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程道口战役是1941年10月在新四军代军长陈毅指挥下的一次规模较大的攻坚战，是新四军在开创华中抗日根据地初期的一次全军动员的大兵团作战，也是新四军军史上攻坚战的“创牌子战役”，对于避免华中抗战出现危险局势有重要意义。参战部队主要有新四军二师、三师、四师各一部和独立旅，以及其他地方武装，以歼灭国民党江苏省政府主席、鲁苏战区副总司令、反共顽固派韩德勤嫡系王光夏旅1400余人的辉煌胜利载入史册。
顽军侵占战略要地程道口
1941年7月19日，国民党反共顽固派韩德勤乘新四军在盐阜区反击日寇1.7万余人大“扫荡”之机，调集第三十三师、一一二师各一部共六个团从侧后向正在益林、东沟抗击日伪军的新四军第三师部队发动突然袭击，夺占了骆家荡、小骆等地。7月20日，以江苏省保安第三纵队司令王光夏部两个团侵占了泗阳西北的新四军防地程道口、史家集、仰化集，以第一一七师、第三十三师各一部先后侵占淮阴、涟水间的大兴庄、张官荡地区，继续沿六塘河向西扩张，企图以程道口为中心，控制运河两岸，再向两边扩张，东接曹甸、车桥，西抵津浦铁路，构成一条横贯淮北、淮海根据地的东西走廊，为国民党第三十一集团军总司令汤恩伯部东进苏北创造便利条件。
王光夏为什么选中程道口这个小地方呢？程道口是六塘河与大运河最接近处的一个小村庄，位于江苏省宿迁市泗阳县城西北二十余里的三庄乡毕滩村，在六塘河北岸堤顶上，由东西相连三个圩寨组成。1940年，抗日战争处于严峻关头。泗阳的众兴、洋河、来安等交通要道口都是日本侵略军的据点。北面沭阳的沭城、胡集、钱集这些淮沭路的交通要道，也被日军所盘踞。淮海、淮北两大抗日根据地的交通要道，只剩六塘河一线。而六塘河上的程道口则是淮南、淮北、淮海、盐阜四大抗日民主根据地往来联系的咽喉要道，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形象地说，是因为程道口卡住京杭运河和宿迁至泗阳陆上通道的咽喉。程道口如一道门，关上了这道门就控制了山东、苏北、苏中、苏南及西至皖东的共产党的联系，把数块抗日根据地割裂开来，严重阻碍了各根据地之间人员、物资的交通往来。
泗阳历来是国民党政府的“模范县”，又是反动顽固派韩德勤、李守维、王光夏的老家。国民党江苏省七区（淮阴）行政督察专员、江苏省常备第七旅旅长、江苏省保安第三纵队司令王光夏，泗阳县穿城人，1938年1月出任国民党泗阳县长期间，奉命禁烟，成立禁烟委员会，执法较严，在整顿社会治安方面，消灭土匪也较坚决。1939年2月，日军侵占泗阳，他曾多次率常备团积极抗击日伪军。在抗战初期，他对中共组织心存戒备，多方压制群众性抗日活动，从1940年开始，他执行“消极抗日，积极反共”政策，对抗日民主根据地的创建，更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王光夏率1800余人侵占程道口据点后，为了破坏新生的抗日民主政权，有组织地指使一批有枪、有钱、有实力的地方顽固派，从外地找来一些小刀会“点传师”，分配到各地，再由各地顽固派强迫广大农民参加小刀会组织。这些组织名义上是为抗日保家，实质上操纵在地方反共顽固派手中。王光夏就利用小刀会和地方土匪制造多起反共磨擦流血事件，四面出击，疯狂屠杀地方抗日干部，处处与新四军为敌，仅区长、教导员一级干部死于他手的就有五六个。
新四军艰苦奋战，努力坚持华中抗战阵地，但在日伪顽等强敌夹击下，部队严重减员，根据地不断缩小，特别是苏南东路地区和豫皖苏边区大部丧失，苏中、盐阜、淮海等根据地由于日伪据点增加而日益被分割和压缩。日寇、王光夏部、土顽、小刀会，都把矛头对准抗日军民，一时搞得乌烟瘴气。程道口据点是钉在华中抗日民主根据地中间的一个钉子，不拔除，后患无穷。
顽军构筑层层工事固守
王光夏部占据程道口后，为了构筑据点，强拉民夫千余人，周围七八十里的群众，甚至连寡妇都被拉去挖沟、筑圩寨。民夫们一律自带口粮，昼夜勞作，不许休息，还经常遭受监工匪徒的辱骂、鞭打，苦不堪言。王光夏部还向周围群众摊派钱款，并将据点附近十余里以内的树木砍伐一空。新四军曾数次向王光夏部晓以大义，提出忠告，劝他停止作恶，迅速撤离程道口，归还我方根据地，王光夏根本不予理睬。
经过50多天的经营，顽军在毕家滩以南的岸边建立了三个土圩寨（在六塘河南的张圩子也建了一个）。中间一个为主，东、西两个较小。两个小圩寨与中间的大圩寨相距较近，均以跺桥相通。据点内筑有六个堡垒及地道等坚固工事。四周有一道六米高的围墙，两道深、宽各五米的外壕。
围墙里修了暗堡，射击孔比地平面略高，外面不容易看见，人称“地乌龟”。围墙之外有一层铁丝网。外壕之外，还有三层铁丝网，用粗铁丝编织。外壕的外沿下壁还有掩体。在三层铁丝网之外，还有一层全部用树木垒起来的一圈树枝围。2000米射程内的障碍物尽被清除，易守难攻。
圩寨内顽军兵力有：王光夏部900人的保安第五团、500人的保安第六团，以及400多人的泗阳县常备队、骑兵连，共1800余人。火力配备有迫击炮2门，重机枪2挺，轻机枪12挺，步、马枪800余支，还有土炮200门，仅弹药就堆满了几间屋子。同时据点内物资雄厚，仅粮食就多达30余万斤，足够用两个多月，外壕下面还有一个较大的蓄水池，供应人畜饮水。在平原地区构筑这样一个坚固的据点，且兵力与火力都比较强，可谓固若金汤。
此前，日军开了几辆汽车去，见程道口工事坚固，易守难攻，曾试探性地对程道口放了两炮就走了。因此，王光夏有恃无恐，自称兵精粮足，固若金汤，曾狂妄地说：“连鬼子都打不开的程道口！新四军来攻，此地就是他们的坟场！”
