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园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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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种说法,理想的大学学习是“从游”,如同大鱼带小鱼,
  由那么一些饱有学问的教授带领一群群小鱼,在学海中自由
  地游来游去,长成本事。当年就有这种味道
  
  1978年10月9日,我到北大中文系報到,住进了29楼203室。新粉刷的宿舍油漆味很浓,十多平方米,4人一间,挤得很,但心里是那样敞亮。戴上红底白字的北京大学校徽(老师也是这种校徽),走到哪里,仿佛都有人在用特别的眼光看你。那种充满希望与活力的感觉,是很难重复的。
  北大中文系“文革”后第一屆研究生一共招收了19名,我就读的现代文学专业6名。导师是王瑶和严家炎,乐黛云是副导师。
  现在的研究生读了三年书,可能只认识导师和几位上过课的教员,而当年的师生关系很融洽,我们和许多老师都“混”得很熟。孙玉石、袁良骏老师给1977级本科生上现代文学基础课,我们一节不落都跟着听;吴组缃教授的古代小说史、金开诚老师的文艺心理学,也都是我们经常讨论的话题;语言学家朱德熙、岑麒祥,文字学家裘锡圭等,三天两头来研究生宿舍辅导。
  有一种说法,理想的大学学习是“从游”,如同大鱼带小鱼,由那么一些饱有学问的教授带领一群群小鱼,在学海中自由地游来游去,长成本事。当年就有这种味道。
  导师王瑶
  对我影响最大的是王瑶先生。我们上研究生时王先生才65岁,但感觉他是“老先生”了,特别敬畏。
  记得有一回向先生请教关于三十年代左翼文学的问题。我正在侃侃陈述自己的观点,他突然离开话题,“节外生枝”地问我《子夜》是写于哪一年?我一时语塞,支支吾吾说是20世纪30年代初。先生非常严厉地说,像这样的基本史实是不可模糊的,因为直接关系到对作品内容的理解。这很难堪,但如同得了禅悟,懂得了文学史是史学的分支之一,材料的掌握和历史感的获得,是至关重要的。
  王先生其实不那么严厉,和他接触多了,就很放松,话题也活跃起来。那时几乎每十天半个月总到镜春园聆教,先生常常都是从一个话题开始,接连转向其他多个话题,引经据典,天马行空,越说越投入,也越兴奋。他拿着烟斗不停地抽,连喘带咳,说话就是停不下来。
  先生不迂阔,有历经磨难的练达,谈学论道潇洒通脱,诙谐幽默,透露人生的智慧,有时却也能感到一丝寂寞。我总看到先生在读报,大概也是保持生活的敏感吧。辅导学生时也喜欢联系现实,议论时政,品藻人物。
  先生是有些魏晋风度的,把学问做活了,可以知人论世,连同许多社会现象,可贵的是那种犀利的批判眼光。先生的名言是“不说白不说,说了也白说,白说也要说”,其意是知识分子总要有独特的功能。这种入世的和批判的精神,对我们做人做学问都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先生的指导表面上很随性自由,其实是讲究因材施教的。他很赞赏赵园的感悟力,却又有意提醒她训练思维与文章的组织;钱理群比较成型了,先生很放手,鼓励他做周作人、胡风等在当时还有些敏感的题目。我上研究生第一年想找到一个切入点,就注意到郁达夫。那时这些领域研究刚刚起步,一切都要从头摸起,我查阅大量资料,把郁达夫所有作品都找来看,居然编写了一本20多万字的《郁达夫年谱》。王先生对我这种注重第一手材料、注重文学史现象以及以点带面的治学方式,是肯定的。
