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原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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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芒原,原名舒显富,云南昭通人,警察。诗作散见于《人民文学》《诗刊》等刊,著有诗集《舒显富诗选》,诗合集《群峰之上是夏天》。
  秘密
  春天不止一个
  而花开,却只有一次
  在流水断裂处
  折戟沉沙。我知道,这是一场斧斫的
  雪崩,它们
  一直在等,一直把所有的锋利
  都涂抹在花蕊上,想看看
  从身体里流淌出来的汁液,到底有多甜
  它们就站在春风里
  吹得花枝乱颤
  吹得节节败退,也像一群人
  被吹得
  秘密地逃离
  勐库山中所遇
  那么多草木给刀斧让了路
  那么多人往来于勐库山中,因为茶
  他们变成了茶商,向密林中不停的进发
  像個殖民者,蠢蠢欲动
  寻觅几百年,甚至千年的古茶树
  给它拍照、立传、炒作。甚至有钻营之徒
  竖了碑,曰:××茶树王
  而对其他的树木的睥睨,视而不见
  可以任断其头,剥皮,抽筋
  但谁也不说——
  像整个大地之上的一场浩劫
  彼此之间,正在否定的
  只是一座青山的
  唇亡
  齿寒
  遗嘱
  在松林,草木遵循着草木的轮回
  而我,却没找到自己的位置
  密密麻麻的马尾松,高大、遮天蔽日
  光影透过树冠,像游过深海的鱼
  来到地面。松针覆盖泥土
  榛果散落,灌木和枯草孑孑独立
  此时,赵家鹏在给一棵砍掉的老松树拍照
  镜头上,是不是正爬满
  盗伐者贪婪的罪证;耿正洪趴在一旁
  一动不动,好似一枚大地的钉子
  在一只松果间,记录着
  真实与虚无。儿子贪玩嬉戏,抛洒枯叶
  喜作漫天飞花,仿佛
  是我百年之后,那小小的
  遗嘱
  挫败
  从坡地下来,山风吹动果林
  樱桃的红,和甜
  还在——
  舌尖,喉咙,胃里回旋
  这种感觉,和那一天,背着背包离开村庄
  截然相反:苦涩、贫穷
  小路崎岖,草木接踵,耕者匆忙
  而这一瞬间,泥土却让人如此的放松
  安详,平静,与世无争
  做个农夫也很好,日出而作,日落
  而息,不去应付城里的朝九
  晚五。单位电话又来了,心生感叹
  以前盼着
  离开,现在又想回来
  突然,自己
  挫败,自己
  世界孤儿
  他捞起来的时候,一脸乌青
  9岁,读小学二年级
  他在抢救的时候,死在途中
  28岁,是个建筑工
  他跳下去的时候,脑浆迸裂
  21岁,患有抑郁症
  他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自杀
  33岁,贪心而杀戮
  他躺路边的时候,确系醉死
  50多岁,无人认领
  他被弃之荒野的时候,呼吸
  早已停止
  出生40天,无辜的小生命
  而每个清晨醒来
  无数的鸟鸣正在填满人间的
  空格子
  拉祜族老寨
  这是那个猎虎的民族
  信奉的是葫芦,骑着的是落日
  随处一走,便可以遇见茶树
  随处一坐,便可以喝醉
  那一日,为了解酒,一起在多木家
  吃捣碎的野生多依果
  多木的妻子
  说:“这是神赐的美味。”
  酸酸苦苦
  流水
  流水只是肉眼中的一张赝品
  其实——
  瀑布是站着的流水
  地下河是潜伏着的流水
  冰块是龟息的流水
  井水是遁世的流水
  而山泉水是沾满仙风道骨的流水
  贴着地面滑行的
  可能是污水
  也可能
  是屈服于河床下的流水
  山水颂
  过曲靖时,想到了罗平的油菜花
  过昆明时,想到了玉案山上的筇竹寺
  过楚雄时,想到了哀牢山
  过大理时,想到了三塔,和洱海
  过澜沧江,只剩下流水
  每过一处,都会想到一些人和山水
  都会觉得记忆很可靠
  其实,这才是最荒诞的娑婆
  我们三个人——
  从昭通到昆明,再到临沧
  像个坐在地球上画图的瓢虫,狂想
  孤愤,筏竹而歌
  一路上,能固守的山水
  有多少
  暮色降临
  再也没有惊喜,和辽阔
  窗口,只是我看风景的一个甬道
  暮色降临
  把一个人慢慢囚起来
  是痛风让我无法正常行走,像个乞讨的乞丐
  把一双疼痛的眼神递给越来越深的暗
  想缩回来,又是一场躯壳的冒险
  曾经,是个嫉恶如仇的人
  在心的铁匠铺里,打牌,喝酒,制造弹壳
  拔掉弹头的毒牙;在火星四溅里
  抱铁入眠,又一次次孤愤,淬火,登高
  把一个屠夫的活计,练得炉火纯青
  把生活凌迟,剜心,剥皮
  而此刻的我,正坐在暮色下,等待
  某个敲门的声音突然发生
  让深不见底的暮色
  瞬间改变
  评:
  纸上展开一片旷野,这是来自大地的诗行。诗人血管里流淌着与万物亲和的血液,对茶树,对茶树王,诗人的立场与商人不一样,他发出声音,是无意识的直觉,却正是时代的良知。
  诗人激活了汉语阳刚的一面,在其中立起一副铮铮铁骨,热血男儿的坚韧、不屈中,偶尔流露出无奈、柔弱,更动人。(朱彩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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