新四军筹备攻坚程道口
盐阜区反“扫荡”一结束，新四军军部专门召开有刘少奇、陈毅、赖传珠、作战科长朱茂绪、教育科长陈铁君、通讯科长曹丹辉、侦察科长马步英等人参加的会议。刘少奇在会上指出：如不即令淮海全党全军全民以极大的决心来挽救这种危险形势，就“有使华中全局受严重之危险之可能”。为此，华中局和军分会经过研究，决定成立一个前方指挥部，由陈毅代军长亲自挂帅，拔除程道口王光夏据点。会上明确前指由司令部从各科抽调科长、参谋组成，并配备电台和机要人员。 1941年10月12日这天，陈毅给刘少奇等发去一个电报，其中说：淮海区原来25个区，现只有11个区，而且完整的只有8个地区，地主逃跑，财政困难，顽、匪、伪向我中心地区推进，地区日益缩小，而顽、伪、匪的力量则日渐壮大。许多顽县长单身北来活动，近来拥有数百人积极向我区推进。淮海区党、政、军配合不好，意志及政策不统一。今后要特别提倡党、政、军一元化。
陈毅的这份电报，引起了刘少奇等华中局领导人的震动。华中局表示完全同意陈毅对淮海区在政策上过左的批评，为此，华中局通令有关各区：军长在淮海区时期，一切军事行动部署及举动由军长决定;必要时可再从阜宁抽一个团到淮海;四师在运河南岸部队必须积极配合完成此一任务，并完全执行军长的统一指挥。
陈毅当然掂量得出华中局给予他支持的分量：一是将政治委员的附署权交给了军长一人全权掌握;二是对于当时部分干部中那种盲目自满、甚至骄横不服从命令以必要的制约。党政军一元化领导的和谐统一，保证了程道口战役的顺利实施。
程道口战役的作战方针是：攻点打援。陈毅代军长用牛刀杀鸡的办法，用六个主力团担任攻坚任务，兵力占绝对优势。同时，部署了充分的打援部队，实践证明：只有集中绝对优势兵力，才能有条件打好歼灭战，全歼程道口之顽敌。兵力部署：
以七旅胡炳云的十九团附一个山炮连，位于程道口西北向东南主攻;以独立旅胡大荣的一团，位于程道口东南向西北主攻;以四旅秦贤安的十团，位于六塘河南岸渡河向东攻击;以刘震、康志强的十旅位于淮阴、涟水间盐河西岸，阻击可能由曹甸西援的韩德勤部队;以位于东沟、益林地區的彭明治、朱涤新的七旅尾击可能西援的韩德勤部队;以成钧、赵启民的五旅位于淮阴、淮安运河西岸，阻击可能由淮阴出扰的日伪军，并视情协同十旅歼灭韩德勤西援部队;以四师李同生的骑兵团位于八集，准备机动驰援各方的战斗;另四师派必要部队向泗阳县城、洋河警戒;淮海区泗阳独立团向仰化集、宿迁和众兴、渔沟方向警戒。
根据陈毅代军长的统一部署，各参战部队一律于10月14日进入集结地点;15日，开始肃清程道口外围据点;先后收复了史集、仰化集、丁庄、毕庄、张庄等据点，歼顽敌一部，迫使顽敌龟缩程道口据点固守。
近迫作业，试点先行
程道口战斗是攻坚的歼灭战，不同于游击战和运动战，这是一个典型的阵地战，在进攻的过程中，首先要进行近迫
作业。
程道口四周都是平地，在第一步包围封锁之后，第二步就是接近围子。面对国民党军坚固的工事，为了减少人员伤亡，新四军使用的战术是：采取坑道作业，在平坦的地面上开挖宽约0.7米、深约1.3米的深沟作为掩体，呈“Z”字形向前延伸。四面八方都往围子附近挖，有曲沟、有直沟，以避免敌人火力杀伤为原则。另外，有横沟，这是屯兵集结部队用的，接近围子的地方就用盖沟，上盖门板，并堆上沙土、沙袋、树木。制造起来的冲锋出发地，就是各交通沟之间的横沟，这些冲锋出发地距离围子、顽防御前沿火力点50米、100米、200米不等。
在挖沟的时候，为了有效躲避敌人的子弹，将小车子或犁拖子置于前面，上边放上几层湿透了的棉被，挖一步推一步，敌人打过来的子弹一触碰到湿棉被，马上就失去了作用，白白地浪费子弹。就这样，新四军在湿棉被的掩护下，步步为营，一直把沟挖到了敌人的工事前，突破了树枝围和铁丝围。担任主攻的新四军第三师第七旅第十九团胡炳云部和独立旅一团的胡大荣部抓紧构筑工事，开展坑道作业，开挖交通沟，迅速接近敌人。
程道口据点工事坚固，地形地物复杂，顽军重兵集结，易守难攻。从战场实际情况出发，显然不宜采用对占据村寨、工事简易之敌那种打法，又不能打运动战，必须准备打一场攻坚战。
为了策应程道口战役，同时也为了取得攻坚经验，不打无把握之仗，陈毅命令第三师选择一个类似程道口的据点，进行一场攻坚战，借以取得经验，以利再战。新四军第三师黄克诚师长经过周密分析研究，选择江苏省涟东县郑潭口伪军据点作为攻击作战的目标。这个据点地形地物和工事构筑强度、敌军配置及其反共性，都与程道口类似。9月20日新四军第八旅第二十二团向固守在涟水城东北郑潭口的伪军发动攻势。经过一天多的激烈战斗，号称固若金汤的郑潭口据点600余名伪军全部被歼。这次战斗是苏北抗日根据地内的首次攻坚战，它的胜利极大地震慑了气焰嚣张的日伪军，有力地鼓舞了抗日根据地的军民，为程道口战役提供了可借鉴的经验。
程道口及其周围，由许多工事坚固的圩寨构成。程道口战役实际上是由无数个攻坚战斗组成的。这种军事上试点先行的方法和战役、战斗的有机结合，正是陈毅同志的绝妙构思和明智之举。
距离敌人仅800米的临战指挥所
10月15日这天，陈毅代军长边看地形边议论着，他右手一指，说：“在程道口正北方500米外构筑碉堡，安上电话作为临战指挥所。”话音刚落，军部参谋处作战科长朱茂绪、侦察科副科长王培臣不约而同地说：“不行，距离敌人太近了，至少要在1500米以外。”陈军长说：“好吧！每人让你100米，就在轻机枪有效射程以外的800米外做个碉堡吧，不用望远镜也看得清楚。”大家这才答应。于是司令部就派钟国琴的特务营做个较大、较坚固的碉堡，并在离碉堡50米的周围构筑堑壕，特务营分布在堑壕里担任警戒。
这天，各有关部队开始扫清外围据点，先后攻克史家集、仰化集、邱圩、丁庄、毕庄、张庄等据点，歼顽敌一部，剩余顽军退守程道口。
