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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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明后,王致富将油坊残毁的设备全部半价处理给了别人。从此,王致富又过起了平淡的农耕生活,和村上大多人一样,日出而做,日暮而息。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再也没有灾害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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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刘大炮也有一段让人羡慕的历史,可硬是被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刘堂黄给荒芜了。刘大炮说话大声大语,身材高大魁武,五大三粗,为人性格粗旷豪放,给何老五家顶匹子地那年的五黄陆月天,锄二遍地时,他起了个五更,吃了早饭,掂个大瓦罐灌了一罐开水,让老伴给他用大麻布包了一箅子十三个蒸馍上地了。中午不回家吃饭,一天一气锄下五亩二分多地,吃掉了一箅子十三个蒸馍,喝下一瓦罐子水。从此落下了锄五亩的“大力士”绰号。
  后来,刘大炮和王大山在镇街上合匹开过一段油坊,一匹子兑一车粗粮,油坊开业没两年,世局就发生了变化,兵慌马乱的影响得生意也做不好了,光赔本不赚钱。刘大炮看油坊生意不好做,见天弄两花三的不好养家糊口。就给王大山商量说:“王大哥呀,我看这世局要变了,这生意也不好做了,也养不着咱俩家人了。我有力气,还不胜我去乡下收些高粮杆挑镇街上卖卖赚两钱养家糊口,你自个经营这油坊生意算了,你看咋样?”王大山也有同感,思忖了一会儿后,就带点不好意思地说:“中,中啊,我也看咱这生意不咋景奇了。那,那就按你说那办吧!我再坚持一段时间看看咋样。好了,我还继续经营,你也再回来咱俩一起干,孬了,我也收拾摊子不干了,到那时咱俩再分这点家当也不迟。”
  于是刘大炮就和王大山他俩分伙了。王大山又单独继续做了两月多油坊生意,刘(伯承)邓(小平)领导的宛东战役就打响了,紧接着镇街上也解放了,王大山也就只该把油坊家具拾掇拾掇拉回到老家闲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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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改时,刘大炮家是贫农成份,就被选上了庄上的贫农协会主席。那时候的贫协主席职务可不得了,它相当于现在美国众议院的院长或中国的人大常委会委员长。他在农村基层的权力可说是大如天了,他既能评议镇压恶霸地主、土豪劣绅,又能管住分田分地,还能管住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人民公社的干部群众。简直是那时候农村民主政治的集大成者。
  刘堂黄长大成人的那些年月,国家大学停止了招生,当工人当兵也由大队和生产队干部推荐,刘大炮就给大队支部书记讲个情,让刘堂黄到部队当了兵。刘堂黄当兵也没上战场,就在湖北省成宁市辖的向阳湖一带喂猪兼管中国文化部和中国文联、中国作协下放到那里参加劳动改造的“右派分子”。
  刘堂黄在家时只上了半年的耕读识字班,没有啥文化,就那样白白的在部队服了三年役干了三年部队杂活,性格却沿袭了他父亲刘大炮的基因,干板硬正,又添增了一份更加的粗野蛮横。复原回队后,刘堂黄就到大队的水利建设专业队当了个带工的小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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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大队的水利建设专业队成员组成都是些青年男女,郑玉秀就是其中之一,玉秀家姐妹多,家里生活困难养活不起她们几个。她从大队初中毕业后,她父亲就让她进了大队水利专业队,被分在刘堂黄那班里参加挖沟建桥修渠搞水利建设工作。
  玉秀刚下学身子弱皮肤嫩手脚笨干活不得门,分的水利土方常常完成慢,刘堂黄见了就慷慨的主动给她帮忙挖修。就这样一来二去,渐渐的慢慢的玉秀先是被刘堂黄刘大哥的帮忙所感动,后来就对刘堂黄产生了暖昧之情。
  那年秋季的一天下午,收工后,大队部来了电影,民工们都不约而同的嚷嚷着喝罢汤了去看电影。玉秀在喝汤时跑到堂黄跟前说:“堂黄哥呀,喝罢汤你到咱工棚伙屋西南角的机电井房后等我,咱俩一路去看电影。你甭跟他们一起走。噢!”
