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最绝色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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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起盖茨比。
  她曾说没有哪个女孩子不爱盖茨比。我却没有勇气像盖茨比一样痴心。
  她还说过世间不存盖茨比。许华先或者也不是她的盖茨比,只是富有如比尔·盖茨。
  
  我会记得陈无柒。在我的寡淡人生。那是以千分之一速度划过我黑幕荧屏的短暂光点。
  我端端正正,我不偏不倚,我念小学中学大学,一路亦只是为磨灭前迹。走过来我无梦想无憎无爱。坐过山车都可心如止水。
  我这年念研究生。念研究生也不是我爱读书。只是不想出去做事。激越爱好都无,创业无兴致,跟人交道无话题。我连女朋友也不交。看得合眼缘的女孩子我没有追求接近的力气。主动的我又嫌人家不好。倒也不是清心寡欲柳下惠,这年代,解决欲望太过简单,简单到你想象不到。
  我没有拉帮结伙,也懒得多认酒肉朋友,在长辈眼中倒有些迂。爸看我读书便不管我,但也劝我为人得圆滑世故长袖善舞点。妈总说我太老实,日日要给我介绍王世伯长女李叔叔甥女,都被我以未毕业挡了回去。
  家里不是无钱。我安心做二世祖。说安心,也有恨自己的时候。我太清楚我在做什么。清楚也停不下来。甚至有时又沾沾自喜。好像俯看庸碌工蚁般的人群,惋惜他们得到的多不过付出的一切,那些来的都是虚空。我也俯看我,狭隘自持又妄自菲薄,不堕落不上进,不过分哀乐,鸡肋一根。
  
  但总算,遇到过陈无柒。
  当天有丹麦乐队搞即兴演出,我被朋友约至小酒吧。他说那队鬼佬票房毒药,无须担心人多。于是我俩拖拖曳曳过去。到得现场才发现,也不知中了甚么邪,人竟多至涨棚。来都来了,不见得要转身回去,朋友眼尖,发现一处是单人落座,便拉我过去问可否拼桌。
  不必说,那人就是陈无柒。陈无柒着黑连身裙,戴珍珠项链,面有厌倦之色。她听我们说完只点点头,拿起搁在椅子上的手袋放到身畔。
  我们道谢坐下,见她是一脸漠然,也不好贸然搭讪。就此听丹麦人摆弄乐器,各自无话。
  诡异乐器声中,她一根手指支在下巴,神色飘出老远,也不知是不是在听,或者兀自思索居多。坐了一会,当心神终于兜转回来,她露出种到此为止的表情,拎了手袋起身离开。
  如果那天她就此消失,像一滴水蒸发,或者掉入海河,我们于彼此也不过是半月后再不记得的路人甲乙丙丁之一。但偏有那么巧,她和我像分别来自太平洋和大西洋两朵浪,跑跑跑,恰恰交汇亚马逊河中央。人们称之为命。
  命中注定陈无柒那天遗落手机一部,命中注定它响音时我接起来听,命中注定我和她约定时间地点送还,命中注定她请我吃杯咖啡我没有拒绝。我怎么能拒绝。
  她说,劳烦你跑一趟了,我下午无事,出都出来了,去吃杯咖啡如何,我请客。
  她找了间咖啡馆,二楼那露台真是不错。五月晴天,微风徐徐,我们那样坐着,彼此没有说话,却都觉得再自然不过。
  太阳逐渐落下,我们走出咖啡馆。道别时候她说,今天很愉快,再见。她拦了出租车。我往地铁站去。在车厢里忽然想起我们没有留下任何联络方法,当下有些惆怅,很像是做了回欧洲电影主人公。
  
