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呼吸——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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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情提要:萧之杰的身世逐渐浮出水面,原来多年来一直资助他的人就是李汉良。谢依雪请私家侦探吴畏帮忙调查萧之杰的情况,竟然带出四年前的命案。吴畏曾经是江都市刑警队的队长,却不知为何沦落到辞职的下场……
  
  1
  李副局长坐在办公桌后,嘴里吐出了一袅淡淡的烟雾,眼睛半眯着,注视着吴畏,慢慢地说:“这就是你的怀疑?就因为一个不知什么人打来的匿名电话,以及一张没写一个字的纸条?”
  吴畏有不好的预感,但是他还是说:“是的,虽然我现在的证据不够充分,但是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到更详尽的证据来支持我的想法。”
  李副局长站起身,走到吴畏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吴,怎么说呢,你调查的事呢,到现在还只是空中楼阁。没有人举报,更没有人来报案。李汉良李教授也算得上是我们江都市医学界的一块招牌,治好了很多人的疾病。如果你继续调查下去,会引来上面很大的压力。你看,今天你才去了医院,又找了国风医药公司的沈建国,马上我就接到了一大堆的电话。我看,这事你就缓一缓。马上有个去公安大学进修的名额,我已经向上面报了你的名字,上级也很支持你去学习。就这么办吧,你把手上的事交出来,我安排其他人去处理。你准备一下,后天去北京的火车。这是一个机会啊,小吴。我马上就要退休了,身体也不好,等你进修两年回来,这个位子还不是留给你的……”
  吴畏抬起眼皮,冷笑了一声,说:“李局,先是饭馆的厨师伙计,然后是护士,现在轮到我了。您大概也是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别忘记了这里面可能牵涉着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李局脸色一变,瞪着吴畏,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小吴,你什么意思?你不要在这里含沙射影的。什么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什么又叫一条人命?莫名其妙乱弹琴!”
  吴畏什么也没说,只是瞪着李局,眼中全是坚毅。
  李局恼羞成怒地说:“吴畏,我给你两条路。要嘛,你去北京读书,要嘛,你就卷铺盖走路。”
  吴畏嘿嘿一笑,站了起来,摸出了腰间别着的枪放了在面前的办公桌上,又掏出警官证递给李局,冷笑着说:“好吧,我选第二条路。不过,我不会放过这件事的,我会继续调查下去的。”
  
  李局目瞪口呆之间,吴畏已经潇洒地走出了潮湿而又长满了苔藓的警局走廊。他走在大街上,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长长地呼出。
  他对自己说:“好了,现在我该去进行我的调查了。我会让这些人不好过的!”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看了看号码,很陌生。
  
  吴畏没有想到,这个电话竟然是李汉良打来的。李教授约了吴畏在医院附近的一家茶楼见面。
  “真是对不起,没想到我的事竟让吴警官愤然辞职了。”李汉良握着吴畏的手,有些局促地说道。
  吴畏冷笑道:“你怎么会认为是你的事让我辞职的呢?这么说来,你真的有事?”
  “咱们明人就不说暗话了。”李汉良很大气地招呼吴畏坐下,然后说:“我这里当然有事发生,不然你也不会一直盯着我想要寻找蛛丝马迹了。”
  吴畏一屁股坐下,说道:“那你就说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李汉良呵呵乐了,他把他的食指竖在嘴唇上,说:“吴警官,你认为我会说出来吗?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这事我不愿意说出来,你是怎么都查不到结果的。另外再给你说一句,如果你执意要想查出所谓的结果,那么就算你惩罚到我了,又能怎么样?害到的只是生病的患者。我每年可以拯救大约两百条生命,如果你把我投进监狱关上五年,那么你间接害死了一千个病人。如果我以后不能再继续我的医学事业,那么你害死的病人就更多。”
  吴畏哑口无言。他不能否认李汉良说的不是假话,但是他也无法容忍罪案就在他的眼前发生。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陷入沉思,甚至没有注意到李汉良是什么时候离开茶楼的。
  
  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他的调查一无所获,他甚至连一个医院的人都见不到。那个去世的病人,妻子疯了,儿子还在读书,一点线索也找不到。
  吴畏心想,也许他陷入了困境,但这困境不会太长久了。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不仅仅是在几个星期没有找到半点线索,而在接下来的整整两年里,他还是没有找到更多的线索。
  好像每个人都在帮李汉良,也的确,在他监视李汉良的这几个月里,李汉良起码救了几十个人的性命。
  吴畏在考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就算他找到了李汉良渎职的证据,那又能怎么样?
  他于是陷入了无可自拔的泥沼之中,左右为难。于是,他只好用酒精来麻醉自己,整天在酒馆里喝酒,喝得天昏地暗。
  其间,警局的李副局长也曾邀请他重新回职,但是自尊心却让他生硬地拒绝了李局的好意。他宁愿自己办了一家信息咨询公司,也就是所谓的私人侦探社。
  还算好,他曾经的名声为他带来了不少的案件处理。可惜,这当中大多数都是调查婚外情,或者商业纠纷。从来没遇到真正的罪案,这令吴畏感到很没意思,在他的血管里流动着渴望的血液,他渴望解决真正的犯罪案件。
  直到他遇到了谢依雪,直到他看到了箫之杰的照片。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箫之杰正是当年死在医院那个病人的儿子。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像了,就如同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他想,这大概是个真正的罪案吧。一想到这里,他的血液开始沸腾了起来。
  也许,从谢依雪的这个委托中,他甚至可以查到几年前的那起事件的真相。
  于是,他通知了周渊易,当年,周渊易正是他的下级,而如今,周渊易已经做上了当年他的位置。
  这样今天到谢依雪家里来,他也请来了周渊易一起来。
  
  2
  谢依雪听完了吴畏的话,挺直了腰,问:“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吴畏笑了笑,说:“难道你还没有明白吗?四年前的那桩事,虽然我并没有查出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这事肯定与李汉良和你老公有关。而当时医院里死的那个病人的儿子又出现了,而且还和你们身边的人走得那么近,而你们身边的人正一个一个莫名其妙地死去。这说明了什么?”
  “难道你是在说……”谢依雪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箫之杰是在报复吗?他想为他的父亲报仇吗?”
  吴畏叹了一口气,说:“我们现在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只能说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呢?”谢依雪期期艾艾地问。
  吴畏正要回答,这时周渊易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说:“谢女士,你家人的人身安全,我们会重视的,一定不让你们受伤害。”
  
  谢依雪喃喃地念叨着箫之杰的名字,突然她的脸色变得一片煞白。她站起身来,大声叫道:“箫之杰!他现在和晓叶在一起的!”
  她像发了疯一样扑到了电话旁,拨了沈晓叶手机的号码。可只有长时间的盲音,没有人接听。
  她颤抖着声音,叫了起来:“箫之杰一定是想杀死我们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杀死!现在轮到晓叶了!他要杀死晓叶!”
  吴畏与周渊易听着这席话后,面面相觑。
  还是周渊易打破了沉默,他大声对吴畏说:“走,我们回局里去,马上想办法找到箫之杰与沈晓叶。”
  
