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淘宝的症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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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马云看来,本命年是“多事之秋”;但互联网资深人士方兴东却感觉,“今年是马云的肇事之秋、折腾之秋”。
  10月10日,淘宝商城推行新政,这引起了绝大多数中小卖家的不满。中小卖家们迅速积聚到YY语音34158频道,开始有组织有计划地攻击淘宝商城大卖家。这场被称作“网络暴乱”的攻击,直到10月17日下午马云出面宣布了新政暂缓等让步之后,才开始趋于平息。
  这场发生在淘宝的内乱,究竟是人为的,还是一场商业积弊的爆发?
  
  猝不及防的新规
  nuli(网名)早在9月就开始为今年的秋冬季备货。对于服装类的中小卖家而言,备完货,流动资金也就所剩无几了。“网店的支出也就固定在人员工资和备货上,其他都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意外猝然而至。
  当nuli看到淘宝商城的通告时,已经是10月12日,距离淘宝商城发布新规已经过去两天。根据淘宝商城的新规定,要想继续在淘宝商城经营,nuli必须缴纳新规中的保证金和技术服务费。
  根据淘宝商城新规定,技术支持费用将从以往的6000元提至3万元和6万元两档,商铺的违约保证金由以往的1万元涨至5万元、10万元、15万元不等。
  对照新规,nuli所经营的商城小店,保证金将提升至10万,而技术服务费也升至6万元。
  淘宝商城新规里注明,本次续签自2011年10月中下旬开始至2011年12月20日下午18时结束,续签流程包括“资质审核”和“缴纳年费/冻结保证金”两个环节,续签资质审核通过后,商家需在12月26日前完成年费的缴纳及保证金的冻结。而对于逾期未提交申请或未缴纳年费/冻结保证金,淘宝商城将视为其主动放弃续签,商城与其签订的《淘宝B2C服务协议》将在2011年12月31日24时自动终止,该店铺也将同时进入监管状态(即无法正常交易)。
  也就是说,在淘宝商城的卖家一旦没有在规定时间内续签,将会面临店铺被关闭或者是转回淘宝集市两条路。这意味着卖家此前的苦心经营将全部泡汤。
  让nuli没法接受的不仅是10倍的费用差距,更主要的是新规的突然性。“去年是1万元保证金+6000元技术服务费,新规一下子涨了10倍。它出个政策起码要有个缓冲期嘛,让我们好有所准备。”
  对于nuli来说,新规猝不及防,但想要继续好不容易建立的生意,这笔钱还必须得交。
  在淘宝商城经营2年的nuli,今年的业绩终于“走上了正轨”,“月销售额能达到10万元,有几个月表现得很好,达到月销售额15万元。”nuli算了一笔账,抛去人工、衣服成本,她的净利润是10%。
  对于一个居住在中国二线城市的人来说,每个月过万的稳定收入,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突如其来的新规打乱了nuli的计划。“手里还有的余钱是准备生孩子的,家里还有房贷。”一下子筹集十几万的资金,“刚备完货,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nuli考虑贷款,但这条路不一定能行得通。
  猝不及防的淘宝商城卖家们,在新规的压力和愤懑的情绪下,迅速聚集至YY语音的34158频道里。
  这个频道究竟是何时建立、何人所建,nuli并不知道。但从建立不到3天时间里,这里已经聚集了4万多人。
  来至34158的人们很快就参与了一轮又一轮的攻击淘宝大卖家的行动,聚集在34158频道里的人们希望,以此作为与淘宝商城谈判的筹码。
  很快,韩都衣舍2000余件商品因遭到非正常拍货而被迫下架。随后,七格格、千姿百袋、优衣库等众多淘宝商城品牌商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攻击。
  
  被“抛弃”的群体
  尽管新规引发的攻击给淘宝带来了压力,但淘宝高层并不想就此妥协。
  10月12日中午,阿里巴巴集团董事局主席马云在其微博上发表言论,表示要贯彻淘宝商城新政的决心:“我们相信自己的决定,我们做了最该做的事……但选择了就必须去做!这是希望所在!”
