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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类人,他们将摄影艺术视若性命。不知疲倦地游历大半个地球,巴黎伦敦,北极南极,只为将萍踪所到之处,某些有缘的刹那定格为永恒,比如程萌;或者孜孜以求大半生,盼到中年,才得以同儿时的梦想朝夕相对,比如罗永进。
只有一点相同:他们都打算坚持,以摄影为伴,直至生命的终结、地球的尽头。
程萌:摄影就是与生活恋爱
程萌,国际旅行作家,摄影家,时尚文化学者,为国内诸多大牌杂志提供摄影服务,同时写作、担任艺术大刊的图片总监、在大城市讲课、于世界各地游走、在巴黎、深圳和上海之间穿梭……多年来,致力于国际时尚和旅行文化的传播,曾荣获国际摄影联合会(FIAP)大奖、中国新闻奖摄影大奖等20多项国际和国家级奖项,其摄影作品被国际摄联影像博物馆永久收藏。
程萌小学时,父亲从上海的外文书店买回一份美国左派报纸《解放报》,上面有张大照片,一辆美军装甲车后拖着一具越军的尸体,照片触目惊心,甚至还能分辨出装甲车上的番号。
“那或许就是对我最早的影像启蒙了。”
长大后的程萌,浑身涂满特殊防蚊水穿梭在非洲丛林内,去斯里兰卡学冥想,领略印度洋的险恶,拍摄美洲杯帆船比赛,去新西兰看毛利人的舞蹈,在定制“指环王”戒指的店里拍摄,抓拍蹦极者的头顶将要触及水面的一刹那,以及,去巴黎和伦敦的时装周拍摄——时装周是他难以抗拒的“瘾”,一大早起来,半夜回去处理照片,连续运转7天,一年两次,拍了10年,“顶级大牌的排场,至今还没有产生视觉疲劳”。
程萌赋予影像出于灵魂的深切理解,影像便赋予每一个瞬间追忆的震惊。因为,程萌所记录的并非仅仅是表象的真实,而是对当地文化深度的、挖掘性的呈现。可以这样说,程萌更关注的,并非巴黎的街头、雅典的海滩、米兰的商店橱窗,而是街头、海滩和橱窗所隐藏的文化底蕴,那才是他所寻找的他乡的真实故事。
“很多瞬间是镜头不能记录下来的,要用眼睛、灵魂……”,他乡不是一个人的他乡,是所有人的他乡;文化不是一个人的文化,是所有人的文化。但当我们面对时,却人人都有这样那样的失落或困顿
更多的时候,在程萌看来摄影就是与生活恋爱。“设计师维维安?威斯特伍德(Vivienne Westwood)曾对她的学生说,你必须与生活恋爱。摄影,就是试图做一些时间的切片,切得越多,这条河曾经的面貌就越完整,所以我不能停。”
Q&A:
GRACE:可否用一句话概括摄影带给你的感受?
“风随心动。整个世界似乎都在等我,万物皆备于我,每次按下快门的瞬间,都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默默地帮我。”
GRACE:在取得的荣誉中,最令你感到骄傲的是?
“很多年前,感到自己获奖很牛,随着岁月流逝,从前自豪得意之事如今已成身外物。譬如《阳光下的临终关怀》荣获1997年度全国摄影年赛银奖和第8届中国新闻奖,但老人在临终时表现出的脆弱和无助,以及对生命的震撼和启发,远比奖项重要一万倍。”
GRACE:你更为注重照相机哪方面的性能?
“防水,尤其在高寒地带,满地皆冰雪的情况下。许多人注重相机连拍速度,但相机连拍速度快,不如一张定格准确。专业相机的快门从按下到成像,大约有0.16毫秒左右的时滞,必须眼到手到相机到,就如同优秀的狙击手一样,得一枪干掉,否则就永远没有机会了。我喜欢用哈苏相机,用来拍摄风光不错,它性能很好,用了七八年跟新的一样,缺点是不适合抓拍。我在数码领域研究得比较早,觉得佳能技术研发很快,1998年左右一台200万像素的佳能卖到14.5万,颗粒还很粗,现在佳能每两年都会推出一款顶级相机,最新的相机的感光度可以达到10万度,可以更细微地表现弱光之美。”
GRACE:在中国,你最喜欢去哪个地方旅游、采风?
