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刻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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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 奏


  整个冬天
  我重复这两小节
  随光的变幻
  微妙用力
  这世上 有没有什么因我而改变?
  因为我写的诗
  几只麻雀
  一地雪
  余生在此:
  弹奏就不孤独
  诗多么艰难
  两小节和一生
  不能这样分配:
  白键一节 黑键一节
  诗的结束多么艰难
  琴键上只需指尖抬起
  愤怒 只需双手用力 再用力

先 生


  —— 张澜故居
  有掌声回荡在山谷
  那是时间之手 还将越来越响
  早安先生
  你的布衫棉袍真好看
  大地涌动着草香
  露珠里的太阳清凉
  我鞠躬 对一个奇迹:
  你人生的每一步都是对的
  包括在错误和灾难来临之前
  让生命成为一尊铜像
  现在我来到你身后 想看看
  怎样背着手 会让一个人拥有
  引领低矮事物上升的力量……先生
  你头顶的祥云 故居的灰瓦
  从那边开来的梅花
  也好看

嘉陵江畔


  雾起
  云落
  牵着一只小狗散步的女人
  是欢喜的
  狗的忠诚
  似乎愈合了人的傷口里
  永不结痂的哀怨 叹息
  —— 如果事实并非如此
  就是这首诗的愿望
  江水平静
  青山隐约
  当她和小狗一起奔跑
  腰肢柔软
  双眸含烟
  远近的黄昏都慢了下来

栽种玫瑰的人


  一望无际的玫瑰
  胳膊上密集的划痕 渗出血
  墨镜才是他的眼睛
  玫瑰的芬芳是黑色的—— 做梦吧:
  用你们的脸蛋 财富 麦克风里的光荣
  天空用它明亮的星星
  古印度童话中:凡呈献玫瑰者
  便有权恳请自己想要获得的一切
  多么久远的事……我献出的吻
  只是一个玩笑
  仅此而已
  继续做梦吧:你是我的全世界……
  种玫瑰的人用玫瑰煮熟了他的玉米棒
  和洗脚水……他接受了衰老
  玫瑰让他老有所依 头疼医头 脚疼医脚
  什么是爱情?
  他是一个栽种玫瑰的人
  是卡车将玫瑰运往世界时的滚滚红尘

在 三 亚


  远离大海
  紫金花就落进了我的菜篮
  飞机从屋顶飞过一次
  天空就问候我一次
  散步时我想
  这么好的空气 我却不能替你呼吸
  也不能储存
  不能运送到远方
  孤独就是
  你又重新喜欢上了自己
  每天减去一餐
  一斤二两重的书 每天只消化一克
  万物从太阳中吸取营养
  生命从死亡中吸取 一个时代呢?
  良好的睡眠来自满天星光
  和心怀善念

清明记事


  我亲吻着手中的电话:我在浇花
  你爸爸下棋去了
  西北高原上
  八十岁的母亲声音清亮而喜悦
  披肩柔软
  我亲吻1971 年的全家福
  一个家族的半个世纪……我亲吻
  墙上的挂钟:
  父母健康
  姐妹安好
  亲吻使温暖更暖
  使明亮更亮
  我亲吻了内心的残雪 冰渣
  使孩子和老人脱去笨重棉衣的暖风
  向着西北的高天厚土
  深鞠一躬

伯格曼墓地


  你好
  你真的很好
  你十二克重的灵魂和法罗岛的海鸥赞同
  被你用黑白胶片处理过的人类的疯狂与痛苦
  也赞同
  与你的墓碑合影
  谈论你的女人和电影
  我们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却无从猜测大师隐居的晚年和
  古老壁炉里彻夜燃烧的涛声
  被波罗的海的蔚蓝一再抬升的落日
  仍在天上
  你在地下
  哭泣和耳语
  那个带着小丑面具的老妇人
  她的发辫和裙子多么美—— 当她
  脸颊贴向墓碑
  伯格曼 你的墓前盛开1960 年的野草莓

东湖需要一首诗吗


  它需要有限对无限的感知
  被我们玷污的词语获得清洗
  清澈重新回到人的眼睛
  想一想明天的生活
  满天星光回到夜空
  这古老的景象已经消失了
  多么寂寞的现代
  需要微风吹过水面教会
  干枯的心重新泛起爱的涟漪
  似五线谱上的巴赫 柴可夫斯基
  来过的天鹅
  又来了
  鱼群 鸥鸟 愿望中的丹顶鹤
  需要我们带走今天的阴影 明天的垃圾

为此刻署名


  不是我想要的——
  一些词替换了自己
  一些撑开了伞
  某种力量消失了
  那就为此刻署上我的名字:
  书房里的自然光
  烟草味
  用力碰过的酒杯
  比一首诗更重要的交谈
  和窗外
  草地上
  去掉了尿不湿
  从婴儿车上站起身来
  哗哗尿尿的男孩
  他父亲开怀的笑声……

