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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宗基是青海著名作家,张灵是西宁一位导游。8年前,在各自结束自己的第一次婚姻后,两人相识,并有了5年同床共枕的时光。然而, 2010年年初,仅因一件家事的摩擦,陈宗基一气之下,将张灵逐出家门。并且,在此后半年时间内,与另一个女子闪婚……
不想,陈宗基新婚才一个月时间,竟被查出患上了白血病,此时,他的半路红颜,决绝地离他而去。消息传开,张灵震惊了:回去吧?那是一个深深伤害了自己的男人;不回吧,生命濒危之际,谁又来伴他共对病魔?
一颗饱受伤害的心,究竟会做何选择?2011年8月,陈宗基满含热泪向我们讲述了他的情感故事。
五载同床如风而去
2004年12月,我刚离异,带着12岁的儿子艰难地生活。
机缘使然。这年冬天的一天,互助县大雪,一朋友邀我共进晚餐。席间,一女子进得门来,风雪击打过的脸蛋儿犹显红润,眼睛有着青海湖水般的清澈与柔情。交谈中,我得知,她叫张灵,与我都是1971年出生,家也在互助县,是名导游。随后,当朋友要介绍我时,张灵一开口,我才知这个美貌的女人,原来竟如此熟知我——“他呀,还用你们介绍?作家,陈宗基,互助县文联主席,样子帅,文章更帅,写过《百年村庄》、《家事》等小说和散文作品,获得过青海省青年文学奖及全国文艺创作奖。”
那一刻,我怔住了,我的心也不由得温热起来。
不久后,我得知,张灵竟也是离异之人,带着儿子生活。这叫我浮想联翩,我觉得,命运隐着身,在巧妙地为我们安排什么。后来,张灵告诉我,在饭局上相见第一眼,她就看出了我厚厚的近视眼镜片后深藏的孤苦、无奈和忧虑,她心里便已生怜爱之情……
2005年4月,我调青海省文联任专业作家。张灵也辞去原工作,陪我来到西宁。
文联住房紧张,这时,张灵拿出全部积蓄,再找亲友相借,在西宁买了一套居室,并将新房钥匙交给我。从此,我们没去登记,却正式同床共枕,开始同一片屋檐下的生活。
这一“居”,就是5年。来到西宁后,她受聘于一家旅游公司继续做导游。不论外面多忙,奔波有多累,她都尽可能天天回家,给我料理好一切。甚至,为了我她从不带青海境外的旅游团。也正因为她的付出,我在文学上取得不错成绩。2006年,我与井石合作,创作20集动画电视系列片《藏羚羊》,此片被誉为青海为百年奥运献上的厚礼。2009年下半年,我完成电视连续剧《马五哥与尕豆妹》的剧本,顺利开机,并列入央视一套播放计划。
对我儿子,张灵也一直视为己出。
这几年,是我儿子的青春期。好像从2007年开始,原来对张灵左一声张阿姨右一声张阿姨叫个不停的儿子开始不这样叫了,常常,他还一天或几天的时间对她不闻不问。甚至,还随意撕毁她的旅游资料、或损坏涂抹脏她的衣服。儿子这样子,我曾多次教育,但并没有效果。一天,儿子又在张灵的衣服上涂墨汁,我看到,火了,便叫儿子当着张灵的面认错。我吼道:“儿子,这些年,我们的日子如何过来的?你应当记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要知道,她可是你的……”我话没说完,儿子一跳而起:“她?我的什么?是妈妈吗?我是没妈妈的人;后妈吗?后妈也不是,她什么也不是……”我心里一紧,回头看去,看到张灵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过,她最终半句重话也没有说儿子,反而打圆场:“没事,孩子小,不懂事,不怪他……”
这样贤淑的女人,我理当珍爱为宝贝的,可是,到后来,我却亲手将她从自己怀里推开了。
起因是一件小事。
