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的蒸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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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谈谈她吧
  那几年,可月家的田都不用劳驾他们家的人亲自动手耕作或者收割,村里的男青年竞相帮忙,自留地的泥土浸满了李姓人的汗水。诞生伊始的岛村至少有十多个姓氏,因为李姓人生男孩比较多,其他姓人生女孩比较多,岛村人又几乎不与外界通婚,经过近几百年的变迁,到如今只剩下两个姓氏:李姓和高姓。高姓唯剩可月一家了,其他几百户家庭全属李姓士族。可月是独生子女,又是女孩,因此,她是最末一代中硕果仅存的非李姓之人。不难想象,等她百年归老之后,岛村上将再无别姓。李家子弟们抢着要把可月娶回家:一则可月美丽动人,连德高望重的老人都称其为百年一遇的村花;二则他们觉得娶一个同姓的老婆是无趣乏味的,将来死后牌位上要写李李氏,物以稀为贵,当姓氏成为稀缺品,它就变成了一种特殊的价值,他们都想成为别姓终结者,可月未来的丈夫可以自豪地对同辈弟兄说,你们的老婆都姓李,只有我老婆是姓高的。可月家里隔三岔五便来媒婆,礼品也是络绎不绝,岛村民风朴实,不好高谈阔论,男青年们一进可月家的门就是抡起衣袖,上下忙活,又或是卷起裤管,在田里躬身。高老爹总是倚坐在竹凳上,重重吸上一口水烟,满意地望着远方,轻晃脑袋说:月儿啊,我看你晚两年嫁也是一桩美事,家里也可以多轻松两年。爹都不急了,未经人事的可月就更不急了,乐享公主般的尊贵。


  岛村既是岛,也是村,说白了就是占岛为村。这是冽江中游的一个大岛,历史上鼎盛时期生活过三千人,三条村鼎足而立。经过几次战乱,岛西村和岛南村逐渐凋敝,而岛东村则因出了一位李姓进士,逆势兴旺起来。岛东村把另外两条村排挤驱逐出了大岛,独享天堂。于是,岛东村就改称为了岛村,外面的人都叫这个岛作:岛村岛。岛村人天生具有排外意识,素有凶狠彪悍的恶名,自己可以渡江登岸,却决不允许外人踏足岛土半步。登岸主要是添物和求学,最早时对求学并不重视,尝到进士甜头后,才慢慢发展成重要的传统,才有了后来的我就读大学的机会。文革开始时,时任村长把岛上唯一的木船凿沉了,全村人男耕女织、自力更生,岛村成了世外桃源,悠然度过十年动乱,仿佛岛坐镇江水之中,面对滔滔奔流、浮枝游鱼,却自内心坚定、纹丝不动。甚至要到1980年,岛村人才知晓改革开放,才重新造了新船。
  岛村有自己的书院,所有島村孩子都在里面读小学,有些不想到外面求学的人,勉强还能在书院里完成初中学业。很多岛村人一生都不曾登岸,可月就是其一。船是李家人垄断的,李家子弟其他事都百般殷勤,唯独此事不松一气,把可月留在岛上,再怎么竞争也就几十个男青年的事,一旦放她上岸,依她的美貌,全地球的男人都会蜂拥而至的。于是岛内男青年达成了共识,一切需要可月上岸解决的事情,统统由他们轮流代行。我曾经也是这个行列中的一员,我也想成为岛内高姓的终结者啊。按我的聪明和父母的家底,其实我初中就该回乡,但可月留在书院里,我便也留了下来。高中可月不读了,我是依依不舍地离开的,当时头脑一根筋,要学好本领、强大自己,日后回来解放她、救她上岸。