  周渊易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他让所有的人注意江都市的每一个路口,以及容易隐藏人质的地点。比如农家乐,又比如偏僻的招待所。他将箫之杰的照片影印下来,交到了第一线的每一个警员手上,甚至发到了相邻城市的警局要求协查。江都市实在是太大了,交通也是四通八达。一个人要是想把自己与自己的猎物藏起来,简直是太容易了。
  吴畏一言不发地看着周渊易布置这一切,他也知道周渊易的反应没有一点错误。但是他总觉得在哪里出了偏差。可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对,他也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可以找到箫之杰与沈晓叶。
  他踱出了屋,摸出了一根烟燃上。
  箫之杰到底去了哪里?
  是不是应该换个位置思考?如果我是箫之杰,想要报复这所有扭曲的一切,我会把沈晓叶藏到哪里?
  考虑一下他以前做的事吧,先假定是他做的吧。
  杀死的人都做得干净利落,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如果延续以前的作案手段,他应该不会把沈晓叶藏起来,说不定他已经杀死了沈晓叶,现在要做的只是处理她的尸体。
  一想到这里,吴畏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尸体他会藏到哪里?事实上以前的几起凶案,凶手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隐藏尸体。不管是死在江滩上的那对男女,还是被杀死在空置大楼里的局长女儿,又或者是死于车祸的药业公司老总,他们的尸体都没有被故弄玄虚藏在什么不可知的地方。这次会例外吗?
  过去吴畏就常常对连环命案进行研究。通常说来,连环杀手在犯罪的过程中,都会注意行为的连续性。这不仅仅是凶手的习惯使然,更重要的是可以满足凶手渴望被重视的心理要求。
  如果在二十四小时内找不到晓叶的尸体,那么就可以考虑沈晓叶并不是被箫之杰杀死了。
  可是,箫之杰会改变他的习惯吗?
  他究竟在哪里?
  
  直到傍晚,也没有箫之杰与沈晓叶的下落。
  周渊易有些心急了,他的眼睛泛着红光,像是暗夜里的一只野兽。他感觉自己在陷入困境,他知道如果在二十四小时里找不到箫之杰,这个案子就会愈发地难办。
  这时,他的手机又发出了“双截棍”的歌声。
  是徐婷婷打来的。
  
  “周大侦探啊,你忘记了没有?你还差我一顿饭呢。”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了徐婷婷银铃一般的声音。
  “哦,是吗?”周渊易被今天的事弄得有些心神不宁。但是他随即就想起来了,他曾经因为怀疑徐婷婷的大舅舅李汉良而欠下了这顿饭。
  不过今天听了吴畏说起四年前的那段公案,他又出现对李汉良产生了新的怀疑。但是这些怀疑是没有证据支持的,仅存于理论推理上。
  看来与徐婷婷一起去吃个饭也未尝不可,正好可以顺便从侧面了解一下李汉良的情况。再说了,徐婷婷也算得上是个有吸引力的女孩子。那天在她家里吃的那顿饭,给周渊易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不过,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对徐婷婷不太公平呢?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显得有些太卑鄙了呢?以后让她知道了,说不定连朋友都没得做。再说现在手里的案子还压在这里,他必须要尽快找到箫之杰与沈晓叶,否则这事让上面知道了,沈建国方面的压力会很大的。
  正当周渊易对着电话听筒迟疑犹豫的时候,徐婷婷像连珠炮一般说道:“怎么了,周大侦探,没时间,还在忙啊?再忙吃饭的时间总得挤出来吧?对不?我就在你们警局外不远的稻香村。你要不来,我会很失望的哦。”
  听完了徐婷婷的话,周渊易很轻柔地答道:“我会来的,我半个小时后赶到。”
  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发出这么温柔的声音,就像是对着自己的女友一般。
  周渊易没有女友,他没有女友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曾经的女友们都忍受不了他,他从来都是工作起来不要命,甚至会忘记与女友约会的时间。一接到任务就会马上出发,就算是在和女友吃饭也不会改变他的决定。在女友面前,他从来没有试过温柔的说话,不是他不会,而是他根本做不出温柔的模样。可以试想,一个整天面对最残暴的罪犯与最怪异犯罪的警察来说,想要做出一副温柔的模样,的确是太难了。
  但是今天他居然对徐婷婷说出这么温柔的语气,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难道这个徐婷婷会成为他命中注定的某个人吗?
  周渊易不敢再想了。他系上了衬衣领口上的纽扣,在手下诧异的眼光中,走出了门。
  
  3
  稻香村是一家所谓的民俗酒楼,正印证了一句话,“堂前一棵树,村姑来服务”。一个打扮土得掉渣,脸蛋红扑扑的女孩将周渊易领到了雅间中,他看到了徐婷婷正笑吟吟地坐在圆桌后。
  在徐婷婷的面前摆了一本小说,大概是她在等待周渊易前来的时候,抓紧时间正在阅读吧。
  她一看到周渊易进了雅间,连忙将书合拢,放进了女式坤包中。
  周渊易还是看清了那本书的封面,这是一本珠海版的世界探案经典日本卷。那套日本卷一共有十本,周渊易也珍藏了这么一套,闲暇无聊的时候常常翻出来看上一看。从徐婷婷正在看的这本书的封面上来看,虽然只是晃了一眼,但是周渊易还是很轻松地认出这本书的名字,叫《黑手帮》。
  《黑手帮》是日本本格推理大师江户川乱步的经典作品了。虽然周渊易更喜欢变格派横沟正史的作品,但是对乱步大师的作品也做到了每本必读。他没有想到,徐婷婷竟也是个推理小说迷。
  
  “你也喜欢看推理小说?”正好可以从这本书打开话题,周渊易如此问道。
  “嗯,我很喜欢看的。不过我觉得乱步的文章写得没横沟正史的好看。我最喜欢横沟的《吹着笛子来的恶魔》。”徐婷婷答道。
  周渊易的心里怦的一声,这个女孩的品位竟和她一样。他又说:“我也不喜欢乱步,但是我更讨厌的推理作家是……”
  “松本清张!”两个人同时说出了名字。
  周渊易与徐婷婷竟有同样的爱好与品位,这无疑让话题与气氛融洽了起来。
  点了几个菜,才发现他们竟然对菜品的爱好也几乎相同,都喜欢吃麻辣的川菜。
  周渊易开始对这个女孩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在他的心里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
  不过想起他来的目的是企图从侧面了解李汉良的情况,周渊易不禁心里生出一丝犹豫。“我可以这么利用这个女孩吗?我可以伤她的心吗?”他的心不由得柔弱了起来。
  他埋下头一言不发,只顾着消灭盘中的蒜泥白肉。
  