儿子上高中后,在西宁读还是去互助读,我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时张灵说,让孩子去互助吧,他对那里的环境更适应,县城里也更能让他专心致志地读书。我想想也是,儿子于是便在那里读书。此后,每逢周末,我都会去看孩子。2010年1月的一个周末,我又一次去互助。出发时,我看到张灵新买的车停在院子里,便要她陪我一起去。西宁市到互助县城有五十多公里,如果坐车,来回得转乘不少趟。可是,这一天,张灵却没有同意,说是早就和朋友有约开车去赴一个重要的约会。也许,是因为太想急着看孩子,也许,是因为当时我正在为一部长篇卡壳而焦躁,一听她的话,我就火了,大吼起来:“张灵,是你朋友重要?还是我儿子重要?”我这一吼,张灵也给惹火了,她反问:“问你自己,你儿子我什么时候没重要过?”并责怪我这人太不理解人尊重人。由此,我们发生了5年来最激烈的一次争执。争执中,我歇斯底里般叫嚷道:“你给我滚,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当晚,我从互助回来,竟真的没有看到张灵以及她的儿子。这是张灵买下的房子呀,我在她的房子里,嚷叫着让她“滚得越远越好”?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混账,但是,出于一个男人所谓的自尊,我却没有去找张灵道歉。几天之后,倒是张灵来了电话,说是她现在寄住在姐妹家,一切都好,这房子,你就先住着,我们两人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点也好——到时,你想通了,再找我,两人再有名有份地一起过日子吧。
此后,我就一直住在张灵的房子里,但是,我仍然赌气地不给张灵片言只语。
2月,张灵离开西宁。她接受公司安排,外出工作约半年时间。
就在张灵离开西宁不到半年的时间,寂寞之中,我遇到了又一个女人。她是西宁人,是一名老师。我们在相识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提出结婚要求,我实在忍受不住孤苦一人的日子,便与她迅速结了婚,婚礼是在第二任妻子家举行的。婚礼那天,张灵给我发了一条短信:问我“5年同床共枕,缘何就不敌一夜风情?”反复读那短信,我心情十分复杂,想到与张灵尽管一起生活了5年,两人却无一纸婚书的约束,显然,这对张灵来说是不公平的;感到自己第二次结婚之事真是太草率,但又不知如何回复……
八上京城一往情深
新婚过后,我感到身体不适,体重下降,食欲不振。7月中旬,我便去青海省红十字医院检查。一圈检查化验下来,我体内的白细胞含量已严重超标,几乎是正常人体内的17倍还多,而之后的骨穿检查结果显示:是急性白血病!
仿佛晴空霹雳一下子击中了我,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第二任妻子支付了前期治疗费用,但当了解到白血病治疗费用高达100万元且不能保其疗效时,她害怕了,并最终向病中的我提出了离婚请求。命都难保,保住一场本来过于草率的婚姻又有何必要?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名字。
我已一无所有,我绝望了,我想到了死。但还得打一个电话给一个人告别。按下那一串最熟悉不过的号码,喊一声“张灵”,我的眼泪就“哗哗”而下了,哽咽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宗基,宗基,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快说呀,快说!”我听到,电话里,传来心急如焚的声音……当晚,张灵满面风尘,脚步匆匆地来到我病床前。
感动?悔痛?悲叹?说什么好?望着几个月不见憔悴了许多的张灵,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张灵久久无话,望着我,眼角是湿的。最后,她说:“宗基,不急,我们慢慢来。”
我热泪如河。我望着她,想,如果给她翅膀,她一定是天使。我也终于明白,从此以后,如果我对病魔因恐惧而逃遁,我就再没有了一个男人的基本气节。
8月24日,我直面病魔,前往北京求医。
到京后的第四天,张灵从西宁来陪护我。此时,我与第二任妻子的离婚协议还没生效,显然,她还要面对种种复杂的目光。