读完大学,我考上了镇派出所的民警,买了房子,却也时常回岛里走走看看。虽然我早已谈过几场恋爱,但始终不曾淡忘可月,这些年一直默默关注着她,不敢惊扰她的生活,因为我已经回不去了,她似乎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既然你们哥俩今天来问我,我就如实地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和盘托出,我的回忆信手拈来,语速又快,你们可要记好咯。
  2.谈谈你和她
  书院里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我和可月同年。我开始对她产生朦胧的情愫是在小学五年级。老师不以身高排座次,而以成绩和听话程度,好学生坐最前面,末尾那些人就让他们自生自灭了。那年月,老狼的《同桌的你》早已盛行,老师们为了防止学生早恋,安排同性同坐。虽然我跟可月不是同桌,但却是同排,第一排。某天,我一个横瞥过去,原是被窗外的知了吸引,却不想目光正好落在了窗边可月的胸前。当时她正端坐着认真听讲,我看到的是她的侧身。我们没有校服,她穿一件布料硬朗的薄衣,虽不至于吊带,却也属无袖。她精神过于专注,压根没有发现,右边腋窝部位的袖洞无感地敞开着。我第一次看到了女孩的乳房。不过其实说乳房也不准确,她应该是刚发育,胸部还没有房子的形态,就像是一根很短的竹子撑起一块沉重的帆布,四周无力地耷拉着。我目睹的只是一颗乳头,红枣一般的乳头,由于镶嵌在一片平坦的土地上,显得粗大而张狂。薄衣内蓄满了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仿佛圣洁的天堂,红宝石被烘衬得光彩夺目、咄咄逼人。因为角度问题,这个秘密大概只有我一个男生发现,第一排八个人,六个是女生,我同桌是个书呆子,不仅在课堂上视线永远只在书页、黑板和老师的脸运转,而且有高度近视眼。我迅速把目光挪开,心跳得扑通扑通响,又忍不住要射向精神的光源,但又怕被后面的人发现异端,痒痒的。


  后来我才了解到,可月的母亲在生下她后就难产而死了,因此,没人教她戴裹胸,也没人教她戴卫生巾,初中时她的棉裤就曾遭遇一场渲染了无数瞳仁的血光之灾。她母亲背负着延续高家独脉香火的巨大压力,所有人都说她母亲肚子里的是男孩,就连分娩时产婆也这样打气:加油,你是比别人艰难,但越痛苦,男孩的几率就越大啊,加油,很快了,一定是男孩。她母亲竭斯底里用劲,嘴里反复念叨着一个词组:朝天射尿。等可月终于发出哇的哭声,她母亲早已耗尽全身力气。产婆把可月捧到她母亲眼前,她母亲看到了跟自己一样的构造,一口气没提上来,永远闭上了双眸,眼帘合缝的瞬间,两行冰凉的泪水滑了出来。那时国家的政策还抓得不严,而且岛村本就有屏蔽外界的传统和能力,高李氏其实还有机会的,但一切都无力回天了。高老爹极爱妻子,后来再没续弦,他倒看得开,在人前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所谓的绝种,也就是这岛上的高姓绝种罢了,天下还有茫茫多的高家人呢,做人不要太狭隘,心要放宽些,电视说每天都有动物灭绝,历史上也经常有种族灭绝,太稀松平常了,真要是世界末日来了,人类都得灭绝呢,凭什么我老高家这一脉的香火不能断绝!


