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官在后宫请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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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春酒,华春酒!旧日藏花今记否?旦嗅名枝故地游,不见他年巧斟手。
  藏花袖,藏花袖!竞日陪花怎做酒?再捧华春上旧楼,却见名枝喜堂候。
  名枝若遇佳人,生花落于地,拾之藏酒,春日华光盛时,启封所酿新酒,名为华春。
  裁剪旧花酿新酒
  我又被人轻薄了!
  穿着半新不旧月白亵衣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人脖颈边衣领处无缘无故一片酒渍。我自信武艺不算高强但也不差,但来玉阙城后多次睡梦中被人轻薄竟不晓得。皱眉越想越觉晦气,正伸手系带子,门外突然传来匆匆脚步声。
  暗道一声“倒霉”,扯起外袍赶紧往屏风后躲,刚站定,屋外的人就伴着一阵酒香推门而入。
  “寐寐,大人我新酿的酒,来让你尝第一口。”
  我站在屏风后慌里慌张系亵衣带子,翻着白眼敷衍道:“回禀大人,在下暂有要事。”
  系好带子正要穿外袍,他却一把扯住我挂在屏风上的外袍,一只端着酒杯的手从屏风后绕过来,他笑道:“你个小坏蛋还装,你哪有要紧事,今日不尝这酒,大人我便不许你穿衣。”语罢他故意扯了扯外袍。
  我站在屏风后强忍着冲出去一脚踢死他的冲动,红着脸去接酒杯,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将我揪出去。屏风轰的一声倒地,他看着我眸色一亮,我一掌劈在他后颈捡起衣服就往外冲,院子里站着三两脸红扑扑的丫鬟,不肖问也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我轻咳一声将拎在手里的外袍穿好,沉着冷静道:“今日可有人击鼓鸣冤?城外敌国可有异动?”
  两个小丫鬟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咱大人知书达理明镜高悬,哪能有什么冤屈事,再说新帝登基一切都好,要不花师爷您再回去歇息一会儿?”
  我扶额稳稳身形,身后突然有人说话。
  白梨花簇沉甸甸搭在窗上,青竹雕花垂帘被人卷起,花枝微颤,春光洒了一地。垂帘后一个身穿鹅黄衫子的人探出头来,他将手搭在花枝上,一双眼沉沉如水扫过来轻轻一眨,水红色的唇抿起来懒散一笑:“寐寐,春光大好,不如来一起歇息片刻?”
  他一松手,露珠微颤,花簌簌而落堆满窗边,两个丫鬟轻呼一声快要晕倒。
  “如此春光,一人着实无聊啊。”
  我眼皮一跳挽起袖子大踏步朝他走过去,身后两个丫鬟激动地小声道:“啊啊啊,咱家县太爷长得真好看,可惜是个断袖,嘤嘤嘤。”
  另一个附和道:“嗯嗯嗯,我要是个男的我现在立马过去扑倒咱县太爷!”
  他趴在窗台上蓦地扯开一抹笑,高额玉冠被暖阳照得灿若春花,我当下心一跳,脚一软,在距离窗台一步之遥时不争气地直直栽倒下去。
  在我栽倒下去时,我在想,这臭断袖居然也有人喜欢!喜欢他的人到底是眼瞎到什么程度了!
  相逢必是缘分留
  我才不是断袖!我叫花寐寐,年方二九,正儿八经的大姑娘。
  女扮男装龟缩在这个玉阙城当师爷并不是我本意,更何况还得成天对着这个流氓断袖县太爷,外加应付一群腐到深处不能自拔的丫鬟。
  我本来只是女扮男装出府去找我的心上人的,但那戴着山羊假胡须的神卦算了三遍都道:“公子要找的心上人,入仕就能寻到!”于是我就很傻很天真地信了。
  我爹是开国将军,自我出生他便将我当做男子养。我要入仕爹很爽快地答应了,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得了六甲。
  女帝大宴时六甲亦在邀约之内,当夜我本就因殿试成绩不佳正惆怅,不知从哪儿蹿出个臭流氓坐在我身边一个劲儿往我身上蹭。大宴结束后还跟着我出宫门,跟了三条巷子到无人处,我才敢大着胆子对他吼:“臭流氓,跟着我干什么?”