  1981年我留校任教,1984年至1987年又继续从王瑶师读博士。那是北大中文系第一届博士,全系只有我与陈平原两人。我先后当了王瑶先生两届入室弟子,被先生的烟丝香味熏了7年,真是人生的福气。
  1989年5月先生75岁寿辰,师友聚会镜春园祝寿,我曾写诗一首致贺:“吾师七五秩,著书百千章。俊迈有卓识,文史周万象。陶诗味多酌,鲁风更称扬。玉树发清华,惠秀溢四方。耆年尚怀国,拳拳赤子肠。镜园不寂寞,及门长相望。寸草春晖愿,吾师寿且康。”
  当时先生身体不错,兴致盎然的,万万想不到半年之后就突然过世了。
  “王门”
  现在想来,对王瑶老师的离去,我多少是有些预感的。
  1990年春天我搬家到镜春园,离王先生的76号寓所只二三百米,可是去先生家反而不如以前住得远时那么勤了。我发现先生老了,一下子变老的,我怕见这突然的老态。人老了变得格外温情,听不到以前那样严格直率的批评,边抽烟斗边幽默地大声说笑也少了,坐在他跟前他不再总是谈学问,而是问长问短说一些生活琐事,有时则是沉默。这真使我很不习惯。
  见最后一面是在先生去世前的一个多月。我陪一位国外的学者去拜见先生。告别时这位学者希望先生有机会到她的国家去访学,先生慢声细语地说,只怕不可能了,眼神中隐隐闪现一点不易觉察的凄然。先生是爱活动的,年过70还很硬朗,每年总要南下北上,开会、旅游好几趟。前些年还兴致勃勃飞往日本、法国、香港地区等地访学,现在却一下子自感老了。这次告别后我的心往下沉,隐约有某种不祥之感。
  先生去世来得突然。对于死,先生怕也是有预感的。
  1989年下半年先生因病住院,此后元气大伤,时好时坏,身体大不如前了,情绪变得郁闷。大概是9~10月间吧,我两次到镜春园76号,都听他谈到过死。他显然为自己的突然衰迈感到难过,说恐怕活不过三五年了。我连忙打断他的话,说先生75岁还耳聪目明,又没有什么大的病,活上九十、一百都没有问题。
  先生是非常好强的,他毕生精力贡献于文学研究与教育事业,在多困难的时候都挺过来了,做出那么大的成绩。对于所从事的学业,他一直是很自信的,晚年也还有自己一套一套的研究计划,还牵头承担国家“七五”重点科研项目,一批一批带博士生,指导全国现代文学研究会的工作……如果一个人老了又能超然于世,颐养天年,对于死大概是会比较坦然。但像王先生这样一直没有退休感,事业心又很强的老人,现在突然发现自己衰迈,预感到许多事情都不可能做了,那种失望和痛苦是可想而知的。   但即使在最后的日子里,先生还是坚强地和衰老和死神抗争。
  先生去世前一段時间,我因病心情不好,怀疑自己是否得了中年忧郁症。原来要是为了赶一部书,或准备一门课,可以接连几个月躲在斗室里干,劲头十足,这一阵却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先生虽然自己身心不佳,却还要来开导我,让我养好身体,振作起来。
  他说,既然不会干别的,总还是要做点学问,写点东西。搞学问不必东张西望,埋头下功夫,就能出些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成果。他谈到王朝闻当年在干校那种环境中潜心研究《红楼梦》的例子,又谈到为何“文革”刚结束那几届研究生、本科生中人才济济,说做学问不能太急功近利,讲究的就是“潜心”。
  这些话很平实,不是什么大道理,但此时道来,对我触动极大,我很能体会并感激老师对学生的一片苦心。
  先生和我们的合影就摆在案头。那是先生七五大秩时在镜春园寓所照的。先生满头银发,拿着烟斗,眼神中闪现着学者的睿智,正和弟子们谈笑风生。这种场景永远不会出现了,但又将永远留在我的心头。