陈毅亲临前线差点中冷枪
攻打程道口据点是新四军第十九团进入华中后第一次攻坚战。
一天，该团第二连副指导员浦涛带领一部分战士在程道口西面挖交通壕，当挖到接近敌人土圩阵地前沿时，陈毅代军长带领警卫员亲临前线，勘察地形，到仅能通过一个人的交通沟里用望远镜观察敌人土围子的工事构筑情况。当时敌人经常往第十九团阵地上打冷枪，时有受伤者。浦涛见陈毅前来，就和一位班长说：“注意保护好陈军长安全，严防敌人打 冷枪。”
陈毅在察看敌人阵地中，为观察得准确、细致，竟从交通壕里露出了头。在陈毅身旁的班长，为了首长的安全，就立即把趴在交通壕上的陈毅一把拽了下来，也就在这时，敌人在圩子里向外射击的枪响了，子弹从头上呼啸而过，战士们都为陈毅的安全捏一把汗。陈毅笑着说：“多谢同志们的关怀，否则，我可能去见马克思喽！”
地方干群踊跃支前
在地方，广大干部群众在中共淮海区党委的领导下，也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战前准备工作。群众对王顽早已恨之入骨，听说要打王光夏，人人欣喜若狂，个个要求参战。从10月15日开始，泗沭、泗阳各乡就已行动起来。各地纷纷召开群众大会，愤怒声讨王光夏的罪行，表示驱逐王光夏的决心。一夜之间，工程队、担架队、运输队全都组织起来了。单单六塘河北岸12个乡，一下子组织起4000多人支前大军。民工们自带干粮、铁锹、扁担和绳床，潮水般地向程道口前线涌来。
程道口据点被包围后，淮海区专署粮食处处长李干成立即带着前锋、战士两个剧社到三庄等地演出，深入农户家进行访问，征集粮食。群众纷纷说：粮食与其给土匪抢去买枪，不如给新四军吃饱肚子打顽匪过安稳日子。时值秋收季节，群众将新收上来的山芋、花生等粮食缴纳上来，仅用三天时间就征得粮食2万多斤送往前线，为程道口战役的胜利提供了有力的保障。
策反顽敌，制定战场纪律
10月17日，新四军第四师师长彭雪枫奉命偕随员罗会廉火速由半城赶赴程道口，经界头集去老陈圩途中碰上王光夏的第一支队长孙玉波和他的支队。由于情况突然，不期而遇，气氛有些紧张。彭雪枫知道孙玉波曾任国民党正规军八十九军参谋主任，看不起王光夏，与王有矛盾，“且事先曾经给我们写过信”，便送上名片与他约会。彭雪枫与孙玉波相见寒暄之后，晓以合作抗日大义，并慰问他的部下1000元，孙玉波大为感动，当下说里应外合，协助新四军去消灭王光夏的第二支队陈儒及李守宽部，彭雪枫“答应了他”，并当即对第二十六团作了部署。
10月18日，彭雪枫等由老陈圩东渡运河，到达程道口前线。晚上奔赴军前线指挥所小李庄，幸会陈毅代军长，两人分别八年重逢，兴奋不已，陈毅当即任命彭雪枫为战役的参谋长，参与指挥程道口战役。当日，二十九团攻克大兴庄，余士梅部被击溃，向张官荡逃窜。
10月19日早晨，彭雪枫陪同陈毅察看战场地形，陈毅指示在王光夏可能突围逃跑的两条隐蔽道路设下伏兵。
当日，彭雪枫令新四军第四师第二十六团会同孙玉波部，在泗阳县洋河镇以南沙圩子歼灭王光夏的第二支队（顽淮泗游击武装），俘虏了支队长李守宽以及其副官以下100余人，并解往半城，但陈儒率第二支队脱身了，逃入洋河城日军据点。
至此，顽敌外围据点全部被肃清，程道口之敌陷入孤立境地。新四军各攻击部队推进至敌圩墙下，构筑工事，紧缩包围。决心首先攻占东西两小圩子，然后集中兵力歼灭大圩子守敌。
10月20日，陈毅对彭雪枫说：“这次作战，必须制定战场纪律。”随即口述了若干条款，由独立旅政治部主任刘兴元记录后，交彭雪枫整理。彭雪枫很快整理为《消灭王光夏战斗时奖惩军律》。原文如下：
一、奋勇先登者奖。为：（一）奋勇砍铁丝网者;（二）迅速越外壕者;（三）不顾一切攀登围墙者;（四）巷战获胜者;（五）领导冲锋者;（六）白刃决战者。
二、活捉王光夏者重赏。
三、临阵退缩者罚。为：（一）观望不前者杀;（二）擅自后退者杀;（三）造谣惑众者杀;（四）夸大敌情者严办;（五）借故离开火线者严办。
陈毅看后说：“好！立即颁布。”
发起总攻，赏罚严明
10月20日17时，陈毅代军长下令总攻，各种炮火同时怒吼，隆隆炮声响彻阵地，突击队在炮火支援下，分为破坏组、填壕组、运梯组、手榴弹投掷组，进行了有效而猛烈的攻击。爆破队员在火力掩护下跃出战壕，猛虎下山似地冲向敌人的外围障碍物，有的放火烧鹿砦，有的用明晃晃的大刀砍倒铁丝网的木桩，有的用炸药炸掉铁丝网，为突击队扫清冲锋道路。在突破了树枝围和铁丝围后，里面还有圩河和高大的圩墙，仅仅凭借土枪土炮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于是，新四军调来几门大炮，硬把圩墙轰开一个缺口。之后，攻圩战士每人带了一个草捆子，到圩河边就往水里填，水不深的地方就涉水冲锋。突击队抬着长长的木梯子冲上去了，抬梯子的两个战士跑得最快，梯子一靠上圩墙，突击队的战士就攀梯上墙，攻进圩内。
陈毅坐镇指挥所，在碉堡射击孔里密切关注战场情况。三个多小时过去了，战斗仍在进行中，整个战场上杀声阵阵，火光冲天，枪炮声响成一片。当陈毅正在焦急等待时，第十九团团长胡炳云电话报捷：“攻破西圩寨！”陈毅立即大声呼喊：“传令嘉奖！你们打得好！打得漂亮！我要通令全军嘉奖你们！”果敢坚决的十九团，以死伤仅100多人代价，夺了西小圩，打了胜仗，全军称赞，士气百倍提高。
而独立旅主攻东圩寨的一团在突击队打开第一道钢丝网后，团长在坚固的敌工事、强大的敌火力面前，指挥作战不坚决，补靶式用兵，后续部队没有及时冲上去，撕开的洞口又被敌人堵起来了，死伤80多人竟一无所获。在友军西边打得炮火连天的时候，打电话找不到他，部队岿然不动，等他回到指挥阵地以后，还是不坚决，还要虚报成绩，说什么“再有8分钟就打进去了”（第二天去看，连填壕组都没有出动）。