  他侧头一笑眉目舒展开,十分痞气不怀好意地凑上来道:“我不是流氓,我是断袖。”
  于是我手下没留情当下就把那个臭断袖狠揍了一顿。
  翌日,我收到宣我去玉阙城做师爷的圣旨,圣旨责令我即刻启程,连见爹一面的机会也没有。我只是出来找我心上人的啊,为毛会被发配到帝都外去?我觉得我快哭瞎了。但到玉阙城那天,我整个人成功地瞎掉了,因为扑上来迎接我的县太爷,就是那个被我狠揍了一顿的臭断袖——白六桓。这个臭断袖,他后台很硬,帝师哥哥,当朝状元,轩国第一酒师。
  不过他人也不坏,除了爱勾搭姑娘是个断袖以外,其余都还好,比如他知道我喜欢喝酒,我来玉阙城后他酿的酒都是我尝第一口。
  幸好女帝初登基命这个臭断袖酿第一名酒——华春酒用于庆贺,他昨日远在临城寻找酿酒材料,否则昨夜要真是被这个断袖轻薄了,我分分钟血溅他知县大门!
  上有白梨下无忧
  夜里我独自披衣倚门而立,一院白梨似白盖亭亭,不觉思绪就晃远了。
  我遇见我心上人那日是在临安城,三月白梨开得正好。
  我天生身有异香,为了遮盖异香便饮酒,没想到时日久了竟喜欢上饮酒。邻里的孩童都说我的异香是不祥,一出府得到的不是拳头就是辱骂。有一日我醉酒露宿街头,我的心上人捡了我,他的衣袖间有馥郁花香,像是常年种花之人,他将我带到客栈悉心照顾。只是我尚未睡醒就被爹爹带回府邸,至今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恍觉肩上一重,抬头见白六桓眉眼含笑站在我身边,他的大氅披在我的肩上,抬头正好看见他因多次舟车劳顿连夜为我送酒而乌青的眼角。
  我心里一阵狐疑,普通的药酒而已,不至于每次都这样马不停蹄地送回来吧?再说他酿酒以藏花闻名,现在我喝的酒却都是药香浓郁,难不成这臭断袖在打什么鬼主意?
  抬头见他正负手而立,浓黑的墨色夜里,梨花满枝罩在他头顶,他一身鹅黄衣衫一派青天大老爷的做派,我觉得我可能是想多了。
  我叹口气道:“等我回房找药给你擦擦吧,下次不要这么赶了。我虽然喜欢酒,但并不是非要喝第一口的,瞧你眼角一片乌青,难看死了。”
  他粲然一笑食指刮过我的鼻尖:“这么赶也不一定就是因为要送酒哦。不过大人我喜欢寐寐啊,为了寐寐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惜。”有种人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很不巧白六桓就属于这种人。   第二天一大早他拉着我逛酒楼,酒楼的漂亮寡妇老板娘看着他直流口水,恨不能将自己连同白六桓挑中的酒全送给他。
  他抡着锄头挖树下的佳酿,我偷偷凑过去同老板娘小声道:“他可是个断袖。”
  他冷不丁从我身后凑上来,怀里还捧着刚挖出的酒坛,笑道:“对,大人我是断袖,还是个只喜欢我家寐寐的断袖。”
  我心头一颤,捧在手里的茶杯跌在地上碎开,枝头梨花铺天盖地落下来,我不着痕迹地往旁边靠了靠,看着他狠狠道:“在下可不是断袖!”
