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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云兮兮意欲与完颜烈风决斗，完颜烈风却提出勇士大会夺冠的前提条件，两人达成约定。而后被允许外出活动的兮兮在因缘巧合下结识沉风，并成兄弟交情。当晚，完颜烈风为叶从容在府中布陷阱惩罚兮兮，但兮兮的冷静应对令他兴奋，开始期待起今年的勇士大会。
第七章 勇士大会
腊月十八，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呼而特城郊的草原上，仿若雨后春笋一般，一夜之间，冒出了许多圆顶帐篷。那是二十六氏族的族长们，为了观看勇士大会，特地支起的行军帐篷。帐篷前面，各氏族的旗帜在随风猎猎飘扬着。
沉积多日的积雪已然化去，露出了一望无垠的枯草。日头高高挂在空中，明媚而耀眼，将万丈光辉洒向沸腾的人群。处处旌旗飘扬，骏马嘶鸣。几乎每走几步，就会遇到一位劲装小伙，腰间跨刀，肩背箭囊。
虽说草原上经常有一些骑射大会、歌舞大会，但是都不能和勇士大会的盛况相提并论。因为勇士大会在北朝人们的心目中不仅仅是比武那么简单。原因无他，只因最后获得勇士称号的人，会被选入左贤王麾下效力。
谁都知道，左贤王的军队，在草原上意味着什么。能进入他的军中，是草原上小伙子们心中的梦，也是族长们的殊荣，更是族内族人们的期望。
而今年的勇士大会，还有一层别样的意义。那就是人们获悉，单于有意在勇士大会上为烈影公主选婿。
虽说烈影公主的性子刁蛮，但模样娇俏可人，如草原上的刺刺花，美丽而多刺，让人有着征服的欲
很多小伙子们摩拳擦掌，期望自己能够获胜，获得烈影公主的青睐，成为人人艳羡的驸马。
姑娘们也同样躁动不安，因为她们获悉，南朝的和亲公主并未得到左贤王的宠爱，他甚至没有和她正式举行大婚，只是封了一个侧妃的头衔，那左贤王的正妃头衔，还是空着的。
本来左贤王与南朝和亲，让许多姑娘芳心失落，如今获悉这个消息，姑娘们重新振奋起来，一个个鲜衣华裳，妙手巧妆，期望着能够得到他的注目。
这些别样的意义，兮兮无从得知。
一大早，她便被罗哈和乌垒和带了过来，这两个完颜烈风的侍卫，如今倒好似是兮兮的侍卫一般。不离她左右百步。
一块竖立的大牌子上面，写着大会每一场比试的规则。第一场比试的对手是由抽签决定的。
看台前面摆着一个大红木箱子，那些有数字的蜡丸便封在箱子里。参加大会的小伙子们排成一列长队，在抽取签号。
兮兮并不急，远离人群漠然静立。反正于她而言，不管抽到的对手是谁，她总是要胜他的。
那些小伙子们，一个个斗志昂扬，浑身都似有用不完的力气一般。
这是一场男人的游戏。而兮兮却无奈地参与了进来。
“云公子。你该去抽号了。”罗哈提醒道。
兮兮抽到的签号是一号，最后一个抽取，抽到的却是首号，只是不知那第一轮的对手又是谁？
初赛在五个场地同时进行，前五号和末五号同时对垒。兮兮是首号，她的对手便是末号一百号。
她正要去比试，身后马铃声脆响，烈影公主如红云一般端坐在一匹枣红马上，截住了兮兮的去路。
“你就是那个小贼？却怎么冻成了这副样子，真丑！”说着便咯咯笑了起来。
“这有何好笑，若是公主被埋在雪里十个时辰，只怕就不是一个丑字了得了！”兮兮忘不掉自己的一身冻伤还是拜这个公主所赐，话语便有些冷。
烈影公主美丽的大眼忽闪了两下，紧紧盯着兮兮的脸看个不停，“真后悔那日没摘下你的雪帽，看一看你的模样，我猜你原来应该不丑，不然皇兄怎么对你这般优待。”
“优待？”兮兮冷然一笑，如果在雪里差点冻死，半夜里差点被杀死也算是优待的话，这种优待她可承受不起。
“难道这么珍贵的药给你用，还不算优待吗？”烈影公主指着兮兮手中的药瓶说道。兮兮方才脸上有些痒，刚拿出了沉风送给她的药。
兮兮冷笑道：“这是我自己的药。”完颜烈风哪里会这么好心，还送给她伤药。
“你自己的药？别骗人了。这明明是我们王庭御用的药瓶，你知道这药多么珍贵吗？就连本公主我，都舍不得用呢！”
兮兮一愣，这药若是果真如烈影公主所说是北朝王庭之物，那么沉风的身份也一定不简单。
“嘿，小子，可知你的第一场对手是谁吗？”烈影公主低头睥睨着兮兮说道。
兮兮将药瓶塞到衣襟内，冷然说道：“很遗憾，云某不感兴趣。”对手是何人，一会儿比武场上自然知晓。
“不感兴趣，哼！本公主倒要看看，一会儿你落败时，看你是否还傲得起来！”烈影公主一双明媚的眸子笑成新月初升，笑意璀璨明媚，令人不得不喜。
兮兮却从那笑容里看到幸灾乐祸，这公主乐颠颠地跑来告诉自己，莫非那对手十分强悍？
强悍又如何。她云兮兮又不是被吓大的。双眸微弯，一个更加璀璨的笑意在兮兮脸上绽开，灿若朝霞。
“公主这么希望在下落败，只怕会失望呢。”
烈影被兮兮笑意里那一瞬的光华晃得失了心神，心头微颤。定睛看时，发现兮兮脸颊上虽有两片肿胀的红晕，但依然难掩他的风华。
兮兮拂袖从怔愣的烈影身边越过，向赛场翩然而去。
当站在比武台上，看到面前铁塔一般的人时，兮兮终于知道烈影公主因何幸灾乐祸了。
那是一个又高又壮的青年，大冷的天，上身却只披着一件羊毛坎肩，露出了肌肉发达的臂膀和胸前一块块健壮的肌肉。那紧握的拳头，简直就如钵盂一般大小。
兮兮和他相对凝立，相形之下，兮兮简直就是黑熊面前的一只小白兔。
那铁塔遮住了明媚的日光。兮兮整个人被罩在他的影子里，只觉得黑压压的，如乌云压顶。
两人身形上如此巨大的反差，在任何人眼中。兮兮都是必败无疑。黑熊要捏死一只兔子，岂不是如吹口气般简单。但兮兮却毫无惧色，青衫委地，衣袂拂风，一脸从容自在的笑意。 武功的高低哪里和身形有关系，就算是十个铁塔，兮兮也同样不放在心上。
身后有两道厉芒，兮兮知道，那是看台上，完颜烈风戏谑的眸光。
完颜烈风穿了一身银白色狐皮大衣。黑发用一根银色带子匝了起来。白衣黑发在风里飘扬，如一朵高洁的白云自在舒卷着。
黑衣的他是霸气四射的，而白衣的他却是雍容华贵的。
黑衣的他是属于黑暗的，而白衣的他却是属于光的。
他如同天上丽日。散发着令人无法遮挡的光芒，让人忍不住想要成为月儿，反射着他的光辉，心甘情愿围绕着他旋转。
兮兮不得不承认，完颜烈风具有其他北方男子没有的优雅。
烈影也在看台上观战，五个场地，这兄妹俩却在她这里观战。看来对她真是关心得很呢。
“只能允许用手臂和上身攻击，比赛时可以用手臂和上身搂抱对方身体的上半部分。将对手摔倒后使其双肩触及地面者为胜。”
听完主赛人宣读的比赛规则，兮兮才发现，这第一轮比的竟然是摔跤。
摔跤！
竞然是摔跤！
这是男人玩的游戏，兮兮从来不曾玩过。
兮兮听到那主赛人念可以搂抱。好看的眉毛便情不自禁地拧在了一起。
完颜烈风和烈影公主看到兮兮凝眉的样子，还以为兮兮怕了这个铁塔似的人物。
场面上一片静谧。
铁塔开始在兮兮对面做准备活动，左右晃动着跳跃。
兮兮却依然负手凝立在那里，如玉树临风。
铁塔蓦然一声厉吼，声震四野，向着兮兮冲了过来。
兮兮如一朵浮云般闪身避过，铁塔扑了个空，很是恼怒，回头叽哩哇啦的不知用的哪个族的语言。似乎在说兮兮不应该闪避。违反了比赛规则之类的。
兮兮转身对主赛人道：“可否更改一下比赛规则，不必搂抱着摔，也是只用手臂和上身攻击，只要将对手摔倒即为胜者。”她一个女子。怎能和这臭男人搂抱在一起，何况还是这般粗犷的男人。
主赛人愣了一下，未料兮兮会这般要求，“这比赛规则怎能更改。若不搂抱着摔，那还叫摔跤吗？”
兮兮盈盈一笑道：“这个，你也看到了，我们身高相差如此之巨，只怕搂抱着比赛，那位兄台弯着腰不大舒服的，我想他也同意吧。”
“无妨！我怎样都行！”铁塔毫不在意地说道，好似自己已然是赢者。
“您瞧，这位兄台也答应了！您也答应吧！”
主赛人一脸为难之色，转身向看台那里走去。兮兮远远看到，他是在请示完颜烈风。
兮兮心中一凉。完颜烈风知道是自己提的建议。又怎能答应呢，他巴不得自己为难。果然，主赛人回来后，冷然说道：“左贤王说了，这比赛的规则怎能随意更改。既如此，那两位就按正常的规则开赛吧。”
兮兮愤恨地向着完颜烈风瞪了一眼，却见到他一脸的自在笑意，慢条斯理地端着茶细细品着。
“请了！”兮兮淡淡说道。
如果可以，兮兮会拂袖而去，但是，她不能。因为这比赛，她定要赢。
铁塔弯下腰，粗大的指按到兮兮柔嫩的肩膀上。兮兮自己却连手也不伸，只是将袖子拂在了铁塔的肩上。
虽然是比赛，但是这姿势却让兮兮在心里骂了完颜烈风一千遍。她定会赢得最后的比赛，和他大战一场的。
铁塔的手在兮兮的肩上不安分地按压着，轻声说道：“小子，你放心好了，你这样的身板，大爷会怜惜的。”
兮兮眸中闪过怒色，双颊因为愤怒晕红了。
