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宠儿》个人意识的缺失到民族意识的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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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 托尼·莫里森的代表作《宠儿》被公认为是她最好的作品,小说真实地记录了莫里森对美国社会黑人文化和民族意识的不懈探索。本文将从黑人女主人公个人意识的缺失到确立、民族意识的冷漠到回归的角度来解读托尼·莫里森的《宠儿》。
  关键词:个人意识 民族意识 黑人文化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托尼·莫里森是继兰斯顿·休斯,理查德·赖特和拉尔夫·埃里森之后美国黑人文学的重要继承人,是1993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是当今世界文坛上最活跃的黑人女作家之一。在她的众多作品中,《宠儿》被公认为是她最好的作品,并为她赢得了普利策文学奖。
  《宠儿》真实地记录了莫里森对美国社会黑人文化和民族意识的不懈探索。她的兴趣已由黑人与白人的文化冲突转向黑人本身,主人公个人意识的缺失到黑人民族意识的重建是小说的主旨之一。美国黑人没有自己完整的民族史,但是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历史,而诸多个人的历史加在一起却也断断续续地表述了美洲大陆所有非洲黑人的民族历史。自从黑人被作为奴隶万里迢迢地从非洲运到美洲,非洲独有的文化也随之而来,但是在主流文化的冲击下,黑人文化正被日趋同化,黑人的自我意识和民族意识遭到奴隶制的严重破坏。在传统的殖民关系中,作为被压迫的黑人民族要想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解放,首先必须形成独立的民族意识,因为只有民族文化和民族意识的弘扬,整个民族才会有希望。个人主体意识的缺失意味着整个民族意识的迷茫,而个人意识的觉醒确立预示着整个民族的发展。莫里森借助她独特的黑人女性视角,把黑人女性个人意识和黑人民族的意识紧密联系在一起,形成了交互共进的发展趋势。因此,本文将从个人意识的缺失到确立、民族意识的冷漠到回归的角度来解读托尼·莫里森的《宠儿》。
  