在北京一家医院,我开始接受化疗。多少个晚上,我彻夜不眠,多少个夜晚,她也是整夜整夜不合眼。她不停地在为我量体温、倒水、擦汗、捶背,想尽办法安慰我。看我吃不惯北京的饭食,她买来一口锅给我做我最爱吃的青菜豆腐面……张灵伴我度过这段最难的时光。
9月中旬,看我病情基本稳定,张灵回西宁卖房子,为我筹集后期医疗费。10来天后,她再从西宁来京,带来卖房款28万元,全部打到了我的医疗账户上。随同房款带来的,还有上万元用于我提高免疫力的冬虫夏草。
这年10月,北京出现血荒。这时我急需输血,而医院血库早已告罄。张灵拿着手机一个一个向在北京的亲友求助,才终于联系上血源。后来,张灵还隔三岔五就去医院献血,因为,医生说,这样可以更好地保证我及时得到输血。
然而,爱并没有感化死神。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病情却越来越重。小剂量化疗根本无法缓解病情,大剂量抗生素也毫无作用。很快,感染面积越来越大,由肺中叶扩散到整个肺部。情急之中,她决定将我转至北大人民医院治疗。接连一周的时间里,她早上不到6点就出门,才终于找到该院最负盛名的血液病专家。专家被张灵的执着所打动,就在专家终于同意收治我时,我的大叶性肺炎病情突然加剧并更无法控制,专家一看,也摇着头说,只能放弃了。此时,张灵绝地重生般挺身而出,坚决地告诉我,有呼吸,就不要轻言放弃,要不,我们回西宁去再寻生路……
2010年中秋,我转回西宁红十字医院。
不幸中的大幸,在这里,我的病情竟发生了意想不到的逆转。当年12月,我有幸遇到了一位来自美国的感染科专家,他一次次比对数据,一次次选择适合我的药物。在7种提取细菌培养过程中,他发现了一种药对我体内的感染可以起到抑制作用。用药后,奇迹真的就发生了,我在持续发烧43天后,终于退烧,体温降至37.2度。十来天后,入院前意识混浊,无力讲话、连移动四肢都困难的我,病情渐渐缓解,体力慢慢恢复,饭量也好了,人也有了精神。接下来,我可以去北京做骨髓移植了。
2011年新年来临之际,张灵陪我再上北京。这是她在西宁与北京之间的第8次往返。风雪漫天,来回8次,征程10000里,她犹如一只高原的母鹰,以带血的翅膀挡风劈雪,而护我于翅下,给我生命暖冬。
我的生命绝处逢生
幸运的是,我家三妹的骨髓与我完全配型。
2011年6月7日,在饱经磨难后,我做完全身消毒,终于进入无菌舱。21天后,妹妹的造血干细胞,成功输进我的身体。7月4日,骨髓移植后的我,已经产生皮肤排异。这意味着,移植后的骨髓细胞正在我体内顽强地生长。无疑,这是一个让人欣喜若狂的好消息。我高兴之极,连忙请医生转告给守候在移植仓外的张灵。不过一分钟,一条短信飘进仓内,短信只有四个字:“爱人,加油!”这一刻,我认定,如果我生,我也当这样叫我的张灵,如果我死,我将这样呼我灵魂的伴侣。
7月12日,我出移植仓。让我惊讶且酸涩十分的是,一段时间不见,此时的她,站在门道斜射过来的光线下,竟是那样憔悴削瘦,40岁不到的她本没有白发的,现在,头顶上竟闪着缕缕银光。见了我,她脸上浅笑了一下,那是一种发黄的笑容,没有了过去的随意与轻松,更多地刻上了生活的苦难与人生的疲惫。我知道,这一切起因于我,尽管到现在,她仍不是我的什么人。我颤抖着身子扑过去,叫声“爱人”,将张灵搂入怀中……
“我将青春嫁到你家,
我自年轻跟你跟到老,
人情世事已经看透,
有什么人比你更重要……”
我与张灵热烈的拥抱中,身后,不知是谁,用手机播放出《家后》这首动人的歌。我喜欢这首歌多年,现在,我才知道,我是第一次将它听懂。
我前期的治疗花费已高达70余万元,而骨髓移植后的费用也是高昂无比。早已是负债累累的我,拿什么做后期的持续治疗?如果这个时候,因为费用的问题无法维持,那么所有前期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现在,我焦虑但不绝望,因为,面对我卑微却坚强的生命,张灵及张灵一样的许多人,与我站在一起,共同选择了坚守……
责编/梅子
不想,陈宗基新婚才一个月时间,竟被查出患上了白血病,此时,他的半路红颜,决绝地离他而去。消息传开,张灵震惊了:回去吧?那是一个深深伤害了自己的男人;不回吧,生命濒危之际,谁又来伴他共对病魔?