在火线指挥的陈毅代军长闻讯，為了严明军纪，下令将谎报战绩、犹豫不决、督攻不力的某团长撤职，并马上公布全军，士气遂为大振。陈毅即令独立旅的梁兴初旅长、罗华生政委亲自到前面去指挥作战，组织火力再攻。
随后，陈毅说了声：“走，我们到前面去看看。”说着就迈步出了门，参谋、警卫来不及阻拦，只好跟着跑了出去。陈毅来到西圩寨，察看了顽军的防御工事，确实坚固、难攻。在表扬了十九团英勇善战之后，他返回指挥所，下令独立旅暂时停止攻打东圩寨，做好准备，明晚再打。 10月21日，独立旅根据陈毅的指示，进行了充分的准备，陈毅还把军部的炮兵连调来参战，加强火力。傍晚17时30分，再次发起总攻，炮兵首先发起攻击。新四军第二师第四旅第十团秦贤安部参加攻击东小圩，在六塘河南岸用巧妙的打水方法吸引了大部敌人火力，并捉到很多渡河过来的敌兵。新四军某部抽36人组织奋勇队，由营长任奋勇队队长。奋勇隊每人一把马刀、四颗手榴弹，连砍了两道铁丝网，奋勇队只牺牲了四个人。新四军某部突击队手拿雪亮的大刀砍倒铁丝网的木桩，几个战士扛着门板放在铁丝网上把它压倒一片，让后续部队从上面通过。到了壕沟边再把梯子顺这边沟沿放到沟底，战士们顺梯而下，过壕沟再把梯子靠在那边，爬上沟沿，再冲向圩墙。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终于打开了突破口，攻进圩内。当时有不少战士等不及从梯子上下去，干脆顺沟沿向下滑，上圩墙也只能从梯子一步一步向上爬，有的战士嫌这太慢，不愿从梯子上爬，干脆使劲一跃而上，攀着墙壁上墙。力气小的战士跃到半截又掉了下来，反复几次，再跳上去。经过三个小时激战，东圩寨终于被突破。
东、西圩寨瓦解，大圩寨难保，新四军指战员很快攻入大圩寨中。部队打进大圩子就展开激烈的巷战，逐屋争夺，最后敌人纷纷逃往核心工事。1000余敌兵大部分被压缩到核心工事附近负隅顽抗。这时，攻进圩内的部队集中火力向敌人猛扫，手榴弹像冰雹般落在敌群里。部队一个爆破员从人群中跳出来，怀抱炸药冲向大地堡，“轰”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大地堡被炸塌了大半边，砖头、瓦片，夹着敌人的尸体、破衣服、烂棉花一起抛到空中。有的敌人举手投降，有的被炸得呆若木鸡。陈毅向部队下达命令：“严密搜查，活捉王光夏。”
当时东、西两个圩寨陷落后，敌人的士气已十分低落，毫无斗志，不堪一击。王光夏在新四军猛烈的炮火轰击之下，早已躲进地道，并且一遍又一遍地向200里以外的韩德勤拼命呼救。可韩德勤的回音却是冷冰冰的几个字：“援兵不至自理。”眼看大势已去，将要全军覆没，这个骄横不可一世的顽首，急忙找他的心腹十三团团长密谋大计。可是这个团长留下了一堆衣服，早已溜之大吉。王光夏看到末日来临，便也换了衣服，带着警卫员，趁战斗混乱之际，在天还没亮的时候，便从程道口中大圩西北面地道突围，用八仙桌做掩护，四面用浸湿的棉被围着，由四个卫兵抬着四只桌腿，带着十几个人化装逃跑。当新四军冲进堡垒时，王光夏部队分几十路乱跑。新四军曾抓住王光夏，他却化装成了一个小兵，并且乱指乱喊：“前面是王光夏，快去捉呀！”这样又被他跑了。王光夏的小老婆和国民党泗阳县长王乃汉、专署秘书唐凯被活捉。
10月23日，陈毅在程道口战斗初步总结中指出：“十九团此次表现很好，攻击勇猛”，“以百人伤亡，攻下西圩（王顽主力）”。“八路部队基础好，战斗作风亦佳，只需要：一、政策领导;二、战术教育加强，可为华中各军之冠。”11月5日，新四军代军长陈毅、政治委员刘少奇发布训令：“三师十九团团长胡炳云、政委刘锦平坚决执行命令，完成任务，对于程道口战役有决定意义，特传令嘉奖。”
程道口战役除王光夏率百余人逃窜外，余敌大部被歼。共毙伤顽军190人，俘1230人，缴获步枪850支，轻重机枪14挺，迫击炮2门，电台2部，战马57匹及大批军用物资。
当年参战的新四军独立旅（前身为八路军山东教导五旅）文工团员崔保（负责在前线向敌方宣传中共政策和口号）介绍，由于是攻坚战，这一仗打得非常艰苦，新四军伤亡400多人，阵亡官兵全部集体掩埋在程道口，基本上30—50人掩埋一个坑。据不完全统计，新四军阵亡连排干部11人、士兵63人，伤营连排干部43人、士兵317人。
程道口战役的胜利，大振了新四军军威，不仅粉碎了韩德勤西进接应汤恩伯顽军东进、扼杀抗日根据地的阴谋，巩固了淮海和皖东北两大抗日根据地，加强了淮南、淮北、淮海、盐阜四大抗日根据地之间的战略联系，而且由于它是自皖南事变、豫皖苏边区反顽失利后新四军取得的第一次反顽斗争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广大官兵的士气，打击了国民党反共顽固派的嚣张气焰。泗阳地区各县抗日民主政权初步得到了巩固。为了团结抗日，王光夏小老婆被送了回去，国民党泗阳县长王乃汉不愿追随王光夏，留在民主政权做事。
这次战役使新四军参战部队受到了一次很好的锻炼，战斗力有了很大的提高，一些部队对攻坚战初步有了实践经验，武器装备也有了较大的改善，体现了“听党指挥，热爱人民，精忠报国，奋斗牺牲”的铁军精神。在这捷报频传的胜利十月，陈毅同志感慨于新四军战士的英勇精神，欣然写下一首五言诗《咏程道口战役》：“道口破重围，曾经弹雨飞。战场遗迹在，捷报迭来归。”中共淮海区委书记金明1942年2月在总结1941年的淮海区工作时指出：“顽固分子不仅在军事上向我们进攻，政治上也向我们进攻。顽固分子在边区的武装向我们根据地进行‘把粮食抢光，把民枪缴光，把地方共产党员及群众团体除光’的三光政策，在中心区组织暴动，内外夹攻，这个局面到解决程道口战斗才算打开了。”新四军从此取得了反顽斗争的主动权。（编辑 叶松）