  一 黑人女性主人公个人意识的缺失到确立
  
  贝比·萨格斯在《宠儿》中可谓是带领社区黑人认识自我,树立民族意识的精神领袖。贝比是个做过六十年奴隶和拥有十年自由身的人。作为黑奴,她只是依附于白人奴隶主的工具和附属物,没有真正认识的自己作为个体的存在。她说:“那些白鬼夺走了我拥有和梦想的一切,还扯断了我的心弦。这个世界上除了白人没有别的不幸。”“奴隶生活‘摧毁了她的双腿、后背、脑袋、眼睛、双手、肾脏、子宫和舌头’她什么都不剩了,只能靠心灵谋生。”六十年的奴隶生活几乎毁了她的一切,唯一使她欣慰的就是她的儿子为她换取了“自由”。贝比成为自由人后,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真实的存在,已经有了初步的自我意识。贝比心存感激,以为是上帝赐予了她自由,于是成为了一名“不入教的牧师”。在“林间空地”布道的时候她呼吁所有的黑人同胞热爱自己的身体:热爱它,强烈地热爱它。贝比意识到黑人身体的价值,这是自我意识觉醒的开始。同时,她把她伟大的心灵向那些迷茫人敞开,将自己的爱撒播与黑人社区的各个角落。在“林间空地”贝比号召所有社区黑人用笑声、哭声、歌声发泄内心的痛苦,治疗创伤,谋求自由。虽然贝比带领人们进行这种有意识的活动,但并不能使黑人摆脱奴隶身份所造成的心理创伤。因为她不能从本质上认识到黑人苦难的根源是万恶的奴隶制度,她的布道也不可能唤醒沉睡的黑人民族反抗社会制度,她的尝试注定失败。随着故事情节的进一步发展,当贝比亲眼目睹儿媳杀死孙女的惨痛一幕后,心力交瘁,只能躺在床上琢磨那些没有害处的东西,致使她初步建立的自我意识也夭折了。奴隶制度下,在那些白人奴隶主鼓吹的“伊甸园”式的种植园中,像贝比这样的黑人女性是无法确立自己的主体意识的。正如她的名字所示“baby”只不过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婴儿。虽然贝比花了几乎一生的时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毕竟她发现了其自我的存在,这位黑人女性为黑人确立自身的主体意识迈出了第一步。
  塞丝在《宠儿》中一直是个有着强烈自觉性的人物,她不仅想挣脱肉体的锁链,还想解放禁锢在孤寂中的精神,获得自我的承认。“属性事件”是塞丝主体意识激化的导火索。一位小学教师对她的学生说“不,不。不是这样画的。我告诉过你们应把她(塞丝)属于人的一个方面放在左边,把属于动物的一部分放在右边。别忘了把它们排列起来”。塞丝恍然大悟:奴隶是被看作野蛮动物的,他们只不过是给奴隶主带来利润的工具,否认了奴隶作为人的主体性,她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作为人的尊严受到伤害。“奶水事件”是塞丝主体意识爆发的突破口。当小学老师的两个侄子把塞丝按倒在地上抢走属于她孩子的奶水时,塞丝将此事告诉了加纳太太,被他们发现。“学校老师”就指使他们划开塞丝的后背。“伤口愈合时就成了一棵苦樱桃树。”这样的遭遇使塞丝感到异常的痛苦。为了保护她的孩子,为了不让孩子遭受她所遭受的痛苦,她把孩子带到了辛辛那提的蓝石路124号。在那里,塞丝感到自己拥有了自己的全部,但是这种与家人团聚和解放自我的快乐日子仅仅持续了28天。在小学老师前来追捕之际,塞丝替孩子做出了选择。在她看来,即使是死亡,也比做奴隶强。于是她用锯条割断了宠儿的喉咙。宠儿的被杀意味着塞丝失去了自身的一部分,变得不完整,她的自我缺失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真正杀死宠儿的不是一位母亲,而是令人发指的奴隶制。如果不杀宠儿,这个孩子长大后又会成为奴隶并重蹈塞丝的覆辙。因此这个婴儿已经成为奴隶制的代言人,代表了黑人不堪回首的过去,弑女体现了塞丝摆脱奴隶制,忘记过去的冲动。弑女事件是奴隶母亲在奴隶制社会下所能实行的最无助也是最强烈的反抗方式。一个奴隶第一次真正成为自己的主宰,黑人主体性意识得到了提升。同时,在社区黑人的眼里,塞丝身上体现的不是什么伟大的母爱,而是非标准女性所具有的残忍,是黑人民族的“他者”和异己,不符合美国黑人女性的标准。于是塞丝受到社区黑人的鄙视和孤立,蓝石路124号从此成为孤岛。塞丝开始自我封闭,只想将过去遗忘,认为过去的一切都是痛苦的。但过去经历毕竟不那么容易被遗忘,一有机会就会浮现在脑海里。于是她开始有意识地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够忘记过去,意识到把自己隔离于对过去的回忆之外并不是对过去的正确解释。要想实现自我的延续,她必须要面对并重新认识自己的过去。这是塞丝迟到的历史,是她经历了18年的痛苦之后才做出的决定。然而一旦这样做了,那痛苦的过去又几乎将她吞噬。这正如艾米所说的那样,“任何东西死而复生都是痛苦的”。从这个层面讲,塞丝的回忆是塞丝重新恢复失落、破碎的自我的过程。最后塞丝在保罗·D 帮助下走出了虚幻的阴森的农舍,走出了主体性的困境。塞丝才开始反思自己,要保障自己及黑人奴隶的后代,不能太极端,与黑人的集体价值标准相抵触,应该确立女性的主体意识,才能成为自己生命的主体。在黑人社区的感召下,塞丝完全摆脱了困扰她多年的梦魇,认识到了自己的重要性,使她重获了完整的自我,对自己的主体意识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丹芙是《宠儿》中莫里森着笔墨最少的一个,然而丹芙从出生就预示着她代表黑人女性的希望。塞丝一走近俄亥俄河“羊水就涌现出来与河水汇聚,先是挣裂,然后是多余的生产信号,让她弓起了腰”,丹芙诞生了。俄亥俄河作为奴役和自由的分界线,象征着丹芙是非裔黑人的未来和希望,她拥有非洲传统文化中河水赋予的神力,是黑人生存的未来。小说一开始,宠儿的鬼魂吓跑了两个哥哥,只有她和塞丝呆在蓝石路124号,这足以证明她的坚强和勇敢,具备了黑人女性担负责任的毅力和决心。当宠儿得寸进尺地向母亲索取母爱和一切的时候,“丹芙也参加过游戏,尽管那是她最开心的时候,但她仍出于习惯的保持一点距离。”看着妈妈被宠儿逼得越来越渺小,而宠儿却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贪婪时,丹芙勇敢地走出了124号这个孤岛,面临着可能被黑人社区吞噬的危险,承担重担来养活宠儿和塞丝。她获得了整个黑人社区的帮助,整整一个春天,人们在塞丝家的院落里留下食物。随后,丹芙又找到了工作,也找到了自信和尊严。当保罗·D再见到丹芙时发现她瘦了,眼睛更坚定了。他们谈起宠儿,保罗·D说:“嗯,如果你要我的看法……”,“我不要,我有我自己的。”丹芙回答。丹芙对一切事情都有了自己独立的看法和主张。丹芙的自我意识可以说在这时已经完整确立并成熟了,它从缺失到建构的历程,也是作者呼吁整个黑人民族意识应走的一条路。
  