“西藏和新疆。25年前我刚毕业,走遍中国是我的梦想,1993年从拉萨贡嘎机场起飞,看到青藏高原壮阔雪景,忍不住发出了“踏遍青山人未老”的感慨。如今全球大约45个国家走遍,反而觉得世界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谦卑。”
G:国外呢?
C:冰岛和希腊。冰岛,我想去过之人没有不喜欢的,而希腊,人类的文明与之不可分割,数学、哲学、司法、逻辑学……提起任何学科的起源,几乎都不能忽略希腊。我喜欢感受爱琴海的风和海,喜欢希腊诗人、1979年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奥迪塞乌斯?埃利蒂斯的诗句:“我将我的生命带到这么远……”
G:你认为具备哪些条件才能成为一名摄影师?
C:艺术修养是基础;因为器材越来越重,所以体能也必备;因为需要购买器材,以及到处旅游,所以经济能力也很重要。还有一种形象的说法,叫做“鹰眼马腿神仙肚”,“鹰眼”是指敏锐的观察能力,“马腿”是说快速的行动能力,而“神仙肚”是指忍饥挨饿,连续作战的能力。
G:你觉得专业和业余摄影师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C:对于专业摄影师,摄影是他血液里的东西,相机是他手的一部分,而对于业余摄影师,摄影只是一种消遣和爱好。
G:通常一天的生活是怎样安排的?
C:8点起床,上午花3个小时写作,中午去散步,闭上眼,感受阳光抚摸在眼帘上的那种柔美的红色,下午看书,晚上看碟。我是个影迷,平均一年看200部片子,以前很喜欢《天堂电影院》、《两生花》和《预先张扬的恋爱事件》,最近开始欣赏电影大师安哲罗普洛斯的《边境三部曲》,作为一个“行行摄摄”者,我总在穿越各种各样的边境,在不同的文化对抗中,努力地去沟通与理解,并恪守自己的东方立场。
G:过程与结果相对而言哪一个更重要?
C:过程更重要。就像抓拍蹦极者一样,临近水面的那一瞬间,溅起多少水花不重要,快门凝固的那个瞬间我很快乐,这就够了。记得曾去斯里兰卡学冥想,那是一个“排空”的过程,石凳上放一个小布垫,坐上去,跟宾馆的沙发完全不同,闭上眼,清晰听到风刮树叶的声音,右边有风刮过来了,左边开始淅淅沥沥下雨了,一切都似梦非梦,似睡犹醒,一半是清醒的我,一半是混沌的我……体验过冥想之后,我明白了,片子拍得如何,结果并不重要,若抱着不是要出伟大的作品,而是去体验和感受的心态,尽可能地深入,就会很快乐。
G:对你影响最大的人是?
C:父亲。我的父亲是典型的书香门第之后,一生掌握了5种外语,临终前还在学习印度语。他留下的遗产,是七八本简洁的日记和每个月的收支平衡表。他从未坐过飞机,却搜集很多地图,我去德国前,他就看德国地图。我现在已有过几千次的飞行,坐过不同航空公司的飞机,享受过所谓最高级的服务,可是很多想法还是一样,比如父亲传承给我的那种永不放弃的平易。上世纪三十年代,父亲家中很穷,可他的布衣衫总是很干净,现在看他五六岁时的照片,穿着西装短裤、袜子、鞋,清爽斯文,感觉还是很时尚。看我们的上辈和上上辈的照片,他们的面目都有种相似的清朗,这在浮躁的现代人身上很难见到,这证明社会文明未必总是从低到高发展,有时候是曲折往复的。
G:你喜欢哪些时尚的品牌?
C:我对许多大牌都很熟悉,但一般很少用。我在欧洲一直在寻找一些许多知名度还不大的手工品牌,购物的原则是独特,手工,低调,如我在意大利觅到一款小牛皮的双肩背包,有着很软的两条肩带,作为我的摄影包,颇有格调。我的服装一般都是黑色和咖色系的居多,因为作为摄影师,我希望自己淹没在人群中,只是衬衣的颜色很丰富,我的肤色几乎可以穿各种颜色的衬衣。不背相机的时候,我还很喜欢穿带袖扣(Cufflinks)的衬衣。袖扣可能是男人身上最微型的工艺品,所以有人说看一个男人的品位,首先看他的袖子就可以了。我前几天试了一下Valentino的几件皮衣,色彩和皮质都极为出色,整个人一下子亮了起来。其实我发现也是改变自己的时候了,包括改变自己有点过于低调的着衣风格,发出点张扬之光也没什么不好。
G:在你的人生中,还有什么梦想是您特别想实现的呢?