  先生75岁时离去,在当代而言,不算高寿,而且他一生历经坎坷,有无休止的各种打压与束缚,真正留给做学问的时间不是很多,但先生达人大观,才华焕发,成为20世纪学术史上标志性的学者。
  先生的第一大贡献,是“中古文学三论”。他在20世纪四五十年代出版的《中古文人生活》《中古文人思想》《中古文人创作》三部书,在汉魏六朝文学研究领域具有里程碑意义,古代文学界对此是有公论的。
  第二大贡献,就是《中国新文学史稿》。这本书命运多舛,体制内和体制外都有很多批评,有些海外学者对王瑶的评价也是偏低的。而王先生自己呢,也说过“史稿”是类似“唐人选唐诗”的“急就章”。其实,如果对这部著作的出现及其时代特征有一种了解的同情,就会承认这是一部非常大气的著作,不是简单地执行意识形态的指令,而是有属于自己的学术追求与文学史构想,尽可能体现出历史的多元复杂性。
  第三大贡献,是人才培养。王先生先在清华,后到北大,从教40多年。按说当年北大中文系藏龙卧虎,王先生资历不算深,级别也不算高(50年代定为三级教授),但是在学生中和社会上的影响都远远超过一般教授,真正是“著名教授”。无论及门或是私淑,如果做个调查,学生们大概都会异口同声感叹先生的人格魅力。学界有所谓“王门弟子”一说,也许不一定确切,但由王瑶先生人格精神所感染而形成的那种人际氛围和学术风尚,的确是存在而且是突出的。
  “严上加严”严家炎
  20世纪60年代初,我还在上高中,就约略知道“严家炎”这个大名。严家炎发表关于《创业史》的文章,对主人公梁生宝的评价不那么高,反而认为梁三老汉写得真实,不概念化,因此还引起争论。对照一下自己的阅读感受,觉得严家炎的见解有根据,敢于说真话,就记住了他的名字。后来上大学,学《创业史》,也讨论过严老师的观点,不过那时开始批判“中间人物论”了,对严老师的观点也连带批判。私下里同学们还是比较赞同严老师的独立见解,听说严家炎还是挺年轻的北大教师,就愈加佩服。想不到若干年后,自己能成为严老师的学生。
  严老师那时正和唐弢先生合编《中国现代文学史》,任务非常重,经常进城,但仍然花许多精力给研究生上课、辅导。
  《中国现代文学史》本来“文革”前就上马了,是周扬直接抓的高校教材之一,动员了唐弢、刘绶松、王瑶、刘泮溪、路坎等一批专家参与编写,严家炎也是主要成员。后来赶上“文革”,编写工作停下来了。一直到1978年9月,重新恢复编写组。因为主编唐弢身体欠佳,实际的编写组织工作是由严家炎主持的。1979年出版了这套三卷本文学史的第一卷,主编署名唐弢。到1981年,第三卷也出版了,改为唐弢与严家炎两位并列主编。这套文学史当时影响巨大,第一卷发行量就达11万册。
  我从这套书中也获益甚多。感觉它的含量非常丰富,处处都有可供开掘的题目,特别是史料功夫扎实,为自己树立了治学的样本。该书又增添了大量过去不能入史的作家作品,例如张恨水、胡风、路翎等,我都按图索骥,找相关作品与评论来读。
  严老师果然是严上加严的。有一回我写了一篇关于郁达夫小说的论文,要投给新创刊的《现代文学研究丛刊》,请严老师指教。他花许多时间非常认真做了批改,教我如何突出问题,甚至连错别字也仔细改过。严老师叫我到他家里去。那时他还住在蔚秀园,很小的一套单元房,书太多,去了只能站着说说话。严老师说,你把“醇酒”错写为“酗酒”了,这一错,意思也拧了。那情节过去三十多年了,还历历在目。
  毕业前安排教学实習,每位研究生都要给本科生讲一两节课。老钱、老吴、赵园、凌宇和陈山都是中学或者中专教师出身,自然有经验,只有我是头一回上讲台,无从下手。我负责讲授曹禺话剧一课,两个学时,写了2万字的讲稿,想把所有掌握的研究信息都搬运给学生。这肯定讲不完,而且效果不会好。严老师就认真为我删节批改讲稿,让我懂得基础课应当怎样上。后来我当讲师了,还常常去听严老师的课,逐步提高教学水平。