  “怎么了啊?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案件遇到了僵局呢?”徐婷婷善解人意地问道。
  当然,周渊易是个合格的警员,他绝对不能泄露案件里的机密,特别是这个案件有可能涉及到徐婷婷的大舅舅——江都大学附属医院医院的院长李汉良。
  他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不置可否,继续用筷子拨弄着盘子里的菜。对面这个漂亮的女孩已经让他心神大乱了。
  于是周渊易岔开话题,又与徐婷婷讨论起推理小说来了。不过,因为他最近一直忙于工作,已经很久没看过新的推理小说了。所以当徐婷婷谈起凌十行人、岛田庄司的名字时,周渊易都感到了陌生。
  事实上,周渊易的心思放在案子上,他也想竭力去套徐婷婷的话,从侧面了解李汉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在他心中,又一直存在着一个芥蒂,他总觉得这样是在利用有个他有着好感的女孩。
  所以,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徐婷婷也看出了周渊易的心不在焉,但她并没有说什么。也许她认为,做警察的人都是这样,即使是在与美女约会的时候,也会惦记着自己的工作。而这种敬业的职业精神,也正是徐婷婷所欣赏的。
  吃完饭后,周渊易送徐婷婷回家。当然,回的是江都大学校园里,李汉良的那幢法式老屋。李汉良还是没在家里,大概是在做手术吧。
  徐婷婷在走进屋里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周渊易,笑语嫣然地问:“周警官,要不要进来喝杯咖啡?”
  周渊易心里咯噔一下。要不要进屋喝咖啡?这是电影里用到了滥俗的桥段,正是暗示可以继续交往的潜台词。可是……案子正在胶着的状态,萧之杰与沈晓叶的下落不明,还牵涉着好几起命案,现在怎么能有谈情说爱的功夫与心思?
  周渊易不无情愿地说:“算了吧,还是下次。我还得回局里忙一下工作。”
  当他转身离去的时候,从徐婷婷的眼里,分明看到了失望的神色。
  他刚走出几步,突然听到身后徐婷婷在叫他的名字。回过头来,徐婷婷已经跑到了他的身边。
  徐婷婷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本书,递给了周渊易,正是那本珠海社出的《黑手帮》。
  “周大侦探,这本书你拿回去看看吧。今天吃饭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已经很久没看过推理小说了。还是多看看吧,说不定可以找到破案的灵感。”
  周渊易笑了笑。破案哪有这么容易的?推理小说里的东西,都是虚构的,远没有现实生活里的案件复杂与残酷。如果推理小说真的有用,那这个世界就不需要警察了——需要的只是推理小说作家。
  不过周渊易没有说这些话,他还是接过了这本书,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因为他知道,男女之间最开始的时候,借书是最好的见面借口。因为借了书,一定得约时间还书。而还书的时候,又可以借新的书。
  周渊易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回到局里,周渊易立刻问手下们有没有萧之杰的消息。可惜,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王力在接到了周渊易下午打来的电话,就开始了对萧之杰的寻找。在江都大学,他找到了萧之杰的地址。等上门后,才知道萧之杰当天与一个女孩外出了,而与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萧之杰得了精神病的母亲。
  萧之杰在走的时候,曾经对邻居高大伯说,他会离开几天,请高大伯帮他看一下家,连钥匙都给高大伯了。看来,短时间内他不会回到家里来。
  他去哪里了?他把沈晓叶带到哪里去了?他想干什么?
  当天下午,王力就发了内部的协查通报,把萧之杰的照片发到了各个路口的检查站。可是,直到晚上都没有发现萧之杰的踪影。萧之杰就像一粒落到了撒哈拉沙漠的雨滴,如在人间蒸发了一般。与他一起失踪的,还有他的妈妈和沈晓叶!
  
  周渊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点上了一根白色的万宝路。他感觉,这个案子暂时进入了死胡同。
  
  4
  整整二十四小时,都没有沈晓叶与萧之杰的消息,沈建国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而妻子谢依雪则一直铁青着一张脸,对他一句话不说。每当四目相接的时候,谢依雪总是慌乱地躲开了沈建国的视线。
  保姆何姐像个透明人一样在屋里做着卫生,一言不发,东擦擦、西抹抹。虽然屋里的电视开着,但是声音却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一般。整个屋里的空气像是凝滞了,没有一点生气。与其说是一间住宅,还不如说更像是一幢坟墓。
  
  依雪是不是知道了一点什么?莫非四年前那幕不光彩的事,被她知道了一点风声?可是,事实上,那件事被包得滴水不漏,不可能会有人知道的啊!
  那几个护士去了其他城市的医院,越混越好。那几个饭馆的伙计也离开了这里,永远不会再回来。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都被摆平了——除了一个人,吴畏。
  但是,谢依雪不可能认识吴畏的。谢依雪与吴畏之间不会有任何交集,他们就像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一般,风马牛而不相及。
  
  沈建国这样想道。但是他怎么也不会猜到,就在今天下午,吴畏就在这个房间里,与谢依雪整整交谈了一个小时。
  沈建国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烟缸里挤满了烟头。过了良久,他终于站起身来,走进了卧室,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在卧室里,他拿出了手机,拨出了几个号码,是李汉良的电话。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几句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李汉良在哪里?他在干什么?难道是在做手术吗?
  沈建国又打了个电话给江都医院的朋友,得到的结果却是,那天晚上并没有安排李汉良动手术。
  ——难道李汉良也神秘失踪了?
  他突然感到一种四面楚歌的感觉,他突然发现,身边竟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最好的兄弟吴庆生死了,听警方的暗示,死在废弃的大厦十三层里的那具无头女尸,正是吴庆生的女友魏灵儿。
  当然,警方没有给他说谁是嫌疑人。处于警方的立场,也不可能告诉他嫌疑人是谁。但是,沈建国却隐隐感觉到,这一系列的事,都与那个叫萧之杰的阳光男孩有关。而所有的事,又牵涉到四年前那不光彩的一幕。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他已经知道了萧之杰与女儿呆在一起,而他隐约猜到了萧之杰的身份。这让他感觉毛骨悚然——难道真是萧之杰做的吗?那他现在想对沈晓叶做什么?
  沈建国如坠进了冰窖之中,在卧室里手指颤抖地点上了一根烟,他已记不清这是今天晚上的第几根烟了,两片嘴唇因为吸烟太多而感觉麻木。可是,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靠着香烟来麻醉自己。
  身边与自己有关的人,一个一个死去,先是欧阳梅,然后是魏灵儿,接着是吴庆生。下一个会轮到谁?会是他自己吗?
  他感觉到无助,还感觉到了孤独。而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了绝望与恐惧。这两种油然而生的思绪,如绞缠的蔓藤一般,在心里绕来绕去,挥之不去。
  