  堂黄从玉秀的眼神里窥探出了女性那特有的诱人的秘密,就应声说:“中啊,喝罢汤了我到你说那地方老等你,不见不散。
  喝罢汤,秋高气爽,月明星朗,黄豆芝麻已经开花,玉米已经甩穗生棒,谷子已经吐蕊,红薯秧子拖满大地,绿豆、花生叶繁枝茂,阵阵微风不时从远方扑鼻吹来,大气中充满着青新的浓郁馨香,万物到处都在勃勃生机的生长着。玉秀换了件浅玉蓝色短袖布衫,在镜子前精心的梳装打扮了一番。堂黄没有换装,还是他原来爱穿的那身褪了色的膝盖和腚部都打了补丁的浅黄色军装,并且在喝汤时,出汗多有点热,就索性干脆把布衫脱掉搭在了左肩上,玉秀先到,她在机井房的背后玉米地里,见刘堂黄粗腰宽膀大摇大摆的到来了,就诡诈地倏然从机房后的玉米棵里一蹦下子蹿了出来,一下子从堂黄背后捂着了堂黄的双眼,堂黄一激愣下子猛劲挣开了玉秀的双手,扭转身抱住了玉秀的腰,用力把玉秀擎到了空中。然后二人都“嘎嘎”的欢笑起来,直把井房旁大杨树上的小鸟和井边的青蛙惊吓得唧唧喳喳扑扑通通的朝四周乱飞乱跑。他俩站定后,玉秀说:“堂黄哥,咱找个媒人搓合搓合成亲吧?”
  堂黄说:“中,中啊。只,只是俺当了几年兵,家里就那几间土坯草房子,一来没有啥家俱,二来又没有啥彩礼钱,不知您家里愿意不愿意呀?!”
  玉秀说:“我来水利专业队前,俺伯就嫌俺姐妹多,养活不起俺几个。这会儿,俺家也不缺啥钱,只要您能给俺伯送些粮面糊口的食物,俺嫁过来能自个顾自个,我想着俺伯也不会有啥意见吧……”
  第二天上午收工后,刘堂黄就趁中午闲暇时间找着专业队上的炊事员当媒人,堂黄还特以从家里装了袋家中仅有的玉米让炊事员带着,去到玉秀家,给玉秀她父母亲叙说了玉秀和堂黄的婚事。玉秀她父亲看堂黄一是转业军人,二是水利队班长,也怪可意,就同意了他俩的婚事。那年秋罢刘堂黄和郑玉秀到镇街上扯了些布料,领了领结婚证,又在家里待了两桌客就算是把婚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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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堂黄和郑玉秀结婚的第二年,农村政策就发生了变化,专业队也散了,田地也分了,各自为政,各家干各家的农活。有本势有能力者都做起了大生意小买卖,没本势没能力的人也干起了养殖种植加工等农副业致富门路。
  按说刘堂黄在部队时还当过生猪饲养员,本应带头养猪致富奔小康哩,可他却在水利专业队养成了好吃懒做爱发号施令的当官习惯,他想着原来专业队时,不干活上边有大队干部管住哩,现在可松绑没人管了,想咋歇着咋歇着,想昨玩就咋玩,怪自由怪舒坦。于是他就对小生意看不眼里,大生意又没本钱的也做不来,养殖嫌脏烦吃苦,种植怕劳累作难,整天游手好闲爱斗个地主,打个扑克脾,好摆个长城来个麻将,时不时的还带上块二八角地输赢几下。饭不照饭时吃,但酒却不断地喝,特别是晚上输了牌再喝醉了酒就回家扒开被子把玉秀没头没脑的痛打一顿,玉秀也曾多次给刘堂黄他父亲诉苦,叙说刘堂黄的不规之举,但这时的刘大炮已是一个病恹恹得弱不禁风,吾身不顾吾身儿大不由爷的没有办法刘堂黄,玉秀还曾多次的耐心的再三的规劝过堂黄,可堂黄说啥是也听不进去规劝也不愿回转了。有时甚至还变本加厉的越发对玉秀施暴。那天晚上,刘堂黄骂着打着玉秀说:“郑玉 秀,我尻你祖宗十八辈子。你家穷,你家父母养活不起你,你是在那晚看电影时硬要贱嫁给我的,你有本事你可走。你走了,我还能再娶房比你漂亮的好媳妇呢!”