C:我喜欢接近陌生而辽阔的世界。北极已去过了,感觉很震惊,由于气候变暖,北极冰盖开始分解,最早在2020年整个冰盖将消失,而北极格陵兰岛的冰层如彻底崩塌的话,海平面将上升7米。我最近的一个计划,是去南极。那里的冰层正在变薄,大陆冰体在逐渐陷入流动状态,臭氧层的空洞越来越大,再不去可能就迟了。然后,我还想航海,想深入拉美,阿拉斯加,重返非洲……从巴黎T台到非洲高原,我是“拍完美女拍野兽”,而我最终关心的,还是这个蓝色星球的未来,这也是我在各地讲课的主题。未来10年是年富力强的10年,我还想在大学里开设一门课程,叫时尚学,或者时尚摄影。
G:打算几岁退休?
C:若说退休,那么在6年前,我已基本告别朝九晚五的生活了。可是忙碌的生活还在继续,讲课、写作、摄影,这些都要到生命的尽头才会终止。在这个忙碌的年龄,我还是充满了紧迫感的。上次去体检,一位医生仔细地听了下我的心脏,说:“你的心很好”。这是我听到的医生对我所说的影响最深的话了。
G:假设以后不接触摄影了,你最想做的事是?
C:当一个园丁。小住英国的时候,曾试过在园子里种些花草,看着黑色的泥土里,小种子长出一厘米高、一毫米粗的绿色嫩牙,像是一根大地的睫毛,那么纤细而惹人喜爱。
罗永进:摄影不是我的爱好,是我的生活
罗永进,前半生的身份为职业军人,自10年前开始,摇身一变成为大学教师,专门给设计专业的学生上摄影课。业余身份则是自由摄影师,他本人更爱后者。目前的主要精力放在和学生合作,在上海M50租了一间500平米的画廊,兼工作室,一人管一半,平常办展览、选作品很忙,通常一个半月举办一次展览。
罗永进出生在陆军总医院,成长在北京的部队大院,他记得12岁那年,邻居拿了台相机给大伙摆拍纪念照,当时他想的是:画画还有像不像的问题,这玩意简单又准确,“啪”一下一模一样。
可惜,上世纪70年代中期能摸到照相机的机会微乎其微。终于到了70年代末,哥哥买了一台相机,罗永进高中毕业,哥哥把那相机送他了。“拍完商店里买点药,自己冲,出来像模像样。当你对某样东西真正感兴趣时,别人稍加指点,你很快就上手了。”到了80年代,朋友那里有了放大机,罗永进开始自己做后期效果。
因为父亲教英语的缘故,罗永进大学念了英语,倍感沮丧,后来以军人身份考取研究生,忙不迭“逃”到广州美院,终于可以一门心思玩摄影了,岂料书念完,又被“召唤”回去。回去就出不来了,罗永进只得不管不顾踢了6年足球,动不动就找哪个队去比赛一番,经常感到郁闷,“封闭的部队生活实在不适合艺术创作,大好时光就这么浪费了”。好容易从部队又“逃”出来,罗永进凭真才实学被聘为大学教师,一学期只需上一个月课,其余时间可以尽情捣鼓摄影了。
“我从小就想做摄影师,这个愿望折磨了我20年,太曲折了,可最终还是成了。这是我最得意的事,因为得来太不容易。”
Q&A:
GRACE:可否用一句话概括摄影带给你的感受?
“摄影不是你想看的,而是我要让你看的。”
GRACE:曾经拍得最过瘾的一次是什么情况?这个过程带给你有不一样的感受?
“每个系列都过瘾。我很少抓拍,选的都是某一类,按部就班。摄影有后期制作,也许拍100张最后只有1张是满意的,当时使你兴奋的那个瞬间,可能并非最后你预期的那个结果。行内有句戏言,叫做三分照片七分暗房,三分暗房七分挑选,三分挑选七分编辑。类似这样的意思。编辑也是一种创作的过程,尤其是新闻摄影,有时顺序颠倒一下,没准故事的味道就变了。
GRACE:你更为注重照相机哪方面的性能?
