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前的夏天,乐队改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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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8月17日,杰佛森飞船乐队在伍德斯托克音乐节上演唱

  这个夏天,《乐队的夏天》火了。原本沉寂已久的中国摇滚乐,终于出圈。
  说到摇滚,马上能想到的词汇是:叛逆、批判。但如果摇滚和综艺相关联呢?这听上去是一个天然的悖论,理解起来有些令人迷惑,但在“万物皆可综艺化”的时代,这种局面并不出人意料。后工业时代的娱乐生产模式,染指摇滚王国,本身就是迟早之事。反过来看,摇滚的娱乐化,早已是不争的事实。
  50年前的夏天,却全然是另一种面貌—摇滚乐“搏击”时代,以图改变丑恶的世界。这个天真的幻想,在伍德斯托克音乐节期间迎来一个高潮,但又迅速幻灭了。
  50年前,搖滚发生了什么?

六十年代乐队的夏天


  从纽约市往北,沿着哈德逊河行进160公里,就来到一个保守的犹太社区—伍德斯托克。这小镇环境宜人,吸引了不少艺术家。20世纪60年代中后期,鲍勃·迪伦就曾在这里休养生息。
  1969年8月13日,伍德斯托克居民们醒来,发现了怪异的景象:无数年轻人滚滚而来。
  他们衣衫褴褛,留着邋遢的大胡子,长发披肩,头戴大花头巾,背着背包、篝火盆和帐篷。他们乘坐轿车、皮卡、旅行车、大客车、马车,甚至不乏怪异的灵车,导致交通严重瘫痪(据称是纽约州史上最严重的的交通拥堵)。后来他们只好把车辆遗弃在路边,换作步行,黑压压地向前行进。
  他们是臭名昭著的嬉皮士,是毒品、滥交和暴力的代名词。他们像中了某种蛊一样,被某种超然的巫术指引,不假思索地来到了伍德斯托克。
  在这里,原本要举行一个5万人的音乐节。但眼下,足有40多万人挤满600亩的农场。另有100万人,因为道路阻塞,寸步难行。
  由于计划过于仓促,人数暴增,音乐节的组织者根本无法卖票收钱,也无法考虑背后的原因。他们最担心的是可能引起的骚乱。此外,很多演出乐队堵在路上,只能依靠直升机才能接驳。
  人群焦躁,额外的威胁也随之而来。一队臭名昭著的“地狱天使”(Hells Angels)摩托党徒也来到现场。很多人担心:“噢,它来了,肯定要出事,你知道的。”幸运的是,“地狱天使”这次似乎暂时收了手,他们走开了。现场乐迷说:“我突然意识到音乐的强大力量,音乐起了作用。”
  不断聚集的雨云,投下了越来越浓重的阴影,几个小时过去,开场乐队还没来。民谣歌手里奇·黑文斯不得不连唱3个小时,他那句“自由—啊”,回荡在天空。
  等到民谣皇后琼·贝兹出场的时候,已经下起了小雨,雾气从她嘴里冒出。她把《乔·希尔》献给丈夫戴维·哈里斯,因为逃避征兵,他正在坐牢。琼以《战胜一切》结束了这一夜,正是雷雨最猛烈的时刻。
  音乐节奉献了那个时代最豪华的演出阵容,琼·贝兹之外,吉他之神吉米·亨德里克斯、蓝调天后詹尼斯·乔普林、迷幻摇滚的先驱“杰斐逊飞机”“感恩而死”,以及谁人乐队……众星云集。
  乡巴佬乔·麦克唐纳高唱着反战歌曲:“gimme an F”,几十万人对着虚空竖起了中指;乔普林在深夜两点才上台,她先是调侃乐迷们是否磕嗨了,随后开始了自毁式的表演。她光着脚,把自己彻底交给了观众,直到筋疲力尽。这也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舞台上。
  同样有种祭献意味的,还有吉他之神吉米·享德里克斯,他执意把出场时间从三点调到了音乐节的最后时刻。此时人们已经缓缓离场,而他则出神入化地弹出了机枪、炮弹和火箭般的呼啸—“整个六十年代最伟大的时刻”,在一种寂寥和荒凉中落幕。
参加音乐节的年轻人把车辆遗弃在路边,换作步行

重返伊甸园


  在官方的视角里,伍德斯托克音乐节现场因为拥挤、天气恶劣、食物匮乏,加上草率匆忙的计划,而被定义为灾区。
  但实际上,50万人挤在几百亩的农场上,并没有引起太大混乱。相反,整个现场自始至终沉浸在爱与和平的美好氛围里。演出结束,人们在帐篷和空地上安然睡去,丝毫没有被恶劣的天气和湿冷的环境影响,过上了理想的集体生活:彼此帮忙,互相救济,一起嗑药。

