“你”正是让阿赫玛托娃魂牵梦绕的古米廖夫。也许正是这一次次不知疲倦的梦陪伴着阿赫玛托娃走过了漫长的人生旅途,让她有力量越过那么多的艰难困苦。
  尽管阿赫玛托娃自己就是伟大的诗人,甚至很多人都认为她的作品要远远好过古米廖夫的诗。但是阿赫玛托娃却从来未改变过对古米廖夫作品的崇拜与喜爱。例如当有人与阿赫玛托娃谈起泛神论这个话题时,她像提出论据一样引用古米廖夫《篝火》一诗,而当有人认为季亚科诺夫译的《吉尔伽美什》比古米廖夫的好时,她很愤怒,认为两者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这一切都可以说明阿赫玛托娃对古米廖夫的爱是多么的持久。而且阿赫玛托娃在古米廖夫被枪杀之后,不仅积极地帮他沉冤昭雪,同时又一直在整理他的文稿,让他的作品得以出版。也许真正深爱着的双方未必一定要在婚姻中度过各自的一生,也许一生的依恋才是爱的最高境界。1966年,阿赫玛托娃走过了怀恋古米廖夫的一生。依恋在各自的灵魂中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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