“照相机只要具备我想要的功能就行了。一个摄影师应具备把照相机的某些功能按自己的想法发挥到极致的能力。比如MAMIYA RB 67。这曾是全世界保有量最大的一款相机,八九十年代的影楼都用它,它便宜、耐用,即便是在影楼遭遇破坏性使用后被淘汰下来了,性能还是很好,它有个可以调整仰视线的上下移动的轴,这样就不必更换镜头。当然太沉是它最大的弱点,所以选择它得有好体力。相机有毛病,可以很好地控制和利用。比如潘福莱全景相机,以前拍大合影时用的,俗称摇头机,镜头转一圈,140度,几百号人进去了。以前我花八千块买了台新的,现在又花五千块买了台二手的,两台毛病都很多,比如后盖常自动打开,拍半天全跑了,比如底片中间有划伤,手工放出来都有道道,再比如有很大的视差,观景器中看到的和拍出来的有差异,那140度转起来也变形得厉害,成弧形了……但所有问题都可以靠经验去把握和解决。它优点也很明显,可以很慢地拍,能拍出特殊效果,别的相机没这个功能。我的新影集《域欲寓》中,有好几幅作品都用它拍的,效果不错。”
G:是什么支撑你不断用镜头展现世界?
L:自我表现欲。这种欲望是渗透到骨子里、血液里的。
G过程与结果相对而言哪一个更重要?
L:过程更重要。做事身心快乐最重要,照片出来,是否被人赏识可有可无。别人收藏了,买回家墙上挂着,或被收进博物馆了,那些是奖赏,不是必然。做摄影,一开始就要做好无人赏识的准备,得相信坚持到底就有可能成功。然而成功可期盼,不可迫切。越是迫切,越是得不到,且易走入误区。
G:打算几岁退休?
L:只要拿得动相机,就会一直拍下去。齐白石活到60岁才变法,才悟出真正的艺术要怎么样弄,一折腾到了90。徐悲鸿说齐白石要是60就去了,那齐白石就湮没了。60岁才升华,这是榜样。所以艺术家不存在退休之说。
只有一点相同:他们都打算坚持,以摄影为伴,直至生命的终结、地球的尽头。
程萌:摄影就是与生活恋爱
程萌,国际旅行作家,摄影家,时尚文化学者,为国内诸多大牌杂志提供摄影服务,同时写作、担任艺术大刊的图片总监、在大城市讲课、于世界各地游走、在巴黎、深圳和上海之间穿梭……多年来,致力于国际时尚和旅行文化的传播,曾荣获国际摄影联合会(FIAP)大奖、中国新闻奖摄影大奖等20多项国际和国家级奖项,其摄影作品被国际摄联影像博物馆永久收藏。
程萌小学时,父亲从上海的外文书店买回一份美国左派报纸《解放报》,上面有张大照片,一辆美军装甲车后拖着一具越军的尸体,照片触目惊心,甚至还能分辨出装甲车上的番号。
“那或许就是对我最早的影像启蒙了。”
长大后的程萌,浑身涂满特殊防蚊水穿梭在非洲丛林内,去斯里兰卡学冥想,领略印度洋的险恶,拍摄美洲杯帆船比赛,去新西兰看毛利人的舞蹈,在定制“指环王”戒指的店里拍摄,抓拍蹦极者的头顶将要触及水面的一刹那,以及,去巴黎和伦敦的时装周拍摄——时装周是他难以抗拒的“瘾”,一大早起来,半夜回去处理照片,连续运转7天,一年两次,拍了10年,“顶级大牌的排场,至今还没有产生视觉疲劳”。
程萌赋予影像出于灵魂的深切理解,影像便赋予每一个瞬间追忆的震惊。因为,程萌所记录的并非仅仅是表象的真实,而是对当地文化深度的、挖掘性的呈现。可以这样说,程萌更关注的,并非巴黎的街头、雅典的海滩、米兰的商店橱窗,而是街头、海滩和橱窗所隐藏的文化底蕴,那才是他所寻找的他乡的真实故事。
“很多瞬间是镜头不能记录下来的,要用眼睛、灵魂……”,他乡不是一个人的他乡,是所有人的他乡;文化不是一个人的文化,是所有人的文化。但当我们面对时,却人人都有这样那样的失落或困顿
更多的时候,在程萌看来摄影就是与生活恋爱。“设计师维维安?威斯特伍德(Vivienne Westwood)曾对她的学生说,你必须与生活恋爱。摄影,就是试图做一些时间的切片,切得越多,这条河曾经的面貌就越完整,所以我不能停。”
Q&A:
GRACE:可否用一句话概括摄影带给你的感受?
