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上野鸡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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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不久,“打工皇帝”唐骏被“学历门”闹得灰头土脸,这不禁也让人们开始以质疑的目光审视以往风光无限的“海归”,他们是在哪所学校镀的金?留学文凭的含金量究竟有多少?据悉,除了唐骏资历中所提到的“西太平洋大学”是一所典型的野鸡大学外,如今在美国诸如此类的大学或学院多如牛毛,它们非但迷惑了不少国外求学者的目光,也吸引了不少美国本土学生作出错误的选择。
  野鸡大学,是指虽然是合法机构,但不被所在国社会、用人企业认可的学校。他们随便向学生发出的证书、文凭并不被主流企业或教育机构承认。此类院校又被称为“文凭工厂”。这类“文凭工厂”何以如此嚣张?能在美国这样的留学大国大行其道?
  曾赴美求学的上海女孩兰月一,近日接受了作者的专访。她将自己误入野鸡大学的经历和鉴别“文凭工厂”的方法和盘托出。随着教育国际化的发展,兰月一希望自己的经历对更多正打算出国求学的人能有所帮助,同时也让更多国人了解这些野鸡大学的幕后。
  
  误入野鸡大学
  
  2001年,我决定申请赴美留学,以提高自己在网络编程方面的能力。经过托福考试,还有国内老师的推荐,我向五所美国大学递交了就读申请,忐忑地等待命运的裁决。
  当年3月,我接到了署名“汉密尔顿大学”的通知书,全家人都很激动。我按照通知上的电话回复确认了消息,告知校方我会准时前往报到,之后便开始了紧张有序的出国准备。临走前的一个月,我每天都在购买出国用品,见亲戚朋友。要知道,汉密尔顿大学是美国的知名学府,计算机专业处于各高校同专业领军水准,连克林顿都以得到该校名誉教授头衔而自豪。
  终于,按通知书上的地址,我来到怀俄明州埃文斯顿。办理完入学手续,我被告知需在当地的居民家里寄宿。开课前,我简单地熟悉了校园:只有4栋上了年头的两层办公楼,以及前后8座6层教学楼。这让我有些失望,身为名校,怎么这么寒酸?不过,想起曾有留学经历的朋友说过,国外大学的硬件相对寒酸,加利福尼亚大学这样世界排名前三十的学校,每年只招收3600名学生,根本不需要太大的校园,他说:“大学之大,不在于大楼,而在于大师。”
  很快学校开课了。整个班上有30多名学生,教授是个满脸大胡子的中年人,他讲课非常简要。我认为这是中美教育的差异,只能在课余时间用功自学。我想到图书馆去查阅基础性资料,校方说图书馆正在修缮,暂时无法开放。然而,仅有的宁静学习环境,也在两三个月后被打破。上课时,走廊里总有人来回走动,发出嘈杂的声音,和我们相隔了一个教室的屋内,每天像在开派对。
  这些超出了我对名校可以预想的范围。我给校长写邮件,回复很简单,那两所教室一所是音乐社团活动室,一所是野外环境专业动物学科的教室。直觉告诉我,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2001年6月初,学校宣布放假。可我知道,美国大学的暑假一般从7月中旬开始,汉密尔顿大学为什么这么违背常理,不合规律?可是,我从国内带的钱不多,为赚钱补充腰包,我制订了暑期计划:在麦当劳做小时工,每小时薪酬8美元。
  6月末,我收到学校的学期注册通知。美国大学收费,一般是一年一交。学校考虑到学生的家庭情况,允许部分学生按学期交费。每学期结束后,要继续学业,就要在开学前完成注册。通知里说,我第二学期学费是7295美元,下面注明因成绩突出,只需实交2295美元。我对美国高校的奖学金制度还是了解的,绝不会主动颁发给未申请的学生奖学金。
  我把这事告诉了在麦当劳里打工的同事普瑞克,他看看我,忽然问:“你是在本地汉密尔顿大学读书吧?”我觉得他说的“本地”两字有点蹊跷,这时才想起上网搜索“汉密尔顿大学”的资料。结果让我大吃一京,位列美国著名高校的是“汉密尔顿学院”,地点在纽约,而我就读的汉密尔顿大学,在网上根本找不到任何的介绍。在国内,大多数人都认为“大学”比“学院”的层次高,正是这个认知惯性,让我犯了极大的错误。
  觉得受到极大欺骗的我决定到学校去问个究竟,原来汉密尔顿大学的一些教室都出租给了其他商户。普瑞克建议我,到州教育委员会投诉。2001年8月,我接到反馈,汉密尔顿大学竟然注册在案,是合法的高校。我想起码这里的学历是国家承认的,现在能做的就是在这里修完所有的学分,等拿到学位后,再申请其他高校继续就读更高的学位。不过,我心里还是腹诽美国教育管理部门,一所只有两栋教学楼的高校还合乎资格,并且合法存在,这也太儿戏了吧!
  