  似火骄阳下,他低垂着头眨眨眼,一身鹅黄锦衣泛着光,拍拍酒坛上的泥蓦地抬头粲然一笑:“其实大人我开始也不是断袖,想当年大人我在临安城为寻一种名枝酿酒,遇见一个细皮嫩肉的乞丐,年纪轻轻却是个小酒鬼,喝得醉醺醺的像个小猫一样还一直抓着我讨酒喝,大人我将他带到客栈,看他快醒了就下楼帮他买些吃食,结果上楼才发现他早溜了。唉,大人我对那个小乞丐一见钟情,后来却怎么找也找不到他了。”
  老板娘凑上前问道:“大人在哪儿见到那个乞丐的?是几月?”
  “三月临安城。”
  我僵硬地转头看着他,顿觉天雷阵阵,一翻白眼就晕了过去。我的心上人是个断袖,还是被我自己掰弯的?!
  千酒千味醉一杯
  边疆战事已是剑拔弩张,玉阙城里却一派安然祥和。
  白六桓酿好了华春酒请旨要送上京,我看着收拾了一天才带着佳酿上了马车往帝都去的白六桓,一颗心怎么也落不下来。幸好他走了,我还可以缓两天。
  但是一觉醒来四周摇摇晃晃,我一掀锦被揉揉眼睛,看着坐在我身边择花的白六桓,觉得我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他抬头扫了我一眼,抿唇笑着用食指刮刮我的鼻尖:“放心,大人我专门挑了个月黑风高夜带你走,下了点迷药所以你没知觉,知道的人也不多,你不用怕人诟病。你总是怕人说你是断袖,难道大人我就那么让你拿不出手?”
  怪不得收拾行李收拾了一天,我心里打了个冷战,太无耻了!正想着,他却慢慢凑过来,我抬头时差点和他蹭在一起,他戏谑地笑着。我眯眼看着他咬牙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不知大人可想实践一下?”
  祸不单行,我和白六桓所乘坐的马车半道罢工直直掉下了悬崖,悬崖下蛇鼠虫蚁组队每天在我俩蜗居的小山洞前分批路过,白六桓每天一到点儿就大喊着跑到山洞里抱着我,美其名曰他害怕那些蛇鼠虫蚁。
  如此三四天我忍无可忍,便做了一道美味的菜端给他吃,他吃了几口不住说好吃,一直问我是什么做的。
  我一撩鬓发眯眼笑道:“洞外随便逮到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白六桓脸色瞬间变黑,旋即看着我笑起来:“寐寐做的,我什么都吃。因为我喜欢寐寐,爱屋及乌嘛。”随后他抄起筷子吃了许多。
  我看着他愣了半晌,鼻头一酸木然地抢过他手里的筷子,扒拉了一大口饭含糊不清道:“我骗你的,这些都是可以吃的。”
  他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我突然觉得即便他是个断袖我也不那么嫌弃他了。心里像是死而复生了一棵小树苗,奇奇怪怪的。
  我身带的异香,其实是奇毒。这些年,别说我做的饭有人敢尝,即便是有人能与我同桌吃饭已实属难得。
  夜里睡不着,猛然听到洞外有声响,正想起身白六桓却先我一步跑出去。我狐疑地偷偷跟出去,皎洁月色下,他拿着我的弓箭射死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
  长弓能拉成满月,必定是学武多年的人。他转身时看到我,弓箭往身后藏了藏,笑着走近问道:“寐寐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抬头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会武功,我都看到了。”
  他一怔,继而用食指刮刮我的鼻尖:“我只是会皮毛而已,今天出手也是不得已。如今新帝登基,与邻国大战在即,朝里朝外都是敌我不明。寐寐,我必须尽快将你送到帝都。”
  “你都忍了那么久,为什么突然用武功?”