  这样的表态难以让卖家满意。
  YY语音34158频道通过媒体表示,“我们要求淘宝不要将佣金调整到10万,或者推迟实行。马云坚持立场,我们就坚持行动。打上一年,我们准备好了打持久战。接下来不断给淘宝‘惊喜’,直到他招架不住为止”。
  一方面是态度强硬,丝毫不退步;另一方面,感觉到“被淘宝商城抛弃”的中小卖家的积怨爆发,也加速了他们的攻击速度。在《财经国家周刊》记者浏览频道的5天内,频道发起的攻击多达数十次,主要攻击对象是淘宝商城直通车排名靠前的商家、聚划算(淘宝团购)中的商家以及一些在公开场合批评攻击者为“暴民”的大卖家。
  淘宝商城公布的数据显示,截至10月15日,共有112家店铺受攻击,并列出了详细的损失表。淘宝方面数据显示,此次恶意拍卖的淘宝卖家共5599人,仅占YY群人数的11%,YY群17名负责骨干中,仅一半在淘宝开店,剩下一半则是进行炒作信用等违规行为的人员。
  《财经国家周刊》记者了解到,不经协商就颁布新规,在淘宝并不是第一次。卖家“小爱”透露说,“以前也有不少抗议,但都没有这次规模大”。
  “我们又不是不讲理,只是希望商城在涨价之前跟我们商量一下,哪怕是过过形式,发个意见征询稿之类的。”一位网名“lily”的卖家告诉《财经国家周刊》记者,“泡面涨价,还有发改委管,而淘宝涨价,我们从来都是直接被通知的。”
  在34158频道结盟的“网商维权协会”则指出,淘宝商城一直说和卖家的沟通是在两个半月之间就展开的,这完全是自欺欺人,淘宝5万商家可以作证。“两个月前,网上疯传淘宝(商城)明年的年费和保证金要涨价,但是淘宝却在20天前自己辟谣说,‘没有这事’。谣言算是沟通吗?”
  《财经国家周刊》记者观察发现,34158频道中多数人是感觉“被淘宝商城抛弃”,进而加入到这个群体中来。同时,来到34158频道中的人们,并不完全来自淘宝商城,还有集市中的卖家们。
  
  稀缺的资源
  “在阿里巴巴的棋盘里,淘宝商城应该是要被打造成为网络版的‘燕莎商城’,致力于高端品牌,而淘宝集市更像是‘动物园’(服装市场)。”互联网观察人士吕伯望说,既然对商城有类似的预期,那不属于此类范围的中小卖家肯定是要被清除出去的,或者是回流到集市。
  淘宝商城在发布新规时已经考虑到这一因素。在新规“其他注意事项”中第4条列明,“如您主动放弃续签,但希望保留店铺转入淘宝集市继续经营,淘宝商城届时会开放申请入口,具体开放时间及注意事项敬请关注后续相关通知。”
  多数互联网人士指出,马云在拿淘宝养商城。“淘宝上的广告多数是来自商城卖家的。在分配资源上,马云也把大部分资源分配给了商城,利用小卖家积累人气和流量,再利用商城来变现。”
  这正是淘宝集市的卖家所担心的,大量从商城回流到集市的卖家,让集市本来就稀缺的资源分流,加速其生存环境的恶化。
  已于6月16日从淘宝拆分而来的淘宝商城,虽然已经独立一段时间,但与淘宝之间,总有一种绕不开的关系。
  小爱拿出了自宣布要实施新政这段时间的销售成绩,10月12日成交仅6笔,成交金额为281元,10月19日9笔,金额为315元,“我现在的流量比我淡季还要淡。”小爱在淘宝集市已经经营了5年多。但混迹了这么长时间,小爱还是不敢搬到商城。
  “集市每年才交1000元保证金,就算加上各种软件的费用,我的月收入总是维持在1000多到几千元不等,根本就没有更多的资本让我进入商城。”
  在集市里,很多如小爱一样的卖家,因为不愿意承受更多的费用选择留在集市。而一旦有更多的卖家从商城回流,他们则要忍受客户被分流、更加残酷激烈竞争的事实。
  《财经国家周刊》记者在淘宝网搜索时输入“手表”,出现的第一屏中,有19家为淘宝商城卖家,23家为集市卖家,第一、第二位为商城卖家。
  “在互联网上开店,是没有限制。有限制的是推广资源。”吕伯望说。
