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香港电影金像奖颁奖晚会举行的前3天，十几位内地和香港的电影圈内人士召开了一次名为“香港与中国内地电影更紧密关系”的研讨会。从吴思远摆出证明“内地市场潜力巨大莫测”的详实数据，到陈可辛自述他观察、等待几年后得出的“进入内地市场时机已经成熟”的结论，无论作为与会者的内地导演，还是单纯的旁观者，都能强烈感觉到香港电影人抢滩内地市场的决心，有的媒体说得更直接，就是野心。试想，如果日后有一天，另一部像[无间道]那样的救市电影出来，海报上写的不再是“同城期待好电影”，而是“全国期待好电影”，香港导演们恐怕是要心里乐开花的——这是好事，对我们影迷来说，这也是值得“乐开花”的大喜事。
那么，“好电影”到底在哪儿呢？
就眼下的情况来看，自大捞特捞的[英雄]以下，现在的电影人在影片的宣传和炒作这个环节上比过去进步多了，“包装”这一流行观念似乎已深入人心，我们并不为此担忧。但是在“开发”和“创作”这些同样重要，甚至是更关键的环节上，我们尚未看到太大的起色。毛病出在哪儿呢？
不管是一场检讨会，还是一场研讨会，如果它的主题是以谈判的方式进入，它的话题是以辩论的形式展开，那它多半是一次没有、也不可能有任何结果的务虚会。事实上，关于“创作”和“制作”的问题——这是第三天高峰论坛上预先确立的四个话题中的头两个——在会议上几乎没人谈到。个别人浮光掠影地点到了，但也只是点到为止。在与会者看来，应该还有比这更要紧的事情值得花时间讨论。
至于现场气氛，一个亲临了会议的记者事后这样写道：现场的火药味虽然浓重了点，但这样的讨论对中国电影界和中国观众，无疑是有好处的（大意如此）。也许是我太悲观了，所以对他的观点有点不敢苟同：见识了这几年内地电影的“发展壮大”和香港电影不一而足的“求变求新”，我对中国电影的未来是不敢太存美好希望的。无奈地说，这大概可算是中国的电影观众独有的另一种冷静和成熟。单就本次会议来说，我们看到的，其实更多是分歧和争议，而不是统一和融合，换句话说，我们两地的电影人们，到今天其实还没有真正站到同一条战壕里，“靠拢”尚且达不到，谈何“更紧密”？
因此我们就不必奇怪，一次本可以让两地电影同道肺腑相见的誓师大会，最后却成了只剩一片“杀伐”之声的牢骚总结会：盗版啊、审查啊、发行啊、观众啊，等等等等。总之，内地电影现状成了此次“牢骚”大会矛头所指的被告。从积极的角度说，香港电影人从未如此急切地呼唤内地电影的开放和改革；但问题是，香港人对“国情”的理解才刚刚起步——从97年至今，他们算来不过是7岁顽童。谈到“涉世”，就更浅了。
所谓“夜正长，路也正长”，两地的电影人们还在做着各自的梦。好在，他们还在坚守阵地，并赶上了一个注定要变革的前夜。如今他们有一个愿意摆上桌面，相互切磋和求同存异的姿态，哪怕是走投无路，情急所逼，客观上，这对中国电影的良性发展也许是一个好的开始。
【论坛语录】
1.投资人不识货
[我的兄弟姐妹]导演俞钟：“内地投资商多数没有眼光，像周星驰的电影，我们创作一个类似的剧本，他们这些人直摇头，甚至会说‘这是什么东西’，完全是一种不屑的态度。这样制作电影，我敢说内地永远不可能出现第二个周星驰。”
2.电影节水准低
冯小刚：金像奖办得很不错，比内地电影节办得公正多了，而且很有透明性。（哪些不公正？）当然（金像奖）是相对公正。
《电影双周刊》主编陈柏生：“我觉得金鸡百花奖太奇怪了，连续几届都出现并列获奖的现象。当然我不是说不能并列获奖，偶尔为之大家可以接受，多了就会使奖项贬值。你看人家奥斯卡，办了70多届也才出现过一两次并列的现象，结果金鸡百花几年来都在搞并列，难道真的有那么多最佳让评委们难以选择吗？”
3.观众口味怪，好坏不分
陈柏生：“如果按照我个人看法的话，我认为杜琪峰的[PTU]很不错，比[无间道Ⅱ、Ⅲ]好多了！无论是从创意还是剧情设计以及对白细节上，[PTU]都是一部态度严谨的好电影，而[无间道Ⅱ、Ⅲ]就达不到这个高度。还有[大只佬]也不错。不过杜琪峰这两部片子的票房都没法跟[无间道Ⅱ、Ⅲ]去比，观众的口味就是这么奇怪！”
4.导演反串投机商
陈柏生：“这几年的港产片几乎谈不上什么水准，特别是近5年来，港产片市场完全被日韩及欧美电影给霸占了。这其中最大的一个原因是，很多香港导演的身份已经不再是电影人，他们变成了电影商，看到哪部电影的票房高，大家就一窝蜂地扑上去抢拍同类型的电影。而稍微显得另类一点的文艺片又没人拿钱给你拍。像许鞍华拍了[男人四十]之后，虽然电影获得一致的好评，但市场就是不认可这样的片子。现在观众都爱看娱乐片了。”
5.体制束手束脚
陈可辛：“我希望能和内地的电影发行人合作，了解一下内地的拍戏方式。”
文隽：“这是[无间道]的导演刘伟强，他非常了不起，因为他的电影能通过审查。”
黄真真：“我拍的三部戏都没机会在内地上映，特别是[六楼后座]，我希望以后能有机会。”
6.香港打明星牌、内地打导演牌，各有利弊
文隽：“现在香港电影没有Twins就开不了戏。”