作者：中共江苏省泗阳县委党史办公室
副主任科员
顽军侵占战略要地程道口
1941年7月19日，国民党反共顽固派韩德勤乘新四军在盐阜区反击日寇1.7万余人大“扫荡”之机，调集第三十三师、一一二师各一部共六个团从侧后向正在益林、东沟抗击日伪军的新四军第三师部队发动突然袭击，夺占了骆家荡、小骆等地。7月20日，以江苏省保安第三纵队司令王光夏部两个团侵占了泗阳西北的新四军防地程道口、史家集、仰化集，以第一一七师、第三十三师各一部先后侵占淮阴、涟水间的大兴庄、张官荡地区，继续沿六塘河向西扩张，企图以程道口为中心，控制运河两岸，再向两边扩张，东接曹甸、车桥，西抵津浦铁路，构成一条横贯淮北、淮海根据地的东西走廊，为国民党第三十一集团军总司令汤恩伯部东进苏北创造便利条件。
王光夏为什么选中程道口这个小地方呢？程道口是六塘河与大运河最接近处的一个小村庄，位于江苏省宿迁市泗阳县城西北二十余里的三庄乡毕滩村，在六塘河北岸堤顶上，由东西相连三个圩寨组成。1940年，抗日战争处于严峻关头。泗阳的众兴、洋河、来安等交通要道口都是日本侵略军的据点。北面沭阳的沭城、胡集、钱集这些淮沭路的交通要道，也被日军所盘踞。淮海、淮北两大抗日根据地的交通要道，只剩六塘河一线。而六塘河上的程道口则是淮南、淮北、淮海、盐阜四大抗日民主根据地往来联系的咽喉要道，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形象地说，是因为程道口卡住京杭运河和宿迁至泗阳陆上通道的咽喉。程道口如一道门，关上了这道门就控制了山东、苏北、苏中、苏南及西至皖东的共产党的联系，把数块抗日根据地割裂开来，严重阻碍了各根据地之间人员、物资的交通往来。
泗阳历来是国民党政府的“模范县”，又是反动顽固派韩德勤、李守维、王光夏的老家。国民党江苏省七区（淮阴）行政督察专员、江苏省常备第七旅旅长、江苏省保安第三纵队司令王光夏，泗阳县穿城人，1938年1月出任国民党泗阳县长期间，奉命禁烟，成立禁烟委员会，执法较严，在整顿社会治安方面，消灭土匪也较坚决。1939年2月，日军侵占泗阳，他曾多次率常备团积极抗击日伪军。在抗战初期，他对中共组织心存戒备，多方压制群众性抗日活动，从1940年开始，他执行“消极抗日，积极反共”政策，对抗日民主根据地的创建，更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王光夏率1800余人侵占程道口据点后，为了破坏新生的抗日民主政权，有组织地指使一批有枪、有钱、有实力的地方顽固派，从外地找来一些小刀会“点传师”，分配到各地，再由各地顽固派强迫广大农民参加小刀会组织。这些组织名义上是为抗日保家，实质上操纵在地方反共顽固派手中。王光夏就利用小刀会和地方土匪制造多起反共磨擦流血事件，四面出击，疯狂屠杀地方抗日干部，处处与新四军为敌，仅区长、教导员一级干部死于他手的就有五六个。
新四军艰苦奋战，努力坚持华中抗战阵地，但在日伪顽等强敌夹击下，部队严重减员，根据地不断缩小，特别是苏南东路地区和豫皖苏边区大部丧失，苏中、盐阜、淮海等根据地由于日伪据点增加而日益被分割和压缩。日寇、王光夏部、土顽、小刀会，都把矛头对准抗日军民，一时搞得乌烟瘴气。程道口据点是钉在华中抗日民主根据地中间的一个钉子，不拔除，后患无穷。
顽军构筑层层工事固守
王光夏部占据程道口后，为了构筑据点，强拉民夫千余人，周围七八十里的群众，甚至连寡妇都被拉去挖沟、筑圩寨。民夫们一律自带口粮，昼夜勞作，不许休息，还经常遭受监工匪徒的辱骂、鞭打，苦不堪言。王光夏部还向周围群众摊派钱款，并将据点附近十余里以内的树木砍伐一空。新四军曾数次向王光夏部晓以大义，提出忠告，劝他停止作恶，迅速撤离程道口，归还我方根据地，王光夏根本不予理睬。
经过50多天的经营，顽军在毕家滩以南的岸边建立了三个土圩寨（在六塘河南的张圩子也建了一个）。中间一个为主，东、西两个较小。两个小圩寨与中间的大圩寨相距较近，均以跺桥相通。据点内筑有六个堡垒及地道等坚固工事。四周有一道六米高的围墙，两道深、宽各五米的外壕。
围墙里修了暗堡，射击孔比地平面略高，外面不容易看见，人称“地乌龟”。围墙之外有一层铁丝网。外壕之外，还有三层铁丝网，用粗铁丝编织。外壕的外沿下壁还有掩体。在三层铁丝网之外，还有一层全部用树木垒起来的一圈树枝围。2000米射程内的障碍物尽被清除，易守难攻。
圩寨内顽军兵力有：王光夏部900人的保安第五团、500人的保安第六团，以及400多人的泗阳县常备队、骑兵连，共1800余人。火力配备有迫击炮2门，重机枪2挺，轻机枪12挺，步、马枪800余支，还有土炮200门，仅弹药就堆满了几间屋子。同时据点内物资雄厚，仅粮食就多达30余万斤，足够用两个多月，外壕下面还有一个较大的蓄水池，供应人畜饮水。在平原地区构筑这样一个坚固的据点，且兵力与火力都比较强，可谓固若金汤。
此前，日军开了几辆汽车去，见程道口工事坚固，易守难攻，曾试探性地对程道口放了两炮就走了。因此，王光夏有恃无恐，自称兵精粮足，固若金汤，曾狂妄地说：“连鬼子都打不开的程道口！新四军来攻，此地就是他们的坟场！”
新四军筹备攻坚程道口