  自从喜欢上她,我开始终日惶恐不安,担心她的秘密被其他男生撞见,大概持续了大半年,可月终于在同班女同学的帮助下,戴上了裹胸。但直到我初中毕业离开岛村,她也没能从裹胸进化到文胸。那时她的身体早已建起了两幢二层小楼。我怀疑她一次戴两层裹胸,而且是往死里勒紧,变形严重。但裹胸毕竟单薄,因此,只要风正面压向可月,两座小小的天台还是会凸显出来,风光无限。有些男生在背地里谈论,说可月是狐狸精,成天公开勾引男人。为此,我还跟人干过两仗,如果不是这样,我想我大概早就会忘记那两个人的名字:李霖基、李国风。虽然都是以我的落败而告终,但从此让我坚定了信念,长大了要么当兵,要么考警察,我要保护她。后来上了岸,来到大世界,我才渐渐明白,她存在于我心中,更多不是爱,而是青春年少的性启蒙,不可否认,她的分量一直很重,但却永远无法上升成为我的人生理想,于是,也就谈不上追求的实际行动了。我和她之间其实没有太多故事,甚至在很多人眼里,我和她没有过任何专属的交集。这些年我见不上她几面,但耳朵听到高可月三个字,灵魂还是会劈过一道闪电。关于她的记忆是碎片化的,如今我印象最深刻的无非一个画面。一次,我与她在岛东绿径迎面相遇,她一身鲜红衣裳,遍地鲜花都挺着脊梁,吹奏喜庆的喇叭。一阵倒春寒的疾风刮过,可月朝前打了一个喷嚏,声音是娇嗔柔婉的,天空扬起了小小一片轻云,在阳光的映衬下金黄灿烂,细碎的水珠扭着腰肢飞舞,向我扑面而来,星子落下,落在睫毛上、皮肤上、唇角上,每一粒都像陨石坠地般撞出激越的震颤。我趁着她还处于惯性动作中无暇留意周边情况之际,深深、重重、长长地吸了一鼻子,这是我一生中闻过最馥郁芬芳的香水。
  3.你怎么看她的悲剧?
  一个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子,长期生活在一个蛮荒的岛屿上,迟早是要遭遇悲剧的。这点我很早就看出来了,也隐隐为她担心。红颜薄命嘛。因此,当我真的听说时,内心只是轻微地嗯了一下。那时已距离悲剧发生过去了一个多星期。她已经露出了疯相,窝在房间里足不出户,终日低头看地,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但据她家人和密友讲述,可月的记忆和谈吐还是相当清晰准确的,只是未免有偏袒维护之嫌,尽信不得。我是干这行的,深谙个中的问题,带给可月最深重刺激的也许不是遭遇强暴本身,而是事后人们的流言与目光。其实被强暴的女性当中,真正报警的只是很少一部分,一些女子走在路上突然蒙受厄难,爬起身、提起裤就没事一样回归正常生活了,没有人可以看出一丁点痕迹。可月最大的不幸,是激动反抗过度,晕眩过去了,她是被别人发现的,在黑沙滩边上,被发现时衣衫褴楼、尘泥满身,不到半天光景,全岛上下,大伙都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唯一的迷,是施暴者的身份。这点阿裴你比我更有发言权,可月的口供是你录的。如果让我分析可疑者,我第一时间想到的会是李霖基和李国风这两个流氓,他俩很早就对可月垂涎欲滴了,而且平日里总把可月挂在嘴边,一谈就滔滔不绝,似乎真跟可月有过什么故事,言辞也极尽粗俗卑劣,简直不堪入耳。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后来很少跟他俩走到一块,但他俩的斑斑劣迹还是在岛上疯传着。李霖基全家都是歹人,村里没几户人家希望跟他家扯上关系,亲戚邻居避之唯恐不及。李霖基曾在公开场合宣称:就算不能得到可月一生,也至少要得到可月一夜。这点你们在村里随便找个人问问都可验证。李国风就更厉害了,除了嘴上痛快,还干出了行为,仗着自己是院长的亲戚就胡作非为,曾把一瓶黑墨水撒到可月的胸口,说墨水就是他献出的叼毒之吻。当然,我也干过刑侦,在很多大案要案中,越是不可能的人,最终越会是凶手。还好岛村并不大,逐个调查研究也并非不可能。可以判定一点,疑犯是有一定反侦察意识的,现场完全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指纹倒是好办,带个手套就行了,但连排泄物都想到了,这就不仅仅是心思缜密、谋划周详了,还很有理性和自我克制力。从这点来看,似乎又不太像做事风格外露直接的李霖基和李国风。不好意思,思维有点紊乱,也许是对可月的情感吧,毕竟是心中最圣洁的女人被玷污了,换了谁都难以在精神上自持。
  4.听说你为她奔忙过一阵?