冯小刚：“香港导演不要总以为自己在内地拍戏被束缚了手脚，我们照样能拍出好电影，因为我们的观众比香港观众层次更高！我们内地观众看电影都冲着导演，而香港观众一般都追看明星，包括内地的投资商都是看在导演的份上才花钱。比如陈凯歌，他请什么谢霆锋、张东健都不是关键，哪怕他一个明星都不请，就冲着陈凯歌的名字，电影照样能拍，而且照样好看！香港就不行！”
7.恶性DVD发行
黄建新：“就我所知，香港电影对内地市场的危害是很致命的！特别是很多港片上市时喜欢和音像制品同步发行，这简直扼杀了内地市场的健康发展。你们明知道内地市场还刚刚起步，什么都不是很完善，你们这么一做，那以后内地市场怎么发展？更过分的是，香港电影在本土却不这么干，净在内地做这些事情！”
陈可辛：“近10年来港片都不景气，缺少有远见的大公司来做领头人。现在香港市场上最多的是独立的小公司，它们主要就靠录影带、影碟的发行赚钱，票房分账并不是最主要收入。很多公司现在都把电影当成了夕阳工业在做，所以它们赚快钱，做短期行为。现在的香港太需要有实力的大公司来做领头人，维护健康的运作方式。”
吴思远：“这确实不能怪香港电影，要怪只能怪电影院自己不齐心。如果哪部香港电影和音像制品同步发行了，电影院大可以拒绝这部电影上映。其实香港导演从来不会为音像制品拍电影，他们拍电影当然是为了电影院的观众。”
黄建新：“这种做法，就是谋杀内地院线的帮凶！”
8.盗版猖獗
华谊兄弟太合影视公司执行总监王中磊：“我们自己没有亲自面对盗版商，但还是以200万元的代价求得盗版商推迟发行盗版[手机]。若不这么做，票房将最少损失700万。圣诞节当日票房是870万，而次日盗版一上市，票房立刻下跌到300万。”
吴思远：“你问[英雄]怎么做到25天没盗版？[手机]7天花了200万，[英雄]更多！只是不说罢了。政府有关部门不但要重视盗版问题，正版推出的时间也需要进行探讨。现在的电影业两面受夹，发展艰难。”
广东省电影公司副总经理赵军：“我就曾经被他们请吃过饭，饭后毫不掩饰地要求我在某部电影上映时给他们单独放一场。建议成立反盗版同盟，彻底打击盗版现象。”
上海联合院线经理吴鹤沪：“中国连计划生育都做得到，我就不信政府治不了盗版。”
9.如何通过
所有香港电影人：“如何才能通过内地有关部门的审查？”
黄建新：“首先，电影产业在内地不是一个消费文化，它起着一个正统主流文化的作用，所以香港影片在送审时要主题先行，要学会把影片的主题提到最前面，让有关部门明确你想表达的东西，才存在讨论的可能性。其次，要明确自己的影片是带有香港色彩的。比如杨千女华在[新扎师妹2]中扮演的女警行为出位、夸张，但一旦明确这是香港的喜剧风格后，就有了被接受的可能性。”
徐静蕾：“[我和爸爸]送审时，也遇到过是否‘主题灰暗’的问题，但通过沟通还是获得通过。所以，与相关部门的沟通非常必要。”
陈可辛：“如果在香港放映的话，[手机]也算艺术片。”
10.改革
陈可辛：“这两三年来香港电影进入内地市场的时机已经越来越成熟。过去几年间我一直致力于开发泰国、韩国、新加坡市场，在积累经验的同时也是在等待内地市场的成熟。现在的中国电影市场就像好莱坞出现前的美国电影市场，香港电影人一定要合内地的电影人合作，将双方的经验、优点结合，打造中国人的电影工业。”
冯小刚：“中国电影的改革不能急，要慢慢来。最近国家正在起草[电影促进法草案]，过去叫管理法，从名称上来讲这已经是一个进步。从不允许黑帮片进入到同意刘伟强的[无间道]进入，我觉得这也是一个进步。首先在概念上已经有了转变，先有了新的概念，再装入新的内容就容易了。我们要珍惜现在的局面，如果操之过急，容易被那些反对改革的人抓住把柄，我们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走总比走了三大步再被逼退十步要强。”
11.自己人的“组织纪律性”差
徐静蕾：“我觉得，现在中国电影发展不力，就是因为导演们不够团结。我想问问在座的导演，你们多少人是自己出钱去电影院看电影的？如果你们都不能做到自己去电影院看电影，那还凭什么向政府和电影局提要求！”她又说：“这两年上映的影片，我都看过！我还经常请剧组的工作人员去电影院看电影，这才是对中国电影最大的支持！”
12.自由表达
徐静蕾：“我觉得做导演没什么了不起的。其实谁都可以做导演，因为每个人都有表达自己的权利，现在卡拉OK那么流行，都是因为它可以让每个人去表现自己，大家都来做明星，导演也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对生活也有很多看法，自然想表达出来，所以我选择通过导演电影来表达。”
13.根子是创作
台湾省资深影评人梁凉：“市场问题不该推到盗版身上，也不该推到观众不识货上，根本原因是华语电影不够好！”梁凉又问：“这几年有哪位拍了好电影出来？”各位导演皆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