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日
　　惊蛰日这一天
　　春雷没有始鸣
　　天气没有回暖
　　豌豆没有开花
　　没有雨水
　　也没有阳光
　　櫻花黯然，菜园悲伤
　　几个衰老的妇人，掐断了油菜的嫩头
　　挖掘机舌头坚硬，舔舐着酥软的土地
　　葬礼纪事
　　白色帆布，从门厅延伸到屋外的桑林
　　青山吐出白花花的舌头，想吞噬所有的人
　　供桌上堆砌着竹椅，一盏摇曳的油灯
　　暗示着我们的村庄，又少了一个人
　　少年拽着母亲的衣襟，在人群中寻找
　　世界是五颜六色的，但更多的时候
　　只为白色沉默，布鞋、肩膀、额头
　　仿佛都是暗伤，被雪白的布匹包裹
　　跨过潺潺小河，就是另外一个村子
　　或许，也是另外一个世界
　　火铳响了三声，棺材是重还是轻
　　取决于诡秘的天气，而非木料的材质
　　哑巴纪事
　　我有嘴巴，世界没有嘴巴
　　它必须用我的，假如它想
　　对我歌唱。
　　——耶胡达·阿米亥《耶路撒冷群山中的夏晚》
　　初夏，安徽牌照的大客车
　　停靠在苏皖边界的小站台
　　废弃的轮胎，收留了世界的嗓音
　　嘴巴皴裂，因为说话太多的缘故
　　一个美丽清纯的哑巴，娇弱且沉默
　　让人暂时忘记了人类的声音
　　她靠在站台的电线杆下
　　止喧嚷和混乱成为一道风景
　　从一个省份到另一个省份
　　指示牌是暮色唯一的指令
　　混浊的车厢内，无数哑巴
　　将被强行带到灵魂的驿站
　　尘世帖
　　太阳赏脸，人世平安
　　湖边的柳丝，是谁家豢养的哲学和宠物？
　　大白天，抚弄了湖水满脸疑惑的昨日
　　春节刚过，父亲就急着赶回了老家
　　扫老屋子的灰尘，修菜园的篱笆
　　日渐狭仄的稻场，簸箕上摊晒着发黄的家谱
　　故去之人，健在之人，尚未出生之人
　　韬光养晦的人，发了大财的人，仕途平坦
　　的人
　　倾家荡产的人，犯罪判刑的人，喊冤叫苦
　　的人
　　好好学习的人，没有子嗣的人，吃着低保
　　的人
　　都在光天化日之下，接受阳光白花花的
　　馈赠
　　春日语录
　　窗口外的梨花与我齐眉，礼拜四下午的
　　细雨
　　弥合了受伤的脸庞，在布告栏、街角和镜
　　子里
　　臃肿的中医，肥胖的白大褂，类似虚妄的
　　隐喻
　　蓝色水笔，写出的不是药方.是对白纸的
　　告密
　　走廊上斑驳的裂痕，一丝静止的心电图像
　　适宜临摹一幅春夜喜雨图，麻雀的叮咛
　　在梨花丛中，像一个乞丐，捧着一盒硬币
　　摇摇晃晃，在春光与鲜花之间，只有贫穷
　　永恒
　　掷骰子游戏
　　我们玩掷骰子游戏，决定谁发红包或者
　　喝酒
　　而上帝也喜欢掷骰子，决定生死或者祸福
　　上帝一个人玩着骰子，从不觉得孤单
　　六个点和一个点之间，间隔着渴望、惊悸、
　　冲动和欣喜
　　旋转在我的手掌中，我的手掌就是流放
　　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