“风随心动。整个世界似乎都在等我,万物皆备于我,每次按下快门的瞬间,都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默默地帮我。”
GRACE:在取得的荣誉中,最令你感到骄傲的是?
“很多年前,感到自己获奖很牛,随着岁月流逝,从前自豪得意之事如今已成身外物。譬如《阳光下的临终关怀》荣获1997年度全国摄影年赛银奖和第8届中国新闻奖,但老人在临终时表现出的脆弱和无助,以及对生命的震撼和启发,远比奖项重要一万倍。”
GRACE:你更为注重照相机哪方面的性能?
“防水,尤其在高寒地带,满地皆冰雪的情况下。许多人注重相机连拍速度,但相机连拍速度快,不如一张定格准确。专业相机的快门从按下到成像,大约有0.16毫秒左右的时滞,必须眼到手到相机到,就如同优秀的狙击手一样,得一枪干掉,否则就永远没有机会了。我喜欢用哈苏相机,用来拍摄风光不错,它性能很好,用了七八年跟新的一样,缺点是不适合抓拍。我在数码领域研究得比较早,觉得佳能技术研发很快,1998年左右一台200万像素的佳能卖到14.5万,颗粒还很粗,现在佳能每两年都会推出一款顶级相机,最新的相机的感光度可以达到10万度,可以更细微地表现弱光之美。”
GRACE:在中国,你最喜欢去哪个地方旅游、采风?
“西藏和新疆。25年前我刚毕业,走遍中国是我的梦想,1993年从拉萨贡嘎机场起飞,看到青藏高原壮阔雪景,忍不住发出了“踏遍青山人未老”的感慨。如今全球大约45个国家走遍,反而觉得世界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谦卑。”
G:国外呢?
C:冰岛和希腊。冰岛,我想去过之人没有不喜欢的,而希腊,人类的文明与之不可分割,数学、哲学、司法、逻辑学……提起任何学科的起源,几乎都不能忽略希腊。我喜欢感受爱琴海的风和海,喜欢希腊诗人、1979年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奥迪塞乌斯?埃利蒂斯的诗句:“我将我的生命带到这么远……”
G:你认为具备哪些条件才能成为一名摄影师?
C:艺术修养是基础;因为器材越来越重,所以体能也必备;因为需要购买器材,以及到处旅游,所以经济能力也很重要。还有一种形象的说法,叫做“鹰眼马腿神仙肚”,“鹰眼”是指敏锐的观察能力,“马腿”是说快速的行动能力,而“神仙肚”是指忍饥挨饿,连续作战的能力。
G:你觉得专业和业余摄影师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C:对于专业摄影师,摄影是他血液里的东西,相机是他手的一部分,而对于业余摄影师,摄影只是一种消遣和爱好。
G:通常一天的生活是怎样安排的?
C:8点起床,上午花3个小时写作,中午去散步,闭上眼,感受阳光抚摸在眼帘上的那种柔美的红色,下午看书,晚上看碟。我是个影迷,平均一年看200部片子,以前很喜欢《天堂电影院》、《两生花》和《预先张扬的恋爱事件》,最近开始欣赏电影大师安哲罗普洛斯的《边境三部曲》,作为一个“行行摄摄”者,我总在穿越各种各样的边境,在不同的文化对抗中,努力地去沟通与理解,并恪守自己的东方立场。
G:过程与结果相对而言哪一个更重要?
