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高棉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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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多年前的—次偶然迁徙彻底改变了罗瑞和米莉塔的生活轨迹。如果你到颂莎做客,很有可能会遇到这对夫妇,并被他们的热情感染,你也许还会见到他们收养的儿子纳瑞思,一个活泼可爱的柬埔寨小男孩,罗瑞和米莉塔已经将自己的生命跟颂莎和柬埔寨捆绑在了一起。
  前传
  十年前,来自澳大利亚的年轻夫妻罗瑞·亨特(Rory Hinter)和米莉塔·亨特(Melita Hunter)第一次雇渔船游历柬埔寨的瓜隆群岛。米莉塔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感觉仍历历在目。
  一切都是偶然,先是罗瑞因为工作调动来到金边,两人打算待上一阵子就去纽约。不过他们被飞速发展中的新兴国度所吸引,改变了主意,开始自己创业做地产生意,销售法国殖民时代的老别墅,主要客户都是外国人。听闻柬埔寨西南沿海外围有一串风景优美的群岛,鲜为世人所知,他们便花了两周来此度假。住在西哈努克港,每日穿梭在小岛之间,直到有一天在一位渔人家里吃午饭,对方直截了当地问:“你们想把这岛买下来吗?”
  这是一笔任谁都难以拒绝的好买卖,一周之后,罗瑞和米莉塔回来了,带着翻译、律师,还有装在牛皮纸信袋里的全款——一万五千美金。米莉塔后来告诉我,这位渔人头目把得到的钱全部换成了黄金,镶在了牙齿上。
  这并不是童话的结尾,王子和公主并没有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世外桃源。相反,故事才刚刚开始。从表面上看,两人是吃到了天上掉下的馅饼,事实却并没有那么简单。首要的麻烦是产权,在柬埔寨,外国人不能拥有土地,渔民拥有瓜隆岛的居住和使用权,但出售海岛给外国人是没有先例的法律模糊地带。为此夫妇两人花了几年时间跟政府艰难谈判,最终达成的协议是罗瑞和米莉塔拥有两座小岛Koh Ouen和KohBong的99年租用权,附带条款包括他们需在此进行旅游开发。更大的背景是经济和生态的双重困境。渔民们的生存异常艰辛,而近海渔业已经濒于枯竭,这也是头目出售小岛的原因,他打算放弃捕鱼,带家人返回大陆耕种稻田。
  罗瑞和米莉塔一开始的计划是惯常的奢华酒店商业模式——寻找国际投资人,请知名公司设计,委托一流的酒店集团管理,一切都在如期进行之中,然而小岛偏偏不想选择这样的命运。2008年到来了,在雷曼公司宣告破产的那一周,米莉塔收到了自己的癌症诊断书。曾经位于世界边陲的岛屿成为世界经济锁链连锁反应的一环,“那些大资金统统消失了,”米莉塔对我说,“当大资金进来的时候,我们被边缘化了。”话语权降低,岛屿的未来发展不完全符合自己的设想,“我们的压力非常大”。




  传奇
  此时,她就坐在我对面,卷发挽在头顶,肤色一看便知是由阳光常年塑造的,眼睛明亮,带着笑容,完全不像曾罹患恶疾。
  金融危机爆发后,罗瑞和米莉塔搁置了项目,返回澳大利亚医治和疗养,幸运的是米莉塔康复得很快,停顿之后的思考让他们为岛屿规划了新的蓝图——那就是亲身投入。他们缩小了项目规模,由米莉塔担任设计师,并且用预售酒店别墅的方式募集资金。
  作为柬埔寨第一家奢华型的岛屿酒店,罗瑞和米莉塔非常清楚自己的示范作用。岛上缺乏基础设施,一开始的建设就非常艰难,更难的是获取村民信任,共同谋求可持续发展的未来。罗瑞和米莉塔对居民说不必离开家园,如果他们愿意的话,可以得到工作机会,最终有五户村民留了下来。
  Koh Ouen和Koh Bong位于泰国湾,海湾另一侧就是泰国著名的苏梅岛,风景瑰丽。但因为没有垃圾处理系统,岛屿的环境处于非常脆弱的状态。罗瑞和米莉塔付钱给村民捡拾垃圾,后来附近大岛Prek Svay的居民都受到感染,自觉要求加入。2010年以来,他们从三个岛上共清理了两万袋垃圾,重达80吨。终于,岛屿又恢复了最初的洁净模样。