  郑玉秀被激怒了,郑玉秀再也忍受不了刘堂黄的无理强暴了,这天晚上待到刘堂黄醉酒如酣,倒睡在堂屋椅子旁边时,自已往桌上写了个字条,连夜跑到集镇上坐早班车远走他乡永无音信了。等刘堂黄第二天早晨酒醒后,看了眼前的字条,上写着“堂黄,我走了,永不会回来了,请你再娶房好媳妇吧!”这才恍然大悟到玉秀真的是舍他而去了,不会再回来了。刘堂黄为此也曾多方寻找,可终也没能再找回来玉秀,后来的日子,他就和他父亲过起了孤儿鳏父的孤单相依为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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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划分成份时,王大山因在镇集上经营过油坊生意,家里的几亩薄地又觅有长工做活,就被划成了富农成份。油坊设备拉回家后,经过五八年大炼钢铁运动的焚烧,几乎损失大半,只剩下一小部分油锤、木匣等小件油坊用具,就这些小件油坊家俱,也已经被拉扯得七零八落地没了下落,始终也没有派上过用场。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的那个炎热酷暑的一天上午,村上召开批斗会哩,红卫兵们先是让王大山头上戴顶高椒帽子,在村上巡回游街,后来就在生产队牛屋院里开始了打斗活动。王大山被打斗得满脸浑身都是血伤,其痛难忍,其状难睹。打斗会散后,回到家,王大山已心力交瘁,不能支持。他就趁着午饭后人们都在歇午觉的时候,偷偷地一个人来到村北头菜地边的土井前,把鞋脱甩在井岸上,一头扎进土井里投井自尽了……
  一直到了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王大山的儿子王致富看生产队也散了,上边政府也鼓励群众经商搞副业做生意了,才又把那所剩无几的~小部分原来的油坊家俱拼凑拼凑,再到县城农机门市店里购置了一套新型的榨油机、电动机、油压挤油机等油坊机械设备,拾起了父亲早年扔掉的油坊手艺,重新开始经营起油坊生意来。
  王致富经过二十多年来的精心经营,油坊生意如今是红红火火的富裕起来了,王致富家也就成了日进百元,月盈千利,远近闻名的暴发户了。王致富也由原来的老土包,变成了如今的洋美人,脸蛋白胖,面容可餐,头发打上发油,抿上摩丝,做了发型后,油光锃亮,胜过电影明星,西装革履领带系脖,煞有一派儒商风度,在村上走起路来可谓是趾高气昂,扬眉吐气……
  这年清明节前,王致富特以到镇街上订做了一块神山金玉石碑,上刻“先父王大山之墓”字样。清明节日那天,王致富还在他那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的宅院内摆设了几十桌酒席,专为先父立碑行孝庆贺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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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事沧桑,物是人非,经过五十多年的风云变幻,这时的刘大炮虽然还活在世上,但却已经是人老珠黄,老态龙种、病魔纠身,不能起床多年了,这些年的刘大炮正处在急需要药钱治病的困难时期。如今,刘大炮一看王大山他儿子王致富,把原来他俩家经营的油坊生意又重新操持起来,并发了家致了富,还特以为他亡故的父亲王大山树碑立传,歌功颂德,大摆宴席,彰名显威。再回想着当年并没有给王致富他父亲分过油坊的家,就把刘堂黄喊到床前一五一十地交待说:“堂黄啊!咱家和王大山家原来搁匹在镇集上做油坊生意时,我兑上过咱一牛车高粮哩。我撤出时,咱俩家也没有分匹,他王大山的儿子王致富如今又把咱那老油坊生意重做了起来,而并且是做得红红火火的富得流油花不完的钱。