  二 黑人民族意识的冷漠到回归
  
  在奴隶制度下,黑人民族被迫丧失了主体地位而沦为工具性客体。他们不仅失去了自己的声音和话语权,而且其民族意识在殖民者“认知暴力”的作用下被削弱、被淡化。黑人随时会失去性命,被残害或不得不冒险逃离,无法形成团结一致的黑人社区。由于黑人承受了太多的苦难,饱受感情的压抑之苦。在获得身体所有权后,仍无法成为自己真正的主宰。当他们见到他人过着幸福生活时,往往持有一种仇视和嫉妒的心理。
  在《宠儿》中,当塞丝和贝比相聚,享有短暂的自由后,他们决定和周围黑人社区举办一个“让圣诞节逊色的黑莓庆祝会”。虽然邻近的黑人社区对宴会很满意,但在酒饱饭足之余,他人团聚的幸福之情刺痛了那些无法享有与家人团聚的黑人,妒忌之意淹没了他们的内心。当学校老师带着侄子来追捕塞丝的时候,竟无人通风报信,从而间接导致了塞丝杀死宠儿的悲剧的发生。此后,塞丝和幸存的女儿丹芙与黑人社区隔绝长达18 年之久。而黑人社区被塞丝杀死亲身女儿的行为所吓,对塞丝一直持有一种敌视的态度,而不愿与她来往。几乎镇上的每一个人都暗自希望塞丝的生活过不下去。有关塞丝的流言蜚语都是出自周围黑人同胞之口。黑人社区应该是互相团结友爱,共同帮助的,但是在《宠儿》中,黑人同胞冷漠麻木,袖手旁观和幸灾乐祸。由于其成员的内心都充满了猜忌,不满和怨恨,这样的社区无法帮助其成员摆脱奴隶制度带来的消极影响,治疗肉体和心灵上的创伤。
  奴隶制度留下的“后遗症”一直折磨着黑人和社区,为了使历史创伤得以愈合就必须认真对待往事。往事无法被遗忘,只有认可往事才能得到现在的宁静,且从奴隶制度的噩梦中解脱出来。然而这一切的实现是一个相当痛苦的过程,也很危险。若要摆脱往事的影响,需要先认真面对往事。十几年后,随着民族意识的逐渐觉醒,社区黑人对他们多年来对贝比家鄙视与非难感到惭愧,于是,当丹芙求助于社区黑人时,他们伸出了援助之手。30名女黑人妇女相约来到贝比的院子吟唱和祈祷,她们的合唱具有一定的精神感召力,促使脱离群体的个体成员重新融入群体的怀抱。它为个体提供了一个崭新的生活空间,同时,这30名黑人妇女经历了情感的净化,增强了相互间的友谊,她们像受洗者一样获得了重生,促使黑人群体的民族意识的回归。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看出,小说以贝比、塞丝、丹芙为一条线索,探索了作为个人的自我意识怎样从缺失到确立。这也象征性地说明,黑人正在通过自己不断的努力,来赢得那个解放了的自我的所有权,使作为黑人民族的整体意识得到回归。但是,个人寻求自我与整个黑人民族意识又是不可分割的,只有整个民族觉醒并树立成熟的黑人民族意识,作为个人的黑人才可能找到真正的自我。
  
  参考文献:
  [1] Morrison,Toni.“The Site of Memory”,in Inventing the Truth:The Art and Craft of Memoir,ed.William Zinsser.Boston,1987.
  [2] 吕炳洪:《托尼·莫里森的〈爱娃〉简析》,《外国文学评论》,1997年第1期。
  [3] [美]托妮·莫里森,潘岳、雷格译:《宠儿》,中国文学出版社,1996年。
  [4] 王守仁、吴新云:《性别·种族·文化:托尼·莫里森与20世纪美国黑人文学》,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
  [5] 章汝雯:《托尼·莫里森〈宠儿〉中自由和母爱的主题》,《外国文学》,2000年第3期。
  
  作者简介:李艳华,女,1976—,吉林长春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外国语言学及英语教学,工作单位:吉林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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