  他抿唇一笑突然俯下身来:“因为我身后是寐寐啊,我得护着寐寐。”
  整个人浑身一僵,我看着他蓦地有些慌张。
  梨花似雪人长留
  一夜无眠,第二日终有人寻到我和白六桓,马车休整一下再度启程,我则趁乱偷偷离开溜到了临安城。临安城与玉阙城隔得远些,此时杏花才开始开。
  约莫在临安城游玩了一个月后,我坐在茶楼里被说书人的醒木一惊,恍然才知边疆战乱,敌国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我朝不敌,如今连当朝帝师也亲征了。
  玉阙城处于边界,我离开时白六桓正上京,也不知如今他回了玉阙城没有。抬头杏花如雪纷纷扬扬散落一地,似是玉阙城如盖的白梨。蓦地,他的脸就出现在我脑海里,我微微一愣继而笑起来,敲敲桌子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起身出去就此打定主意。
  断袖又如何,掰正不就好了?我买匹快马赶到玉阙城时,白梨仍未谢,白六桓早早便出城迎战至今仍未归。我在边界寻了三四日都未找到白六桓,正打算前去支援帝师时却突然有了消息,逃亡的人说:“哦,穿鹅黄衫子的将军啊?他被擒住了。”
  逃亡的人报了个大概的位置,我匆匆带着几个留在玉阙城的守军便往那里赶,谁知这不过是敌军的计谋。在那个山头强守了两日,身边的随从一个一个倒下,敌军围住了整个山头。到第三日,我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若再不突围便只能等死。
  第三日未时,瞅着敌军歇息的时间突围。我早就知道这是以卵击石,但下了山头被敌军包围时我仍是打了个冷战,我站在敌军中央时突然想起了白六桓。
  这个臭断袖总是在重要的场合缺席,我喜欢他的时候不认识他,认识他的时候他是个断袖,我很嫌弃他,现在我不嫌弃他了我却快要见不到他了。
  我笑起来,执剑高声问道:“今日败北,是在下技艺不精,但有一事相问,不知玉阙城的县令现下如何了?”
  敌军领头人骑马走近道:“要是我说他不在了呢?”
  我低头看一眼沾血的剑,一个旋身剑便抵在那人脖子上:“他不在了,我就送你去陪他!”   话毕远处战马嘶鸣,猛地回头就看见白六桓站在远处。他一身铠甲,手执方天画戟踩着战马借力落在我身边笑道:“我还在呢,你拿剑做什么?”
  身后战鼓长击,不用想也知道是他的大部队到了。
  我看着他愣了半晌,继而扑哧一声笑起来,摸一把脸上的泪水背靠着他朗声道:“原来你这个臭断袖也有拿画戟的时候。”
  再问一杯华春酒
  这一战胜得极快,帝师琢磨四五日制定的计谋十分有效,敌军乱作一锅粥。
  大胜归城时残阳如血,我骑在马上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后,他与帝师说笑了一会儿又返回来跟着我走。之前送酒时我不告而别,现下总有些尴尬。
  他眉眼含笑看着我:“寐寐,千里赴险,你还敢说你不喜欢我?”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再抬头不知是哪里吹来的三两梨花在身边徘徊不去,他看着我目似点漆,心里轰的一声,不照镜子也知道是自己脸红了。
  他一直是个爱玩闹的人,平时我嘲讽他像个大姑娘似的他也能反驳半天,从来没半点正经,此刻却正襟危坐,灼灼目光衬得他整个人都明丽起来。
  我喉头滚动正想说:“其实我是个女子,还是倾慕你多年的女子。”
  他却看着我挑唇一笑,赶在我说话前道:“今日战场相助,我欠寐寐一句谢谢。”
  我低头闷闷道:“现在说吧,说了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本来在我想象之中他该嬉皮笑脸地凑上来说一句:“我才不,我要一直欠着我家寐寐,这样我就能一直待在寐寐身边了。”谁知他却正正经经颔首低头郑重道:“谢谢。”而后便提着方天画戟打马而去。
  残阳如血,他走得决绝,一身铠甲手执方天画戟犹如战神。