  “整个六十年代最伟大的时刻”,在一种寂寥和荒凉中落幕。

  如今的人们再也不可能抱着改变世界的幻想去参加音乐节了。

  他们相互拥抱,不分性别、身份、种族。男男女女露出胸部、屁股。人群中,裸体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他们一起游泳、嬉戏。伍德斯托克镇的历史学家伯特·费尔德曼还提醒裸泳者,“在摄像机镜头前,要遮掩一下。”但这无法阻挡他们的兴致。裸露的人们没有杂念,像孩子一样,在暴雨后的泥地里尽情翻滚,仿佛回到了伊甸园,纯真的笑容绽放在他们脸上。
  在音乐节,有一个人因海洛因中毒而死;有一个人在睡袋里熟睡,被垃圾车碾压身亡;还有一个人死于阑尾破裂。当然,更多的美国年轻人死于街头、死于战争。
  神秘的是,也有婴儿诞生在这里。一些医护人员、音乐节组织者、当地农民和嬉皮士都曾表示,他们亲眼所见,一个或者两个,甚至更多个婴儿在这里出生。
  这是一个音乐节,在某种意义上,又远不止于此。它的slogan是“和平与音乐的三天—宝瓶座时代的博览会”,呼应着占星术中的宝瓶座时代,这一时代将与新千年同时到来。   提供幕后支持的当地青年埃利奥特·提伯后来意识到,这三天里,50万人组成了一个“国度”—伍德斯托克国,一个文化意义上的乌托邦。绝望的年轻人不知道怎么活,他们只能来到这里寻找答案。
  后世学者们在解读伍德斯托克时,喊出了那句著名的口号:“这是唯一一次,摇滚改变了世界。”的确,年轻人坚信,摇滚可以掀翻这一切。

时代的幻灭


  1969年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堪称流行音乐史上的一个奇迹。而流行音乐何以具备改变世界的力量?
  在20世纪50年代,摇滚的形态掌握在猫王一代人手里。猫王融合了黑人布鲁斯和白人的乡村音乐,引领了流行音乐的全新形态:摇滚。从内容上看,这一时期的摇滚更多是情与爱的表达,突出某種欢快和忧郁的情调,更多出于娱乐教化而存在。
  60年代早期,纽约的格尼威治村冒出来一份专门刊登抗议式民歌的小报。把抒发情感的民歌,改造成一种抨击时事的尖刀,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鲍勃·迪伦就在这些唱抗议歌曲的破旧咖啡馆里登场了。他像火山一样喷发,迅速成了抗议民歌之王。《答案就在风中飘》《暴雨将至》等激奋的歌曲传唱大街小巷,原本娱乐大众的流行乐,摇身一变,向政治和现实发起了冲锋。这是民谣的高光时刻。
  摇滚也在西海岸的车库里,发生了悄然变化。年轻人在现实面前彷徨无依,借助LSD等致幻剂,试图打开自身的知觉之门。一如赫胥黎写的那本嬉皮士圣经,人们急需寻找一个感官全开的乌托邦,逃离现实。
至少25万年轻人被困在距离伍德斯托克18英里外的高速公路上
尽管音乐节现场环境 恶 劣,但 整个现场自始至终沉浸在爱与和平的美好氛围里

  鲍勃·迪伦意识到了某种潮流的转变。他给吉他插上了电,开始一心专注摇滚。正是他的易辙,把民谣中所具备的思想和力度注入了摇滚,还顺带点化了只写情歌的披头士。无论乐迷们如何指责和唾骂鲍勃·迪伦对民谣的背叛,都无可阻挡地形成了一个新的力量—流行音乐,它可以改变世界,而且理应如此。
  伍德斯托克音乐节没有请来鲍勃·迪伦。迪伦似乎对嬉皮士没什么好感,尤其是他们还要来到自己家门口。但无法否认的是,这一切都跟他有关。主办方的选址,正是对鲍勃·迪伦作呼应。
  美国的50年代,是新古典主义的,有些拘泥于形式。70年代,是一种仓皇与虚无。60年代,则是彻底的浪漫和自由。摇滚和民谣,就是这样的精神象征。用莫里斯·迪克斯坦的话说:“不仅是音乐和语言,也是舞蹈、性和毒品的枢纽,一种自我表现和精神旅行的仪式。”
  60年代是摇滚乐和民谣史上最振奋人心的时刻,也是流行音乐真正具备时代精神的年代。而这一切又在伍德斯托克之后,迅速崩解。
  伍德斯托克成了宏大意象的表征。作为转折点,它的结束,象征着60年代的彻底结束,同时带有高度的戏剧性和隐喻性。
  70年代才刚开始,詹尼斯·乔普林、吉米·亨德里克斯和大门乐队主唱吉姆·莫里森相继去世,他们永远留在了他们的时代。而在旧金山城外的阿尔特蒙特赛车场,滚石乐队的演唱会现场,“地狱天使”再次出现,将一个18岁的少年狂殴致死。血腥的黑色事件,将“爱与和平”的迷梦彻底击碎。
  摇滚乐的伟大革命没有到来,日落大道的夜总会再也听不到迷幻摇滚的声音。年轻人们意识到,激情与叛逆,最终被他们自己踩在了脚下。《滚石》专栏作家戴维·道尔顿曾说:“这一切就像是一场奇特的幻想,如今的人们再也不可能抱着改变世界的幻想去参加音乐节了。”
  21世纪已经过去1/5,伍德斯托克婴儿50岁了。他们即将步入老年,人生的可能性均已全部显现,他们可能参与了这个世界的运作,也可能泯然众人矣。
  如果诞生在音乐节上的几个婴儿真的存在,他们又如何看待今天的世界?关于这个问题,文化学者和历史学家们不会放弃追问,仿佛只要有一个在场的活体文献,就可以佐证莫里斯·迪克斯坦的那番论断:“只有一次音乐拯救了世界,那就是伍德斯托克。”
  伍德斯托克,像一场不曾存在的梦。幻灭,是它留给流行文化最大的遗产:曾有那么一次,摇滚试图改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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