  我记得电影里主人公大多要故地重游,便也拣日子去那露台坐坐,希望遇得到,倒不一定非要遇得到,反正天气不错我又得闲,怎样都舒服。
  这样有一天就遇到了,陈无柒白衣白裤,走过来的时候我在看本《了不起的盖茨比》,好像进到那庞大别墅歌舞晚宴,听黑老人唱歌,又是黯然又是快活的,却不知道为谁黯然、为什么快活。她招呼我,我抬头看过去,像夏日宴会里巧笑颜兮的女郎跑了出来,一时有些恍惚。
  她坐下,叫来服务生要杯摩卡。我合起书。她看到封面,讲说哪里有什么盖茨比,如今世界只剩比尔·盖茨。我说难得一遇没有受到小说电影误导的年轻女性。她就笑了,你大概觉得女人天真点会比较好。我说我觉得女子只要好看,怎么都好。她说这是赞美?我说,这是赞美。
  手机响起来,她走到一旁接听。返回时神态沮郁。我问起,她不答却反问我:你可有精通摄影的朋友?我想起高中时候我确是参加过一个摄影兴趣小组的,当年粗略学习的调光变焦一早忘得精光,可我记得和我同组的阿P如今名号已享见各种时装杂志。我便答,倒识得一个。
  她忙说,我需要拍组平面照,非常赶,预约的摄影有事飞了,你可否帮我约下你朋友?
  我电话给阿P,响几百万声才有迷糊咕噜声音漏出:干嘛?我知道他还未睡醒,为唤醒他不得不抛出典故:阿P,再尿床休想老娘给你洗唉。果然有效,阿P警醒:靠,你个延吉冷面。延吉冷面是我中学花名,据说是由于我长年表情单一、皮肉不笑。我说,以后再骂我不迟,现在有事要你帮忙,这两天可有时间拍组片子?他说,后天要跟去日本喔,要的话就今天有时间啦。我问陈无柒,今天?她点头:越快越好。我就给阿P说,那就现在咯,快起床来。阿P说,那你们现在来我棚。
  挂上电话,我告诉陈无柒立即可以去摄影棚。她叠声道谢。说,要寄设计照片去巴黎的学院,用于申请念书。我点头,那倒合适,我这朋友就是专职这个的。听我讲出阿P的名字,她颇惊喜,道,居然请到他。
  我问,那你服装和模特可都预备好了?她转动眼珠子,模特只请到陈无柒。我做惊讶状,呵,她很红,你居然请到她。她一本正经说,因为我也掌握有她尿床的秘密。我们齐齐笑开。我心想,这女子真伶俐精怪得紧。又想到查良庸小说中郭襄,不免闪现念头:什么样男子可配衬她。竟暗暗生出丝嫉妒。
  照片拍毕,已经深夜,我们出路边摊吃粉丝汤。陈无柒一脸浓妆没洗干净,如半只熊猫。我望着她笑起来。她看出来我笑什么,就说给你们讲个笑话好拉。我们猛点头说好。她开始讲:动物园成立十周年搞活动回馈动物们,园长就讲说每个动物可以说一个愿望,他会帮大家实现,动物们都开始讲拉,河马想回家探亲,北极熊要求得到一吨冰块,轮到熊猫的时候呢,他就说啦,我么,希望可以有一张彩色照片挖。
  我哈哈大笑。阿P用手肘碰碰我,我看他,他摇摇头:今天你有些异常哦。我说怎么了?他转过去跟陈无柒说:你知不知道,中学的时候,他的外号是延吉冷面,因为他常年冷口冷面没有表情。又转过来跟我说:当然,你现在长大了嘛。
  照片冲晒好,阿P只收笔成本费,我说:谢咯。
  他说:鬼都看得出来你喜欢上她。
  我一惊,好像由张毛玻璃忽然变明镜般。但仍插科打诨:原来你不是人,啧,你竟然隐瞒这么多年,我被你骗得好苦。
  阿P捶下我:少来了,反正没我事,你自己加劲搞定。
  我说:人家有无男友都未知。
  他说:瞎,你还是男人吧,问呗。
  
  当天约出陈无柒拿照片。她翻看成果,十分开心,接连向我道谢。我终于脱口而出:不必言谢,一切只为我喜欢你。说完后耳根发红,竟似中小学生。陈无柒停下手头动作,说:可是,我们认识得并不久呢。我说:在一起很愉快,跟久不久没有关系。又干脆赶紧说:想和你交往。她道:得问我男朋友。我心内一声哎呀,怪自己神魂颠倒,草莽失言。但口头上却说:我只管你的心意如何,若你此刻心头有他人,甘愿退出。她说:你答得这样爽快,可见对我并不上心。我说:不是,因为知道你一定不会喜欢纠缠的人。她笑了:但没有哪个女孩子不爱盖茨比,别提这些了,我们仍是朋友。
  我失落地和她分别,有丝钝痛,我知道自己还是喜欢她,不会忘记她,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再次得到陈无柒的消息已经是三个月以后。期间我没有约会她,为免轻易想起她,又投身许多声色犬马聚会。在电话里,陈无柒说将去巴黎念书,请朋友吃顿便饭算做告别,邀我参加。我自然应允。
  赴饭局途中,想到陈无柒的男友,好奇嫉妒兼有,很想一睹为快。
  到达餐厅,进到包间,陈无柒与几个朋友已经在旁边沙发喝茶。见我进入,陈无柒招呼入座,又一一介绍了她的朋友。包间内男女混杂,看不出哪个是她男友,我又想他可能还没到。过一会,人来齐了,大家举杯开席。坐在陈无柒右边那男士,我猜测便是她男友。样貌称不上出色,但必有他的好处,是我这样旁人领会不到的。
  筵席散去,我跟陈无柒道别:愿你在异国生活顺利。她说:谢谢。
  
  大概过了半年,在一个朋友的派对上,我意外见到了那位男士。我上前招呼他:嗨,我们早先在陈无柒的饭局中见过,你可知她近况,她现在巴黎怎样?他夸张地耸耸肩:对不起,我并不记得你,我跟无柒也是好久没有联络,不过听说她将要订婚,男方好像是本地有名商人。
  我看他说得那样轻巧,面无一丝惆怅,便试探地问:那天饭局,她男朋友可有参加?他又夸张地扁扁嘴:当时她并没有男朋友啊。
  几天之后,我在报上看到本地名流许华先与陈无柒订婚的消息。上面说,他们的相识起源于在飞机上邻座,但双方未交换姓名卡片,只是彼此留有印象。陈无柒在巴黎念设计,许华先在巴黎有成衣专卖店,二人后在店内相遇,许华先这才开始约会陈无柒,并终于走到一起。
  我此时方明明白白,当时是怎么样,错过了陈无柒。
  我想起盖茨比。
  她曾说没有哪个女孩子不爱盖茨比。我却没有勇气像盖茨比一样痴心。
  她还说过世间不存盖茨比。许华先或者也不是她的盖茨比,只是富有如比尔·盖茨。
  她把一切都看得那样透彻。包括我。因为自私自怜、患得患失,我终于不舍得付出,并率先弃权。于是全盘失去与她在一起的可能。
  如果。如果。我想着。然而不会有如果。那些时机早已过去。稍纵即逝。
  坐在咖啡店露台,我撕下报纸叠成一只飞机。沿着抛物线,飞机缓缓滑出。
  蓝天湛蓝,白云雪白。我终究不是谁的盖茨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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