主赛人一声令下，“开始！”
不待铁塔发力，兮兮双袖拂向自己肩上的大掌，玉手隔着衣袖，抓住了铁塔的大掌，向外一甩，那人但觉得一股巨力袭来，庞大的身躯便扑倒在草地上。
“扑通”一声巨响过后，一阵渗人的静谧。
烈影公主的眸子瞪得很大，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围观的人们也是嘴巴大张，这样的结果让他们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们甚至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那大个子便已摔倒在地。这……这样就结束了吗？
那一身青袍的少年，淡然凝立，衣袂临风飘举，他整个人看上去风神潇洒。唇边一抹轻淡笑意在冬阳的映照下，纯净而脱俗。
“这个算吗？”那个主赛人半晌怔怔问道。
兮兮修长的眉头冷冷一挑，淡淡道：“不算？那么就重新来过吧。”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铁塔闻听，咧着嘴慌道：“算！怎么不算？我认输了。”
不认输怎行。只有铁塔自己知道。这双臂已经脱臼了。
顿时，场外此起彼伏的赞叹声，不绝于耳。远远的，完颜烈风深深望着兮兮，眸中玩味探究的笑意越发浓烈了。
第一场胜利并没有为兮兮带来丝毫的欢喜和得意。反而让她心中平添一丝厌倦。
她不喜欢这种比武方式。长袖再一次拂了拂被铁塔按过的肩头，似乎要拂去那令人厌恶的感觉。
若非完颜烈风故意不答应自己的建议，又怎会让那个铁塔按到自己肩头。
完颜烈风，等着吧，我定要让你输。
兮兮恨恨地想，从来不知，自己也会这般好胜。
一个人影夹杂着一股冷风向她冲了过来。
是一身彩衣的烈影，到得兮兮面前，也不言语，只是仰着头，眨巴着一双美目，如彩蝶般绕着兮兮转了一圈又一圈，明媚的双眸中闪耀着惊诧和不信。
兮兮看到烈影就觉得头疼，这个公主。莫不是又想到了什么新的花招来调侃自己。她可没工夫陪这个小丫头玩。
“公主，你不晕，我可晕了！”兮兮冷声说道。
“想不到你这么厉害！”烈影惊叹道。
“很不好意思，没让公主看到我落败。让公主失望了！”兮兮冷澈的眼波平静地飘洒在烈影的身上。
烈影在兮兮的目光下，心无端一缩。
“我只是说着玩的，你别当真，其实我很佩服你的，而且我开始喜欢你了，不管你是不是王兄的男宠！”少了飞扬跋扈的神采，此刻的烈影竟也有了娇羞可人的韵味。 只是这一切兮兮并不曾留意，她留意到的是“男宠”那两个字。眉梢不禁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薄怒。
“公主，云某还要准备下一场比赛，失陪了。”兮兮说完举步便走，在掠过烈影身畔时，长袖轻甩，似是不经意般拂到了烈影喉间的哑穴。
烈影但觉喉间一麻，便再也张不开口了。但是她一点也不恼怒，反而带着盈盈笑意，盯着兮兮，眼底波光流转。眸光亮得灼人。
“以后不许你再提‘男宠’这两个字！”兮兮冷声说道。
烈影的睫毛眨了眨，乖巧地点头。
兮兮在罗哈带领下来到下一场比赛的场地。北朝的单于和阏氏，端坐在主看台前。
完颜烈风在看台上站起来。右手举起，激烈的鼓声和喧闹的人声逐渐沉寂下来，偌大的草原陷入在一片寂静之中。
西风带着呼啸声在草原上响起，拂起了完颜烈风束发的银带，在风里飘摇着，在阳光下闪耀着。
他微笑着，淡淡的笑容里，温暖中透着一丝蛊惑。优雅中带着一丝邪魅。
他说话了，对着那些臣服在地的草原子民们。
“恭喜各位从初赛中胜出，接下来比赛箭术。这笼子里共有二十只鹰，各位手中只有一支箭，若是射中了鹰，便进入下一轮比赛。”
兮兮这才注意到，看台前放着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里面关着二十只鹰，在笼子里跳来跳去，似乎是饿极了。
看到了鹰，完颜烈风接下来说了什么，兮兮便再也没听到。
兮兮不会忘记，自己如今的身份和这鹰又有何区别，一样的被囚，不同的是一个是小笼子，一个是更大的笼子罢了。
完颜烈风的眼光似是无意般飘到兮兮身上，所有的人都注视着他，只有这个南朝汉人，无视着他，反而将目光投射在笼子里的鹰身上。
唇边不禁勾起一抹冷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兮兮。
初赛胜出的五十人。聚集在场地上。皆手中握弓，弓上一把白翎箭，箭尖上刻着他们的号码。
五十人，二十只鹰。
每人手中只有一支箭，只有一次机会。
若是射下来鹰，那便进入下一轮比赛，射不下，便被淘汰。
一阵激烈的鼓声过后。笼子里的鹰被放了出来，它们前后拥挤着，迫不及待地涌向自由的天空。但它们不知道，那片刻的自由过后，便是永久的死亡。
飞旋的鹰不好射，尤其是这种饿了许久关了多日的鹰，飞得迅猛如疾风，没有极好的箭术很难射到的。
射箭是兮兮的绝技，然而此刻，兮兮却没有拉弓的欲望。她仰头望天，幽蓝的天空里，白云自在舒卷着，二十个黑影盘旋着。
有人一声令下，身边的人开始搭弓射箭，一瞬间，空中飞鹰盘旋，翎影纷飞，还有……落羽漫天。
听到鹰的哀鸣声，兮兮的眸中满是浓烈的叹息。她慢条斯理地搭箭、拉弓、眯眼。
阳光耀眼得刺目，空中只余几只鹰。有一只冲得最高，似乎离自由很近了。
兮兮瞄准了它，松手，翎影划空，飞鹰哀鸣。
侍卫们跑了过去，将鹰一个个全部捡了回来，然后在台上当众报着白翎箭上的号码，以确定是谁射下来的。
“咦？还有一只活的！”有人惊叹地说道。
一只黑鹰的双翅被白翎箭穿在一起，在地上跳跃着。
“一号！”侍卫看了看箭上的号，大声说道。
兮兮面色从容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箭术高绝的，那鹰都是一箭毙命，不是射在鹰的脖颈处，便是射在鹰头上。只有兮兮，一箭射在鹰的翅膀上，在旁人眼中，兮兮的箭术不如别人。但是完颜烈风却将兮兮方才射鹰的过程看得一清二楚。
绝对不是箭术不精，因为这个南朝少年射的那只鹰是飞得最高的。
忆起兮兮曾为飞云医伤，完颜烈风唇边浮起一抹笑意，这个南朝少年，行事总是和他想象的不同。
兮兮看到鹰依然在地上挣扎着，不放弃生的希望，心中蓦然一酸，向着正在念号的侍卫道：“这只鹰你们已再无用处，不知可否送给我！”
“给你吧！反正也是你射下来的！”侍卫奇怪地看了兮兮一眼，说道。
兮兮小心翼翼地将鹰从地上抱起来，抚摸着它。待它安静下来，便缓缓将它翅膀上的白翎箭拔了下来。箭只是串住了鹰的双翅，使鹰不能再展翅飞翔，所以才从空中落了下来。其实它并未受多大的伤。
兮兮抱着黑鹰走到人群外，抚摸着鹰的身子，柔声说道：“黑鹰呀，你飞一飞试试！”
黑鹰展翅在兮兮头顶飞旋着鸣叫着。兮兮看到它能够飞翔，展颜一笑，静如冰玉的清眸中瞬间流光溢彩。那鹰盘旋着落在兮兮肩头，一人一鹰就这样凝立在严冬的风里。
“你飞吧，飞到无人的高空里，再也不要做箭靶子了。”虽是不舍，但兮兮还是要将黑鹰放走，它是属于天空的。
鹰似乎听懂了兮兮的话，它展翅在兮兮身畔盘旋数周。才恋恋不舍地飞旋而去，飞向蓝天白云里。
兮兮一直目送着那一抹黑影消失在白云深处，她的心，似乎也随着那鹰飞走了，飞到那片自由的天空里。
“别看了，它已经飞远了。”低沉动听的男声在兮兮身后响起。
兮兮回首，沉风凝立在蓝天白云之下，一身黑衣劲装，潇洒而清朗。俊脸沐浴在阳光下，闪耀着逼人的光泽。脸上那璀璨的笑意，温暖得似乎能将冰雪溶化。
“沉风大哥！”兮兮的声音里带着不期而遇的惊喜。
想不到，能再次遇见他，这个当自己是好兄弟的男子。
沉风快步走到兮兮身前，清亮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兮兮，忽然照着兮兮胸前便是一拳。兮兮后退着捂住前胸，嗔怪道：“沉风大哥，你做什么要打我？”
沉风道：“谁让你上次将我灌醉后，便不告而别。害我找遍了这呼而特城，都一直找不到你呢！”
兮兮不曾想到，他竟然还会找寻自己，心中一暖，这个要和自己做兄弟的人，真的让自己有了兄弟的感觉。 “哪里是我灌醉你了，是你斗酒斗输了，倒来怨我！”兮兮盈盈笑道，和沉风在一起，有一种很随意很放松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要打趣他。
“想不到呀。你竟然也来参赛。还能将天上的飞鹰射下。我真是小看你了。早知道你这么厉害，那只狼就交给你自己收拾了。”似是意识到上次射狼不过是多管闲事，不禁有些泱泱然。
“那你怎能认识我这么好的兄弟呢？”兮兮调侃着笑道。
