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血案未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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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桩校园血案,同样毫无征兆,同样触目惊心。
  12月14日早7时40分左右,一名男子冲入河南省信阳市光山县文殊乡陈棚村小学,用菜刀接连砍伤23名小学生,部分学生手指被砍断、耳朵被砍掉,一些受伤严重的学生颅骨开裂,碎片进入脑部。所幸的是,23名孩子没有生命危险,并已得到较好的医治。
  行凶者在现场被村民与学校老师合力制服,5公里外的文殊乡派出所民警亦在接警10分钟后赶到现场。三天后,当地警方发布消息称,行凶者为文殊乡邹棚村人闵拥军,他今年36岁,有癫痫病史,案发后因涉嫌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已被批准逮捕。
  自2004年,北京、江苏、湖南等地连发校园暴力事件,至2010年的一个半月内,连续发生数起校园血案,教育部、公安部发起多轮全国性校园安全行动,并一度将其列为“重大政治任务”。但时至今日,“打得犯罪分子不敢对孩子下手,防得犯罪分子不能对孩子下手”的目标始终未能实现。
  光山校园血案的发生,学校安保措施缺乏、经费不足、应急不周等痼疾再次暴露无遗。
  校门未设防
  12月14日,光山县笼罩于阴雨之中。
  早晨7时许,陈鹏村小学门口小卖部老板张长胜如往常一样,将铁门打开。他同时还兼任学校的门卫。
  学校的监控录像事后显示,在学生们陆续入校时,没有穿外衣、只着蓝色秋衣裤、头发蓬乱的闵拥军自校门口外即开始行凶,在大门口砍倒一名女孩后,快速跑进学校,见学生就砍,整个过程虽只持续了三四分钟。
  见到许多学生仓皇逃出校门,学校附近一些村民才反应过来,冲进学校。
  据当地村民张志保介绍,他的孙子逃出学校后,向100多米外的家中跑去,并喊“学校有疯子砍人”。等张志保拿了一把铁锹赶到学校时,看到凶手已经被捆在了地上,头部受伤。“是邹增峰老师打的。”他说,他口中的邹增峰是该校副教导主任、语文老师。
  案发后,光山县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张志锋披露初步调查结果时称,从学校的考勤表来看,各班的班主任和值日老师均在7点半以后才到校,而那时血案已经开始。当天值日的是教导主任邹帮伟、副教导主任兼保安员邹增峰。通过视频监控可以确定,案发时并没有老师和门卫在第一时间出现。
  行凶者闵拥军向警方交代,自己前一段时间癫痫发作后,父亲不让其出门。但受“世界末日”说法的影响,12月13日晚上11时,感到“即将结束生命”的他,衣衫单薄地跑出了家门,并在阴冷的黑夜中奔走了一夜,天亮时已在5公里之外的陈鹏村。
  此时,闵拥军看到陈棚村小学大门对面的一户人家冒出炊烟,遂试图进去烤火御寒,而独自在家的八旬老太拒绝让这个陌生人进门,争执之下,他拿起菜刀向老人连砍两刀。当他意识到已经“杀人”之后,没有停手,反而生出了“要做一条好汉”的念头。当看到不远处陆陆续续走进学校的孩子时,他冲了过去。
  根据光山县公安局发布的信息,36岁的闵拥军患有癫痫病,目前还不确认是否患有精神疾病,警方将对其在案发时的行为辨认、控制能力进行鉴定。
  政策、经费悬空
  陈棚村小学成立于解放初期,位于村中大路旁一条小巷内,目前拥有五个年级,300多名学生。该校正在使用的教学楼建于1998年,共有三层,其中,一层为学前班与一、二年级,二层为三、四年级,三层则是五、六年级。因此,此次血案中受伤者以低年级幼童居多。
  作为一个国家级贫困县,光山县每年拨付的教育经费十分可观。据光山县财政局行政事业股股长康晓雷介绍,2011年该县拨付教育经费5.42亿元,大约占到全县财政支出的18.28亿元的三成。截至今年11月底,教育经费已拨付5.14亿元左右。
  “我们教育经费主要分为两块,一是人员经费支出,一是公用经费支出。” 康晓雷介绍。其中,人员经费支出占到3亿元左右,而公用经费支出包括了义务阶段补助(小学每人每年480元、初中每人每年680元)、办公经费支出和专项支出(主要包括危房改造和营养餐补助两项)。对于校园安保经费,并没有单独列支。
  自2004年以来,中国政府不断要求加强对校园安全的重视,相关政策也不断推出。2005年,教育部发布了《关于做好2005年中小学幼儿园安全工作的意见》,公安部发布了《关于进一步做好中小学幼儿园安全工作六条措施》《公安机关维护校园及周边治安秩序八条措施》;2006年,《中小学幼儿园安全管理办法》出台施行;2007年6月1日,新的《未成年人保护法》施行。