儿 歌


  坡
  上的时候是坡
  下的时候是坡
  —— 孩子们在唱一首儿歌
  谁的声音
  如墙角堆积的冷风:坡……
  牵着时间的手
  孩子们在唱一首新学的儿歌
  同样的歌词
  他唱着别的什么
  他们独自唱着
  在各自的世界里
  又相互模仿着
  在傍晚的飞雪中
  (选自《扬子江》诗刊2020 年2 期)
其他文献
闭户封城  一切归于安静  疫情让我们感受到  世界原来这么小  小到一個人的呼吸  连着许多人的命  当打开手机  看到有抗疫人员倒下了  久违的泪水  瞬间莅临麻木已久的面容  总会有一些人  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总会有一些喝下去的水  选择你的眼睛流出
期刊
庚子年的风雪把大地重新都梳理了一遍  一本书正落在我眼睛的高度  翻开加缪。尘埃和百叶窗  时光打磨的秩序刚好落在大寒的瓦檐上  当雾气弥漫了石家庄的第一缕曦光  一夜未眠的医护人员站起来,活动僵硬的腰身  护目镜勒出了一朵朵娇艳的红色  那一抹疲惫的笑容犹似孩童  泡皱的手指动了动,春天就被你點燃了  没有一个冬天过不去  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  十二月的颤栗、一月的阴冷  肃杀的西北风拂过空荡
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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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刊
下 雪 了  下雪了  住在我灵魂深处的雪  飞出来了  青苔上加雪,雪上加雪  伸手可触及我喜欢的绵白  神抖抖的树叶,盛开的花  总让我莫名忧伤  如今这光秃秃的枝丫  倒反让我心安  唯有冬天,唯有雪,能使我镇静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我看见冰层封冻下的绿意  步履轻松如雪花翩舞  看看天空,看看桥上都在做减法  空气带着雪的味道沙沙拂面  夜晚裹在雪做的房子里读读朋友的诗集  回想起
期刊
蓝色草原  驶往克什克腾旗腹部  的茫茫白雪中  我们把大青山、五彩山统称为雪山  把达里诺尔湖叫做冰湖  把乌兰布统草原叫做雪原。  一位朋友说他见过草原上奔跑的银狐  比闪电还要快。  另一位说,他只见过一次  蓝色的乌兰布统草原  关于这些草原上的奇事  我是既信,又不信。不写诗的日子  大师挡住了我的去路  当我试图在一首诗中思辨的时候。  这冰峰必定有它另一个维度  我打算思忖一阵子。 
期刊
复 乐 园  我和你之间,隔着一座葡萄园  正如窗帘隔着鸟鸣与白云  直立的狐狸隔着农人的草帽  此刻,我说的是舌尖的层次  是一种颜色的由红到紫  是香气的肉搏,甜度的蹦床  是一千颗果实有一千种液态  而灵魂只有一个  这真是一场伟大的酿造  饮者关心年份,也爱乱世  光明的杯盏,未必被光明认领  如果乐园里也有苦涩,万物有灵  请再次用酒神的歌声一一斟满  看呐,每一滴红酒都能认出  一株藤
期刊
所谓教养  如果把世界缩小,就能心平气和地  穿衣说话。所谓教养,是当你  爱上了天上的某朵云,地上的尘土  在哀牢山天空移动的云穹下  早已忘却了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魔咒  这道魔咒被千万人,供奉于身前身后  就像人类有供电术以来,房间被照亮  昼伏夜出的精灵们,围着光束唱歌跳舞  你可以在光亮下尽情地辨别真伪  就像一个人在火炉前度过寒冷  终于嘘了一口气,看见了腊梅穿墙而过  点点滴滴的腊梅
期刊
蔬菜老了都是花  它们是菜  是晨间装满你篮子里的菜  是你最熟悉的  萝卜白菜青菜菠菜冬苋菜  各种各样的菜,水灵灵的菜  现在它们老了,细嫩的茎  长出纤维,肌肤不再有弹性  强健、粗壮,试图模仿树的形状  全身开满花朵  老了老了  蔬菜老了都是花  所以你看不见沧桑  只看见辉煌  只看见各种各样的枝形灯盏  顶端有光芒呼啸  花瓣里有钟声响起我 忘 了  我忘了这是感动重庆  现场直播。
期刊
林 间 路  去山间只有这一条路  光秃,干净  通过它细长的蜿蜒到达一块  黑暗的永恒  一小团  在幽绿的尽头站立  像看不清脸的隐士  我的脚弹奏着路径像  一颗音符在巨大的弦上游动  风,鸟鸣,笑声  仍是上个世纪的  迈过七八岁时候的溪流与草丛  在一個巨大的树洞前  我坐了下来  二十年前我曾靠着它睡觉  现在被往事吸进去  看到路的两头展现在眼前  发光的路  干干净净从林间伸出  
期刊
漫步极地旷野  一栋建筑最重要的工事  不论构造、耗材  一位工科学者,絮絮叨叨  拉扯出一堆令人头疼的指令  一把梳子、一根锯条  并排躺卧在地下室  它们被永远闲置的利齿  绝缘改锥  车床边无来由地滚动、颤抖  在所有星球旋转的魔法中  它们长出遥远的智慧  它們认识头顶触角的精灵  大海的声音  几段短途旅行  上述种种共同的目的,是  从我们眼前消失  一旦我说出它们  紧接着出现的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