“好兄弟，你为何要参加勇士大会呢？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获得勇士的称号，想要进入左贤王军中吧！”沉风奇怪地问道，似乎是对兮兮参赛很不能理解。
兮兮心想，进入左贤王军中？真是笑话，完颜烈风跪着求她，她都不会进入的。
“那么你参加大会是为了进入左贤王军中了？”
沉风眨了眨眼睛。有些神秘地说道：“你可知获得最后的胜利，有什么样的奖励吗？”
兮兮摇摇头。
“奖励就是单于驯服的一对野马，那是一对桃花马，漂亮而神骏。看到它们你就会想到江南的桃花雨。不瞒你说，我就是为了夺这一对宝马才参赛的。上一年的勇士大会我败在大哥手中，这一次大哥没参赛。我一定能将这对桃花马赢过来。”
兮兮望着兴致勃勃的沉风，有些不忍。看来参赛的人，谁都想获得最后的胜利，虽然目的是不一样的。可是她是一定要赢的，看来注定要和沉风在赛场上兵戎相见，若是自己赢了他，他会多么失望呀。
“若是你输了呢？”兮兮问道。
“我是不会输的。”沉风清亮的眸子在阳光下闪着极亮的光芒。那眸中有一抹天生的坚定和信心。
兮兮想不到他这般自信。
“可不要把话说的这般满，万一你败在我手中呢？”兮兮笑道。
“你？”沉风转首看到兮兮眸中的一抹肃穆，知道她不是开玩笑，更觉得有些诡异。
“你放心，若是我有幸赢了那对宝马，会送给你的。”兮兮笑道，既然他这么喜欢那对马，她若是赢了，就送给他一只，也没什么不可的。
沉风似乎对兮兮的话很感动，笑得更加开怀，“你真的舍得送给我？那可是要送给心上人的。”
“那么你是要将这马送给你的心上人了，是谁呢？我想起来了，是那雅。”兮兮蓦然记起沉风说过的那个女子。
“是呀，若是我得到了桃花马，希望也得到桃花运，希望那雅会接受我的一片心意。”
兮兮心中一凉。这才知道这勇士大会，还有择偶的意思。倒也是，只有在这样的场合，各族的姑娘和小伙子们才能欢聚在草原上。
姑娘们估计是在参赛的勇士们里面，寻找自己心仪的男子。小伙子们更是获得奖励，献给自己的心上人，以博得她的欢心。而她一个女子，卷在这场争斗里。算是怎么回事！若她胜了。得到那样一对宝马，又有什么意思，还要害别人得不到，害别人失望。
完颜烈风真是可恶，和他比个武，也要在勇士大会上胜出，真是可恶之极，可恨至极。
“想什么呢？”沉风大手拍在兮兮肩上，问道。
“我在想。那雅到底生得怎生美貌。让你如此神魂颠倒。”
沉风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我带你去看她！”说着便拉住兮兮的手。
兮兮被他温暖的大手一握，不禁一怔，愣了半晌，想到自己是男装，终没有拒绝他。
兮兮手腕滑腻细柔的温暖，让沉风心中莫名一颤，微微一愣，不禁咧嘴笑道：“兄弟，你可太柔弱了，还要在赛场上打败我，大概是不可能的了。若是我赢了桃花马，而那雅又不要的话，我就将它送给你！”
兮兮笑道：“好呀！”
两人携手向喧闹的人群走去。一直跟踪监视着兮兮的罗哈，看清了兮兮和谁在一起后，惊异地瞪大了双目。
第八章 最后决赛
在那赫族观赛的人群里，兮兮看到了沉风的心上人那雅。她身材曼妙。一双美丽的大眼。眼波流转间侬丽多情。果然是一个美貌无双的女子，怪不得沉风对她如此眷恋。
“那雅，这是我的好兄弟，云兮。”沉风拉着兮兮向那雅介绍。
那雅瞥了一眼兮兮，淡淡道：“你的好兄弟和我有什么关系？何必要介绍给我。”语气极是漠然。
沉风好似不在意她的冷漠，献宝似地说道：“那雅，我进入下一轮比赛了，明日我定会把桃花马夺到手的。”
“夺到桃花马，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她说这话时，下巴扬得高高的，一副高傲至极的模样。
兮兮看在眼中。心中一凉。扯了扯沉风衣袖，“大哥，怎么回事？那雅姑娘不喜欢你吗？”
沉风似是有些尴尬，笑道：“哪里，她一向都是这样子，害羞。”转首对那雅道：“那雅，怎么和你没有关系呢，我夺了马，是要送给你的。”
“我是不会要的！你不用费心了！”那雅转首，向远方眺望着。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沉风唇边那抹如阳光般的笑意慢慢敛去。看得兮兮有些心酸。她轻轻握了握沉风的手，道：“大哥，你可是答应我的，那马她若是不要，你要送给我的。”
沉风点点头，“好，她若真的不要，我定会送给你！”
忽然，前面人群中一片骚乱，姑娘们喊道：“快看，快看，阿木达过来了。”
闻听此言，一抹璀璨的笑意浮现在那雅脸上，如同绽开了一朵花，衬得她越发娇艳，她理了理发辫，向着远远的那个人影奔了过去。
寒风里，她立在那男子面前，挽着那男子的手臂，姿势很是亲密，不知在说什么，扬起的头，一脸欣喜痴迷的笑意。那男子垂着头。似是很专注地听着。
沉风的脸色越发地不好看了，他大步走了上去，问道：“小子，你是谁？”
男子抬起头。漆黑的深眸望了过来。
这是一个俊美不凡的男子。轩昂的眉宇间满是高旷之风，漆黑的星眸，如一汪深潭，幽深宁静得让人不敢直视。鼻梁高挺，薄薄的唇，勾勒出一张俊美无瑕的脸。几缕墨发从他的额前滑落，飘摇在眉间，为他平添魅力。 他穿了一身那赫族的黑色滚金边的衣袍。衣服上还坠着银色挂饰。
这身奇奇怪怪的装束穿在他身上，虽然很美，但是兮兮却明显感到和他不相称。他应该穿一身简简单单的衣袍，走在烟雨缥缈的山水间，而不是穿着这样一身乱七八糟的衣服，出现在寒风凛冽的大漠。
相形之下，沉风的俊朗在他面前就有些不起眼了。怪不得那雅一脸痴迷的笑容。然而，被美女环抱，这个男子却一脸的冰冷。
兮兮还敏锐地从他的眉间窥到一丝不耐烦。
“你究竟是谁？”沉风再一次质问。
男子眉头微皱，眸中满是冰雪之色。
“他是阿木达！”那雅说道。
“怎么我从来没见过他？”沉风有些诧异，那赫族竟有这样俊美的男子，他怎么不知道。
“难道我们族内之人，你都见到过？”
“你也进入了明日的比赛？那好，明日我们两个，谁若是输了，谁便退出，不许再喜欢那雅，你意如何？”沉风几乎有些霸道地说道。
那男子却一脸的毫不在意，云淡风轻的样子。那雅在一边说道：“阿木达，不要答应他，他武功很高的。”
阿木达却淡淡地看了兮兮一眼，问道：“是吗？不一定比他身边的人高吧！”
他的声音，冰冰冷冷的，如雪山上经年不化的冰雪，但是音质却极动听，让人因为他的声音忽略了他语气的冰冷。
他说完。便转身飘然离去。
兮兮一愣，才知阿木达看了方才自己射的那一箭。
那一箭，在一般人眼中可能认为自己技不如人，但真正的高手会看出，自己那一箭其实极不好射。
“沉风，这个人很厉害，会是我们的强劲对手。”
沉风望着远去的两个人，低声道：“无论如何，明日我一定要赢！”
兮兮心中一沉，明日，又有多少人势在必赢。
翌日。天色已亮。太阳却不曾出来。天空不再碧蓝。一层又一层的阴云密布着。
阴云之下，旌旗招展，骏马嘶鸣。
整个漠北草原还是和昨日一样，依然喧闹着沸腾着，然而，气氛却比昨日更加高涨。因为，终于到了最后决赛的时刻了。
兮兮一路赛来。如愿以偿进入了最后的决赛。而她本人，也从最初的籍籍无名变成了大名鼎鼎。
云兮！加油！
当这样的呼声响彻在耳畔时，兮兮心中没有丝毫欣喜，反被烦恼丝丝纠缠。
这或许是北朝任何一个儿郎梦寐以求的结果，但却不是兮兮想要的结果。她不要一日成名。可老天却偏要她留在这里比赛。
叶从容今日也来观赛了，就偎在完颜烈风身畔。
一身轻红色棉裙，外罩名贵的火狐皮斗篷，倾国倾城的一张玉脸隐在毛绒里，潋水双眸如同江南的烟雨一般朦胧。
她的出现。不知让多少女子芳心受伤。那相互依偎一白一红的身影，又不知刺痛了多少女子的眼睛。
兮兮知道，火狐斗篷是极其珍贵的，可以看出，完颜烈风对叶从容很宠爱。兮兮有些茫然了，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或许，叶从容跟着完颜烈风也是不错的。
却不知叶从容作何打算？她那迷离的眼神，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兮兮看不懂这个娇美的女子在想些什么。
兮兮却清楚地记着，自己还欠着她一条命。
她迎向完颜烈风冷而锋利的眼神，浅浅而笑。无论如何，她都要赢得这场比赛，希望如愿以偿，救出叶从容，也救出自己。
有人翻着一连串漂亮的跟头，如风一般跃上了比赛高台。一个漂亮潇洒的回旋亮相，如阳光般璀璨的笑脸出现在人们视野内。
面容是那样俊朗，神采是那样飞扬，除了沉风还有谁。
台下有人开始鼓掌，还伴着激烈的叫好声。
沉风迎着满场的呼声。向着众人用力挥手致意，又朝着兮兮一扬眉，脸上满是自信明朗的笑意。