  2010年12月,迫于严峻的校园安全问题,中央财政曾下拨专项资金38.89亿元,对全国义务教育阶段学校的校园安保设备设施给予一次性补助,并将校园安保又作为一项政治任务从上到下全面铺开。
  就光山县而言,国家专项资金于2011年4月到位,共368.4万元,这一数字高于全国平均水平。“因为我们县人口众多,达90多万,而且是贫困县。”康晓雷解释。
  据康晓雷介绍,这批专项资金中有367万多元用于购买光山县保安服务有限公司的服务,这是该县唯一的保安公司。在当地教育局、公安局和政法委推荐下,这家公司承担了全县校园安保设施的建设任务,包括为县内所有中小学安装摄像头、消防器材和110报警系统。
  据了解,目前光山县保安公司已完成大部分建设工作,因部分学校没有设置电话线等原因, 110报警系统没有全部安装到位。陈棚村小学即在去年7月安装了四个摄像头。但除此之外,其他的安保措施仍然滞后。
  光山县的中小学中,配备全职门卫的不到三分之一。尽管上级部门不断要求学校安排全职保安,但学校方面皆声称编制资金缺乏,通常只安排教师兼任。据陈棚村小学相关负责人称,“一名保安月薪要1000多元,和一名年轻教师的工资差不多了。”该校的保安员即由副教导主任邹增峰兼任,同时,他还是班主任和语文老师。   社会因素难防
  血案发生后,在舆论压力下,光山县试图亡羊补牢,于12月19日宣布将拨出800万元专项经费,为全县的所有学校、幼儿园聘用486名专职保安,并配发防暴钢叉、警棍、防暴帽等设备。
  同时,新一轮的校园安保行动也在光山县展开。12月16日下午,光山县召开全县社会治安综合治理暨安全工作会,对全县校园安全进行拉网式排查。信阳也对全市3000多所学校、幼儿园进行安全隐患排查。
  其实,类似的排查在2010年福建南平“杀童事件”后,已经执行过一轮。但“排查一轮过去之后就慢慢放松了”。当年3月,辞职医生郑民生在南平市实验小学门口砍杀13名小学生,造成8死5伤的惨剧。
  在教育部《全国校园安全教育研究》总课题组副组长李文辉看来,对于校园安全,许多地方仍然是以“口头表达,上报材料”的方式向上级汇报,使得校园安保沦为“纸上谈兵”。“很多学校校长认为,他们那里不是地震灾区,又都是平原,治安事件也不是频发,校园安全不是大问题。”
  “不仅如此,教育部门安全科的工作人员以及学校负责安全法制的副校长,大部分都不具备安全工作的能力。”李文辉说。据他调查,很多负责安全工作的官员,其安全意识“实在太差”。就在血案发生前的12月12日,陈棚村小学刚刚通过县教体局的平安建设检查,且各项指标合格。
  那么,对于到底如何防范频频发生的校园安全事件,各方莫衷一是。
  对于家长们来说,为了孩子的安全,安保怎么升级都不过分。拥有法定权力,承担维护治安之责的警方,被寄予了高度的期望。
  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也认为,校园安全既然是公共安全问题,就应该将校园安保纳入公共安全系统。
  对于这种观点,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治安系教授王太元认为并不现实,现有警力不足以向每个学校都派驻民警,而“所谓公共安全即是‘个人负责不了的安全责任’,学校出事让公安接管,工厂出事了要不要公安接管?”他认为,教育部门应对校园安全担负主要责任。
  在此次光山血案中,当地教育和公安系统皆未能幸免,多名官员受到问责,主持陈棚村小学工作的副校长张宗柱、文殊中心学校校长王生应、文殊派出所所长裴广斌被撤职;分管教育工作的文殊乡党委委员、武装部部长徐明,负责安全检查的县教体局督导室主任徐前进,文殊派出所指导员王恩泽被免职。
  “对于此类偶发性事件,依靠政府是很难非常有效去应对的,政府要全副武装地应对,必然需要付出极大的成本,而且这种成本付出之后也不一定就解决问题。” 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院长薛澜说:“不能指望一个全能的政府。”
  薛澜认为,在当前社会转型期的背景下,如果没有其他的释放途径,将自身压力和积怨释放到无辜的人身上的事件很难预防,而要解决这个问题需要社会管理机制的改革。
  其实,早在2010年,针对不断发生的校园血案,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就曾表示,除了采取强有力的治安措施,还要注意解决造成这些问题的一些深层次的原因,包括处理一些社会矛盾,化解纠纷,加强基层调解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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