而我却病成这样,连药钱也弄不来,你这会儿就去把咱那一匹油坊钱给我要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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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堂黄这会儿恰愁父亲看病抓药弄不来钱,自己来赌也把家底赌光了,正朝瞌睡没枕头哩,得到了父亲的圣旨,佯好是有了托辞,就找来了到王致富家讨要银钱的理由。这天傍晚,刘堂黄喝罢汤儿,匆匆地来到王致富家,见到王致富就给王致富说明了来意。王致富一听是来讨要他父辈当年油坊的匹子钱哩,开始还有点人情味的说:“堂黄啊,油坊设备拉回来后,经过大炼钢铁和人民公社化时局的颠簸,都几乎快被毁坏完了,你上我这油坊屋里去亲眼看看!我现在这油坊设备都是从新购置的现代化机械设备,那还有咱过去的油坊设备咧,堂黄呀,念起咱俩家早年搁过匹子做生意的情缘,我给你拿二百块钱,你去给你伯买些药。你回家后再给大炮叔说说,从此,咱这匹子钱就算摊平了。咱俩家也不再纠缠这事啦,噢,堂黄。”王致富一边说话一边去里屋给刘堂黄拿来了二百块钱,刘堂黄接过钱没有回话就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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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堂黄回家后给他父亲刘大炮学说了结果,这阵子的刘大炮已经被病魔折磨,儿子来赌,媳妇逃亡等家务事气急得晕了头,大脑也处在昏迷状态,没人时自己时常念叨些和亡故人交谈的呓语,一听儿子说王致富就给他儿子二百块钱,心里想着,这给支手要饭的一样,想搪塞了结他父亲王大山和我刘大炮家过去合伙经营油坊生意的事哩。就有点气不打一处来似的,虎吃一下子从床上坐直身子说:“王致富他鬼儿子是吃了灯草,说话轻巧哇。他现在油坊生意少说也有两万多块钱的本钱,他想拿这二百块钱来戏弄我,捂我嘴哩,没恁简单。我给你说,堂黄,你把咱的架子车拉来,我坐上,你把我拉到他家去,我非给他讨个说法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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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堂黄把架子车拉到门前,把父亲搀到架子车上,拉着刘大炮来到王致富家。到了致富家后,刘大炮开口便骂:“我日你祖宗王致富,你给堂黄二百块钱这不是打发要饭哩嘛,这不是日骂我哩嘛?你王致富油坊生意少说也有两万多块的本钱,我再不分也得分个万七八千的才对哩,你给我二百块钱,就想了结油坊匹子生意哩,我给你说,拴住日头也说不清。真不中了,咱到镇派出所上说说理去,经经公看你应该给我分多少钱。”
  王致富一听,刘大炮来这是想给他平分油坊家底哩,就火冒三丈地说:“你刘大炮老不死的东西,过去油坊的家底现在已经没有了。我给你二百块是施舍可怜你哩,你要再以老卖老胡搅蛮缠的闹腾我,可别怪我王致富不客气了。甭说你想经派出所了,你就是上县法院、市中院、省高院我也能拿钱打通关节,派个你输我赢的官司结果,不信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瞅着试试。这会儿,我也正想经经公哩。我这会就打镇上派出所的电话,让所长来吧,让所长把咱这事给公断公断。看你有本势能赢我一半油坊家产不成。”