  可月的生活从此一落千丈,从前是所有英勇骑士的梦想女神,如今家里门可罗雀、清冷荒寂。事后,高老爹唯一的心愿就是有人愿意接纳可月,尽快把可月嫁出去,哪怕是糟老头和缺胳膊断腿的残疾人都认命了,高老爹还说这是可月自己放出的豪言。但将近一年过去了,可月始终待字闺中、无人问津,连媒婆都不屑一顾,唯恐砸了招牌。眼看在岛上是不可能有着落了,但高家上溯几代都扎根在岛村,极少下岛,在外面是完全没有人脉关系,为此高老爹还专门找过我,说我在镇上生活,又在派出所工作,视野宽、人面广,让我帮忙介绍介绍。他还特别交代,不至于要刻意隐瞒事实,但能不说和少说,就尽量不说少说,实在不行,可月一辈子不再回到岛村都没问题,抹掉过去或许是她幸福的可能。我还真费心找了几个人,但再去联系高老爹时,却被告知,可月死也要死在岛村岛,她今生只嫁岛村人,就算孤独终老,也不会渡江登岸。这倒令我震惊了,没想到可月还有这样一番主意和坚持,真的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她有了如此强烈的心气?高老爹说我是现在唯一可信可依靠的人了,希望我帮忙撮合撮合,做一做从前对可月殷勤献得比较积极热烈那几个人的思想工作,还强调自己不收聘礼礼金也可以接受。我头脑一热,硬着头皮答应下了。
  我把岛上所有未婚适龄男青年几乎找了个遍,无一人愿意,连青面兽李膛都死命摇头。我甚至都无法想象,自己居然要嬉皮笑脸地出现在李霖基和李国风跟前。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吧。找李霖基时,他正搂着一个颇有肉感的妹子。我客气地把他拉到一边,阴声细气地说了来意。李霖基哈哈大笑:高老爹已经找过我了,没想到他又让你来找,他是有多想把我招为乘龙快婿啊!我试探性问道:你拒绝他了?李霖基反问:不然呢,难道让我娶一个破鞋回家,天天招人耻笑?我反驳:可月不是破鞋,破鞋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她是受害者。李霖基摆摆手:我不管她是什么鞋,反正不合我的脚,再说了,你也看到了,我不缺女人,革命不是請客吃饭,爱情也不是拯救灾民,我不吃同情心这一套。我作最后争取:你敢发誓你不爱可月吗?李霖基轻蔑一笑:李红兵,够了,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不是我怕你,别以为你是个警察就多了不起,老子只是心情好,我女朋友就在那里,我已经玩腻她了,有本事你帮我开口,甩掉她,等我恢复自由身了,咱们再接着往下谈。


  李国风比较记仇,当年我打掉了他一颗大牙,他一直都在暗暗咬牙切齿。我去找他时,他顶出来一句坚硬的话:听说你当警察后,身手更厉害了,啥也别说了,咱们再干一仗,来个手谈吧。我说:我现在是国家公职人员,你没犯法,我不能跟你动手。李国风反呛:难道我打你你也不还手?我乐了:你打我,你就违法犯罪了,我当然可以出手制服你。我跟他站得很近,他突然挥拳打在我的左肩,又闪电般撤回,然后向我撩动手指:我打你了,有种来制服我啊。我并没生怒,我自有我的自信,气定神闲地、慢条斯理地撤后两步,从容脱去警帽和警服,方正叠好,放在墙边地上。我字字铿锵说道:接下来的行为是私人行为,我仅代表我个人与你切磋手艺,输赢只是能力问题,与旁人无关,双方不得再行纠缠追究。那一仗干得不仅灿烂漂亮,而且可以说是史诗级别的。不打不相识,我和李国风倒交上了心。各灌三瓶啤酒后,我故意打趣式问他:你消息灵通,你对强奸可月的人有没有头绪,不少人猜想是你,不会是真的吧?