  沈建国的手指蓦的一疼,是香烟烧到了他的指头,他连忙扔开烟头,向手指大口大口吹着气。这时他才发现烟头扔在了卧室的地毯上,眼看就要烧开一个洞,他连忙用脚去踩。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如一个炸雷一般,令他心中一惊。
  “喂,你好。”沈建国竭力在电话里作出一副镇静的模样。沈建国之所以能在几年时间里把生意做得这么大,还做得这么活,是和他的刻苦与敬业分不开的。即使是在最慌乱的时候,他也尽量在生意上做到不慌不忙。
  “爸爸——”电话里传来的是女儿沈晓叶的声音。
  “晓叶,你在哪里?”沈建国顿时方寸大乱,忙不叠地问道。
  “我没事。”
  “你在哪里?为什么你的电话关机了?”沈建国焦急地问。
  “手机没电了……昨天我忘记了充电……爸爸,我没事的。”沈晓叶用满不在乎的语气答道。
  沈建国心里突然激去一股无名之火,大声在电话里说:“你这孩子是怎么了?不回来也不给家里打个电话。你知道爸爸有多担心你吗?”
  那边沉默了良久,沈晓叶才诺诺地说了声:“对不起……爸爸,我这里还有点事,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你有什么事?有什么重要的事,竟然可以让你彻夜不归?”
  “爸爸……明天我回来再给你说,好吗?”沈晓叶说完后,立刻挂断了电话。
  “喂喂喂!”沈建国对着电话听筒大声说话,回答他的却只有盲音。
  他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沈晓叶是与萧之杰呆在一起的!萧之杰是个很危险的人物,而晓叶却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身处险境。
  沈建国连忙按手机刚接到的电话号码,重新打过去。可是,那边却没有人接。他听到的,只有绵长而又冷酷的盲音声。
  难道是女儿受了萧之杰的蛊惑,或者刚才的电话,干脆是在萧之杰的胁迫下打的电话?
  沈建国想报警,可是他又怎么能说出自己的怀疑?一说出他怀疑萧之杰的事,就势必要说出萧之杰的动机。那么,四年前的那件事,就会被拔出萝卜带出泥。这显然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也许,这件事应该他自己来处理。
  他望着手机里的这个已接来电号码,竭力让自己冷静。从这个号码的前两位来看,电话应该是从远郊的某个地方打来的。可究竟是什么地方呢?要查到电话来源,只能找电信公司帮忙。可是现在已经是深夜了,而且电信公司也只能在警方的要求下,才能去查验电话号码的所在地址。
  真是一件麻烦的事!
  突然,沈建国想起来,李汉良的侄女就在电信公司上班,好象就是负责通信记录的。那个叫徐婷婷的姑娘,沈建国曾经见过几面,也许她可以帮自己这个忙吧?
  沈建国连忙拨通了李汉良家的电话,他希望马上能找到徐婷婷……
  
  5
  吴畏在自己阴冷潮湿的寓所里,打开了电脑,在网上查找起萧之杰的资料。他的思路与警方并不一样,他不喜欢从已有的资料去寻找相关的线索,他更喜欢从这些资料里去了解萧之杰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只有知道了萧之杰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从萧之杰的心态,去分析他的想法。只有这样,才可以设身处地地去假想,如果自己是萧之杰,那么现在应该会去做什么。
  吴畏先打开了江都大学的网页。在事前的资料里,他已经知道了萧之杰是校报的摄影记者,还掌管着校报的数码相机。
  很幸运,校报所有的文章与图片,都同时发布在了江都大学的校园网上。点开署名为萧之杰的帖子,吴畏看到了一张张摄影图片。这些图片里,有不少构图精美的作品,花鸟虫鱼、五光十色。吴畏也看到了一些萧之杰拍摄到的校园外的车祸现场,其中就有几天前发生在果山水库附近的一起车祸的图片。
  而真正让吴畏深深感到震撼的,是两套系列图片。
  一套,是发生在校园里的突发事件。一只可怜的小猫爬到了一棵大树上,却不敢下来了,一直在树枝上无助地喵喵叫着。于是校园里的学子都行动起来,想去救这只小猫下来。可树太高了,怎么都爬不上去。于是,萧之杰站了出来。他找来几张大小不一的桌子,一张一张重叠起来,小的叠在大的桌子上,转眼就叠了很高。萧之杰站到最高的桌子上,亲手抱下了那只小猫。而在地面接过小猫的人,正是沈晓叶。全过程被萧之杰的同学用数码相机如实记录了下来,最后一张图片,是沈晓叶用一根火腿肠喂猫吃,而萧之杰正含情脉脉地望着晓叶。
  这一切让吴畏感觉到——萧之杰是个有爱心的男孩。吴畏不能相信这样的男孩,会做出可怕的事。
  而另一套让吴畏感到震撼的图片,是萧之杰自己拍摄的。这套图片的主题是关于精神病患者。萧之杰走访了江都市所有收容精神病患者的医院,拍出了一副副构图凝重的照片。他用黑白调的照片,记录下医院里精神病患者的日常行为,并配上了文字。
  “这是一个被忽视的弱势群体,他们几乎被社会遗忘。又有多少人了解他们的生存状态?又有多少人了解精神病患者不为人知的一面?”
  
  吴畏看着萧之杰拍的照片,一边抽烟,一边陷入了沉思。他总觉得这副图片将会与萧之杰现在的下落有关,为什么自己会做这样的联想,他也不知道。也许,这与他多年刑警生涯而产生的直觉有关吧。
  对了,萧之杰的母亲就是精神病患者。难怪他会这样关注精神病患者这个被遗忘的群体。
  从萧之杰邻居高大伯那里得到的信息,萧之杰的母亲常常会莫名其妙跑到街上去,对着陌生人大叫:“都会死掉的!都会死掉的!都会死掉的!”她的丈夫就是四年前在江都医院李汉良手术里死去的萧建,她因为受刺激太深,才患上了精神病。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呆在家里。
  为什么她一直都呆在家里呢?也许是萧之杰觉得母亲呆在家里,他才可以更好地照顾母亲吧?可他现在是学生,哪有这么多时间去照顾母亲?而且,作为一个学医的大学生,他更应该知道,呆在家里对母亲的病情,起不到最好的治疗效果。萧之杰母亲真正应该去的地方,应该是精神病医院,萧之杰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那么——今天萧之杰会不会是送母亲去精神病医院了?今天沈晓叶一直与萧之杰呆在一起,难道是她劝说萧之杰把母亲送到了医院?从沈晓叶的资料看,她也应该是一个充满爱心,并且很细心的女孩。她很有可能做出这样的劝说。
  所有的一切都是吴畏的推测,而这些推测是没有证据的,只是出于吴畏对萧之杰与沈晓叶的性格分析。吴畏决定给全市所有的精神病医院打电话询问,看萧之杰的母亲是否被送到了医院。
  吴畏也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如果真能用这种方式找到萧之杰与沈晓叶的下落,他只能归功于刑警的直觉。
  非常幸运,当他拨打第六个电话,询问远郊的一家精神病医院时,终于得到了消息——萧之杰的母亲在下午被送到了医院接受住院治疗。
  送他来的,有四个人。年轻的两男一女,另外还有位接近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其中一男一女的年轻人肯定就是萧之杰与沈晓叶,那么另外一个年轻男人与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又是谁呢?
  这家医院就在去远郊果山水库的路上,风景秀美、人烟稀少。
  
  吴畏没有继续去猜想那两个男人的身份,而是立刻打了个电话给周渊易。二十分钟后,周渊易就开着越野车,来到了吴畏的楼下,然后他们一起驱车向远郊的精神病医院驶去。
  当他们来到精神病医院时,正好看到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在他们之前到达了这里。下车的人,却是沈晓叶的父亲沈建国。
  
  不用说,沈建国是在联系了李汉良的侄女徐婷婷后,知道沈晓叶是从这里打来电话的,所以立刻赶到了远郊的精神病医院。
  他下车后,随即看到后面停下的越野车。从越野车上,下来的竟然是周渊易与吴畏。当他看到吴畏时,不由得心里一惊——吴畏怎么会到这里来?还是和周渊易一起来的,他要干什么?
  