盐阜区反“扫荡”一结束，新四军军部专门召开有刘少奇、陈毅、赖传珠、作战科长朱茂绪、教育科长陈铁君、通讯科长曹丹辉、侦察科长马步英等人参加的会议。刘少奇在会上指出：如不即令淮海全党全军全民以极大的决心来挽救这种危险形势，就“有使华中全局受严重之危险之可能”。为此，华中局和军分会经过研究，决定成立一个前方指挥部，由陈毅代军长亲自挂帅，拔除程道口王光夏据点。会上明确前指由司令部从各科抽调科长、参谋组成，并配备电台和机要人员。 1941年10月12日这天，陈毅给刘少奇等发去一个电报，其中说：淮海区原来25个区，现只有11个区，而且完整的只有8个地区，地主逃跑，财政困难，顽、匪、伪向我中心地区推进，地区日益缩小，而顽、伪、匪的力量则日渐壮大。许多顽县长单身北来活动，近来拥有数百人积极向我区推进。淮海区党、政、军配合不好，意志及政策不统一。今后要特别提倡党、政、军一元化。
陈毅的这份电报，引起了刘少奇等华中局领导人的震动。华中局表示完全同意陈毅对淮海区在政策上过左的批评，为此，华中局通令有关各区：军长在淮海区时期，一切军事行动部署及举动由军长决定;必要时可再从阜宁抽一个团到淮海;四师在运河南岸部队必须积极配合完成此一任务，并完全执行军长的统一指挥。
陈毅当然掂量得出华中局给予他支持的分量：一是将政治委员的附署权交给了军长一人全权掌握;二是对于当时部分干部中那种盲目自满、甚至骄横不服从命令以必要的制约。党政军一元化领导的和谐统一，保证了程道口战役的顺利实施。
程道口战役的作战方针是：攻点打援。陈毅代军长用牛刀杀鸡的办法，用六个主力团担任攻坚任务，兵力占绝对优势。同时，部署了充分的打援部队，实践证明：只有集中绝对优势兵力，才能有条件打好歼灭战，全歼程道口之顽敌。兵力部署：
以七旅胡炳云的十九团附一个山炮连，位于程道口西北向东南主攻;以独立旅胡大荣的一团，位于程道口东南向西北主攻;以四旅秦贤安的十团，位于六塘河南岸渡河向东攻击;以刘震、康志强的十旅位于淮阴、涟水间盐河西岸，阻击可能由曹甸西援的韩德勤部队;以位于东沟、益林地區的彭明治、朱涤新的七旅尾击可能西援的韩德勤部队;以成钧、赵启民的五旅位于淮阴、淮安运河西岸，阻击可能由淮阴出扰的日伪军，并视情协同十旅歼灭韩德勤西援部队;以四师李同生的骑兵团位于八集，准备机动驰援各方的战斗;另四师派必要部队向泗阳县城、洋河警戒;淮海区泗阳独立团向仰化集、宿迁和众兴、渔沟方向警戒。
根据陈毅代军长的统一部署，各参战部队一律于10月14日进入集结地点;15日，开始肃清程道口外围据点;先后收复了史集、仰化集、丁庄、毕庄、张庄等据点，歼顽敌一部，迫使顽敌龟缩程道口据点固守。
近迫作业，试点先行
程道口战斗是攻坚的歼灭战，不同于游击战和运动战，这是一个典型的阵地战，在进攻的过程中，首先要进行近迫
作业。
程道口四周都是平地，在第一步包围封锁之后，第二步就是接近围子。面对国民党军坚固的工事，为了减少人员伤亡，新四军使用的战术是：采取坑道作业，在平坦的地面上开挖宽约0.7米、深约1.3米的深沟作为掩体，呈“Z”字形向前延伸。四面八方都往围子附近挖，有曲沟、有直沟，以避免敌人火力杀伤为原则。另外，有横沟，这是屯兵集结部队用的，接近围子的地方就用盖沟，上盖门板，并堆上沙土、沙袋、树木。制造起来的冲锋出发地，就是各交通沟之间的横沟，这些冲锋出发地距离围子、顽防御前沿火力点50米、100米、200米不等。
在挖沟的时候，为了有效躲避敌人的子弹，将小车子或犁拖子置于前面，上边放上几层湿透了的棉被，挖一步推一步，敌人打过来的子弹一触碰到湿棉被，马上就失去了作用，白白地浪费子弹。就这样，新四军在湿棉被的掩护下，步步为营，一直把沟挖到了敌人的工事前，突破了树枝围和铁丝围。担任主攻的新四军第三师第七旅第十九团胡炳云部和独立旅一团的胡大荣部抓紧构筑工事，开展坑道作业，开挖交通沟，迅速接近敌人。
程道口据点工事坚固，地形地物复杂，顽军重兵集结，易守难攻。从战场实际情况出发，显然不宜采用对占据村寨、工事简易之敌那种打法，又不能打运动战，必须准备打一场攻坚战。
为了策应程道口战役，同时也为了取得攻坚经验，不打无把握之仗，陈毅命令第三师选择一个类似程道口的据点，进行一场攻坚战，借以取得经验，以利再战。新四军第三师黄克诚师长经过周密分析研究，选择江苏省涟东县郑潭口伪军据点作为攻击作战的目标。这个据点地形地物和工事构筑强度、敌军配置及其反共性，都与程道口类似。9月20日新四军第八旅第二十二团向固守在涟水城东北郑潭口的伪军发动攻势。经过一天多的激烈战斗，号称固若金汤的郑潭口据点600余名伪军全部被歼。这次战斗是苏北抗日根据地内的首次攻坚战，它的胜利极大地震慑了气焰嚣张的日伪军，有力地鼓舞了抗日根据地的军民，为程道口战役提供了可借鉴的经验。
程道口及其周围，由许多工事坚固的圩寨构成。程道口战役实际上是由无数个攻坚战斗组成的。这种军事上试点先行的方法和战役、战斗的有机结合，正是陈毅同志的绝妙构思和明智之举。
距离敌人仅800米的临战指挥所
10月15日这天，陈毅代军长边看地形边议论着，他右手一指，说：“在程道口正北方500米外构筑碉堡，安上电话作为临战指挥所。”话音刚落，军部参谋处作战科长朱茂绪、侦察科副科长王培臣不约而同地说：“不行，距离敌人太近了，至少要在1500米以外。”陈军长说：“好吧！每人让你100米，就在轻机枪有效射程以外的800米外做个碉堡吧，不用望远镜也看得清楚。”大家这才答应。于是司令部就派钟国琴的特务营做个较大、较坚固的碉堡，并在离碉堡50米的周围构筑堑壕，特务营分布在堑壕里担任警戒。
这天，各有关部队开始扫清外围据点，先后攻克史家集、仰化集、邱圩、丁庄、毕庄、张庄等据点，歼顽敌一部，剩余顽军退守程道口。
陈毅亲临前线差点中冷枪
攻打程道口据点是新四军第十九团进入华中后第一次攻坚战。
一天，该团第二连副指导员浦涛带领一部分战士在程道口西面挖交通壕，当挖到接近敌人土圩阵地前沿时，陈毅代军长带领警卫员亲临前线，勘察地形，到仅能通过一个人的交通沟里用望远镜观察敌人土围子的工事构筑情况。当时敌人经常往第十九团阵地上打冷枪，时有受伤者。浦涛见陈毅前来，就和一位班长说：“注意保护好陈军长安全，严防敌人打 冷枪。”