兮兮微笑着向沉风挥了挥手。
沉风却蓦然神色一凝，一本正经地单手抚胸，朝着那赫族观赛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鼓声停了下来，人群立刻安宁下来。
“那雅！我一定会把桃花马赢给你的！”他朝着那雅大声说道，声音里是绵绵情意，眼底是脉脉深情。
“好呀！”沉风的当众示爱，惹来了人们的欢呼和叫好声。
远远看到，那雅的脸上涌现了一片嫣红。纵然她并不属意沉风。纵然草原上的姑娘们都是爽朗大方的，她还是因了沉风的大胆，羞红了脸。
兮兮不禁盈盈一笑，沉风还真是可爱得很呀，在这样的场合下，还不忘示爱。但愿，那雅会接受沉风的情意。
沉风潇洒漂亮的亮相，让人们开始期待他对手的亮相。可是阿木达却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从阶梯上走到了台上。
他没有显露任何武功，一身镶着铃铛的黑衣，整个人淡如遗墨，飘然而立，却天生一股遗世而独立的风姿。俊美无暇的脸上，神色淡淡的，却又散发出一种冷峻的气质。
他手中一把长剑。泛着如水波一般的轻柔的潋滟剑光。
他低垂着头，修长的手指拈着一块纯白绸帕，动作轻缓地擦拭着剑身，剑光在他的擦拭下，越来越冷。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淡淡的，但却让人无端喘不过气来。
身畔有两个人在窃窃私语。
“这是谁？”
“那赫族的代表，阿木达。”
“那赫族那么小一个民族，十几年来没出一个勇士，今年竟会杀出这样一匹黑马，竟然闯入了决赛！”说话者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听说呀。他是被那个族长的女儿那雅从雪地里救回来的。谁知道是不是那赫族的。”
兮兮的心一颤，不是那赫族的？
“阿木达，加油！”兮兮听到那雅的声音。
阿木达的眼神淡淡扫过沉风，薄薄的唇勾出一丝清冷的笑意。沉风在听到那雅为阿木达喊加油后，俊脸顿时如今日的天空一般，阴云密布。
沉风一抱拳，道声：“得罪了！” 身影宛若蛟龙腾空而起，手中长刀闪耀出一连串耀目的青芒，向着阿木达攻去。阿木达倏然后退，手中剑挽了一个剑花，剑光流泻，青莹若冰雪，从容不迫迎向沉风手中的刀。
两个人，一个如鹤啸九天，一个如鹰击长空，在台上飞旋交缠着，争斗起来。
兮兮冷眼旁观，沉风的刀法沉稳而练达，显示着不凡的功力。一招一式没有一点花哨，皆是十分实用的招式，快捷迅猛。
阿木达的身法。兮兮却有一些看不懂。他的气度明明从容自如，但是一招一式却平淡得很，让兮兮隐隐感到，这个人根本就没有用尽全力。也或许是她想错了，这个人根本没有想像得厉害。
右贤王加油！
有人开始大声呼喊。
右贤王？这个称呼让兮兮心中一震。
阿木达绝对不会是右贤王，那么，右贤王指得便是沉风了。
这个笑容纯净无邪，当自己是兄弟的男子，这个时时刻刻让自己感到温暖的男子，竟然是北朝的右贤王，单于的儿子，完颜烈风的弟弟？虽说早就猜想他非富即贵，但还是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身份。
他有着这样的身份，却还那般费尽心思地追求那雅，他没有强迫那雅接受他，他甚至愿意为了她比武。想来那雅不一定知道他的身份吧，兮兮侧目，看到了那雅同样惊愣的面庞。
台上的沉风蓦然一声清啸，身形高高拔起，如龙跃凤翔般。向着在空中回旋尚未落地的阿木达刺去。
刀在阿木达的身侧落空，但阿木达却在沉风凛冽的攻势下，收势不住，身形直直后退，落到了高台下。
阿木达已然是输了。
在旁人眼中，阿木达输得合情合理。然而，兮兮心中却有些疑惑。她看着高台下，长身玉立的阿木达，那背影寒冷孤寂如冷霜，心中莫名地微微一紧。
高台上的沉风傲然收手而立，姿势风神俊逸。
兮兮知道，该她上场了。
这最后的决赛终于来临了。
兮兮抬头望了望天色，无边苍穹，阴云密布，心情无端沉重起来。
比赛，非她愿，和沉风决斗，更非她愿。
想到沉风对那雅的依依深情，想到沉风对桃花马的势在必得，若是自己赢了他，他不知会多么失望。
兮兮轻叹口气。踩着密集的鼓点。缓步走上高台。
沉风用最灿烂的笑容迎接她，兮兮心中一滞，若是自己赢了，怕是这璀璨俊朗的笑意便要消失不见了吧。可是她不得不赢，不仅要赢了他，还要赢了他的王兄完颜烈风。
兮兮回首望向看台上的完颜烈风。远远地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那冷冽狂肆的气质，她还是可以感受到的。
沉风竟是他的弟弟，兮兮心中不禁一寒，她势必要赢他了。
“云弟，想不到这最后一战，会是我们两个。”沉风郎朗澈澈的声音在风里传来。
兮兮淡然一笑，“是呀，我也没想到。一会儿还请右贤王手下留情了！”
一声“右贤王”，让沉风的笑容凝滞在唇边，宛若大冷天里，喝了一杯冰水，冻得唇齿生寒。
寒风猎猎里，兮兮衣袂飘飘，淡如轻云，给人翩然乘风的感觉。她的双眸如一潭深不见底的碧水。冷澈中透着一丝疏远。
别人和他亲近，是因为他尊贵的身份。而云弟却因为他尊贵的身份，和他疏远。
沉风心底不禁喜忧参半。
云弟，他终不是趋炎附势的人。但是，他却更加担心，他要如何才能得到他的原谅呀。
看台上的完颜烈风不禁眯起双眸，凝视着高台上的两个人。这个身材瘦弱的南朝少年，竟然真的要和王弟对决了。看来，人真是不可貌相呀。
完颜烈风的眸光又扫到看台下的阿木达身上，他双手抱胸，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带着些许清冷与飘逸。好似周围的喧闹本不存在一般。
这个人，也不简单呢！
完颜烈风不禁冷然而笑。
“云弟，你听我说，我不愿你是因为我的身份才和我……”
沉风的话被兮兮清冷的声音打断：“我们该开始了！”
沉风眸中光华蓦然黯淡，心神沉重，他突然将手中的刀扔到了台下，一直守候着的侍卫立刻接在了手中。
“云弟，我们赤手空拳比过吧，毕竟刀剑无眼。”沉风悠然说道。
“我同意。”兮兮冷声说道，广袖一拂，带着澎湃的劲力袭向沉风，招式里，有着说不出的缥缈与从容。
沉风闪身避过，两人你来我往，你跃起我落下，你退我进，你出击我抵挡，陷入了激烈的争斗中。
台下的人们高声呼喊着加油，声浪竟盖住了激烈的鼓声。有喊右贤王加油的，有喊云兮加油的！
烈影公主跑到高台旁边，声嘶力竭地高呼着：“云兮！加油！”
喊了半晌才忽觉不妥，自己的二哥和别人比赛，自己不是应该给二哥加油吗？怎么反倒给这个可恶的云兮加油？
一抹可疑的红晕缓缓涌到了双颊上，难道她喜欢上了这个人？
看台上的单于和阏氏，看到自己女儿的反常之态。不禁相视而笑。
蓦然，兮兮飞旋着跃起，青袍在风里飞舞着，铺展开，如一朵墨菊，在昏暗的天幕下绽放。
沉风仰视着飞旋着的兮兮，那一瞬间，心中一片空白，不知是被兮兮绝美的姿势惊呆，还是被兮兮眸中灿若流霞的光华惊呆，总之。他的身法慢了一瞬。
兮兮玄青色的袍袖蓦然鼓荡起来。如白玉雕琢般的纤纤手指从青色袍袖里探出，闪电般封住了沉风的穴道。
她不忍伤了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让他落败。
翩然落在高台上的兮兮，整个人如一朵飘渺的流云，自在舒卷着。
认识兮兮以来，沉风好似第一次才发觉，云弟竟然有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眸，方才他清清楚楚地从那双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痴呆的身影。
台下的人们静了一瞬，似乎才反应过来是兮兮胜了，雷鸣般的掌声响了起来。
随着决斗的结束，雪花开始飘零起来。一片雪花拂到兮兮的脸上。冷意一直沁到了心里。 沉风脸上没有兮兮意料之内的失望和沮丧，反而挂着更加灿烂的笑意，他似乎忘了，自己决斗的目的是什么。穴道一解，他便欣喜地说道：“云弟，恭喜你了！”
兮兮心中一暖，沉风毕竟和完颜烈风不同，他是关心自己的。
兮兮看向完颜烈风，他该遵守他的诺言，和自己决斗了。却见到完颜烈风一手携着叶从容，一手牵着一对桃花马向自己走来。
凛冽的风卷着雪花，在他身边轻盈地舞蹈，一身白袍的他，似乎随着漫天落雪而朦胧了。但那脸上的笑意却清晰地印在了兮兮心中，优雅的，灿烂的，如同施了魔法的笑意。
他走到兮兮面前站定，缓缓说道：“恭喜你，这对桃花马是你的了，你可以送一只给你的心上人！”
他说“心上人”时，语气里有着暗暗的嘲讽。