  吴畏看到沈建国时,第一个反应是——微微冷笑。他本来想问一句,沈先生,怎么你今天没开自己的帕萨特,而是乘出租车过来的?但他马上想起,沈建国的帕萨特已经在几天前,吴庆生的车祸现场里,变成了一堆废铁。
  周渊易与沈建国寒暄了几句,他也知道吴畏曾经与沈建国有所过节,所以当他看到这两人没有交谈时,也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为两人做相互介绍。三人就如此尴尬地走进了精神病医院的高墙大门。
  精神病医院与其他综合性医院是不一样的,绝对没有漂亮的导医小姐,知识一个几乎被人忘却了的地方。
  只有一幢孤零零的深灰色小楼,伫立在不远的地方,散发着微弱的橘黄色灯光,看上去很是阴深。楼前是同样灰仆仆的草坪,也许是因为没人管理,草坪上全是疯长的杂草,凌乱不堪。
  周渊易、吴畏与沈建国三人,各怀心事、默默不语地穿过草坪,走进了灰色小楼。
  
  6
  在一楼的值班医生处,周渊易亮出了自己的证件,然后询问到了萧之杰母亲的病房。在值班医生的陪同下,他们乘坐旧式的绿漆电梯上到了三楼的女病区。就在三楼的病房走廊上,他们看到了坐在长躺椅上的四个人。
  萧之杰搂着沈晓叶坐在一侧,沈晓叶已经疲倦地闭上眼睛,安详地躺在萧之杰怀里,轻轻发出了鼾声。她的身上,披着萧之杰的外衣。
  而在他们对面,还坐着一老一少。一个是江都医院的院长李汉良。而另一个年轻人,周渊易他们都不认识。
  周渊易重重地咳了一声嗽,坐在那里的四个人立刻警醒地望了过来,他们立刻神色各异地望着来到三楼的这几个人。
  沈晓叶看到父亲,眼里闪过的,显然是慌乱的神色。她连忙从萧之杰的怀抱里张挣脱出来,哆哆嗦嗦地问:“爸……你怎么来了?”
  而李汉良则望了一眼沈建国,又望了一眼沈晓叶,问:“哦?!你是她爸爸?!”说完,他又用难以言说的神情,看了一眼萧之杰,再看了一眼周渊易,欲言却止。
  萧之杰显然不知道周渊易与吴畏的身份,他只是局促地站起来,犹豫地对沈建国恭敬地说:“伯父,您好。”
  沈建国面有愠色,他没好气地对沈晓叶说:“你这丫头,怎么出来这么久,竟然不给家里打个电话?你说,你怎么在这里?”
  李汉良连忙走了过来,劝住沈建国,说:“老沈,这事怪我,你听我解释吧。”
  在李汉良面前,沈建国当然不好再继续怒斥女儿,只好气鼓鼓地闭上嘴。李汉良则拉住沈建国的胳膊,说:“老沈,我们换个地方再谈好啦。他们都一天没休息了,就让他们几个孩子歇一歇。”
  他俩走到紧急楼道的玻璃门后,而周渊易也与吴畏跟了过来,四个人在紧急楼道里交谈了起来。
  
  今天下午早一点的时候,萧之杰在沈晓叶的劝说下,终于下决心,要把母亲送到精神病医院去接受治疗。他觉得应该先问问李汉良教授,把母亲送到哪家医院治疗效果会更好,于是打了个电话给李汉良。
  李汉良是知道萧之杰母亲病发原因的,心中一直有愧。他本来想接她到江都医院来,可是想到萧之杰的父亲萧建就是在江都医院去世的,他怕她接触到江都医院的环境,会引发新的病情,所以决定换一家医院,于是介绍了这家远郊的精神病专科医院。
  当时他正在带学生做实验。但是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亲自走一趟,带萧之杰把他母亲安顿好,毕竟他在江都市有着自己的人脉,他介绍的病人,肯定会得到很好的照料。再说他怕萧之杰身上的钱不够,他至少可以在金钱方面帮一下萧之杰。这样一来,起码可以让他一直被愧疚所折磨的良心稍稍好受一点。
  李汉良担心在送萧之杰母亲去医院时,萧之杰母亲突然病发无法控制,于是叫了一个男学生陪他一起去。他挑了一个身体健壮的研究生,这个学生叫龙海。而他并不希望这件事被太多人知道,所以并没有让医院派车接送。
  等忙完所有的事,终于将萧之杰的母亲安顿好后,时间已经很晚了,天也黑透了。医院地处远郊,早没了回程的车。巧的是,他们的手机都没电了,所以沈晓叶没有办法与家里联系。
  而龙海则根本就没有手机,他是从农村到城市来上大学的,家境贫寒。听说为了供他读书,他母亲还到城里来为人做保姆,补贴家用。龙海也是李汉良最得意的学生之一,也特别关照。实验室也是由萧之杰与龙海轮流值班,拿一个勤工俭学的机会给他们。
  
  提起龙海的名字,周渊易也有了点印象。
  记得在调查A物质情况的时候,周渊易的手下王力,曾经找李汉良的学生了解过情况,其中就找龙海谈过话。听王力说,龙海虽然看起来长得五大三粗,但说话却有点娘娘腔,当时他还嘲笑了一番。不过现在周渊易倒对这个家境贫寒的研究生有了些好感。
  
  出了精神病医院,那辆送沈建国过来的出租车还等在那里,沈建国早就料到了可能会没有回程的车,所以给了定金吩咐出租车在这里等他。
  可惜出租车只能坐四个乘客,沈建国正准备让女儿、萧之杰与李汉良上车,让周渊易与吴畏送龙海回城,
  可这时,周渊易走了过来,对萧之杰说:“你可以跟我们坐一辆车吗?我想问你一点问题。”
  “你是谁?”沈晓叶突然问道。她与萧之杰在这之前还没见过周渊易,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周渊易笑了一下,亮出自己的证件,说:“我是警察。”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啊?”萧之杰不解地问。
  周渊易当然不能当着这么多人,说他怀疑萧之杰是几起谋杀事件的嫌疑人,于是婉转地说:“我想找你了解一点事……”
  萧之杰点点头,说:“好吧,协助警方是我应该做的。”
  他正准备跟着周渊易走的时候,沈晓叶突然叫了起来:“你们找他了解情况,也不用在这么晚的时候找他吧?不能明天再说吗?”
  沈建国拽住了女儿,没好气地说:“找他当然是有事啊,你不要再说了,跟我回家!等我回家了再慢慢收拾你!”他当然知道警察找萧之杰是为了什么事,但这事又不能对女儿说出来。他只想快点回去,他一分钟都不想看到与周渊易呆在一起的吴畏。
  李汉良也怀着一样的心事,所以赶紧钻进了出租车。龙海也上了出租车,跟他们一起离去了。
  