  野鸡大学害人不浅
  
  新学期,学校有了改变,学生多出近百名,学校又开放了一层教室。一个叫罗伯特·克莱默的教授,接替了大胡子的位置。他编程功底深厚,会就我们的疑问作出耐心回答。这让我的编程水平突飞猛进。2005年3月,我积完了全部的学分拿到了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一个假期,我发出三十多封申请信,除了一流高校外,还有一些录取率较高的普通高校。邮件里附带了我编写的程序,这样会让我的申请加分。可这些高校陆续拒绝了我的申请,拒绝原因却没写明。
  2005年8月,我看到微软招聘软件工程师,我参加了应聘。我编写的程序模板,让我成为微软的一员,我从怀俄明州赶到西雅图。从助理工程师做起,一年多时间,我就得到了晋升,部门主管安迪对我的能力也十分认可。直到2007年2月,安迪把我叫进办公室,他告诉我,我不能继续在公司工作了。安迪拍拍我的肩膀,表示为我的遭遇感到难过。
  事情是由一名叫乔纳森·科尔的伊利诺伊州某大学终身教授引起的,他竟是我“汉密尔顿大学”的校友,二十年前从汉密尔顿大学拿到了博士学位。最近的一次教授资格审核中,教育部门发现,乔纳森就读的汉密尔顿大学资料中没有学费交纳单,以及每年学分获取的正式记录。教育部门对汉密尔顿大学进行了调查,发现它拥有的师资力量根本就是个笑话。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美国法律竟无权从教育部门合格大学名单上抹去汉密尔顿大学的名字。
  美国的大学分为三级认证体系,最低的是“许可”。学校只要支付5万美元给认证机构,提供一些课程资料、专业资料以及教学形式,就能拿到办学资格。这个层次的认证不需要官方认证机构。像汉密尔顿大学就是这样的学校,老板只需花一点钱,就能在注册大学的同时,组织一个民间认证机构,自己颁发给自己一个许可证书。更高一些认证叫“认可”,这需要州政府来对学校的规模、学位课程进行核实,认定此所学校有一定的教育和管理能力,才会给予认可的资格。
  而我们所熟知的美国的名校,都需要通过第三个层次的特别认证。这个层次的认证要求严格,必须有教育部门来进行专业考核和审查,才能获得相应的证书。虽然汉密尔顿大学只维持在自己给自己颁发大学资格的“许可”层面,但政府对它的存在却无 可奈何。只是,美国将这样的“野鸡大学”视为“文凭工厂”。大的企业,对在文凭工厂拿到学历的学生不屑一顾,一旦发现,就会解雇。而在这里拿到学历的学生,不管是被骗,还是出于自愿,都会在社会上步履维艰。
  汉密尔顿大学因为乔纳森事件,在社会上彻底暴露了“野鸡”面目。所以,我们这些毕业生,马上被美国各企业掀起的解雇风暴袭击。最悲惨的就是乔纳森,尽管他在职的大学认可他的教学能力,可学生发起了示威活动,他被逼无奈丢掉了自己的饭碗。2008年5月,从微软离开后,毕业证明成了我的求职魔咒:别说小型企业,麦当劳都拒绝我成为小时工。穷途末路,我想回国,但回国后将面对家人和朋友的质问,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深入陷阱怒揭内幕
  