兮兮的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叶从容，心中一凛。那个娇美如花的女子，脸色竟苍白如雪，容颜憔悴，整个人宛若一朵温室里开得正盛的花，蓦然被移到了冰天雪地里，正在遭受风雪袭击一般。
或许完颜烈风以为，叶从容的反常是因为她云兮兮，但是兮兮知道不是。看来，她在完颜烈风身边并不快活。
“你该遵守你的诺言了。”兮兮冷声说道。
“我会的！”完颜烈风微笑着说道。
兮兮从完颜烈风手中接过桃花马，缓步向沉风走了过去。
观赛的无数少女，心中皆紧张起来。虽然不知道，兮兮的马会送给谁，虽然清楚，自己不是那个幸运的人，但还是莫名期盼着。他会微笑着将马送到自己手中。
待看清了兮兮是向沉风走去，众人不禁一片唏嘘。
难道，这个人喜欢右贤王？难道他有传说中的断袖之癖？
兮兮并不知别人心中所想。也不知这桃花马是一定要送给心上人的。她只记得，自己曾许诺，若赢了马，要送给沉风大哥，让他送给那雅，赢得那雅的欢心。她并不觉得有何不妥，毕竟，这马如今是属于她的，她愿意送给谁，便送给谁。
雪花在她身畔飘舞，寒风在她身畔呼啸，而她，青袍裹身，青缎束发。一身的素淡飘逸，一脸的宁静从容。就这样。一步一步，向完颜沉风走去。
沉风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动着，且随着那抹青影的临近，跳得越发剧烈。他的脸甚至开始发热，就连凛冽的寒风也不能驱散那抹燥热。
他这是怎么了？
“送给你！”兮兮在沉风面前立定，淡然微笑着。欲将缰绳交到沉风手中。
“这……我……我不能要，这是你赢的，你应该送给自己的心上人！”沉风尴尬地搓着手，有些结巴地说道。
他不知一向潇洒的自己为何会搓手，为何会结巴。
“非要送给心上人吗？送给大哥你不行吗？你可以将它送给那雅啊！”沉风尴尬的样子让兮兮有些不解。
听到兮兮将“右贤王”的称呼又改成了“大哥”，沉风心中一暖，舒了一口气，故作自在地在兮兮头上敲了一下，笑道：“傻子，你怎么可以送给我。你瞧，这里这么多美貌的姑娘，都在盼着你将这绳子交到她们手中呢，你可以送给她们的。”
兮兮侧头看到许多期盼的目光。还看到烈影公主娇俏可人的笑脸。
“云兮，二哥不要，送给我怎样？我早就盼着能得到这样一匹马呢，你瞧，多可爱！”烈影公主走了过来，抚摸着桃花马的马鬃说道。
她可以肯定，云兮并不知送桃花马的特别含义，否则，他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马送给二哥。
沉风的星眸蓦然睁大，自己的妹妹，不可一世刁蛮至极的她，从来对男人都是不屑一顾的她，竟然会满脸娇笑地望着云弟，语气柔和地和云弟说话，而且，她在向云弟要马？
他的眼睛和耳朵不会有问题了吧？
“送给我，怎样？”烈影公主满脸期盼地说道。
“随便你了，既然大哥不要，两匹马我也骑不了。若是你喜欢，就拿去吧！”
烈影公主满脸欣喜地去接缰绳。但是，有一只修长的手，带着怒气，打落了她的手，接过马缰绳。
是完颜烈风！
他凝立在风雪里，俊美的脸上好似罩了一层寒冰，深邃的黑眸里，寒意密布，那目光，宛若出鞘的利剑。
沉风和烈影，一起打了一个寒颤。
一直以来，他们都很怕大哥，此刻的他，他们更加惧怕了。
烈风的眸光。在兮兮身上环视一周，便越发冷冽。他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的妹妹开始对这个南朝小子另眼相待了，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他索要桃花马？那不就表示，她喜欢上了他？
他也不知道，这个南朝小子何时和二弟这般熟稔了，竟然称兄道弟，还要将马送给他的二弟？
他一言不发地跃上了马背，对兮兮说道：“云公子！你不是要和我比武吗？那就跟我来吧！”说完，一甩缰绳。打马而去。
兮兮跃身上马。追了过去。
两匹桃花马，一前一后，消失在人们视野内，留下了无数惊愣的面孔。
精彩未完待续
第七章 勇士大会
腊月十八，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呼而特城郊的草原上，仿若雨后春笋一般，一夜之间，冒出了许多圆顶帐篷。那是二十六氏族的族长们，为了观看勇士大会，特地支起的行军帐篷。帐篷前面，各氏族的旗帜在随风猎猎飘扬着。
沉积多日的积雪已然化去，露出了一望无垠的枯草。日头高高挂在空中，明媚而耀眼，将万丈光辉洒向沸腾的人群。处处旌旗飘扬，骏马嘶鸣。几乎每走几步，就会遇到一位劲装小伙，腰间跨刀，肩背箭囊。
虽说草原上经常有一些骑射大会、歌舞大会，但是都不能和勇士大会的盛况相提并论。因为勇士大会在北朝人们的心目中不仅仅是比武那么简单。原因无他，只因最后获得勇士称号的人，会被选入左贤王麾下效力。
谁都知道，左贤王的军队，在草原上意味着什么。能进入他的军中，是草原上小伙子们心中的梦，也是族长们的殊荣，更是族内族人们的期望。
而今年的勇士大会，还有一层别样的意义。那就是人们获悉，单于有意在勇士大会上为烈影公主选婿。
虽说烈影公主的性子刁蛮，但模样娇俏可人，如草原上的刺刺花，美丽而多刺，让人有着征服的欲
很多小伙子们摩拳擦掌，期望自己能够获胜，获得烈影公主的青睐，成为人人艳羡的驸马。
姑娘们也同样躁动不安，因为她们获悉，南朝的和亲公主并未得到左贤王的宠爱，他甚至没有和她正式举行大婚，只是封了一个侧妃的头衔，那左贤王的正妃头衔，还是空着的。
本来左贤王与南朝和亲，让许多姑娘芳心失落，如今获悉这个消息，姑娘们重新振奋起来，一个个鲜衣华裳，妙手巧妆，期望着能够得到他的注目。
这些别样的意义，兮兮无从得知。
一大早，她便被罗哈和乌垒和带了过来，这两个完颜烈风的侍卫，如今倒好似是兮兮的侍卫一般。不离她左右百步。
一块竖立的大牌子上面，写着大会每一场比试的规则。第一场比试的对手是由抽签决定的。
看台前面摆着一个大红木箱子，那些有数字的蜡丸便封在箱子里。参加大会的小伙子们排成一列长队，在抽取签号。
兮兮并不急，远离人群漠然静立。反正于她而言，不管抽到的对手是谁，她总是要胜他的。
那些小伙子们，一个个斗志昂扬，浑身都似有用不完的力气一般。
这是一场男人的游戏。而兮兮却无奈地参与了进来。
“云公子。你该去抽号了。”罗哈提醒道。
兮兮抽到的签号是一号，最后一个抽取，抽到的却是首号，只是不知那第一轮的对手又是谁？
初赛在五个场地同时进行，前五号和末五号同时对垒。兮兮是首号，她的对手便是末号一百号。
她正要去比试，身后马铃声脆响，烈影公主如红云一般端坐在一匹枣红马上，截住了兮兮的去路。
“你就是那个小贼？却怎么冻成了这副样子，真丑！”说着便咯咯笑了起来。
“这有何好笑，若是公主被埋在雪里十个时辰，只怕就不是一个丑字了得了！”兮兮忘不掉自己的一身冻伤还是拜这个公主所赐，话语便有些冷。
烈影公主美丽的大眼忽闪了两下，紧紧盯着兮兮的脸看个不停，“真后悔那日没摘下你的雪帽，看一看你的模样，我猜你原来应该不丑，不然皇兄怎么对你这般优待。”
“优待？”兮兮冷然一笑，如果在雪里差点冻死，半夜里差点被杀死也算是优待的话，这种优待她可承受不起。
“难道这么珍贵的药给你用，还不算优待吗？”烈影公主指着兮兮手中的药瓶说道。兮兮方才脸上有些痒，刚拿出了沉风送给她的药。
兮兮冷笑道：“这是我自己的药。”完颜烈风哪里会这么好心，还送给她伤药。
“你自己的药？别骗人了。这明明是我们王庭御用的药瓶，你知道这药多么珍贵吗？就连本公主我，都舍不得用呢！”
兮兮一愣，这药若是果真如烈影公主所说是北朝王庭之物，那么沉风的身份也一定不简单。
“嘿，小子，可知你的第一场对手是谁吗？”烈影公主低头睥睨着兮兮说道。
兮兮将药瓶塞到衣襟内，冷然说道：“很遗憾，云某不感兴趣。”对手是何人，一会儿比武场上自然知晓。
“不感兴趣，哼！本公主倒要看看，一会儿你落败时，看你是否还傲得起来！”烈影公主一双明媚的眸子笑成新月初升，笑意璀璨明媚，令人不得不喜。
兮兮却从那笑容里看到幸灾乐祸，这公主乐颠颠地跑来告诉自己，莫非那对手十分强悍？
强悍又如何。她云兮兮又不是被吓大的。双眸微弯，一个更加璀璨的笑意在兮兮脸上绽开，灿若朝霞。
“公主这么希望在下落败，只怕会失望呢。”
烈影被兮兮笑意里那一瞬的光华晃得失了心神，心头微颤。定睛看时，发现兮兮脸颊上虽有两片肿胀的红晕，但依然难掩他的风华。
兮兮拂袖从怔愣的烈影身边越过，向赛场翩然而去。
当站在比武台上，看到面前铁塔一般的人时，兮兮终于知道烈影公主因何幸灾乐祸了。