  刘大炮一听王致富也来硬的喷大话哩,就又使出了从前顶匹子地时的牛筋劲。梗梗脖子说:“你打吧,你现在就给派出所打电话,我搁这老等着。派出所来人了,咱俩清在说理。”于是王致富就给镇派出所要通了电话。镇派出所邓所长平常曾到王致富家喝过酒,买过王致富的低价小磨油,和王致富有些私情交往。接到王致富的电话后,就带了两名治安民警,乘坐一辆“昌河牌公安”白色小面包车,来到了王致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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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致富一见派出所邓所长来了,就慌忙迎上车前,寒暄说:“邓所长呀,实在是难为你,劳驾你 来到我家呀!屋里请,屋里请。”说着就给邓所长让坐,倒茶,递烟,邓所长跟着王致富来到了他的二层洋楼堂屋里。
  坐定后,把刘大炮也叫到门前,让刘大炮叙说了事由。邓所长听罢刘大炮叙说的情况后,问王致富说:“致富,刘老汉说这可是真情实事吧?你还有啥补充的没有啦?!”王致富朝邓所长看了一眼,然后点头哈腰似的说:“基本属实。我也没啥补充了,就等邓所长明镜高悬,公断此案哩。”
  邓所长一听王致富也没啥补充,再思忖着这陈猫烂死气的发霉过期事,也没个啥纠缠头了,就皱了皱眉头狠劲抽了口烟,若有所烦的摇摇头说:“这,这算是旧社会遗留下来的陈谷子烂芝麻事,应该归到民事纠纷上论处吧。刘老汉哪,那我就给你调解调解。让致富再给你拿三百块钱,总共五百块钱也不少了吧。你看咋样?刘老汉,安。你认了,就这样下台算了,你要不认了,你上法庭,法院打官司我也不管了,噢!”邓所长说着就让王致富又给刘大炮拿了三百块钱。
  刘大炮想着如今三五百块钱相当于过去的三、五十块钱,总觉得怪亏呢。就认死理的硬撑住不接钱,要上县法庭去打官司,要回他那一半万七八千的油坊匹子钱。
  第二天早晨吃罢饭,刘大炮让刘堂黄拉着架子车,他坐在架子车上。二人来到了县法院,刘堂黄首先来到民事庭,给一名女书记员诉说了事由,那女书记员一边微笑着让刘堂黄坐下,坐下,一边和蔼地说:“你打官司交诉状,得先交五十元申诉费呀。”刘堂黄一听交诉状时还得交申诉费,就又跑到刘大炮跟前给刘大炮说:“伯呀,法院哩说了,得先交五十元的申诉费人家才受理哩。不交钱人家不受理,人家就不管这事了。”
  刘大炮一听儿子说打官司法院还要钱,就又气上了头,他就不自觉地回想起了他当农会主席那阵子,他给老百姓慷慨义务办公的经过,那时大概也是这个秋罢的秋节吧,村子打谷场上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他在群众会上通过群众评议,并认定地主何老五将前妻虐待致死,有人命案后,就把秘书写给他的案状颠倒着呈递给了赵区长,然后简单的给赵区长汇报了何老五的罪状。赵区长就没看上面的字,仰起脸,扯开嗓门大声问打谷场上的群众们说:“父老乡亲们!大伙说,何老五该枪崩不该枪崩呵?大伙一窝蜂似的嗷嗷叫着说:“该崩、该崩呵!”赵区长听了群众的呼声,扭脸让两个武装民兵把何老五拉出人群,举枪“啪”的一声可把何老五给崩了。想到这里,刘大炮就像当年参加枪“崩”何老五时那样的威武雄气,陡然挺起胸脯,又神气了一下,长聚了一口气,脱口对儿子堂黄说:“嘿日他妈呀,这世道真是变了,那时候我收集材料,枪崩何老五就那么简单,这会儿就打个民事纠纷官司就这烦琐,法院是国家的法院,还问冤屈人要钱哩,这和旧社会有啥两样呀,这不也成了旧社会的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难进来的翻版吗?”说到这里时,那口聚住的气没有再接上来,就那样直挺挺的被气死在了架子车上……
  俗话说得好,打死人偿命,气死人不偿命,刘堂黄无可奈何的把父亲刘大炮拉回家草草的安葬了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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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大炮的死,儿子刘堂黄认为是王致富给他伯气死哩。他看正面和王致富家斗,斗不过,就想着用歪办法治治他王致富,叫他也尝尝这难咽的气果。
