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格纳森 当语言脱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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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现实比所有的小说更震撼,一个作家要怎样应对呢?双胞胎妈妈
  
  在冰岛,孩子在车里无聊时会玩一个游戏,其中一个会问:“你怎么处置那个汉堡女人给你的钱?”你可以回答:“,买一辆车。”然后那个孩子又会问,是红色的吗,如果你答“对”,或“不对”,你就会输。在这个游戏里,你可以说任何答案,就是不能说“对”或“不对”。在对和不对之间,在黑和白之间,这就是艺术存活的空间。
  为什么我要从事创作?如果你问我的心理咨询师,他就会告诉你因为我有一对双胞胎妈妈。她们在同一个环境长大,拥有相同的基因,但对同一件事的看法从来都不一致。她们让我知道,一件事可以从两个不同视角看,相互矛盾而又都是正确的。
  如果问我爸爸,他会说这都源自于我们这个住在冰岛北部的家庭。我爷爷50来岁的时候,大概看了太多道家的书,他把所有的政治和社会理想全部抛弃,惟一的想法就是过最简单、宁静的生活。他回到了童年居住过的偏僻农场,着手整修,他每个夏天都会去北边捉鲑鱼、乌、海豹,收集鸭绒,然后,生活。他什么都没有留给我们,除了大得离谱的家族,我们不只在丧礼上见面,而是常常从世界各地飞到老屋里相聚。从他那里,我们认识了冰岛上几乎所有的鸟类,坐在石头上,我们可以一下子分辨出十七种鸟叫声,他让我们知道,如果一只千里迢迢从南非飞到冰岛来生蛋的北极燕鸥袭击你,那你肯定是活该的。他教我们认识和尊敬大自然。
  如果我的孩子像我的爷爷一样老时,那就是2083年了,那我的孙子呢,他们活到那个年龄时是2130年。
  有人认为科幻小说只是书呆子生产的亚文化,但我认为单单是有个孩子然后想象他未来的命运就很科幻。想想30年以后的世界就很科幻。到了2093年,我们今天生产的东西都会过期,所以我们很难把现在我们对地球所做的事和2093年联系起来。除了数据和知识,我们无法想象我们今天所做的事会有什么后果。或许因为缺少想象力,所以我们对现在的生活缺少现实感。
  1910年到2130年,我这一辈子所能遇到、所能去爱的人,只能活在这个期限里。1956年,我的外祖母再婚的时候,曾到Vatnaj Kull冰川去度蜜月。当时冰岛高原还有一部分地区无人知晓也没有名字,我外祖母就是被暴风雪困在那样的地方,困了三天。当我问他们冷不冷时,他们就好像被冒犯了似的说:“冷?我们那时是新婚。”现在那块高地叫“新娘的肚子”。我的外祖母是那批走在冰岛无人区里,参与地理大发现的先锋之一,而现在这些地方已经成为我们努力开发又努力保护的地方。经过计算,到我的孙子时,“新娘的肚子”就会完全融化。
  我第一个外祖父把我妈妈扔在了冰岛,自己跑去了纽约医院当主治医生。1930年,他的姐妹被托尔金雇为保姆,当时托尔金正在写霍比特人。我有一次问她,你对托尔金的作品有什么影响吗?她淡淡地说,“我教了他儿子一首古老的冰岛童谣:在绿色的草场/我守护着指环/这是别人的赐予/但现在它在哪里,
  现在冰岛正经历一个有意思的时期——未免太有意思了点。因为我们都怀疑,如果媒体天天都在传播一些爆炸性新闻,小说还有什么用。这种时候,对艺术是好事也是坏事。根源于某种现实的艺术,比如说一部小说或一部电影,是需要一定时间创作出来的,所以这个现实必须在两年内没有太多的变化。但是在冰岛,一个星期就会人事全非。我们在薄冰上漂浮着。有些艺术会受欢迎,因为有合时宜的观点,表达合时宜的愤怒,但长期来说这并不是优秀的艺术。
  从2002年到2008年,我们政府决定要成倍地增长能源生产。他们把冰岛一些最美丽而又最脆弱的地区献给了世界上一些最具破坏性的企业。人们不敢大声反抗,因为这会被视为极端主义者,甚至是经济恐怖分子。这对冰岛艺术家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很多艺术家相信,这些地区比他们脑子里所能创造的任何东西都重要。我的朋友不做艺术了,他们走出家门,带着帐篷,领着几百人走到这些满目疮痍的高原,让他们看见危机。就是因为参与了一次徒步行走,我决定把一本正式的小说搁浅,开始写《梦境》。
  其实这个危机已经潜伏了好几年,即使在那些跨国企业称我们为经济奇迹时。当你身在泡沫中时,你的日,常生活和思想都笼罩在泡沫里。泡沫是万有引力,你的想法和语言只能围着它的轨道转。而当泡沫破灭时,语言就脱轨了,所有之前那些有着正面意义的词语,一瞬间都变成反义词——银行:财富、利润,等等。万有引力消失了,思想解脱了,很多事情变得可能。现在一个艺。术家要想的是,你要回去埋头书写那些很久以前就构想的故事,还是参与这个辩论,寻找另一种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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