那是一个又高又壮的青年，大冷的天，上身却只披着一件羊毛坎肩，露出了肌肉发达的臂膀和胸前一块块健壮的肌肉。那紧握的拳头，简直就如钵盂一般大小。
兮兮和他相对凝立，相形之下，兮兮简直就是黑熊面前的一只小白兔。
那铁塔遮住了明媚的日光。兮兮整个人被罩在他的影子里，只觉得黑压压的，如乌云压顶。
两人身形上如此巨大的反差，在任何人眼中。兮兮都是必败无疑。黑熊要捏死一只兔子，岂不是如吹口气般简单。但兮兮却毫无惧色，青衫委地，衣袂拂风，一脸从容自在的笑意。 武功的高低哪里和身形有关系，就算是十个铁塔，兮兮也同样不放在心上。
身后有两道厉芒，兮兮知道，那是看台上，完颜烈风戏谑的眸光。
完颜烈风穿了一身银白色狐皮大衣。黑发用一根银色带子匝了起来。白衣黑发在风里飘扬，如一朵高洁的白云自在舒卷着。
黑衣的他是霸气四射的，而白衣的他却是雍容华贵的。
黑衣的他是属于黑暗的，而白衣的他却是属于光的。
他如同天上丽日。散发着令人无法遮挡的光芒，让人忍不住想要成为月儿，反射着他的光辉，心甘情愿围绕着他旋转。
兮兮不得不承认，完颜烈风具有其他北方男子没有的优雅。
烈影也在看台上观战，五个场地，这兄妹俩却在她这里观战。看来对她真是关心得很呢。
“只能允许用手臂和上身攻击，比赛时可以用手臂和上身搂抱对方身体的上半部分。将对手摔倒后使其双肩触及地面者为胜。”
听完主赛人宣读的比赛规则，兮兮才发现，这第一轮比的竟然是摔跤。
摔跤！
竞然是摔跤！
这是男人玩的游戏，兮兮从来不曾玩过。
兮兮听到那主赛人念可以搂抱。好看的眉毛便情不自禁地拧在了一起。
完颜烈风和烈影公主看到兮兮凝眉的样子，还以为兮兮怕了这个铁塔似的人物。
场面上一片静谧。
铁塔开始在兮兮对面做准备活动，左右晃动着跳跃。
兮兮却依然负手凝立在那里，如玉树临风。
铁塔蓦然一声厉吼，声震四野，向着兮兮冲了过来。
兮兮如一朵浮云般闪身避过，铁塔扑了个空，很是恼怒，回头叽哩哇啦的不知用的哪个族的语言。似乎在说兮兮不应该闪避。违反了比赛规则之类的。
兮兮转身对主赛人道：“可否更改一下比赛规则，不必搂抱着摔，也是只用手臂和上身攻击，只要将对手摔倒即为胜者。”她一个女子。怎能和这臭男人搂抱在一起，何况还是这般粗犷的男人。
主赛人愣了一下，未料兮兮会这般要求，“这比赛规则怎能更改。若不搂抱着摔，那还叫摔跤吗？”
兮兮盈盈一笑道：“这个，你也看到了，我们身高相差如此之巨，只怕搂抱着比赛，那位兄台弯着腰不大舒服的，我想他也同意吧。”
“无妨！我怎样都行！”铁塔毫不在意地说道，好似自己已然是赢者。
“您瞧，这位兄台也答应了！您也答应吧！”
主赛人一脸为难之色，转身向看台那里走去。兮兮远远看到，他是在请示完颜烈风。
兮兮心中一凉。完颜烈风知道是自己提的建议。又怎能答应呢，他巴不得自己为难。果然，主赛人回来后，冷然说道：“左贤王说了，这比赛的规则怎能随意更改。既如此，那两位就按正常的规则开赛吧。”
兮兮愤恨地向着完颜烈风瞪了一眼，却见到他一脸的自在笑意，慢条斯理地端着茶细细品着。
“请了！”兮兮淡淡说道。
如果可以，兮兮会拂袖而去，但是，她不能。因为这比赛，她定要赢。
铁塔弯下腰，粗大的指按到兮兮柔嫩的肩膀上。兮兮自己却连手也不伸，只是将袖子拂在了铁塔的肩上。
虽然是比赛，但是这姿势却让兮兮在心里骂了完颜烈风一千遍。她定会赢得最后的比赛，和他大战一场的。
铁塔的手在兮兮的肩上不安分地按压着，轻声说道：“小子，你放心好了，你这样的身板，大爷会怜惜的。”
兮兮眸中闪过怒色，双颊因为愤怒晕红了。
主赛人一声令下，“开始！”
不待铁塔发力，兮兮双袖拂向自己肩上的大掌，玉手隔着衣袖，抓住了铁塔的大掌，向外一甩，那人但觉得一股巨力袭来，庞大的身躯便扑倒在草地上。
“扑通”一声巨响过后，一阵渗人的静谧。
烈影公主的眸子瞪得很大，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围观的人们也是嘴巴大张，这样的结果让他们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们甚至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那大个子便已摔倒在地。这……这样就结束了吗？
那一身青袍的少年，淡然凝立，衣袂临风飘举，他整个人看上去风神潇洒。唇边一抹轻淡笑意在冬阳的映照下，纯净而脱俗。
“这个算吗？”那个主赛人半晌怔怔问道。
兮兮修长的眉头冷冷一挑，淡淡道：“不算？那么就重新来过吧。”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铁塔闻听，咧着嘴慌道：“算！怎么不算？我认输了。”
不认输怎行。只有铁塔自己知道。这双臂已经脱臼了。
顿时，场外此起彼伏的赞叹声，不绝于耳。远远的，完颜烈风深深望着兮兮，眸中玩味探究的笑意越发浓烈了。
第一场胜利并没有为兮兮带来丝毫的欢喜和得意。反而让她心中平添一丝厌倦。
她不喜欢这种比武方式。长袖再一次拂了拂被铁塔按过的肩头，似乎要拂去那令人厌恶的感觉。
若非完颜烈风故意不答应自己的建议，又怎会让那个铁塔按到自己肩头。
完颜烈风，等着吧，我定要让你输。
兮兮恨恨地想，从来不知，自己也会这般好胜。
一个人影夹杂着一股冷风向她冲了过来。
是一身彩衣的烈影，到得兮兮面前，也不言语，只是仰着头，眨巴着一双美目，如彩蝶般绕着兮兮转了一圈又一圈，明媚的双眸中闪耀着惊诧和不信。
兮兮看到烈影就觉得头疼，这个公主。莫不是又想到了什么新的花招来调侃自己。她可没工夫陪这个小丫头玩。
“公主，你不晕，我可晕了！”兮兮冷声说道。
“想不到你这么厉害！”烈影惊叹道。
“很不好意思，没让公主看到我落败。让公主失望了！”兮兮冷澈的眼波平静地飘洒在烈影的身上。
烈影在兮兮的目光下，心无端一缩。
“我只是说着玩的，你别当真，其实我很佩服你的，而且我开始喜欢你了，不管你是不是王兄的男宠！”少了飞扬跋扈的神采，此刻的烈影竟也有了娇羞可人的韵味。 只是这一切兮兮并不曾留意，她留意到的是“男宠”那两个字。眉梢不禁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薄怒。
“公主，云某还要准备下一场比赛，失陪了。”兮兮说完举步便走，在掠过烈影身畔时，长袖轻甩，似是不经意般拂到了烈影喉间的哑穴。
烈影但觉喉间一麻，便再也张不开口了。但是她一点也不恼怒，反而带着盈盈笑意，盯着兮兮，眼底波光流转。眸光亮得灼人。
“以后不许你再提‘男宠’这两个字！”兮兮冷声说道。
烈影的睫毛眨了眨，乖巧地点头。
兮兮在罗哈带领下来到下一场比赛的场地。北朝的单于和阏氏，端坐在主看台前。
完颜烈风在看台上站起来。右手举起，激烈的鼓声和喧闹的人声逐渐沉寂下来，偌大的草原陷入在一片寂静之中。
西风带着呼啸声在草原上响起，拂起了完颜烈风束发的银带，在风里飘摇着，在阳光下闪耀着。
他微笑着，淡淡的笑容里，温暖中透着一丝蛊惑。优雅中带着一丝邪魅。
他说话了，对着那些臣服在地的草原子民们。
“恭喜各位从初赛中胜出，接下来比赛箭术。这笼子里共有二十只鹰，各位手中只有一支箭，若是射中了鹰，便进入下一轮比赛。”
兮兮这才注意到，看台前放着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里面关着二十只鹰，在笼子里跳来跳去，似乎是饿极了。
看到了鹰，完颜烈风接下来说了什么，兮兮便再也没听到。
兮兮不会忘记，自己如今的身份和这鹰又有何区别，一样的被囚，不同的是一个是小笼子，一个是更大的笼子罢了。
完颜烈风的眼光似是无意般飘到兮兮身上，所有的人都注视着他，只有这个南朝汉人，无视着他，反而将目光投射在笼子里的鹰身上。
唇边不禁勾起一抹冷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兮兮。
初赛胜出的五十人。聚集在场地上。皆手中握弓，弓上一把白翎箭，箭尖上刻着他们的号码。
五十人，二十只鹰。
每人手中只有一支箭，只有一次机会。
若是射下来鹰，那便进入下一轮比赛，射不下，便被淘汰。
一阵激烈的鼓声过后。笼子里的鹰被放了出来，它们前后拥挤着，迫不及待地涌向自由的天空。但它们不知道，那片刻的自由过后，便是永久的死亡。
飞旋的鹰不好射，尤其是这种饿了许久关了多日的鹰，飞得迅猛如疾风，没有极好的箭术很难射到的。
射箭是兮兮的绝技，然而此刻，兮兮却没有拉弓的欲望。她仰头望天，幽蓝的天空里，白云自在舒卷着，二十个黑影盘旋着。
有人一声令下，身边的人开始搭弓射箭，一瞬间，空中飞鹰盘旋，翎影纷飞，还有……落羽漫天。