  20世纪90年代初,严老师在北大讲授现代小说流派的课,几乎每一讲都是独立研究的成果,如“社会剖析派”是他命名的,淹没多年的“新感觉派”,也是他发掘出来的。他注重史料,又有很好的审美体悟力,善于从大量作品的阅读中梳理勾勒不同流派的创作风格。后来根据讲稿整理加工成《中国现代小说流派史》,影响极大,开启了后来思潮流派研究的风气。
  严家炎为学精审,不苟言笑,连小组会上发言都要先准备提纲,言必有据。他的同辈人赐其“老过”的绰号,意指特别认真且过于执着,有时简直是“认死理”。不过我们当学生的从来不敢叫这个绰号,尽管都领略过他的严厉,何况严老师的认真不见得是“认死理”。
  20世纪80年代中文系招收了很多留学生,和中国学生混合编班上课。有些留学生跟不上,老师一般会手下留情,多给点照顾。严老师却一视同仁,结果有许多选他课的留学生都不及格,甚至给了零分。   有一种传说是严老师一度被推举做北大副校长人选,这未能证实,但严老师的确非常认真地担任过4年中文系主任。那是在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
  我印象最深的是他一上任,就要求“实权在握”。以往中文系主任大都是荣誉性职务,“实权”长期在一位专职副主任(也是比较公道且有魄力的干部,后来调任学校教务部)的手上,人事财务全由他管,系主任也乐得当“甩手掌柜”。但严老师要当有权力且能办事的系主任,自己能说了算,老师们也可以参与管理。他在任几年,的确为中文系的教学及学科建设做了许多实事,中文系的学术风气也变得更民主了。
  其实,严老师不只是严谨认真,亦有“狂放”的一面。他喜欢独立思考,或辟新境,或纠错谬,认准某一点,就力排众议,不顾一切去做。如20世纪80年代对姚雪垠小说《李自成》的高度肯定、90年代高度评价金庸的武侠小说之文学史地位,以及最近几年把现代文学史的源头上溯到晚清等,无一不是别开生面,在学界掀起不小的波澜。
  严老师一谈到学问,总是那样认真投入,一丝不苟,又那样热情冲动,有时一条史料的发现都会让他兴奋不已,津津乐道。而碰到他所反对的观点,就绝不苟同,立马出手纠正或争辩,特别当真,有时说话就有些激动,声音沙哑,手微微哆嗦。这也是难得的学人本色吧。
  名士派陈贻焮
  北大中文系教授陈贻焮先生没有教授的架子,胖墩墩的身材,很随意的夹克衫、鸭舌帽,有时戴一副茶镜,一位很普通的老人模样,如北京街头常常可以见到的。不过和先生接触,会感觉到他的心性真淳,一口带湖南口音的普通话,频频和人招呼时的那种爽朗和诙谐,瞬间拉近和你的距离。
  先生有点名士派,我行我素,落落大方,见不到一般读书人的那种拘谨。谢冕教授回忆这位大师兄总是骑着自行车来找他,在院子外面喊他的名字,必定是又作了一首满意的诗,或是写了一幅得意的字,要来和他分享了。一般不进屋,留下要谢冕看的东西,就匆匆骑车走了,颇有《世说新语》中的所说“乘兴而行,兴尽而返”的神韵。
  20世纪80年代末,陈先生从镜春园82号搬出,到了朗润园,我搬进的就是他住过的东厢房。陈先生很念旧,三天两头回82号看看。也是院墻外就开始大声喊叫“老温老温”,推门进来,坐下就喝茶聊天。我是学生辈,起初听到陈先生叫“老温”,有点不习惯,但几回之后也就随他了,虽然“没大没小”的,反而觉得亲切。