李国风红着脸、眯着眼:你就当是我吧,这样你可以断了游说我的念头了,娶女人无非是为了得到这个女人,既然我已得到了可月,就没必要再去娶她了。我连忙追问:真的是你?李国风又是一个昂头:我倒真希望是我,你想啊,这罪一点都不丢人,还很长脸,曾经多少人想一亲可月芳泽啊,承认这罪意味着会受全岛男性羡慕和膜拜,多牛逼啊,若真是我,我还不赶紧认了?李国风一手搭住我的肩膀:兄弟啊,你为可月如此奔忙,瞎子都看得出你有多爱她,既然这样,干嘛你不自己娶她呀?这句话提醒了我,我一拍脑袋,狂恨自己怎么这么笨。第二天,来不及跟现任女友分手,我便先提着聘礼到高家提亲去了,高老爹的笑容非常古怪,像是欣慰,又像是早有预料,连忙迎我进屋门,好茶好酒招待。高老爹进里屋把消息告诉可月后,我看见一片人影飞速闪过客厅,直出屋门。这时耳朵才听到一个声音,女声,年轻的女声,是可月的声音,可月吼出一句话:就是他,就是他,谁娶我谁就是他!我当时根本听不懂她这句话里面的哲学逻辑,直到你们来找我,我才明白,可月飞奔去派出所了,她口中的他,就是强奸犯。
  5.你对高可月女士的指控作何解释?


  我还以为你们是来向我了解破案线索的,没想到,你们居然是来审问我的。老刘,你别这么严肃行吗?咱俩前几天还一起喝酒吃夜宵,犯得着吗?你是知道我的,老子好歹是个执法者,多少懂点法律,还不至于傻到作出伤天害理的行为。可月也就是随便一指,如果真有证据,你们早就给我双手套上铐子了,还能让我在这间宽敞的会议室里优哉游哉地自己举茶杯?对于这个指控,我始终头脑发蒙,但至少联想到了一点,可月是有谋划的,之前她就放言,拒绝嫁给岛外的人,她一早就布好了局,只是逮到了个无辜的猎物,同时,也彻底暴露陷阱,打草惊蛇了。事情过去这么久了,肇事者大概再也不会主动现身了。你们可以安排我跟可月对质,此时此刻我还真的很想见她一面,心里憋了好多话要对她说。我想娶她不是出于同情,而是发自内心的。我不介意她的惨痛经历,不介意乡亲们的流言蜚语,我可以带她远走高飞,带她逃离我们与生俱来的孤岛。这个岛就像是在江水中打坐的和尚,从前我以为他是心怀悲悯的玄奘,却不曾想,原来竟是手沾血腥的法海。在我得知可月的悲剧后,隔三岔五就要做一个奇怪的梦,梦里的故事每次都不尽相同,但背景是一如既往的血色迷雾。后来见过可月三五次,感觉她全身都弥漫着一层血的蒸汽,像一个洞房里热气腾腾的新娘。我绝对相信她的纯洁,她在经历那件事之前,一定还是处女。我是见过处女之血的,某次出差外地,我一个人住一间大床房,那还是个比较大型的连锁酒店,我在浴室提供的白毛巾上看到了一小片淡淡的血迹,形状像个心形,在毛巾长向正中、宽向偏下的位置,凭借专业的刑侦分析技能,不难推断,当时制造这抹血灾的人在摆放毛巾时怀着一种朝圣者的虔诚与敬畏。这肯定不是一月一流的常态之血,必是一生一流的生命之血。我双手平伸,端正庄重地捧着那条毛巾,像捧着一片轻盈的灵魂。因此,我能想象那个蝉声与蛙音交响共鸣的晚上,那个对于可月而言无比邪恶昏暗的晚上,漆黑的夜空一定闪现过绚烂的血光之花,就在一瞬间之内,完成盛开与凋谢的全过程,仿佛天外神兽狠狠咬了一口,尽管夜幕的伤口马上愈合了,但天地万物的精魂早已被血口吸噬干净。一个人的世界从此倾灭……
  6.老刘对李红兵说