  回帝都后我身上的奇香慢慢变淡,许多大夫均看不出原因,我便也不再纠结,整天该干什么干什么。
  表妹大婚选在临安城,她苦等了多年的夫婿终于考中状元。三月桃花梢头俏丽,一身红衣的新人从我面前路过,爹爹说我如今换了女装该收敛些,要有些女孩子家的矜持。
  我撑着头灭了灯盏坐在屏风后,悠悠红灯旁突然有人落座,来人依旧一身鹅黄衣衫眉目含笑,宽袖间有馥郁花香。
  我瞅着他一愣,继而垂头不做搭理。他端着酒杯凑上来:“姑娘同我家走丢的师爷长得倒是真像。”
  我心一跳,猛地挥拳过去,他轻轻松松接住:“啧啧,现在穿女装也一般嘛,还不如玉阙城酒楼的老板娘好看。如果大人我不赶你走,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穿着男装待在玉阙城?”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
  “之前验过了啊。”我挑眉看着他,他继续道,“大人我脚程快,有时候外出连夜就能赶回去。在玉阙城的时候寐寐总是不喜欢喝我的酒,说药味大,所以我就趁寐寐睡着的时候灌了点儿。”怪不得那时候我醒来衣领有酒渍。
  我一愣,一句“臭流氓”还没说出口,他已经捂着我的嘴,我直直倒在他的怀里。屏风前人群晃动,我也不敢乱动。
  “臭流氓!”我张口对着他的手指咬下去。
  他倒吸一口凉气:“都快没命的人了还这么生龙活虎。”
  我一怔,他继续道:“大人我酿好了华春酒,你要不要?轩国第一名酒,我一直在寻方子,多年了终于酿好,喝了这酒你就能在梦里见到你想见的人。”
  我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真的?”
  “嗯嗯,但你要说你喜欢大人我才给你。”
  “哈?”
  “毕竟要报酬嘛!当年没征服你,大人我一直耿耿于怀。”
  “……臭流氓!”我红着脸捧着酒瓶赶紧回了将军府。
  描花醉酒故梦后
  爹爹是开国大将军,娘怀我时当时的国主怕爹爹有异心便命人投了毒,我从生下来便身子孱弱身有异香。娘亲在我幼年时便过世了,爹爹因此一直顺着我的意来。
  当年老国主说我的毒是慢性的,没个四五十年不会有事,我也就没当回事儿,后来老国主驾崩此毒找不出解药。我从玉阙城回来这几日晚上总是睡得沉,看来我是到寿终正寝的时候了。
  回府当夜,我屏退婢女喝完了那坛酒。风猛地吹开窗子,我起身关窗恍觉有些头晕,靠在窗边便沉沉睡去。
  再睁开眼我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描金的绿绸面锦被,耳边是屋檐落雨的滴答声,婉转黄鹂两声脆鸣。我起身推开窗,梨花潇潇,暮雨晚来。这应当是我的梦里,我第一次遇见白六桓的时候。
  客栈楼下的长廊后,花深雨急,透过花隙依稀能看到楼下的人一身鹅黄锦衣。风卷起锦衣,那人定定站着,细长的手指折下一枝梨花放在袖子里。我麻溜下楼,赶到长廊里却早已没了那人的身影,心里一片黯然。正想出去寻,身后却传来脚步声,我猛地转身。
  身后站在廊外的人蓦地抬高伞沿,撞落一枝细瘦花枝。缤纷落花里,那人站定,一双桃花眼突地一闪朝长廊里看过来:“你是在找我?”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揪着他的衣领踮脚笑道:“对,我一直在找你。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你个臭流氓,一直调戏我!”
  伞檐倾斜遮住一城烟水,他目似点漆笑起来,食指刮刮我的鼻尖:“如果不是喝了华春酒,是不是这些你都不会说?”
  我理所应当地点点头,他笑着拥我入怀:“小坏蛋,哪有什么华春酒,你昨夜喝的就是加了点儿安眠药的白开水罢了。这些日子你身上的香气越来越淡是因为你的毒解了,你以为之前在玉阙城大人我晚上强给你灌的那些药酒是白喝的?晚上睡那么沉,被人偷出来都不知道。”
  “那华春酒呢?都说你寻了多年方子!”