  陈先生擅长作诗填词,在诗词界颇有名气。有一年他从湖南老家探亲归来,写下多首七律,很工整地抄在一个宣纸小本子上,到了镜春园,就从兜里掏出来让我分享。先生还不止一次说他的诗就要出版了,一定会送我一册。我很感谢。知道先生喜好吟诗,这在北大中文系也是有名的,就请先生吟诵。先生没有推辞,马上就摇头晃脑,用带着湖南乡音的古调大声吟诵起来。我也模仿陈先生,用我的客家话(可能是带点古音的)吟唱一遍,先生连连称赞说“是这个味”。后来每到镜春园,他都要“逗”我吟唱,我知道是他自己喜欢吟唱,要找个伴,他好“发挥发挥”就是了。我妻子也是听众,很感慨地说,陈先生真是性情中人。
  陈贻焮先生不做作,常常就像孩子一样真实,有时那种真实会让人震撼。据比我年纪大的老师回忆,“文革”中北大教师下放江西“五七”干校,一个雨天,干校学员几十人,乘汽车顺着围湖造田的堤坝外出参加教改实习,明知路滑非常危险,却谁都不敢阻拦外出,怕被扣上“活命哲学”的罪名。结果一辆汽车翻到了大堤下,有一位老师和一位同学遇难。陈贻焮本人也是被扣在车底下的,当他爬出来时,看见同伴遇难,竟面对着茫茫鄱阳湖,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没有顾忌,没有节制,那情景,真像是一个失去亲人的孩子。他哭得那么动情,那么真挚,那么富于感染力,直到如今,那哭声犹萦绕耳际。”
  晚年陈贻焮的诗词集要出版,嘱其弟子葛晓音作序。葛晓音没有直接评论先生的创作艺术,而主要描述了她所了解的先生的人品和性情。大概她是懂得先生一些心事的。当葛晓音把序文念给陈贻焮听时,他竟像孩子一样哭出声来。葛晓音感慨:“先生心里的积郁,其实很深。”
  陈贻焮先生是一位有广泛影响的文学史家,长期从事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文学史的研究和教学工作,在这个领域做出了重大贡献。尤其是《杜甫评传》,按照古典文学专家傅璇琮先生的说法,就是冲破了宋以来诸多杜诗注家的包围圈,脱去陈言滥调或谬论妄说,独辟一家之言。
  我对杜甫没有研究,拜读陈著时,只是佩服其对材料的繁复征引,又不至于淹没观点,特别是对杜诗作那种行云流水般的讲解,是需要相当深厚的功力的。在我和陳先生接触中,没有聆教过杜甫的问题,他反而喜欢和我谈些郭沫若、徐志摩等。但有时我会想:先生为何选择这样一个难题来做?是否如他弟子所言,心里有很深的积郁?先生对自己的学术成就显然有信心,但付出确实太多了。
  来镜春园82号聊天喝茶,在他的兴致中也隐约能感到一丝感伤。我知道先生正是在82号东厢这个书房里,花了多年的心血,写出《杜甫评传》。大书成就,一只眼睛也失明了。在旧居中座谈,先生总是左顾右盼,看那窗前的翠竹,听那古柏上的鸟叫,他一定是在回想当初写作的情形,在咀嚼许多学问人生的甘苦吧。
  我在镜春园住时,经常看到陈贻焮先生在未名湖边散步,偶尔他会停下来看孩子们游戏,很认真地和孩子交谈。先生毕竟豁达洒脱,永远对生活充满热情。
  万万没有想到,2000年他从美国游历归来,竟然患了脑瘤,在病床上躺了两年,受的苦可想而知。他再也没有力气来镜春园82号喝茶谈诗了。
  先生病重之时,我多次到朗润园寓所去看望。他说话已经很艰难,可是还从枕头边上抽出一根箫来给我看,轻轻地抚摸着。他原来是喜欢这种乐器的,吹得也不错,可惜,现在只能抚摸一下了。我想先生过世之时,一定也是带着他的箫去的吧。
  (授权摘编自新星出版社2017年5月出版的《燕园困学记》,作者曾任北京大学中文系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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