  “入口问题是淘宝的死穴,无法解决。”互联网观察人士郭建龙微博中写道。他解释说,淘宝这个平台根本消化不了那么多卖家。但是淘宝为了自身利益,拉来了太多的商铺,造成了严重的过度竞争。
  一位做童鞋的卖家告诉《财经国家周刊》记者,在淘宝的“童鞋”关键词查询中,点击一次就是1.12元。也就是说,一个卖家要是被点击了100次,但并未产生一笔交易,她要为此花上112元。她在支付宝预存的500元,一周不到就消费完了。
  为了能上直通车以及关键词搜索能够出现,卖家们必须先期投入,争取那有限的流量。
  “这次事件的爆发,淘宝新规只是导火索,可以说是淘宝累积问题的爆发。”资深互联网人士洪波分析说,“淘宝和淘宝商城提供的推广资源,不可能无限制地膨胀,从受益者来说,比例越来越低,如果你在淘宝或商城开店,卖家越来越多,购买力和推广力不对等。”
  “卖家这次攻击一点也不出人意料,这类的问题迟早会发生的,这是淘宝本身的局限性造成的。粗略分析,将有95%以上的卖家成为牺牲品,80万以上的人面临结构性失业,这次事件只是淘汰过程中的一次动荡而已。”郭建龙指出。
  
  问题症结
  “如果继续由中小卖家联合攻击,淘宝受到的伤害更大。”吕伯望说,这将伤害到淘宝多年硬件的信誉机制,而“这是淘宝立足之本”。
  真正促使淘宝走向和解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不得而知。商务部的出面也被认为起到了一定的缓和作用。
  10月17日,淘宝商城终于召开沟通会,已决定到美国游历一年的马云匆匆赶回国内,主持大局。在进入沟通现场之前,马云在自己的手心写下了6个“忍”字,究竟是忍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不过据参加沟通会的人士介绍,沟通双方为媒体与淘宝公司,并未见到维权联盟的卖家们,沟通会时间也由2点推迟到3点之后才召开。
  沟通会上,马云宣布,商城新规推迟执行。而淘宝商城也抛出了对商家帮扶措施:对新规公布前已经入驻者,如该商家满意度不在后10%,2012年1月1日至9月30日期间,商家按原规则按月缴纳年费,之后可按月以新规缴纳并享受返还;追加10亿元支持商家补足一半的保证金;拿出5亿元为商家提供贷款担保;增加3亿元用于市场推广和技术服务平台的改善。
  沟通会上,马云也做了反思,称“这次闹事的人也不是毫无道理。我们政策制定的想法是对的,但我们制定政策的沟通存在问题”。
  实际上,对阿里集团将淘宝一分为三之后,管理机制能否跟得上,互联网观察人士谢文提出了质疑。
  谢文认为,所谓的沟通平台并不是事情的根本。首先从法理上来说,淘宝有权利制定收费政策,问题出在,淘宝宣布新规,至少是单方面的,是在没有商家参与的前提下做的。这导致了卖家情绪的反弹。更深层次的问题在于淘宝一分为三本身就有问题。
  “一个公司拥有多个域名、多家子公司、多个业务的管理模式,已经落后于世界先进的互联网公司,如facebook、苹果,就连微软也开始调整公司架构,在一个运营平台上进行多项业务。”
  对淘宝公司不仅将各个业务板块做大、且拥有多个平台的做法,谢文分析认为,这存在三种可能性,“一、淘宝的技术平台不够好,效率、安全方面存在问题;二、是淘宝的管理能力不够,因为淘宝不但涉及到B2C,还有C2C、B2B等各类繁杂业务,而阿里集团的管理人才有限,按照马云的逻辑主要是内部提拔,选用自己可信的人,已经形成了一个封闭系统;三、因为腾讯、百度的冲击已经乱了淘宝的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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