  2008年7月,我接到自称是乔纳森·科尔的人发来的邮件。被大学辞退后,他认为是汉密尔顿大学将自己逼上绝路,向法院提出起诉。因为在法律上不存在任何问题,汉密尔顿大学胜诉。这事过后,乔纳森冒出了一个想法,把我们这些倒霉蛋组织起来成立一个机构,专门针对汉密尔顿大学这样的文凭工厂进行调查,然后将名单在媒体上公布,避免更多人误入歧途。
  带着报仇的想法,我应邀前往纽约。除了乔纳森,我还见到了数名响应乔纳森的校友。乔纳森败诉后,用半年时间,对文凭工厂进行了研究。文凭工厂,出现在1944年。二战结束后,政府制定的“军人重新安置”计划,拟让数以万计的退伍军人进人大学校园学习。一些老兵对学习缺乏动力,第一波文凭工厂应运而生。在这里,你只需一次交纳2000美元左右的费用,就能拿到对应的学位和毕业证书。渐渐地,一些人发现这是条生财之道,更多文凭工厂便应运而生,手段也越来越完善和先进。他们开始在街头散发广告,并通过电话广为招生。
  这些学校会起一个诸如“加利福尼亚学院”、“麻省理工设计大学”这样傍名校的名字迷惑大众。进入互联网时代,他们还请一些黑客,侵入知名大学的网站,盗取全世界各地发来的入读申请,根据申请上的地址发去通知书以得到来自海外的生源。
  美国政府对文凭工厂深恶痛绝,联邦调查局、政府审计署、各州政府一直在对疑似的文凭工厂做着调查。一旦确定“野鸡成色”就会公诸于众。无奈,这些文凭工厂投资不大,像西太平洋大学的幕后老板凯迪奇夫妇,名下拥有二十五所文凭工厂,一所被查封,只需要换个地址,再由自己创办的认证组织重新开始认可就可以了。
  乔纳森要做的,就是让我们申请进入到一些疑似野鸡的大学里去,拿到资料得出结论将这些看上去冠冕堂皇的无耻学校公布出来。2008年8月,我进入艾奥瓦州的“圣吉斯”大学,这家学校规模比汉密尔顿大学大,拥有200余名学生。不过,这不足以掩饰他们的野鸡本色。圣吉斯每年的学费根据专业不同,有所区别,最热门的MBA,一年需交3000美元的学费,而冷门的机械制造,只需交2100美元。他们在给学生的资料和开出的收费单据里,记载的收费是每学年12780美元,这正是文凭工厂惯用的伎俩,这样可以让学生在将来遇到资历审查时,避免被政府部门调查。
  一个月内,我摸清楚了他们只拥有三名教授,还拍摄下了校长办公室里堆积的空白的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的图片,顺利完成了摸底任务。被我们摸底的,不止这一家学校,2009年,我陆续进入了六家有疑点的大学。其中五家,都被找出了是文凭工厂的证据。文凭工厂一些特点是无法掩饰的:除了低廉的收费外,没有论文答辩,也是野鸡大学特色之一。还有一个简单的验证办法,就是在上一段课程后,表现出厌学情绪,提出休学。正规大学会为你办理休学手续,文凭工厂则会建议你转修远程教育。
  在我调查的最后一家大学——比特斯圣经大学里,我被该校校长识破身份,他派人跟踪我,一直到我离开洛杉矶,才算罢休。这样的麻烦,不仅仅我自己一个人遇到。机构里其他人也有过相似的遭遇,甚至一名叫纳斯莉的女孩,在一家文凭工厂里遭到一些人的无故殴打。
  我们这些因为“频繁出镜”而变得让文凭工厂熟悉的面孔上了一些野鸡大学的内部黑名单,再想卧底变得困难起来,而且还会收到一些恐吓信和邮件。乔纳森索性将我们的机构和人员公开化,经过商量,我们敲定了“金印章”这个名字,“金”代表了纯正的高贵,“印章”则是诚信的寓意。而机构的核心任务,就是打击那些虚假、破烂和没有价值的垃圾文凭。现在,“金印章”机构已经得到了美国社会的认可。一些州政府,愿意从我们手里收购文凭工厂的名单和证据,这成为了机构维持正常运转的经费,和我们日常领取的薪水来源。而且,现在我们也开始举办巡回演讲。最初,面对那么多人,我还有些怯场。可是乔纳森说:“想想我们的遭遇吧,要知道,也许仅仅是你的一番话,就能改变一个孩子的一生。”
  几年来,金印章里包括我在内,我们这些曾经举步维艰,被大多数美国人鄙视的“文凭工厂”出身的学生,渐渐扭转了在大多数人心目中的位置,每当机构收到险些被骗的学生和家长们写来的感谢邮件,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奖励。
  2010年初至今,我没有歇过一个休息日。仅我负责的俄勒冈州和密歇根州公布的名单上,就发现了文凭工厂863所。美国五十个州如果总计起来,这些文凭工厂的数字肯定是惊人的庞大。文凭工厂的老板们想尽了各种办法来掩盖学校的野鸡本色,对我们来说,“复仇”仍在继续,而需要我们去做的,实在是太多太多。链接:七招识别野鸡大学:
  第一,看办学时间。野鸡大学办学时间短,有的一两年,有的三五年,没有传统和文化底蕴。
  第二,看教学设施和教学场地,,一般大学都有教室、行政楼、图书馆、电脑房、操场等,而野鸡大学的硬件配备极其有限,有的干脆在商务楼租房,有的展示图片上的图书馆很小,书籍只有一千来本,电脑房只有一两个,一看就知道是“糊”出来的。
  第三。野鸡大学专业非常狭窄,基本上市场上热什么,就开办什么专业。
  第四,师资依靠外援。通过一些资料,不难发现有些学校师生比例很不合理,有的甚至是1:40。学校的教师来源主要是公办学校老师“走穴”。碰到这样的学校,学生肯定要三思而后行。
  第五,中介宣传时非常商业化,甚至用上练摊式营销手段。常用“这个学校什么都好:保证可以移民:读起来很容易”等语言来鼓动学生。
  第六,招生标准飘忽不定,张榜公布时学校要求明明很高,但学生的平均分勉强够60,雅思成绩还不到5.0,中介却满口应承说没有问题,肯定能上。
  第七,为了赚取更多学费,野鸡大学根本不会考虑学生的学习背景和具体情况,而是恶意安排诸多课程。曾有学生入学后。被连续安排了语言课程、证书课程、文凭课程、学历课程,付出了高额的学费,才被安排进入正式课程。当你发现要去的学校,既有语言课程,又有专升本课程,又有本科课程等,就要留个心眼。一般来说,正规的大学只有本科和硕士课程。
  (责编:晓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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