  周渊易站在越野车前,望了一眼萧之杰,然后说:“走吧,跟我上车吧。”
  
  7
  越野车上,周渊易两眼直视前方,咬肌高高隆起,一言不发。车里的气氛有点尴尬,萧之杰似乎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这个年轻的警官叫走,一片茫然地望着挡风玻璃。而吴畏则吸着香烟,他拉开了一点车窗,冷风嗖地一声灌进车中,立刻将他嘴里吐出的烟雾吹得一干二净。
  终于,是吴畏打破了沉默。他慢慢地对周渊易说:“小周,我们就在车上问吧?”
  从规章上来说,这是很不符合讯问条例的。讯问嫌疑人,必须要两个以上的警察同时在场,并且要做笔录,并保证是嫌疑人在自愿的情况下进行讯问。而现在,吴畏是个离开警察工作岗位的私家侦探,他并没有资格对嫌疑人进行问话。
  当然,周渊易明白吴畏的想法。吴畏还对四年前的那起案子耿耿于怀,他一直都想找到证据来证明他当初的怀疑并没有出错。吴畏的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他不愿意让别人把他看低了。这四年来他在私家侦探领域做得顺风顺水,也与他刚正不阿倔强的性格有关。吴畏对现在这起一系列的谋杀案件有着非同寻常的好奇,他觉得也许从这起案子,可以挖掘出四年前那起案子的事实真相。
  周渊易决定帮吴畏这个忙。他重重地踩了一脚刹车,将车停在了回城的公路旁。
  
  吴畏慢慢摇下车窗,窗外正好驶过一辆黄色的出租车,正是他们刚才超过的,沈建国一行人乘坐的那辆。吴畏心想,车上的沈建国与李汉良一定看到这辆停在路边的越野车了吧。这两人看到越野车后,他们会想些什么?他们会猜测一个警察与一个前任警察,会问萧之杰什么问题吗?他们又会做如何感想?心里会感觉到慌乱与忐忑不安吗?
  吴畏顿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萧之杰,问:“你知道我们找你干什么吗?”
  萧之杰无辜地摇了摇头。
  “你认识赵伟吗?”吴畏开门见山,直接进入主题。
  “当然,我认识他,他是我的师兄,也是李教授带的研究生。”萧之杰显然认为吴畏是在向他了解关于情人滩上赵伟之死的案件。
  “那你认识欧阳梅吗?”
  萧之杰摇摇头,说:“不认识,当然不认识。”
  “那你在那天晚上,12点到凌晨6点在哪里?在干什么?有谁可以为你作证?”吴畏的语气很是冰冷。
  萧之杰愕然地抬起头,问:“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们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萧之杰虽然很不情愿,但他还是说,那天晚上他回家了。他担心母亲的病又犯了,所以隔天就会回一趟家看望母亲。那天晚上,他一直呆在家里睡觉,母亲可以为他证明。至于赵伟的死,他也是第二天到了学校才知道的。
  不过,按照吴畏与周渊易的视点立场来看,萧之杰的说法,并不能被他们所接受。一则是因为萧之杰的母亲是他的直系亲属,所做的证明并不能取信;二则他的母亲是精神病患者,连行为都不能自控,所说的话真实性更是不能被采纳为证据。
  吴畏又问了萧之杰,在吴庆生发生车祸身亡的时候,他在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那天萧之杰与沈晓叶呆在一起。当吴庆生发生车祸的时候,他俩正好乘车赶回城里,还正好目睹了车祸现场。当时看到被挤成废铁的帕萨特,沈晓叶还以为是自己的父亲沈建国出了车祸,担心得差点号啕大哭。
  不过,这也不能减轻萧之杰的嫌疑。因为吴庆生发生车祸,真正的原因是因为眼药水里被滴入A物质,引起散瞳反应;同时帕萨特轿车的安全气囊被破坏,一根电线被剪断了。这些事都可能是凶手以前做的,事发时有不在场证据,并不能说明什么。
  下一个要问的问题,就是魏灵儿在沈建国公司所在的大厦十三楼被杀、并被割去头颅的时候,萧之杰在哪里。
  而事实上,魏灵儿准确的死亡时间并不能被确定,只能被确定是在发现尸体前24小时左右。萧之杰同样也不能说出自己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因为他不可能做到在24小时中,一直有朋友在身边为他作证。
  这是一种悲哀,在英美法系里,如果没有证据,警方就会认定嫌疑人无罪。而在这个案件里,如果萧之杰找不到合理的不在场证明,那么他就洗不清自己的嫌疑。
  可是,真正令萧之杰想不通的,是自己与赵伟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什么这两个警察会怀疑到自己?
  他忿忿不平地向周渊易与吴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吴畏听了他的问题后,冷冷地看了一眼萧之杰,然后说:“因为你有动机!”
  “动机?我有什么动机?”
  “因为你想为你的父亲报仇!”
  
  萧之杰大骇,他愣了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我为父亲报仇?你们有没有搞错?”他怔怔的问,“我父亲是因病去世的……四年前因为心脏病突发而去世的……当时是李教授亲自做的手术……”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你父亲并不是因为病情严重而去世的,而是因为一起医疗事故去世,并且这件事与一个人有关。你——会不会想办法报复那个人?”吴畏的声音突然提高了音量,问道。
  听完这话,萧之杰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定定地望着吴畏的脸,然后坚毅地说:“会!我当然会报复!”
  不过他感觉自己钻进了吴畏问话的圈套中,所以立刻补充到:“但是你所说的赵伟、欧阳梅、吴庆生、魏灵儿,都与李教授没有关系啊!再说我父亲的死,的确是因为病情严重,我自己也是学医的,在那个手术中,李教授并没有责任的,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医疗事故。”
  吴畏沉吟了片刻,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是的,死了的这四个人,的确与李汉良没有关系。但是,他们却和另外一个人有关——那就是沈建国!他是你女友沈晓叶的爸爸!”
  “可是,沈伯伯与我父亲的死因,又有什么关系呢?”萧之杰还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因为我怀疑,四年前,你父亲之所以会在手术中去世,可能是因为李教授在酒后动的手术。而当天与他在手术前喝酒的,正是沈建国!”
  吴畏说完后,萧之杰的脸上立刻呈现出了不敢相信与愤懑惊异的神情。
  