  “没有什么所谓的名枝,也没有落地花,它之所以叫华春,只是因为春光华贵很是难得,就像那些非要在醉酒后才敢想着遇到的人一样,得到时不屑一顾,没得到时才知道华贵。寐寐,天下名酿哪有什么名贵,大人我寻的华春,就是你。”
  轰的一声,心里姹紫嫣红的花一股脑儿全开了。我拧了他一下,他号叫一声,我红着脸推开他:“你个臭流氓!”   “说什么都晚了,明日我就入宫去请女帝赐婚!”
  “呸,我才不嫁你!谁知道你这话对着多少姑娘都说过!”
  第二日,我在府里等了一天也没等到圣旨,晚上来串门的表妹告诉我白六桓是入宫求旨了,但新娘到现在也没一点儿口风,只是看白六桓急吼吼回玉阙城准备婚礼,想必那新娘是玉阙城的人。我在府里醉生梦死好几日也没等到白六桓,倒是等来了要去度蜜月的表妹。
  表妹推门进来,一把从酒坛堆里扯起我吼:“去找他啊,你的命是他救的!表姐,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又不过分,你就学土匪,去揪着他的领子说‘喂,本小姐我是来报恩的,敢娶别人本小姐我打残你’。看他敢不娶你?”
  我心里忽然一阵亮堂,松了酒坛握住剑喃喃自语道:“对,他救了我的命。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来报答也不过分。”
  白梨成簇红妆到
  白梨成簇,已经到快谢时。
  我瞒着爹爹溜到玉阙城,小雨淅沥整个天都是雾蒙蒙的。我在亭子里讨碗热茶,喝完正要付账却有人早我一步递上铜板。
  我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白六桓,他穿一身朱红的喜袍,长发松松用发带束在身后,整个眉眼都似柔和下来:“姑娘远道而来吃在下的喜酒,付个茶钱也是在下分内事。”
  他真是要大婚了。我恍然脚一软往后退了一步,低头道一句“多谢”,便闷头往茶棚外走。
  他追出来将一把纸伞罩在我的头上,沉沉一双眼睛扫下来,轻声道:“别淋雨,小心着凉。”语罢正巧有小厮寻他,他将伞柄放在我的手里便走。
  我站在原地伸手想抓住他,却只是抓到衣角就赶紧松了手。我爹将我养成了个大气的将军,我根本不会土匪的做派。
  在客栈里住了几日,他大婚那天我按点儿到,本只是想送了贺礼便走,谁知却被他逮到。
  他穿着一身喜袍手拎红帕穿过人群走近我,四周的喧哗声倏忽寂静,我正要道声“恭喜”,他反手将红帕盖在我头顶。我心猛地一跳,他低头伏在我耳边笑道:“你表妹教你来以身相许,难道你还没学会,要大人我亲自再教你?”
  我瞬间处于石化状态,等被人换了吉服拉到大堂跪下去一叩首毕方才回过神,我一把揪住他的袖子掀了红帕问:“这可是欺君,女帝不是已经为你赐婚了吗?”
  “是啊,可女方那里空着,女帝让我自己填。”语罢,红帕又被蒙下。
  我这才明白是被他摆了一道儿,一把推开他就往外跑,刚跑出院子他一把方天画戟横着拦住我。
  白梨成簇,暖阳高挂,他抿唇一笑:“你不会以身相许,那大人我以身相许。”
  红烛映窗,灯花跳跃。拜完堂我仍处于震惊中,恍然有人打开门进来挑起红盖头,我睁开眼看见面前站着一身吉服的白六桓。我眯眼问道:“你为什么一声不响来玉阙城?是不是我不来你就娶别人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送你去帝都掉下悬崖时遇到的那个穿夜行衣的杀手?你身上的毒是旧国主下的,旧国主临去前留有密旨,一旦你有动作就杀了你。我后来处理掉了那些杀手,但是女帝一直没表态,我怕她也对你不利,所以就故意说要大婚引你来的。我大婚,照你的性子你能不来吗?”