C:过程更重要。就像抓拍蹦极者一样,临近水面的那一瞬间,溅起多少水花不重要,快门凝固的那个瞬间我很快乐,这就够了。记得曾去斯里兰卡学冥想,那是一个“排空”的过程,石凳上放一个小布垫,坐上去,跟宾馆的沙发完全不同,闭上眼,清晰听到风刮树叶的声音,右边有风刮过来了,左边开始淅淅沥沥下雨了,一切都似梦非梦,似睡犹醒,一半是清醒的我,一半是混沌的我……体验过冥想之后,我明白了,片子拍得如何,结果并不重要,若抱着不是要出伟大的作品,而是去体验和感受的心态,尽可能地深入,就会很快乐。
G:对你影响最大的人是?
C:父亲。我的父亲是典型的书香门第之后,一生掌握了5种外语,临终前还在学习印度语。他留下的遗产,是七八本简洁的日记和每个月的收支平衡表。他从未坐过飞机,却搜集很多地图,我去德国前,他就看德国地图。我现在已有过几千次的飞行,坐过不同航空公司的飞机,享受过所谓最高级的服务,可是很多想法还是一样,比如父亲传承给我的那种永不放弃的平易。上世纪三十年代,父亲家中很穷,可他的布衣衫总是很干净,现在看他五六岁时的照片,穿着西装短裤、袜子、鞋,清爽斯文,感觉还是很时尚。看我们的上辈和上上辈的照片,他们的面目都有种相似的清朗,这在浮躁的现代人身上很难见到,这证明社会文明未必总是从低到高发展,有时候是曲折往复的。
G:你喜欢哪些时尚的品牌?
C:我对许多大牌都很熟悉,但一般很少用。我在欧洲一直在寻找一些许多知名度还不大的手工品牌,购物的原则是独特,手工,低调,如我在意大利觅到一款小牛皮的双肩背包,有着很软的两条肩带,作为我的摄影包,颇有格调。我的服装一般都是黑色和咖色系的居多,因为作为摄影师,我希望自己淹没在人群中,只是衬衣的颜色很丰富,我的肤色几乎可以穿各种颜色的衬衣。不背相机的时候,我还很喜欢穿带袖扣(Cufflinks)的衬衣。袖扣可能是男人身上最微型的工艺品,所以有人说看一个男人的品位,首先看他的袖子就可以了。我前几天试了一下Valentino的几件皮衣,色彩和皮质都极为出色,整个人一下子亮了起来。其实我发现也是改变自己的时候了,包括改变自己有点过于低调的着衣风格,发出点张扬之光也没什么不好。
G:在你的人生中,还有什么梦想是您特别想实现的呢?
C:我喜欢接近陌生而辽阔的世界。北极已去过了,感觉很震惊,由于气候变暖,北极冰盖开始分解,最早在2020年整个冰盖将消失,而北极格陵兰岛的冰层如彻底崩塌的话,海平面将上升7米。我最近的一个计划,是去南极。那里的冰层正在变薄,大陆冰体在逐渐陷入流动状态,臭氧层的空洞越来越大,再不去可能就迟了。然后,我还想航海,想深入拉美,阿拉斯加,重返非洲……从巴黎T台到非洲高原,我是“拍完美女拍野兽”,而我最终关心的,还是这个蓝色星球的未来,这也是我在各地讲课的主题。未来10年是年富力强的10年,我还想在大学里开设一门课程,叫时尚学,或者时尚摄影。
G:打算几岁退休?
C:若说退休,那么在6年前,我已基本告别朝九晚五的生活了。可是忙碌的生活还在继续,讲课、写作、摄影,这些都要到生命的尽头才会终止。在这个忙碌的年龄,我还是充满了紧迫感的。上次去体检,一位医生仔细地听了下我的心脏,说:“你的心很好”。这是我听到的医生对我所说的影响最深的话了。
G:假设以后不接触摄影了,你最想做的事是?