  8
  萧之杰身体向前倾了过去,拽住了吴畏的领口,大声说:“你说的都不是真的吧?这不可能!李教授对我太好了,就像是父亲一样!什么事都帮着我,绝不可能是罪犯的!”
  吴畏拨开了愤怒的萧之杰,说:“你知道吗?我查过相关的银行帐户资料。每个月李汉良都会划出一笔钱汇到你家里的地址去。你说他为什么会怎么做?”
  “因为……因为他是个好人……”萧之杰这时也有些不自信了,他这才知道四年来一直资助他读书的,竟然就是李汉良教授。他不敢确信李汉良是不是真的做过吴畏所说的事,心中巍然屹立的神像眼看就要坍塌。
  “可是——请注意,他是从四年前就开始给你汇款了。他一定是怕自己忘记这件事,所以一直委托银行帮他把钱汇给你。四年前,他根本就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他,因为那时你还没考进江都大学的医学系。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真的相信他是一个大好人吗?这么多贫困学生,为什么他只帮你一个人?难道这不正是说明他心中有鬼吗?他这是在赎罪!”
  吴畏说完,萧之杰顿时一言不发了,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
  难道,事实就像是吴畏所说的那样吗?
  难道,李汉良真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伪君子?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太可怕了。萧之杰不敢相信,他为心中的神像坍塌而感到难过,更为四年前父亲的死,感到痛苦万分。
  他的眼圈红了,然后几串泪珠落了下来。
  
  车厢里死一般的的沉默,只有三个人沉重呼吸的声音。
  在吴畏问萧之杰的时候,周渊易一句话都没说。他这是想营造一个非官方的询问环境,因为吴畏并不是警方人员——尽管这一点萧之杰并不知道。
  一开始的时候,周渊易是把萧之杰看作一个与四起命案有关的危险犯罪嫌疑人。可是到了现在,他心中的怀疑有些动摇了。
  周渊易转头望了一眼吴畏,两人会心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从眼神里,他看出,吴畏也与他有着同样的想法。
  周渊易与吴畏都有着多年的警察生涯,他们见过太多犯罪嫌疑人的各种表现。但像萧之杰这样的表现,还是第一次看到。
  骤然得知事实的真相,出乎意料的真相,人来的自然反应都是一样的。特别对于萧之杰来说,这种心中偶像坍塌的经历,就如情感上的一次重创。没有人可以继续保持冷静与理性。周渊易看得出,萧之杰流下的泪水,是来自真情的流露,并不像是作伪。
  如果刚才萧之杰的表情是伪装的,周渊易只有叹服他的演技,并提请奥斯卡大奖,可以多颁发一尊最佳男主角的小金人给他。
  
  周渊易回过身来,一言不发,猛的一脚踩向油门,越野车如离弦的箭一般,向城里驶去。
  入城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周渊易突然问萧之杰:“你是回家还是回学校?”
  萧之杰一愣,问:“你们不是把我当嫌疑人吗?现在准备让我回去了?”
  周渊易点点头。
  萧之杰还是选择回了家,因为这么晚,也没办法进宿舍了。
  周渊易与吴畏找了一家通宵营业的大排档坐下,要了几瓶啤酒和几份炒菜。周渊易晚上与徐婷婷吃的那顿饭,实在是吃得太局促了,在医院的时候就感觉有些饿。当然,酒是给吴畏准备的,周渊易要开车,所以滴酒不沾。
  吴畏喝了一口啤酒,问:“就这么放走萧之杰?你不准备再多找他了解点情况?”
  周渊易反问:“你真觉得他是凶手?”
  吴畏耸耸肩膀,答道:“我也知道,他不是凶手的可能性很大。不过至今他找不出严密的不在场证据。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性,所以还应该对他继续进行调查。”
  周渊易点头,说:“是的,我会继续安排王力调查萧之杰的。不过,如果他真是无辜的,那么这个案子似乎就走进死胡同了……我们找不到下一个有动机的凶手了。”
  就在这个时候,周渊易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还是那二十四和弦的《双截棍》。看了看号码,是萧之杰打来的。
  他刚走不久,现在打电话过来又是为了什么事?
  
  萧之杰在电话里,激动地说:“周队长,我想起来了!赵伟死的那个晚上,我先回了一趟家,妈妈睡着后,我就去屋外的网吧上了一通宵的网。一直在江都大学论坛里灌水赚分,你们可以去网吧查一查。如果查证了,那么我就洗清嫌疑了!”
  挂断电话,周渊易向吴畏转述了萧之杰的话。吴畏失神地吸了一口香烟,然后猛灌了几口啤酒,说:“看来,这案子真的走进死胡同了。”
  当然,萧之杰的话还是必须要去证实一下。既然那家网吧是通宵营业的,那么现在应该还开着。于是周渊易匆匆将饭菜打包,与吴畏驱车向萧之杰住的地方赶去。当他们来到那家网吧的时候,看到萧之杰已经等在了网吧门口。
  为了防止未成年人上网,江都市已经实施了很久的网吧实名上网制度。进入网吧的人,都必须持有凭身份证办理的上网IC卡,刷卡后才可以上网。而上网记录也必须要保留一个月的时间等待文化局随时抽检。
  在网吧里,周渊易在上网原始记录里,查到萧之杰果然在当天晚上十二点的时候进入网吧刷卡上网,而结帐的时间是早晨七点。
  打开萧之杰使用的那台电脑,查到了那天他上网的历史记录。用他的帐号进入江都大学的校园论坛,在事发的当天,他的确在很多帖子后面都留言回复。几乎是每隔半个小时就会回一个贴,而在半个小时里,是根本没时间赶到江都大学的情人滩,杀死欧阳梅与赵伟。
  本来江都市严禁网吧通宵上网,但是很多小网吧却阳奉阴违,偷偷在午夜之后私自营业。从网吧的角度也可以理解这种做法,毕竟现在做网吧的费用很高,电脑越来越普及,在网吧上网的人越来越少,网吧却越来越多,对网友的收费却越来越低。不通宵营业,实在是难以维持网吧的费用。
  但是没想到,正是这家违规通宵营业的网吧,给萧之杰提供了确实的不在场证据。
  虽然说不排除萧之杰买凶杀人的可能性,但是周渊易实在无法想象,一个穷学生会有足够的金钱去雇请杀手。
  至此,萧之杰的嫌疑完全被排除。
  
  9
  送吴畏回了家,周渊易也开车返家。
  天已经快亮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困倦。看着天边露出的鱼肚白,他在沉思。
  ——这个案子现在已经走进了死胡同,找不到任何有动机谋杀的人。
  这一系列的凶案究竟是谁干的?
  周渊易决定再重新整理一下思路。
  