  王致富家农闲时经营油坊生意,农忙时同村民们一样待弄着田地里的庄稼,春种秋收,春花秋实,春夏秋冬的轮回生产着。
  农历八月是庄户人家往回收获秋庄稼的季节,因“八”和“扒”字谐音,故而农人们就有八月八月,扒扒叉叉收获丰稔秋实庄稼的意思……
  八月的天空因为太阳的南移,而渐渐的由一夏天的沉闷热燥转为秋高气爽,凉气渐浓起来了,也真是二八月乱穿衣呀,秋季的早晨和晚上,老人们有穿棉袄的,小青年们还有穿背心和干活劳累了光脊梁的,所以人们把这个季节称之谓说热不热,说冷不冷的清淡季节,刘堂黄在这个季节里既收获自己田地里的不算丰稔的果实,也在孕育诞生着让人不可思议的古怪离奇的故事……
  这天下午东北风微吹,天空中布满了云彩,好像要下雨似的,村民们都在忙碌着往家收获秋庄稼。有在田间地头用大布包铺地上磕打晒干的芝麻籽的,有把割下来的黄豆摊在打谷场里晒干后垛垛的,王致富他爱人,用黄母牛拉单架辕车,把地里掰下的玉米棒,拉到院里后,把黄牛御了套,拉拴在了房后临大路的老榆树上,接着就去院里和丈夫王致富一起推御起了单架辕车上的玉米棒来……就在村民们都不约而同地忙碌着收获拾掇自己家秋庄稼的时刻里,刘堂黄掂了个几天来磨得锋利的短把小铁铲子,趁人们在慌忙收获庄稼的时刻里,悄悄地来到了王致富家的房后。朝王致富家的大黄母牛左后脚蹄子就是狠劲的一铲子。说时迟,那时快,刘堂黄使用出在部队时向敌人练刺杀的拿手本领,一铲子锄到了王致富家黄母牛左后腿的正蹄窝间,刘堂黄看自己多天孕育的阴谋已经得逞,就拔掉铲子后旋即钻进路边的荒林里逃跑了……王致富家的大黄母牛突然在房后临大路的老榆树上,猛劲挣断拴牢的缰绳,扑通下子扎倒在地上“哞哞”地狂叫起来,脚脖的鲜血突突的流了一地,直把大路沟里的尘土也浸染得紫黑紫黑的……
  王致富在院里听到自己母牛发出惨叫声后,放下手里的正在御玉米棒车活路,迅速地跑到房后,一瞅是自己的黄母牛瘫倒在了地上,再见着黄母牛左后腿蹄子上正往外“突、突、突”地蹿血,就知道出了大事。王致富急匆匆地蹿到母牛跟前,弯下身子仔仔细细地打量审视了片刻后,才一边喝着:“孩他妈,孩他妈呀。咱的黄母牛后腿蹄子好像是被谁砍伤了,你快来看好母牛,再找些棉布先把牛蹄子裹裹,我这就去镇兽医店把张兽医请来治疗治疗。噢,我这就走了。”说罢,王致富慌忙回到院里骑上新购的“奔马牌”摩托一溜烟似的朝镇街上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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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兽医站张兽医听了王致富叙说黄牛出了伤病事故的情况后,就立即带上药械,跨上自己的老式“嘉陵”牌摩托,一溜烟的来到了王致富的黄母牛前,他跳下摩托,取下药械,慢慢地缓步来到母牛伤着的左后蹄前,揭开致富他爱人蒙裹在牛脚蹄上的烂布,伸头、弯腰、张嘴、瞪眼、上下、左右、仔细地进行了观看,最终断定是牛后蹄筋被人用利器锄断后,才直起腰,紧皱了几下眉,摇头叹气地对王致富说:
  “致富呀,你这牛蹄大筋可能是被人用利器给锄断了,现在用药只能治着它流血,但不能再接好大筋恢复它站立起来干活了。唉!牛又不是猪,养着上点胖再胖些好卖钱,牛是干活牲口,牛还得站立起来吃草,牛蹄筋一断牛一站不起来吃草,再喂养着就没啥用处了哇,我看你还不胜这会就给镇街的牛肉锅赵老板打个电话,叫他拉走,你当菜牛卖了算了,现在还能出出血,卖个好菜肉价钱,等拖延时间长了,膘已瘦,肉价也买不高了,到那时候再卖就晚了。这会儿,我也不需给你这牛包扎医治了,免得枉花医药费。你看咋样致富?”