陈毅在察看敌人阵地中，为观察得准确、细致，竟从交通壕里露出了头。在陈毅身旁的班长，为了首长的安全，就立即把趴在交通壕上的陈毅一把拽了下来，也就在这时，敌人在圩子里向外射击的枪响了，子弹从头上呼啸而过，战士们都为陈毅的安全捏一把汗。陈毅笑着说：“多谢同志们的关怀，否则，我可能去见马克思喽！”
地方干群踊跃支前
在地方，广大干部群众在中共淮海区党委的领导下，也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战前准备工作。群众对王顽早已恨之入骨，听说要打王光夏，人人欣喜若狂，个个要求参战。从10月15日开始，泗沭、泗阳各乡就已行动起来。各地纷纷召开群众大会，愤怒声讨王光夏的罪行，表示驱逐王光夏的决心。一夜之间，工程队、担架队、运输队全都组织起来了。单单六塘河北岸12个乡，一下子组织起4000多人支前大军。民工们自带干粮、铁锹、扁担和绳床，潮水般地向程道口前线涌来。
程道口据点被包围后，淮海区专署粮食处处长李干成立即带着前锋、战士两个剧社到三庄等地演出，深入农户家进行访问，征集粮食。群众纷纷说：粮食与其给土匪抢去买枪，不如给新四军吃饱肚子打顽匪过安稳日子。时值秋收季节，群众将新收上来的山芋、花生等粮食缴纳上来，仅用三天时间就征得粮食2万多斤送往前线，为程道口战役的胜利提供了有力的保障。
策反顽敌，制定战场纪律
10月17日，新四军第四师师长彭雪枫奉命偕随员罗会廉火速由半城赶赴程道口，经界头集去老陈圩途中碰上王光夏的第一支队长孙玉波和他的支队。由于情况突然，不期而遇，气氛有些紧张。彭雪枫知道孙玉波曾任国民党正规军八十九军参谋主任，看不起王光夏，与王有矛盾，“且事先曾经给我们写过信”，便送上名片与他约会。彭雪枫与孙玉波相见寒暄之后，晓以合作抗日大义，并慰问他的部下1000元，孙玉波大为感动，当下说里应外合，协助新四军去消灭王光夏的第二支队陈儒及李守宽部，彭雪枫“答应了他”，并当即对第二十六团作了部署。
10月18日，彭雪枫等由老陈圩东渡运河，到达程道口前线。晚上奔赴军前线指挥所小李庄，幸会陈毅代军长，两人分别八年重逢，兴奋不已，陈毅当即任命彭雪枫为战役的参谋长，参与指挥程道口战役。当日，二十九团攻克大兴庄，余士梅部被击溃，向张官荡逃窜。
10月19日早晨，彭雪枫陪同陈毅察看战场地形，陈毅指示在王光夏可能突围逃跑的两条隐蔽道路设下伏兵。
当日，彭雪枫令新四军第四师第二十六团会同孙玉波部，在泗阳县洋河镇以南沙圩子歼灭王光夏的第二支队（顽淮泗游击武装），俘虏了支队长李守宽以及其副官以下100余人，并解往半城，但陈儒率第二支队脱身了，逃入洋河城日军据点。
至此，顽敌外围据点全部被肃清，程道口之敌陷入孤立境地。新四军各攻击部队推进至敌圩墙下，构筑工事，紧缩包围。决心首先攻占东西两小圩子，然后集中兵力歼灭大圩子守敌。
10月20日，陈毅对彭雪枫说：“这次作战，必须制定战场纪律。”随即口述了若干条款，由独立旅政治部主任刘兴元记录后，交彭雪枫整理。彭雪枫很快整理为《消灭王光夏战斗时奖惩军律》。原文如下：
一、奋勇先登者奖。为：（一）奋勇砍铁丝网者;（二）迅速越外壕者;（三）不顾一切攀登围墙者;（四）巷战获胜者;（五）领导冲锋者;（六）白刃决战者。
二、活捉王光夏者重赏。
三、临阵退缩者罚。为：（一）观望不前者杀;（二）擅自后退者杀;（三）造谣惑众者杀;（四）夸大敌情者严办;（五）借故离开火线者严办。
陈毅看后说：“好！立即颁布。”
发起总攻，赏罚严明
10月20日17时，陈毅代军长下令总攻，各种炮火同时怒吼，隆隆炮声响彻阵地，突击队在炮火支援下，分为破坏组、填壕组、运梯组、手榴弹投掷组，进行了有效而猛烈的攻击。爆破队员在火力掩护下跃出战壕，猛虎下山似地冲向敌人的外围障碍物，有的放火烧鹿砦，有的用明晃晃的大刀砍倒铁丝网的木桩，有的用炸药炸掉铁丝网，为突击队扫清冲锋道路。在突破了树枝围和铁丝围后，里面还有圩河和高大的圩墙，仅仅凭借土枪土炮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于是，新四军调来几门大炮，硬把圩墙轰开一个缺口。之后，攻圩战士每人带了一个草捆子，到圩河边就往水里填，水不深的地方就涉水冲锋。突击队抬着长长的木梯子冲上去了，抬梯子的两个战士跑得最快，梯子一靠上圩墙，突击队的战士就攀梯上墙，攻进圩内。
陈毅坐镇指挥所，在碉堡射击孔里密切关注战场情况。三个多小时过去了，战斗仍在进行中，整个战场上杀声阵阵，火光冲天，枪炮声响成一片。当陈毅正在焦急等待时，第十九团团长胡炳云电话报捷：“攻破西圩寨！”陈毅立即大声呼喊：“传令嘉奖！你们打得好！打得漂亮！我要通令全军嘉奖你们！”果敢坚决的十九团，以死伤仅100多人代价，夺了西小圩，打了胜仗，全军称赞，士气百倍提高。
而独立旅主攻东圩寨的一团在突击队打开第一道钢丝网后，团长在坚固的敌工事、强大的敌火力面前，指挥作战不坚决，补靶式用兵，后续部队没有及时冲上去，撕开的洞口又被敌人堵起来了，死伤80多人竟一无所获。在友军西边打得炮火连天的时候，打电话找不到他，部队岿然不动，等他回到指挥阵地以后，还是不坚决，还要虚报成绩，说什么“再有8分钟就打进去了”（第二天去看，连填壕组都没有出动）。
在火线指挥的陈毅代军长闻讯，為了严明军纪，下令将谎报战绩、犹豫不决、督攻不力的某团长撤职，并马上公布全军，士气遂为大振。陈毅即令独立旅的梁兴初旅长、罗华生政委亲自到前面去指挥作战，组织火力再攻。