一颗饱受伤害的心,究竟会做何选择?2011年8月,陈宗基满含热泪向我们讲述了他的情感故事。
五载同床如风而去
2004年12月,我刚离异,带着12岁的儿子艰难地生活。
机缘使然。这年冬天的一天,互助县大雪,一朋友邀我共进晚餐。席间,一女子进得门来,风雪击打过的脸蛋儿犹显红润,眼睛有着青海湖水般的清澈与柔情。交谈中,我得知,她叫张灵,与我都是1971年出生,家也在互助县,是名导游。随后,当朋友要介绍我时,张灵一开口,我才知这个美貌的女人,原来竟如此熟知我——“他呀,还用你们介绍?作家,陈宗基,互助县文联主席,样子帅,文章更帅,写过《百年村庄》、《家事》等小说和散文作品,获得过青海省青年文学奖及全国文艺创作奖。”
那一刻,我怔住了,我的心也不由得温热起来。
不久后,我得知,张灵竟也是离异之人,带着儿子生活。这叫我浮想联翩,我觉得,命运隐着身,在巧妙地为我们安排什么。后来,张灵告诉我,在饭局上相见第一眼,她就看出了我厚厚的近视眼镜片后深藏的孤苦、无奈和忧虑,她心里便已生怜爱之情……
2005年4月,我调青海省文联任专业作家。张灵也辞去原工作,陪我来到西宁。
文联住房紧张,这时,张灵拿出全部积蓄,再找亲友相借,在西宁买了一套居室,并将新房钥匙交给我。从此,我们没去登记,却正式同床共枕,开始同一片屋檐下的生活。
这一“居”,就是5年。来到西宁后,她受聘于一家旅游公司继续做导游。不论外面多忙,奔波有多累,她都尽可能天天回家,给我料理好一切。甚至,为了我她从不带青海境外的旅游团。也正因为她的付出,我在文学上取得不错成绩。2006年,我与井石合作,创作20集动画电视系列片《藏羚羊》,此片被誉为青海为百年奥运献上的厚礼。2009年下半年,我完成电视连续剧《马五哥与尕豆妹》的剧本,顺利开机,并列入央视一套播放计划。
对我儿子,张灵也一直视为己出。
这几年,是我儿子的青春期。好像从2007年开始,原来对张灵左一声张阿姨右一声张阿姨叫个不停的儿子开始不这样叫了,常常,他还一天或几天的时间对她不闻不问。甚至,还随意撕毁她的旅游资料、或损坏涂抹脏她的衣服。儿子这样子,我曾多次教育,但并没有效果。一天,儿子又在张灵的衣服上涂墨汁,我看到,火了,便叫儿子当着张灵的面认错。我吼道:“儿子,这些年,我们的日子如何过来的?你应当记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要知道,她可是你的……”我话没说完,儿子一跳而起:“她?我的什么?是妈妈吗?我是没妈妈的人;后妈吗?后妈也不是,她什么也不是……”我心里一紧,回头看去,看到张灵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过,她最终半句重话也没有说儿子,反而打圆场:“没事,孩子小,不懂事,不怪他……”
这样贤淑的女人,我理当珍爱为宝贝的,可是,到后来,我却亲手将她从自己怀里推开了。
起因是一件小事。
儿子上高中后,在西宁读还是去互助读,我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时张灵说,让孩子去互助吧,他对那里的环境更适应,县城里也更能让他专心致志地读书。我想想也是,儿子于是便在那里读书。此后,每逢周末,我都会去看孩子。2010年1月的一个周末,我又一次去互助。出发时,我看到张灵新买的车停在院子里,便要她陪我一起去。西宁市到互助县城有五十多公里,如果坐车,来回得转乘不少趟。可是,这一天,张灵却没有同意,说是早就和朋友有约开车去赴一个重要的约会。也许,是因为太想急着看孩子,也许,是因为当时我正在为一部长篇卡壳而焦躁,一听她的话,我就火了,大吼起来:“张灵,是你朋友重要?还是我儿子重要?”我这一吼,张灵也给惹火了,她反问:“问你自己,你儿子我什么时候没重要过?”并责怪我这人太不理解人尊重人。由此,我们发生了5年来最激烈的一次争执。