  其实我们今天叫你来,不是要审讯或者录口供,你没发现阿裴并没拿笔记录吗?虽然接到了高可月女士的举报,但分局的领导首先是信任你的,我们也详细了解了情况,你是基本可以排除在外的,所以请你放心。向你问话,主要是想听听你作为一个岛村出身的民警的分析,确实很有收获,给我们捋出了几条线索。刚刚我那样的语气其实是跟你开玩笑,你的心理承受能力确实不错,果然是从千军万马之中考进来的人才,也不难看出你的清白。我们会向高家解释和安抚,我跟高可月面谈过,她精神确实不太好,胡乱指控,纯粹是摔倒捡一把沙子,你不要太在意,当事情告一段落,时间会让她恢复清醒的。获分局领导授权,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被抽调到高可月性侵案专案组工作,即时执行。别愣了,我知道你肯定很疑惑,刚刚还是被查者,一下子就成了办案者,高低起伏太迅猛,简直像坐过山车,其实刚才是一场面试,要看你的反应,尤其是你能不能在这宗案件里保持足够的客观和理性,恭喜你,过关啦!没有比你更熟悉岛村人际环境的伙计了,你比所有人都更渴望揪出罪犯。你是专案组的最佳抽调人选。未来一段时间,咱们几个就要并肩作战了!来来来,咱们击个掌,同心协力、排除万难,还人间一个真相。我知道你还是想娶高可月,那你就拿点干劲和智慧出来,争取早日破案,一为向高家证明你自己的清白,二为彻底解除高可月的心结,给她重新起航、正视未来的勇气。咱们这里讲这里散,这件事对她绝对是悲剧,但对你很可能是上天的恩赐,否则,你也不会离岛上唯一的高家女婿宝座如此接近。努力吧,让你心爱的人感激你,终身报答你!
  7.老刘与阿裴的对话
  阿裴:你刚才打眼色让我不要作声,现在可以说了吧。
  老刘:当然可以。
  阿裴:咱们来之前,哪有领导授权我们抽调他什么的?
  老刘:我只是说分局的领导,又没说是谁,对于派出所来说,我和你是分局来的,我们都是分局的领导。我是专案组组长,我有抽调帮手的权力,回头我会向领导汇报,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阿裴:他已经洗清嫌疑了?我怎么觉得他的话里還有许多疑点?有些地方思维紊乱,有些地方故意兜圈打转,指冬瓜画葫芦。
  老刘:咱们还是要继续调查他的呀。
  阿裴:那你还把他招致麾下?
  老刘:案件拖太久了,非常之事必行非常之法。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我这是反着来,把他拉到专案组里,他自然会放松警惕,一不小心就容易露出马脚,你给我盯紧了,咱们手头上多少还是有点可用的材料,万一他看到后有异动,想销毁证据,案件就必然跟他有关。


  阿裴:高啊,这招太高明了。看来高可月的爸不该叫高明,你才该叫高明。
  老刘:少来了,我可不想多个女儿,现在啊,要把高可月嫁出去,绝对比破案还难。
  阿裴:在岛上当然难咯,下岛登岸还是有机会的,而且如果最终证明李红兵是无罪的,至少他愿意娶高可月,刚才他不是还说,要是高家愿意把女儿许配给他,他可以让以后的孩子姓高,给高家再续一代,他这个说法对高家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老刘:哎,总之就再也回不去万人空巷的日子了,也很难选到合适满意的对象了。咱也不是针对某个人,只是案子水落石出之前,关键那几个人都有嫌疑,李红兵的嫌疑还是比较大的,你想啊,案子几乎没留下什么线索,对方一定有些刑侦知识的。咱这里是太平片区,近几年一宗凶杀案都没有,这宗性侵案完全是大案要案了,已经拖太久了,再拖下去,一些潜在的线索也会消失殆尽的。破案破的是人心,斗法斗的是时间。咱得抓紧喽。
  【作者简介】李衔夏(笔名),本名:李鸿斌。1985年生于广东清远。发表文学作品逾45万字。中短篇小说见诸《芙蓉》《延河》《小说林》《山东文学》《创作与评论》等刊,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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