C:当一个园丁。小住英国的时候,曾试过在园子里种些花草,看着黑色的泥土里,小种子长出一厘米高、一毫米粗的绿色嫩牙,像是一根大地的睫毛,那么纤细而惹人喜爱。
罗永进:摄影不是我的爱好,是我的生活
罗永进,前半生的身份为职业军人,自10年前开始,摇身一变成为大学教师,专门给设计专业的学生上摄影课。业余身份则是自由摄影师,他本人更爱后者。目前的主要精力放在和学生合作,在上海M50租了一间500平米的画廊,兼工作室,一人管一半,平常办展览、选作品很忙,通常一个半月举办一次展览。
罗永进出生在陆军总医院,成长在北京的部队大院,他记得12岁那年,邻居拿了台相机给大伙摆拍纪念照,当时他想的是:画画还有像不像的问题,这玩意简单又准确,“啪”一下一模一样。
可惜,上世纪70年代中期能摸到照相机的机会微乎其微。终于到了70年代末,哥哥买了一台相机,罗永进高中毕业,哥哥把那相机送他了。“拍完商店里买点药,自己冲,出来像模像样。当你对某样东西真正感兴趣时,别人稍加指点,你很快就上手了。”到了80年代,朋友那里有了放大机,罗永进开始自己做后期效果。
因为父亲教英语的缘故,罗永进大学念了英语,倍感沮丧,后来以军人身份考取研究生,忙不迭“逃”到广州美院,终于可以一门心思玩摄影了,岂料书念完,又被“召唤”回去。回去就出不来了,罗永进只得不管不顾踢了6年足球,动不动就找哪个队去比赛一番,经常感到郁闷,“封闭的部队生活实在不适合艺术创作,大好时光就这么浪费了”。好容易从部队又“逃”出来,罗永进凭真才实学被聘为大学教师,一学期只需上一个月课,其余时间可以尽情捣鼓摄影了。
“我从小就想做摄影师,这个愿望折磨了我20年,太曲折了,可最终还是成了。这是我最得意的事,因为得来太不容易。”
Q&A:
GRACE:可否用一句话概括摄影带给你的感受?
“摄影不是你想看的,而是我要让你看的。”
GRACE:曾经拍得最过瘾的一次是什么情况?这个过程带给你有不一样的感受?
“每个系列都过瘾。我很少抓拍,选的都是某一类,按部就班。摄影有后期制作,也许拍100张最后只有1张是满意的,当时使你兴奋的那个瞬间,可能并非最后你预期的那个结果。行内有句戏言,叫做三分照片七分暗房,三分暗房七分挑选,三分挑选七分编辑。类似这样的意思。编辑也是一种创作的过程,尤其是新闻摄影,有时顺序颠倒一下,没准故事的味道就变了。
GRACE:你更为注重照相机哪方面的性能?
“照相机只要具备我想要的功能就行了。一个摄影师应具备把照相机的某些功能按自己的想法发挥到极致的能力。比如MAMIYA RB 67。这曾是全世界保有量最大的一款相机,八九十年代的影楼都用它,它便宜、耐用,即便是在影楼遭遇破坏性使用后被淘汰下来了,性能还是很好,它有个可以调整仰视线的上下移动的轴,这样就不必更换镜头。当然太沉是它最大的弱点,所以选择它得有好体力。相机有毛病,可以很好地控制和利用。比如潘福莱全景相机,以前拍大合影时用的,俗称摇头机,镜头转一圈,140度,几百号人进去了。以前我花八千块买了台新的,现在又花五千块买了台二手的,两台毛病都很多,比如后盖常自动打开,拍半天全跑了,比如底片中间有划伤,手工放出来都有道道,再比如有很大的视差,观景器中看到的和拍出来的有差异,那140度转起来也变形得厉害,成弧形了……但所有问题都可以靠经验去把握和解决。它优点也很明显,可以很慢地拍,能拍出特殊效果,别的相机没这个功能。我的新影集《域欲寓》中,有好几幅作品都用它拍的,效果不错。”
G:是什么支撑你不断用镜头展现世界?
L:自我表现欲。这种欲望是渗透到骨子里、血液里的。
G过程与结果相对而言哪一个更重要?
L:过程更重要。做事身心快乐最重要,照片出来,是否被人赏识可有可无。别人收藏了,买回家墙上挂着,或被收进博物馆了,那些是奖赏,不是必然。做摄影,一开始就要做好无人赏识的准备,得相信坚持到底就有可能成功。然而成功可期盼,不可迫切。越是迫切,越是得不到,且易走入误区。
G:打算几岁退休?
L:只要拿得动相机,就会一直拍下去。齐白石活到60岁才变法,才悟出真正的艺术要怎么样弄,一折腾到了90。徐悲鸿说齐白石要是60就去了,那齐白石就湮没了。60岁才升华,这是榜样。所以艺术家不存在退休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