争执中,我歇斯底里般叫嚷道:“你给我滚,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当晚,我从互助回来,竟真的没有看到张灵以及她的儿子。这是张灵买下的房子呀,我在她的房子里,嚷叫着让她“滚得越远越好”?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混账,但是,出于一个男人所谓的自尊,我却没有去找张灵道歉。几天之后,倒是张灵来了电话,说是她现在寄住在姐妹家,一切都好,这房子,你就先住着,我们两人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点也好——到时,你想通了,再找我,两人再有名有份地一起过日子吧。
此后,我就一直住在张灵的房子里,但是,我仍然赌气地不给张灵片言只语。
2月,张灵离开西宁。她接受公司安排,外出工作约半年时间。
就在张灵离开西宁不到半年的时间,寂寞之中,我遇到了又一个女人。她是西宁人,是一名老师。我们在相识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提出结婚要求,我实在忍受不住孤苦一人的日子,便与她迅速结了婚,婚礼是在第二任妻子家举行的。婚礼那天,张灵给我发了一条短信:问我“5年同床共枕,缘何就不敌一夜风情?”反复读那短信,我心情十分复杂,想到与张灵尽管一起生活了5年,两人却无一纸婚书的约束,显然,这对张灵来说是不公平的;感到自己第二次结婚之事真是太草率,但又不知如何回复……
八上京城一往情深
新婚过后,我感到身体不适,体重下降,食欲不振。7月中旬,我便去青海省红十字医院检查。一圈检查化验下来,我体内的白细胞含量已严重超标,几乎是正常人体内的17倍还多,而之后的骨穿检查结果显示:是急性白血病!
仿佛晴空霹雳一下子击中了我,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第二任妻子支付了前期治疗费用,但当了解到白血病治疗费用高达100万元且不能保其疗效时,她害怕了,并最终向病中的我提出了离婚请求。命都难保,保住一场本来过于草率的婚姻又有何必要?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名字。
我已一无所有,我绝望了,我想到了死。但还得打一个电话给一个人告别。按下那一串最熟悉不过的号码,喊一声“张灵”,我的眼泪就“哗哗”而下了,哽咽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宗基,宗基,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快说呀,快说!”我听到,电话里,传来心急如焚的声音……当晚,张灵满面风尘,脚步匆匆地来到我病床前。
感动?悔痛?悲叹?说什么好?望着几个月不见憔悴了许多的张灵,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张灵久久无话,望着我,眼角是湿的。最后,她说:“宗基,不急,我们慢慢来。”
我热泪如河。我望着她,想,如果给她翅膀,她一定是天使。我也终于明白,从此以后,如果我对病魔因恐惧而逃遁,我就再没有了一个男人的基本气节。
8月24日,我直面病魔,前往北京求医。
到京后的第四天,张灵从西宁来陪护我。此时,我与第二任妻子的离婚协议还没生效,显然,她还要面对种种复杂的目光。
在北京一家医院,我开始接受化疗。多少个晚上,我彻夜不眠,多少个夜晚,她也是整夜整夜不合眼。她不停地在为我量体温、倒水、擦汗、捶背,想尽办法安慰我。看我吃不惯北京的饭食,她买来一口锅给我做我最爱吃的青菜豆腐面……张灵伴我度过这段最难的时光。