  最开始死的,是那对貌合神离的情侣,赵伟与欧阳梅。欧阳梅是沈建国的情夫,而赵伟是李汉良的学生。
  有证据表明,在事发前,赵伟给沈建国的妻子谢依雪打过电话,说他要帮谢依雪杀死夺走丈夫的欧阳梅,并索要三万块钱。那么,欧阳梅就有可能是被赵伟杀死的。
  而赵伟又是谁杀死的呢?难道是他约来的同伙?难道是同伙为了独吞那三万块钱,所以杀死了赵伟?人真是可怕的动物,为了三万块钱,竟做得出这样惨绝人寰的事!
  而这个凶手,因为使用到了A物质,所以他一定是与江都大学医学系有关的人。换句话说,他一定与李汉良有所联系。
  可是,这个人究竟是谁?周渊易却一点头绪都找不到。
  
  再说第二件案子,按发现的先后次序,死的是魏灵儿。她是沈建国助手吴庆生的女友,同时也是卫生局长魏澜的女儿。她为什么会被杀?这是一个让周渊易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按道理说,魏灵儿并没有与任何人结怨,更没有惹到与江都大学有关系的人。如果一定要找个理由,那么就是——凶手是为了报复其他人,所以迁怒于魏灵儿。魏灵儿的关系人很简单,就吴庆生与魏澜。
  如果说事起的缘由是吴庆生,那么很有可能凶手是冲着沈建国来的。他的目的难道是要让沈建国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死去吗?这个凶手实在是太过于残暴了!
  换个角度,如果针对的人是她的父亲,卫生局长魏澜。那又会有什么人会做这事呢?卫生局长是个肥缺,惹到的人肯定不会少,特别是针对医药市场上的药商医商。但在生意场上,那些医药生意上的人,都是求财求利不求气,个个都是大老板,很难想象会有人因为泄私愤而去杀卫生局长的女儿。这很不符合逻辑——要是真惹急了,也会去杀魏澜的,为什么要杀魏灵儿呢?从了解到的情况上来看,魏灵儿与父亲的关系并不是太好。如果着是因为魏澜的原因杀死魏灵儿,那她实在是死得太冤枉了。
  再换个角度,如果既是针对魏澜,又是针对吴庆生,那么他们之间有什么交集呢?他们都是在医药圈子里混的,而吴庆生追求魏灵儿,有很大程度上,是看中了女友父亲手里的重权。可是,吴庆生又会与魏澜同时惹到什么人呢?
  
  而吴庆生的死就更可以做这样的理解。有可能是他自找的麻烦,也有可能是因为沈建国的原因。事实上,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因为那辆帕萨特平时都是沈建国在开的,安全气囊被破坏了,受影响的更应该是沈建国。而且沈建国与吴庆生都有滴眼药水的习惯,眼药水被掉包则说明——会不会凶手认为,随便死哪个都没关系,两个人都是他的目标?
  可什么人会有机会进入沈建国的公司掉包呢?而且这个人还与江都大学的药物实验室有关联?
  
  周渊易想得头都有些疼了,可还是理不出一点有价值的线索——看来,这个案子的确是走进了死胡同,找不到一个有可能是凶手的嫌疑人。不管是从动机,还是从凶手可能的身份,都找不到一个可以寻找的突破口。
  望着窗外渐渐升起的一轮红日,周渊易忽然觉得有点疲倦,他这才想起已经一夜没睡觉了。躺在床上之后,他又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很想睡觉。翻腾的思绪令他有些兴奋过度了,为了尽快入睡,他在公文包里找来一本书翻了翻。这本书正是吃晚饭时徐婷婷借他的那本《黑手帮》。
  这本书,周渊易在读警校的时候就看过了。但已经过了很多年,他早就忘记得一干二净,所以现在重新读起,倒也觉得很是有趣。
  这个故事是讲,一个公司的董事长突然接到电话,说有人绑架了他的女儿。等他付了赎金后,女儿也没回来。他以为是女儿被撕票,刚报了警的时候,女儿却回来了。原来他的女儿是个叛逆的少女,趁着几天假日与男友去北海道泡温泉了。她怕父亲不同意,所以先斩后奏,根本就没给家里人说。打电话的人,正是知道了董事长女儿的性格,趁她外出的时候假意说绑架了她。于是董事长不明不白被人骗走了赎金。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却被江户川乱步写得丝丝入扣,读来煞有有趣。特别到了解谜的那段,更是看得周渊易哑然失笑。这还真像昨天晚上的沈晓叶失踪事件。所有人都以为沈晓叶是被萧之杰劫持走了,要对之不利。谁知道事实的真相却是一对小年轻护送老人去医院。
  其实从推理的角度来说,这只是从两个角度来看问题而产生的误会。正是这样的误会造成了巨大的情节冲突。
  沈晓叶的“失踪”,又何尝不是一次审视视觉不同造成的误会?
  一件事,常常都有好几个表现的途径,要是判断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误入歧途。
  
  两个角度来看问题!
  一想到这里,周渊易突然心中一亮——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来看这次一系列的命案呢?
  以前周渊易一直以为案件的凶手是赵伟的同伙,是因为想独吞三万块钱而杀死了赵伟。说不定,这正是走进了歧途,被凶手的障眼法所迷惑了。
  说不定,凶手根本就不是赵伟的同伙。说不定,欧阳梅与赵伟的死,根本就是两起单独的案件——赵伟为了抛弃当桑拿女的女友而杀死了欧阳梅,凶手又因为其他事杀死了赵伟!
  对!的确有这样的可能性!以前一直都局限在了赵伟身边寻找相关嫌疑人,却一直没找到可疑的人。唯一一个有嫌疑又有动机的人,萧之杰,最后也被确认为与本案无关。
  现在,是不是应该去想一想,赵伟被杀是否有其他的原因?
  周渊易心中顿时豁然开朗,连觉也不想睡了,兴奋地在屋里踱来踱去,等待着上班时间的到来。
  
   下期预告:周洲易转换思路以后,能否顺利找到赵伟被杀案的真凶;谢依雪突然要回老家休养安胎,此程会有什么遭遇;萧之杰的母亲住在精神病院里,却无故遇害;徐婷婷自愿助周洲易一臂之力,会加速案件的侦破,还是会卷入新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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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愚人节的邀约    不知你是否还记得那样明媚的早晨,走在校园的小径,你与我擦肩而过。而你是否能够知道,走过去的我,复又转身,默默凝注你的远离。你总是一如既往的无知无觉,只留给我一个漠然的背影……  愚人节来了,如果我守候在那古老的天台上,你是否会愿意欣然前往?我需要从你口中得到答复,来揭示你,是否只是上帝给我开的一个玩笑……  倾心人  2007年3月31日  从传达室刚刚领来的信件摊开在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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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是个爱洁净的女孩,习惯每天都去浴室。  学校的浴室是那种老旧的陈设,五六十平米的单间,只有十多个水龙头,为了能洗得痛快些,我都是避开洗浴高峰,趁着中午人少的时候去洗。中午浴室的开放时间是十一点半到一点半,我下午有课的话就吃完饭十二点左右去洗,而星期五我下午没课,吃完午饭便小憩一会儿,一点再去。因为我知道大部分学生都会在一点半去上课,这样那个时间段里就不会有什么人和我抢占龙头了。  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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