听到鹰的哀鸣声，兮兮的眸中满是浓烈的叹息。她慢条斯理地搭箭、拉弓、眯眼。
阳光耀眼得刺目，空中只余几只鹰。有一只冲得最高，似乎离自由很近了。
兮兮瞄准了它，松手，翎影划空，飞鹰哀鸣。
侍卫们跑了过去，将鹰一个个全部捡了回来，然后在台上当众报着白翎箭上的号码，以确定是谁射下来的。
“咦？还有一只活的！”有人惊叹地说道。
一只黑鹰的双翅被白翎箭穿在一起，在地上跳跃着。
“一号！”侍卫看了看箭上的号，大声说道。
兮兮面色从容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箭术高绝的，那鹰都是一箭毙命，不是射在鹰的脖颈处，便是射在鹰头上。只有兮兮，一箭射在鹰的翅膀上，在旁人眼中，兮兮的箭术不如别人。但是完颜烈风却将兮兮方才射鹰的过程看得一清二楚。
绝对不是箭术不精，因为这个南朝少年射的那只鹰是飞得最高的。
忆起兮兮曾为飞云医伤，完颜烈风唇边浮起一抹笑意，这个南朝少年，行事总是和他想象的不同。
兮兮看到鹰依然在地上挣扎着，不放弃生的希望，心中蓦然一酸，向着正在念号的侍卫道：“这只鹰你们已再无用处，不知可否送给我！”
“给你吧！反正也是你射下来的！”侍卫奇怪地看了兮兮一眼，说道。
兮兮小心翼翼地将鹰从地上抱起来，抚摸着它。待它安静下来，便缓缓将它翅膀上的白翎箭拔了下来。箭只是串住了鹰的双翅，使鹰不能再展翅飞翔，所以才从空中落了下来。其实它并未受多大的伤。
兮兮抱着黑鹰走到人群外，抚摸着鹰的身子，柔声说道：“黑鹰呀，你飞一飞试试！”
黑鹰展翅在兮兮头顶飞旋着鸣叫着。兮兮看到它能够飞翔，展颜一笑，静如冰玉的清眸中瞬间流光溢彩。那鹰盘旋着落在兮兮肩头，一人一鹰就这样凝立在严冬的风里。
“你飞吧，飞到无人的高空里，再也不要做箭靶子了。”虽是不舍，但兮兮还是要将黑鹰放走，它是属于天空的。
鹰似乎听懂了兮兮的话，它展翅在兮兮身畔盘旋数周。才恋恋不舍地飞旋而去，飞向蓝天白云里。
兮兮一直目送着那一抹黑影消失在白云深处，她的心，似乎也随着那鹰飞走了，飞到那片自由的天空里。
“别看了，它已经飞远了。”低沉动听的男声在兮兮身后响起。
兮兮回首，沉风凝立在蓝天白云之下，一身黑衣劲装，潇洒而清朗。俊脸沐浴在阳光下，闪耀着逼人的光泽。脸上那璀璨的笑意，温暖得似乎能将冰雪溶化。
“沉风大哥！”兮兮的声音里带着不期而遇的惊喜。
想不到，能再次遇见他，这个当自己是好兄弟的男子。
沉风快步走到兮兮身前，清亮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兮兮，忽然照着兮兮胸前便是一拳。兮兮后退着捂住前胸，嗔怪道：“沉风大哥，你做什么要打我？”
沉风道：“谁让你上次将我灌醉后，便不告而别。害我找遍了这呼而特城，都一直找不到你呢！”
兮兮不曾想到，他竟然还会找寻自己，心中一暖，这个要和自己做兄弟的人，真的让自己有了兄弟的感觉。 “哪里是我灌醉你了，是你斗酒斗输了，倒来怨我！”兮兮盈盈笑道，和沉风在一起，有一种很随意很放松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要打趣他。
“想不到呀。你竟然也来参赛。还能将天上的飞鹰射下。我真是小看你了。早知道你这么厉害，那只狼就交给你自己收拾了。”似是意识到上次射狼不过是多管闲事，不禁有些泱泱然。
“那你怎能认识我这么好的兄弟呢？”兮兮调侃着笑道。
“好兄弟，你为何要参加勇士大会呢？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获得勇士的称号，想要进入左贤王军中吧！”沉风奇怪地问道，似乎是对兮兮参赛很不能理解。
兮兮心想，进入左贤王军中？真是笑话，完颜烈风跪着求她，她都不会进入的。
“那么你参加大会是为了进入左贤王军中了？”
沉风眨了眨眼睛。有些神秘地说道：“你可知获得最后的胜利，有什么样的奖励吗？”
兮兮摇摇头。
“奖励就是单于驯服的一对野马，那是一对桃花马，漂亮而神骏。看到它们你就会想到江南的桃花雨。不瞒你说，我就是为了夺这一对宝马才参赛的。上一年的勇士大会我败在大哥手中，这一次大哥没参赛。我一定能将这对桃花马赢过来。”
兮兮望着兴致勃勃的沉风，有些不忍。看来参赛的人，谁都想获得最后的胜利，虽然目的是不一样的。可是她是一定要赢的，看来注定要和沉风在赛场上兵戎相见，若是自己赢了他，他会多么失望呀。
“若是你输了呢？”兮兮问道。
“我是不会输的。”沉风清亮的眸子在阳光下闪着极亮的光芒。那眸中有一抹天生的坚定和信心。
兮兮想不到他这般自信。
“可不要把话说的这般满，万一你败在我手中呢？”兮兮笑道。
“你？”沉风转首看到兮兮眸中的一抹肃穆，知道她不是开玩笑，更觉得有些诡异。
“你放心，若是我有幸赢了那对宝马，会送给你的。”兮兮笑道，既然他这么喜欢那对马，她若是赢了，就送给他一只，也没什么不可的。
沉风似乎对兮兮的话很感动，笑得更加开怀，“你真的舍得送给我？那可是要送给心上人的。”
“那么你是要将这马送给你的心上人了，是谁呢？我想起来了，是那雅。”兮兮蓦然记起沉风说过的那个女子。
“是呀，若是我得到了桃花马，希望也得到桃花运，希望那雅会接受我的一片心意。”
兮兮心中一凉。这才知道这勇士大会，还有择偶的意思。倒也是，只有在这样的场合，各族的姑娘和小伙子们才能欢聚在草原上。
姑娘们估计是在参赛的勇士们里面，寻找自己心仪的男子。小伙子们更是获得奖励，献给自己的心上人，以博得她的欢心。而她一个女子，卷在这场争斗里。算是怎么回事！若她胜了。得到那样一对宝马，又有什么意思，还要害别人得不到，害别人失望。
完颜烈风真是可恶，和他比个武，也要在勇士大会上胜出，真是可恶之极，可恨至极。
“想什么呢？”沉风大手拍在兮兮肩上，问道。
“我在想。那雅到底生得怎生美貌。让你如此神魂颠倒。”
沉风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我带你去看她！”说着便拉住兮兮的手。
兮兮被他温暖的大手一握，不禁一怔，愣了半晌，想到自己是男装，终没有拒绝他。
兮兮手腕滑腻细柔的温暖，让沉风心中莫名一颤，微微一愣，不禁咧嘴笑道：“兄弟，你可太柔弱了，还要在赛场上打败我，大概是不可能的了。若是我赢了桃花马，而那雅又不要的话，我就将它送给你！”
兮兮笑道：“好呀！”
两人携手向喧闹的人群走去。一直跟踪监视着兮兮的罗哈，看清了兮兮和谁在一起后，惊异地瞪大了双目。
第八章 最后决赛
在那赫族观赛的人群里，兮兮看到了沉风的心上人那雅。她身材曼妙。一双美丽的大眼。眼波流转间侬丽多情。果然是一个美貌无双的女子，怪不得沉风对她如此眷恋。
“那雅，这是我的好兄弟，云兮。”沉风拉着兮兮向那雅介绍。
那雅瞥了一眼兮兮，淡淡道：“你的好兄弟和我有什么关系？何必要介绍给我。”语气极是漠然。
沉风好似不在意她的冷漠，献宝似地说道：“那雅，我进入下一轮比赛了，明日我定会把桃花马夺到手的。”
“夺到桃花马，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她说这话时，下巴扬得高高的，一副高傲至极的模样。
兮兮看在眼中。心中一凉。扯了扯沉风衣袖，“大哥，怎么回事？那雅姑娘不喜欢你吗？”
沉风似是有些尴尬，笑道：“哪里，她一向都是这样子，害羞。”转首对那雅道：“那雅，怎么和你没有关系呢，我夺了马，是要送给你的。”
“我是不会要的！你不用费心了！”那雅转首，向远方眺望着。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沉风唇边那抹如阳光般的笑意慢慢敛去。看得兮兮有些心酸。她轻轻握了握沉风的手，道：“大哥，你可是答应我的，那马她若是不要，你要送给我的。”
沉风点点头，“好，她若真的不要，我定会送给你！”
忽然，前面人群中一片骚乱，姑娘们喊道：“快看，快看，阿木达过来了。”
闻听此言，一抹璀璨的笑意浮现在那雅脸上，如同绽开了一朵花，衬得她越发娇艳，她理了理发辫，向着远远的那个人影奔了过去。
寒风里，她立在那男子面前，挽着那男子的手臂，姿势很是亲密，不知在说什么，扬起的头，一脸欣喜痴迷的笑意。那男子垂着头。似是很专注地听着。
沉风的脸色越发地不好看了，他大步走了上去，问道：“小子，你是谁？”
男子抬起头。漆黑的深眸望了过来。
这是一个俊美不凡的男子。轩昂的眉宇间满是高旷之风，漆黑的星眸，如一汪深潭，幽深宁静得让人不敢直视。鼻梁高挺，薄薄的唇，勾勒出一张俊美无瑕的脸。几缕墨发从他的额前滑落，飘摇在眉间，为他平添魅力。 他穿了一身那赫族的黑色滚金边的衣袍。衣服上还坠着银色挂饰。