  王致富的确被这突如起来的打击给激晕头了,他从家里到镇街上跑一来回后,这会儿还没还过劲 来哩,听了张兽医的话后,仍然呓怔那里老半天,才十分惋惜而又无可奈何地喃喃着说:“唉!那你要真治不了了,又没有别的办法啦。我,我也,也就只该按你说那办算了。”
  于是,王致富就勉勉强强的给赵老板打了个电话,让赵老板派人,用“时风”牌三轮带拖斗农用机动车把黄母牛拉走了,张兽医也跟上拉牛车,骑上他那“嘉陵”摩托突突突一阵烟似的回镇兽医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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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王致富家油坊生意红红火火,家里的生产力也有了较大的发展,犁地、耕地、打场、运输等农活都不再用耕牛了,但牛在他家所干的零杂活和经济价值还是比较重要和可观的,王致富在家经营油坊生意,田间地头农家琐杂活就由王致富他爱人料理了,春天的麦田中耕穿施些尿素复合肥,秋庄稼出苗后用耘锄耘地,盘地头转场边时往家里拉些沫子之类的轻微农活,秋收时在套种庄稼地里用单架辕架子车拉些花生、玉米棒、辣椒、黄豆秧之类的秋庄稼,闲月时,王致富他爱人使着黄母牛单架辕车,拉袋麦到邻村打面房里磨磨面等农杂活,把老母牛派上用场,还是相当实用的,再加上一头母牛一年还能下头小牛崽,养上半年或两三个月就值一千多元,母牛腹就像一个小银行似的,一年也能给他王致富家创造出千把元的收入,所以王致富家损头母牛,对王致富这个家庭来说仍然是一部分的经济损失。这还是次要的,更主要的还在于王致富家的形象在村上受到了莫大的创伤,用句官话说就是在政治方面的损失就更大了。俗话说:“人混脸,树混皮,人丢掉了金钱只是丢掉了一些,而丢掉了名誉就算是丢掉了很多很多……
  更重要的是,王致富这些年在村上、镇上都是混得有头有脸的头面人物了,若要是简简单单的正常事故伤亡头牛,那对王致富来说也不算啥大不得的事,只不过损失一两千块钱罢了。可这确不同,这是有人伤害于他,有人和他过不去,有人和他较劲要对着干了,这才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大事啊。更何况是“人若是失掉了勇气,就算是失掉了一切”,就算是彻底完蛋了。这怎能使王致富善罢干休咽下这口窝囊气呢。
  于是王致富又打通了邓所长的电话,向邓所长汇报了黄母牛被人蓄意伤害致残,导致不得不拉牛肉锅杀死的案件,镇派出所邓所长又派了两名治安民警来到王致富家,王致富对两个民警给予了酒肉招待,两个民警通过寻问取证张兽医,走访群众,最后和王致富合计后,把嫌疑目标锁定在了刘堂黄身上,然后就于当天把刘堂黄带到了镇派出所,到镇派出所后,两民警又对刘堂黄进行了讯问、拷打、逼供。可刘堂黄至死不承认是自己锄的牛脚,最后派出所以证据不确凿,当事人没有口供为由,又把刘堂黄放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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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后的刘堂黄已经被气得得了精神疯癫病,他先是趁着天黑蹿到王致富的打谷场上,一把火将王致富家的麦秸垛给点了,紧接着又在第二天人们都在饭场里吃早饭的节骨眼上,赤臂光膀的左手掂锤,右手持刀,气势汹汹,充满杀气地蹿到王致富的东屋油坊内,乒乒乓乓的把王致富那油坊的设备给砸了个粉碎,霎那间,王致富油坊屋内一片狼藉,其状残不忍睹,王致富一家人立时被惊吓得躲藏到邻居屋,不敢照面。
  刘堂黄砸毁王致富家油坊设备后,又要找王致富的儿子损伤呢,结果没有找到,于是他就扬长而去的一边走着,一边放出话:“这几天王致富他孬孙坏蛋如果不给我赔礼道歉,赔我油坊万七八千的匹子钱,我不定啥时候非把王致富那唯一的,正在上初中的十六岁的独生子毁了不中。”
  出了这一系列的事故,再听到刘堂黄要毁他儿子的传言后,王致富又找了派出所邓所长几次,向邓所长强烈反映了这些情况,并请求邓所长尽快严惩刘堂黄,可邓所长听后,却把头摇得扑朗鼓子似地说:“精神疯癫人在犯病期间做案是不受法律制裁呀!我也没法子呀,我看你还是给他拿点钱低个头,赔个不是,争取他的谅解,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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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致富得到邓所长的劝慰后,强忍自己心口的怒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在心里埋怨了派出所邓所长后,感到心灰意冷,无可奈何的带了一万元钱,趁着天黑夜静的时候来到刘堂黄家,扑通给刘堂黄跪在了跟前,双手举钱,苦苦哀求着说:“堂黄哥呀,你大人不给我小人怪,都怪我做事欠思量,惹恼了你,这是一万块钱油坊分匹钱,我这就给你瞌头求饶,求你放我一马,不要伤害我的儿子,从今往后,我也不再做油坊生意了……”
  说罢,王致富又朝刘堂黄,鸡叼食儿似的连瞌了三个响头,把钱交到刘堂黄手里,起身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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