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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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乡村,我的母亲算得上是个好看的女人,颇有大家闺秀的风韵。但她没把美的基因传给我,让我其貌不扬,平时总是“破帽遮颜过闹市”。最不能忘怀的要算上世纪60年代初,母亲和我种“母生树”的那一次。
   “母生树”为红花天料木,属特类珍贵树木。我与“母生树”结缘于上世纪60年代初。那是因为母亲与我一起植下200多株“母生树”苗,于今,母亲辞世已近40载,她的音容笑貌亦日渐模糊了,但我与母亲一起植下的“母生树”已长大成材,叶茂根深。几乎每年的清明节期间,我都要到现为国家森林公园——海南省吊罗山东麓的一个山峁上一棵一棵地抚摸母亲当年与我一起植下的那片母生林,用这种方式祭生母。
   今年清明节前,我又像往年一样,一早就来到那片母生林地,伫立在已长成参天大树的“母生树”前,百感交集。经半个多世纪风尘雨露的浇濯,母生树已日臻成材,大片大片翘起的皱纹一圈又一圈地镂刻在“母生”丰腴的“胸脯”上,它那向苍穹伸展的繁茂枝叶宛若母亲年轻时的飘逸长发。虽说母亲大字不识一个,但在那段运乖命蹇的岁月里,她犹如“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一样支撑着这个家,走过一道道坎坷。纵然在那最窘迫的年头,每一个寒风凛冽的冬夜,她也像晚上柔和的月光,搂着一群缺食少穿的儿女,迎来第二天的黎明。
   1964年暮春时节,一个星期六下午,我从学校回家告诉母亲,明天全校学生要到吊罗山种“母生树”,而我星期天要参加全县的作文比赛,就不去种树了。母亲欣喜地对我说,用“母生”作桁椽建房子能“发丁”,妈与你一起去种树,不要参加什么比赛。我当时有些生气,便跺着脚粗声对母亲说,那是为公家种的不是为咱家种的,发什么丁呀。母亲抚摸着我的头笑着说,傻孩子,什么公家私家,还不是种在咱国家的地上,“母生”多了,国家发了,咱家不是也跟着发吗?
   第二天凌晨两点,母亲早早唤醒我,母子俩吃完早饭后,就扛着锄头上路了。从我家到吊罗山有30公里路程,我仅走了一半两脚就起了几个血泡,步子也开始放慢了。母亲说要背我走,但这么大的孩子哪好意思让母亲背呢,我仍然坚持自己走。约7点左右,山区的天刚蒙蒙亮,我们母子就赶到了吊罗山麓下。
   这是我这个在海边生海边长的孩子第一次零距离接触大山。过去我只知道世上最浩瀚的是大海,殊不知,大山竟亦有这般壮阔的胸怀,雄伟俊逸,一时间便兴奋极了。举目环顾四周,但见群山苍茫,峰峦逶迤,崂嵲峥嵘,巘木葱茏,便蹦蹦跳跳地大声疾呼:大山,美啊、峻啊、秀啊、壮啊地喊个不停。母亲看着我高兴的样子,她也笑了。
   不一会儿,林场的汽车便把“母生树”苗运来了,这时,来到吊罗山的学生、工人、干部也越来越多,林场技术员便开始在空地上拉线,我和母亲按照规划的地段开始植树了。母亲说我力气小,得她挖坑,我放苗,母亲每挖好一个坑,都要用腿代尺测量深度,够深了,她便把挖出来的表土重新放回坑里,才叫我把苗插进去,培好土后,母亲又用双脚把树苗四周的土夯实,然后再把苗轻轻往上一提,经过这么几个工序,一株苗才算最后“入土为安”。母亲说,这样种树才容易活。已到中午时分,母亲看得出我是饿了,便叫我歇一歇,并把早上带来的两个苙解开一个给我吃。
   苙状似粽子但没有馅,有用椰叶蒌叶编织成的,尤以蒌叶编织的最是芳香可口,是粽子無法媲美的。在我们家乡有吃苙寄意大吉大利之说。所以,织苙吃苙是大好的美事。母亲是织苙高手,能编织十几种形状的苙,尤以“公鸡苙”远近闻名,左邻右舍甚至外村外乡的亲戚也常请母亲去织苙。我家四位姑姑出嫁“坐日”时都是由她这个“长嫂当娘”给她们织苙煮苙,爷爷奶奶生日做寿也是母亲织苙煮苙。那天晚上,母亲为了早上能把苙带到吊罗山吃,她摸黑到村外采回蒌叶连夜把苙织好,把米放进苙里煮熟。这一夜母亲未曾合过眼,凌晨两点又与我一起赶路,单这一天母亲就为我付出了太多艰辛。而我呢,也许是苙太香,也许是饥不择食,不足一分钟,便狼吞虎咽地把这个苙吃完了。母亲看出我还不饱,便再解开最后那个苙递给我,但一想到母亲还没有吃呀,自己也不好意思伸手去接,最后还是母亲把那个苙掰成两半,把一半硬塞到我嘴里。休息一会儿后,我母子俩又继续种“母生树”了。到了下午四时多,我们一共种了200多株,母亲一边教我如何种好“母生树”,一边又教我如何做好人,这是我有生以来受益最大的一天。
   只在倏忽间,转眼便到了1983年的秋天,这本是一个收获的季节,同时也是一个让人伤感的时候。我的母亲终因长年累月艰苦劳作,积劳成疾,好几个星期卧床不起。我们兄弟把母亲送到医院治疗,经一段时间的医治,仍不见好转。母亲似乎已晓得自己的时日不多了,一天下午,母亲叫我把她扶到病房外,说要去看“母生树”行不?我想,母亲已病得瘦骨嶙峋了,仍对“母生树”牵肠挂肚,一往情深。我立即答应说,行。然后便飞也似的去租了一辆手扶拖拉机,载上重病的母亲直奔吊罗山。
   经一个多小时的颠簸,我们赶在太阳落山前到了那片“母生”林地。如血的残阳照在似海的苍山上更显绚丽多姿,婀娜婆娑。二十年了,母亲与我种下的“母生”又给大地添“丁”,多了一方绿垒,它们与原始雨林携手“结盟”,为人类撑起了郁郁葱葱的绿色福祉。在我的搀扶下,母亲缓缓挪动双腿,用颤抖的双手抚摸已有些翘起鳞状般褶纹的“母生树”,久久不松手,脸颊上绽放出满意的笑靥。
   这是母亲重病后,我第一次见她笑得如此开心。
   当母亲走到后排末端也是长得最高的那棵“母生树”时,她用干瘪的手一只按在“母生树”上,一只放在我的头上,意味深长地说:“妈种树,想树成材,娘生儿也盼儿成才。”
   正是母亲的期待,给予了我后来的成长力量——从一个无粮无户的公社广播员到九任县委书记的新闻秘书,从《海南日报》的特约记者到海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每一个脚印都闪烁着母亲教诲的光芒。我更多的是想到母亲此生的艰辛,她不满十六岁,就嫁我父亲为妻,不满十七岁就最先为我大姐的娘,个中之酸辣苦涩,她从未向谁倾诉过。每每想起母亲,冥冥中似乎有一股《红楼梦》里众生皆苦的滋味袭来,如贾芸,她吃的苦,会铺成脚下的路……
   母亲出殡的那一天,我扶在灵柩上一边哭,一边想,唯有多种树,那才是纪念母亲最好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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