9月中旬,看我病情基本稳定,张灵回西宁卖房子,为我筹集后期医疗费。10来天后,她再从西宁来京,带来卖房款28万元,全部打到了我的医疗账户上。随同房款带来的,还有上万元用于我提高免疫力的冬虫夏草。
这年10月,北京出现血荒。这时我急需输血,而医院血库早已告罄。张灵拿着手机一个一个向在北京的亲友求助,才终于联系上血源。后来,张灵还隔三岔五就去医院献血,因为,医生说,这样可以更好地保证我及时得到输血。
然而,爱并没有感化死神。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病情却越来越重。小剂量化疗根本无法缓解病情,大剂量抗生素也毫无作用。很快,感染面积越来越大,由肺中叶扩散到整个肺部。情急之中,她决定将我转至北大人民医院治疗。接连一周的时间里,她早上不到6点就出门,才终于找到该院最负盛名的血液病专家。专家被张灵的执着所打动,就在专家终于同意收治我时,我的大叶性肺炎病情突然加剧并更无法控制,专家一看,也摇着头说,只能放弃了。此时,张灵绝地重生般挺身而出,坚决地告诉我,有呼吸,就不要轻言放弃,要不,我们回西宁去再寻生路……
2010年中秋,我转回西宁红十字医院。
不幸中的大幸,在这里,我的病情竟发生了意想不到的逆转。当年12月,我有幸遇到了一位来自美国的感染科专家,他一次次比对数据,一次次选择适合我的药物。在7种提取细菌培养过程中,他发现了一种药对我体内的感染可以起到抑制作用。用药后,奇迹真的就发生了,我在持续发烧43天后,终于退烧,体温降至37.2度。十来天后,入院前意识混浊,无力讲话、连移动四肢都困难的我,病情渐渐缓解,体力慢慢恢复,饭量也好了,人也有了精神。接下来,我可以去北京做骨髓移植了。
2011年新年来临之际,张灵陪我再上北京。这是她在西宁与北京之间的第8次往返。风雪漫天,来回8次,征程10000里,她犹如一只高原的母鹰,以带血的翅膀挡风劈雪,而护我于翅下,给我生命暖冬。
我的生命绝处逢生
幸运的是,我家三妹的骨髓与我完全配型。
2011年6月7日,在饱经磨难后,我做完全身消毒,终于进入无菌舱。21天后,妹妹的造血干细胞,成功输进我的身体。7月4日,骨髓移植后的我,已经产生皮肤排异。这意味着,移植后的骨髓细胞正在我体内顽强地生长。无疑,这是一个让人欣喜若狂的好消息。我高兴之极,连忙请医生转告给守候在移植仓外的张灵。不过一分钟,一条短信飘进仓内,短信只有四个字:“爱人,加油!”这一刻,我认定,如果我生,我也当这样叫我的张灵,如果我死,我将这样呼我灵魂的伴侣。
7月12日,我出移植仓。让我惊讶且酸涩十分的是,一段时间不见,此时的她,站在门道斜射过来的光线下,竟是那样憔悴削瘦,40岁不到的她本没有白发的,现在,头顶上竟闪着缕缕银光。见了我,她脸上浅笑了一下,那是一种发黄的笑容,没有了过去的随意与轻松,更多地刻上了生活的苦难与人生的疲惫。我知道,这一切起因于我,尽管到现在,她仍不是我的什么人。我颤抖着身子扑过去,叫声“爱人”,将张灵搂入怀中……
“我将青春嫁到你家,
我自年轻跟你跟到老,
人情世事已经看透,
有什么人比你更重要……”
我与张灵热烈的拥抱中,身后,不知是谁,用手机播放出《家后》这首动人的歌。我喜欢这首歌多年,现在,我才知道,我是第一次将它听懂。
我前期的治疗花费已高达70余万元,而骨髓移植后的费用也是高昂无比。早已是负债累累的我,拿什么做后期的持续治疗?如果这个时候,因为费用的问题无法维持,那么所有前期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现在,我焦虑但不绝望,因为,面对我卑微却坚强的生命,张灵及张灵一样的许多人,与我站在一起,共同选择了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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