  清理垃圾的工作让罗瑞与米莉塔成功与村民建立起互信,在岛屿附近200米内设计海洋保护区的计划也因而得到支持。“鱼儿们游回来了。”米莉塔说。保护区的效果非常显著。根据2015年的报告,在保护区范围内的经济鱼类,如鲷鱼、石斑鱼和梭子鱼比附近任何区域都多,附近的珊瑚体系也非常健康。
  2011年,名为颂莎(SongSaa)的酒店开幕,只有27栋别墅,分别位于山顶和海边。它的核心理念被分解到无数的细节中去,一事一物皆有安排。建筑材料取白天然,茅草、竹子、藤条、漂流木,还有从旧渔船上拆下的船板都成为建筑材料,90%的木材都是从附近岛屿搜集和重新利用,修造山顶别墅时开采下来的石头被用于海边别墅的墙体。原因和效果是多重的,解决了远途运输材料的困难,这在当时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兼具节省成本和环保的功用;还让这些别墅不会过分突兀,色调与渔民的房屋相似。岛上蓄有淡水,也建立了一整套污水处理系统,处理过的污水会用于灌溉和厕所冲洗。为了节省水源,所有泳池都是一半淡水加一半海水。
  两个小岛之间用栈桥相连,另外有一条栈桥延伸到海面之上,是四面透风的草棚餐厅。在这里可以享用新鲜美味。颂莎的料理方式以柬埔寨菜式为核心,食材大部分都采自本地,比如水果、蔬菜、海鲜、禽肉,本地的概念可以小到“本岛”和“西哈努克港”。另一些食材有特定的供应商,比如岛上使用的米全部来自北部的一片农田,称为“鹦米”,当地农民承诺保护柬埔寨独有的濒危鸟类巨鹦,为它们预留栖息地,并且发展水田与水禽的共生体系。只有像牛肉和葡萄酒这样的食材是来自罗瑞和米莉塔的家乡澳大利亚。
  颂莎秉承的是一种朴素的奢华理念,并不在于物质的金贵,而是让人置身于天然的一种纯粹状态。电瓶车通常只用于运送行李,其余时间上山下海都要步行;90%以上的员工都是本地人,服务生挑着扁担,用竹筐送餐,任何时候都保持亲切的微笑;户外的淋浴一打开,水流如同瀑布倾泻而下;使用一种特有的细竹子吸吮青柠特饮,竹子取自本地,而制作和供应吸管的家庭可以因此获取收益。
  续篇
  强调环境保护、可持续发展、社区建设的酒店并非颂莎独创,罗瑞和米莉塔的不同之处是,把公益与生意置于同等重要的地位。2013年,颂萨基金会成立,将此前的海洋保育和社区教育中心等项目做了进一步的规划升级。在基金会的平台上,颂莎与多个国际及本地组织合作,集合各个领域的专家、学者和义工,持续进行的项目还包括每年由来自美国的医疗专家进行义诊,在群岛恢复养蚕缫丝,以及拯救濒危海龟等。罗瑞和米莉塔都认为,他们是在经营一家“社会企业”。“我们寻找的地点是那些缺乏工作、医疗和教育机会的社区,生态环境岌岌可危,基金会首先投入工作,而颂莎度假村会带来高端客人和媒体,就像一枚石子投入水中,激起涟漪。如何发挥基金会的作用被视为首要的选址条件。”
  2016年6月16日,柬埔寨农林渔业部正式批准在整个瓜隆群岛成立面积达405平方公里的“海洋渔业管理区(MFMA)”,颂莎基金会和其他一些保育机构持续多年的努力是促使MFMA形成的关键因素。
  有些人可能会担心,来这样的地方度假会不会背上沉重的道德负担。事实上来颂莎本身已经是在帮助基金会运作,酒店每个月最多会把三位客人的入住收益利润交付基金会。“但是,99%的客人都会好奇,我们的员工太亲切和善了,客人会与员工自然交谈,了解他们背后的村落故事,或者跟随科学家探索我们的环保项目,之后很多人会想要更深度地参与,当他们离开酒店的时候,会觉得身心都为之改变。”
  问及下一步的计划,米莉塔先给我看与当地手工艺人合作出品的陶瓷碗碟,白色、灰色和土黄色,有手工捏制的不规则痕迹,配上藤编的垫圈,既朴素又别致;另有取自柬埔寨传统图案花色的丝巾,全手工编织、天然染色,低调的时髦。这些产品将是颂莎品牌进一步拓展的方向。更重大的消息是经过长时间的选址,他们已经决定在柬埔寨北部,靠近暹粒的一片雨林建造一座新的度假村。模式跟颂莎类似,也会协调商业、环境和社区的共同发展。米莉塔说现在仍在与居民建立互信的阶段,“我们不会着急,一切都慢慢来”。
  看来,这个美丽的故事永远不会迎来结尾。我似乎还没有告诉你。Koh Ouen和KohBong在高棉语中意为“他的情人”和“她的情人”,颂莎即为“爱侣”,这是故事主题的最佳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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