  我还想再问什么,他十指托着酒杯递过来笑道:“先喝了吧,喝了你就是大人我的媳妇儿了,大人我就不用提心吊胆再怕你跑了。”
  烛光跳跃,我抬头一笑接过那杯酒。原来最开始我问的那杯酒,是现在这一杯合卺酒。
  旧春花酿华春酒
  又是一年花开时,红楼琳琅胜花目。
  爹爹交出兵权后,女帝封了爹爹一个爵位。过去的一笔勾销,上一代的恩怨总算有个了结,女帝本要白六桓留在帝都,但白六桓非要来玉阙城做他的闲散县令。
  楼外梨花纷飞,似三月飘雪,白六桓穿一身鹅黄锦衣抱着酒坛从花影后走出来,我反手收剑,花枝微颤。
  抬头看一眼骄阳,方低头便见白六桓拿着长剑刺过来,心里一激动赶紧迎上去。不过十招我挑掉他的剑,他负手站在花枝下微微一笑:“寐寐赢了。”
  我黑着一张脸嚎道:“不算!你每次都故意让我赢!”
  白六桓双手一摊无奈道:“可是你要是输了,就要再打,打到你赢为之,为夫我实在是怕娘子你累着啊!”
  我冷哼一声,白六桓撩起袍角坐在廊前,翻手斟两杯酒对着我满是风情地一笑。
  我手一抖将剑扔了过去,他支着头轻轻松松接住剑嘀咕道:“没道理啊,八锦说美男计是最有效的,怎么不管用?”说完,他仰起头,暖阳落在他额上。
  高额玉冠,锦衣美酒,缤纷落花迷了人眼,我缓缓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朗声道:“华春酒,华春酒!旧日藏花今记否?旦嗅名枝故地游,不见他年巧斟手。”
  他递过酒杯支头笑起来:“藏花袖,藏花袖!竞日陪花怎做酒?再捧华春上旧楼,却见名枝喜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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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戏女子的男儿都是登徒子  秋风将第三朵开得漫出来的木芙蓉吹落到脚边时,卿虢远远就瞧见了那双白底雪缎尖头靴,走着走着,大团锦绣花朵就侵占了她的整个视线。满载着她那被流年越酿越烈的倾慕,停在了她的面前。  总是能想起他们相遇时的场景。  她少时顽劣,偷偷跟着远到大翔进贡的车队,来到了异国的都城。丰都城四月里的扬花美得她不肯挪眼,醒过神时,已被拐卖少女的人牙子盯上。那声“此乃我大翔皇城脚下,尔等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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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相遇,不倾城,不倾国,却倾了我所有……  朱窗红豆忆前欢  送走今日最后一位客人,窗外便下起了雨,我撑着身子看着窗下那株刚冒出嫩芽的红豆,抬首便看见有抹红影撑着一把纸伞缓缓朝着浮生缘而来。  浮生缘是一家当铺,无论你想要得到什么,皆可在这里得到,只是需要付出代价,而我便是这当铺的主人。  待我回过神来,那人已立于我院外,雨珠自伞尖滑下,在他脚下的雨水里泛起阵阵涟漪。他并未再往前而是冲着我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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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无虐不欢的后娘写手突然就变成了一边写欢脱文一边笑到拍大腿的大婶(萌灿编:阿呸,明明是美少女)。这天,正当我沉浸在逗逼的海洋里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被闺密一掌拍醒,你该去看心理医生了啊喂,逗逼晚期患者!简直如梦初醒的好吗?我脑中女主的形象顿时丰满了……  医患关系紧张  是不是都这么来的  作为一名享誉九天,医术和美貌兼具的名牌儿科大夫,我觉得自己最近过得有点……小糟心。  说真的,我一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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