随后，陈毅说了声：“走，我们到前面去看看。”说着就迈步出了门，参谋、警卫来不及阻拦，只好跟着跑了出去。陈毅来到西圩寨，察看了顽军的防御工事，确实坚固、难攻。在表扬了十九团英勇善战之后，他返回指挥所，下令独立旅暂时停止攻打东圩寨，做好准备，明晚再打。 10月21日，独立旅根据陈毅的指示，进行了充分的准备，陈毅还把军部的炮兵连调来参战，加强火力。傍晚17时30分，再次发起总攻，炮兵首先发起攻击。新四军第二师第四旅第十团秦贤安部参加攻击东小圩，在六塘河南岸用巧妙的打水方法吸引了大部敌人火力，并捉到很多渡河过来的敌兵。新四军某部抽36人组织奋勇队，由营长任奋勇队队长。奋勇隊每人一把马刀、四颗手榴弹，连砍了两道铁丝网，奋勇队只牺牲了四个人。新四军某部突击队手拿雪亮的大刀砍倒铁丝网的木桩，几个战士扛着门板放在铁丝网上把它压倒一片，让后续部队从上面通过。到了壕沟边再把梯子顺这边沟沿放到沟底，战士们顺梯而下，过壕沟再把梯子靠在那边，爬上沟沿，再冲向圩墙。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终于打开了突破口，攻进圩内。当时有不少战士等不及从梯子上下去，干脆顺沟沿向下滑，上圩墙也只能从梯子一步一步向上爬，有的战士嫌这太慢，不愿从梯子上爬，干脆使劲一跃而上，攀着墙壁上墙。力气小的战士跃到半截又掉了下来，反复几次，再跳上去。经过三个小时激战，东圩寨终于被突破。
东、西圩寨瓦解，大圩寨难保，新四军指战员很快攻入大圩寨中。部队打进大圩子就展开激烈的巷战，逐屋争夺，最后敌人纷纷逃往核心工事。1000余敌兵大部分被压缩到核心工事附近负隅顽抗。这时，攻进圩内的部队集中火力向敌人猛扫，手榴弹像冰雹般落在敌群里。部队一个爆破员从人群中跳出来，怀抱炸药冲向大地堡，“轰”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大地堡被炸塌了大半边，砖头、瓦片，夹着敌人的尸体、破衣服、烂棉花一起抛到空中。有的敌人举手投降，有的被炸得呆若木鸡。陈毅向部队下达命令：“严密搜查，活捉王光夏。”
当时东、西两个圩寨陷落后，敌人的士气已十分低落，毫无斗志，不堪一击。王光夏在新四军猛烈的炮火轰击之下，早已躲进地道，并且一遍又一遍地向200里以外的韩德勤拼命呼救。可韩德勤的回音却是冷冰冰的几个字：“援兵不至自理。”眼看大势已去，将要全军覆没，这个骄横不可一世的顽首，急忙找他的心腹十三团团长密谋大计。可是这个团长留下了一堆衣服，早已溜之大吉。王光夏看到末日来临，便也换了衣服，带着警卫员，趁战斗混乱之际，在天还没亮的时候，便从程道口中大圩西北面地道突围，用八仙桌做掩护，四面用浸湿的棉被围着，由四个卫兵抬着四只桌腿，带着十几个人化装逃跑。当新四军冲进堡垒时，王光夏部队分几十路乱跑。新四军曾抓住王光夏，他却化装成了一个小兵，并且乱指乱喊：“前面是王光夏，快去捉呀！”这样又被他跑了。王光夏的小老婆和国民党泗阳县长王乃汉、专署秘书唐凯被活捉。
10月23日，陈毅在程道口战斗初步总结中指出：“十九团此次表现很好，攻击勇猛”，“以百人伤亡，攻下西圩（王顽主力）”。“八路部队基础好，战斗作风亦佳，只需要：一、政策领导;二、战术教育加强，可为华中各军之冠。”11月5日，新四军代军长陈毅、政治委员刘少奇发布训令：“三师十九团团长胡炳云、政委刘锦平坚决执行命令，完成任务，对于程道口战役有决定意义，特传令嘉奖。”
程道口战役除王光夏率百余人逃窜外，余敌大部被歼。共毙伤顽军190人，俘1230人，缴获步枪850支，轻重机枪14挺，迫击炮2门，电台2部，战马57匹及大批军用物资。
当年参战的新四军独立旅（前身为八路军山东教导五旅）文工团员崔保（负责在前线向敌方宣传中共政策和口号）介绍，由于是攻坚战，这一仗打得非常艰苦，新四军伤亡400多人，阵亡官兵全部集体掩埋在程道口，基本上30—50人掩埋一个坑。据不完全统计，新四军阵亡连排干部11人、士兵63人，伤营连排干部43人、士兵317人。
程道口战役的胜利，大振了新四军军威，不仅粉碎了韩德勤西进接应汤恩伯顽军东进、扼杀抗日根据地的阴谋，巩固了淮海和皖东北两大抗日根据地，加强了淮南、淮北、淮海、盐阜四大抗日根据地之间的战略联系，而且由于它是自皖南事变、豫皖苏边区反顽失利后新四军取得的第一次反顽斗争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广大官兵的士气，打击了国民党反共顽固派的嚣张气焰。泗阳地区各县抗日民主政权初步得到了巩固。为了团结抗日，王光夏小老婆被送了回去，国民党泗阳县长王乃汉不愿追随王光夏，留在民主政权做事。
这次战役使新四军参战部队受到了一次很好的锻炼，战斗力有了很大的提高，一些部队对攻坚战初步有了实践经验，武器装备也有了较大的改善，体现了“听党指挥，热爱人民，精忠报国，奋斗牺牲”的铁军精神。在这捷报频传的胜利十月，陈毅同志感慨于新四军战士的英勇精神，欣然写下一首五言诗《咏程道口战役》：“道口破重围，曾经弹雨飞。战场遗迹在，捷报迭来归。”中共淮海区委书记金明1942年2月在总结1941年的淮海区工作时指出：“顽固分子不仅在军事上向我们进攻，政治上也向我们进攻。顽固分子在边区的武装向我们根据地进行‘把粮食抢光，把民枪缴光，把地方共产党员及群众团体除光’的三光政策，在中心区组织暴动，内外夹攻，这个局面到解决程道口战斗才算打开了。”新四军从此取得了反顽斗争的主动权。（编辑 叶松）
作者：中共江苏省泗阳县委党史办公室
副主任科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