这身奇奇怪怪的装束穿在他身上，虽然很美，但是兮兮却明显感到和他不相称。他应该穿一身简简单单的衣袍，走在烟雨缥缈的山水间，而不是穿着这样一身乱七八糟的衣服，出现在寒风凛冽的大漠。
相形之下，沉风的俊朗在他面前就有些不起眼了。怪不得那雅一脸痴迷的笑容。然而，被美女环抱，这个男子却一脸的冰冷。
兮兮还敏锐地从他的眉间窥到一丝不耐烦。
“你究竟是谁？”沉风再一次质问。
男子眉头微皱，眸中满是冰雪之色。
“他是阿木达！”那雅说道。
“怎么我从来没见过他？”沉风有些诧异，那赫族竟有这样俊美的男子，他怎么不知道。
“难道我们族内之人，你都见到过？”
“你也进入了明日的比赛？那好，明日我们两个，谁若是输了，谁便退出，不许再喜欢那雅，你意如何？”沉风几乎有些霸道地说道。
那男子却一脸的毫不在意，云淡风轻的样子。那雅在一边说道：“阿木达，不要答应他，他武功很高的。”
阿木达却淡淡地看了兮兮一眼，问道：“是吗？不一定比他身边的人高吧！”
他的声音，冰冰冷冷的，如雪山上经年不化的冰雪，但是音质却极动听，让人因为他的声音忽略了他语气的冰冷。
他说完。便转身飘然离去。
兮兮一愣，才知阿木达看了方才自己射的那一箭。
那一箭，在一般人眼中可能认为自己技不如人，但真正的高手会看出，自己那一箭其实极不好射。
“沉风，这个人很厉害，会是我们的强劲对手。”
沉风望着远去的两个人，低声道：“无论如何，明日我一定要赢！”
兮兮心中一沉，明日，又有多少人势在必赢。
翌日。天色已亮。太阳却不曾出来。天空不再碧蓝。一层又一层的阴云密布着。
阴云之下，旌旗招展，骏马嘶鸣。
整个漠北草原还是和昨日一样，依然喧闹着沸腾着，然而，气氛却比昨日更加高涨。因为，终于到了最后决赛的时刻了。
兮兮一路赛来。如愿以偿进入了最后的决赛。而她本人，也从最初的籍籍无名变成了大名鼎鼎。
云兮！加油！
当这样的呼声响彻在耳畔时，兮兮心中没有丝毫欣喜，反被烦恼丝丝纠缠。
这或许是北朝任何一个儿郎梦寐以求的结果，但却不是兮兮想要的结果。她不要一日成名。可老天却偏要她留在这里比赛。
叶从容今日也来观赛了，就偎在完颜烈风身畔。
一身轻红色棉裙，外罩名贵的火狐皮斗篷，倾国倾城的一张玉脸隐在毛绒里，潋水双眸如同江南的烟雨一般朦胧。
她的出现。不知让多少女子芳心受伤。那相互依偎一白一红的身影，又不知刺痛了多少女子的眼睛。
兮兮知道，火狐斗篷是极其珍贵的，可以看出，完颜烈风对叶从容很宠爱。兮兮有些茫然了，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或许，叶从容跟着完颜烈风也是不错的。
却不知叶从容作何打算？她那迷离的眼神，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兮兮看不懂这个娇美的女子在想些什么。
兮兮却清楚地记着，自己还欠着她一条命。
她迎向完颜烈风冷而锋利的眼神，浅浅而笑。无论如何，她都要赢得这场比赛，希望如愿以偿，救出叶从容，也救出自己。
有人翻着一连串漂亮的跟头，如风一般跃上了比赛高台。一个漂亮潇洒的回旋亮相，如阳光般璀璨的笑脸出现在人们视野内。
面容是那样俊朗，神采是那样飞扬，除了沉风还有谁。
台下有人开始鼓掌，还伴着激烈的叫好声。
沉风迎着满场的呼声。向着众人用力挥手致意，又朝着兮兮一扬眉，脸上满是自信明朗的笑意。
兮兮微笑着向沉风挥了挥手。
沉风却蓦然神色一凝，一本正经地单手抚胸，朝着那赫族观赛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鼓声停了下来，人群立刻安宁下来。
“那雅！我一定会把桃花马赢给你的！”他朝着那雅大声说道，声音里是绵绵情意，眼底是脉脉深情。
“好呀！”沉风的当众示爱，惹来了人们的欢呼和叫好声。
远远看到，那雅的脸上涌现了一片嫣红。纵然她并不属意沉风。纵然草原上的姑娘们都是爽朗大方的，她还是因了沉风的大胆，羞红了脸。
兮兮不禁盈盈一笑，沉风还真是可爱得很呀，在这样的场合下，还不忘示爱。但愿，那雅会接受沉风的情意。
沉风潇洒漂亮的亮相，让人们开始期待他对手的亮相。可是阿木达却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从阶梯上走到了台上。
他没有显露任何武功，一身镶着铃铛的黑衣，整个人淡如遗墨，飘然而立，却天生一股遗世而独立的风姿。俊美无暇的脸上，神色淡淡的，却又散发出一种冷峻的气质。
他手中一把长剑。泛着如水波一般的轻柔的潋滟剑光。
他低垂着头，修长的手指拈着一块纯白绸帕，动作轻缓地擦拭着剑身，剑光在他的擦拭下，越来越冷。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淡淡的，但却让人无端喘不过气来。
身畔有两个人在窃窃私语。
“这是谁？”
“那赫族的代表，阿木达。”
“那赫族那么小一个民族，十几年来没出一个勇士，今年竟会杀出这样一匹黑马，竟然闯入了决赛！”说话者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听说呀。他是被那个族长的女儿那雅从雪地里救回来的。谁知道是不是那赫族的。”
兮兮的心一颤，不是那赫族的？
“阿木达，加油！”兮兮听到那雅的声音。
阿木达的眼神淡淡扫过沉风，薄薄的唇勾出一丝清冷的笑意。沉风在听到那雅为阿木达喊加油后，俊脸顿时如今日的天空一般，阴云密布。
沉风一抱拳，道声：“得罪了！” 身影宛若蛟龙腾空而起，手中长刀闪耀出一连串耀目的青芒，向着阿木达攻去。阿木达倏然后退，手中剑挽了一个剑花，剑光流泻，青莹若冰雪，从容不迫迎向沉风手中的刀。
两个人，一个如鹤啸九天，一个如鹰击长空，在台上飞旋交缠着，争斗起来。
兮兮冷眼旁观，沉风的刀法沉稳而练达，显示着不凡的功力。一招一式没有一点花哨，皆是十分实用的招式，快捷迅猛。
阿木达的身法。兮兮却有一些看不懂。他的气度明明从容自如，但是一招一式却平淡得很，让兮兮隐隐感到，这个人根本就没有用尽全力。也或许是她想错了，这个人根本没有想像得厉害。
右贤王加油！
有人开始大声呼喊。
右贤王？这个称呼让兮兮心中一震。
阿木达绝对不会是右贤王，那么，右贤王指得便是沉风了。
这个笑容纯净无邪，当自己是兄弟的男子，这个时时刻刻让自己感到温暖的男子，竟然是北朝的右贤王，单于的儿子，完颜烈风的弟弟？虽说早就猜想他非富即贵，但还是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身份。
他有着这样的身份，却还那般费尽心思地追求那雅，他没有强迫那雅接受他，他甚至愿意为了她比武。想来那雅不一定知道他的身份吧，兮兮侧目，看到了那雅同样惊愣的面庞。
台上的沉风蓦然一声清啸，身形高高拔起，如龙跃凤翔般。向着在空中回旋尚未落地的阿木达刺去。
刀在阿木达的身侧落空，但阿木达却在沉风凛冽的攻势下，收势不住，身形直直后退，落到了高台下。
阿木达已然是输了。
在旁人眼中，阿木达输得合情合理。然而，兮兮心中却有些疑惑。她看着高台下，长身玉立的阿木达，那背影寒冷孤寂如冷霜，心中莫名地微微一紧。
高台上的沉风傲然收手而立，姿势风神俊逸。
兮兮知道，该她上场了。
这最后的决赛终于来临了。
兮兮抬头望了望天色，无边苍穹，阴云密布，心情无端沉重起来。
比赛，非她愿，和沉风决斗，更非她愿。
想到沉风对那雅的依依深情，想到沉风对桃花马的势在必得，若是自己赢了他，他不知会多么失望。
兮兮轻叹口气。踩着密集的鼓点。缓步走上高台。
沉风用最灿烂的笑容迎接她，兮兮心中一滞，若是自己赢了，怕是这璀璨俊朗的笑意便要消失不见了吧。可是她不得不赢，不仅要赢了他，还要赢了他的王兄完颜烈风。
兮兮回首望向看台上的完颜烈风。远远地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那冷冽狂肆的气质，她还是可以感受到的。
沉风竟是他的弟弟，兮兮心中不禁一寒，她势必要赢他了。
“云弟，想不到这最后一战，会是我们两个。”沉风郎朗澈澈的声音在风里传来。
兮兮淡然一笑，“是呀，我也没想到。一会儿还请右贤王手下留情了！”
一声“右贤王”，让沉风的笑容凝滞在唇边，宛若大冷天里，喝了一杯冰水，冻得唇齿生寒。
寒风猎猎里，兮兮衣袂飘飘，淡如轻云，给人翩然乘风的感觉。她的双眸如一潭深不见底的碧水。冷澈中透着一丝疏远。
别人和他亲近，是因为他尊贵的身份。而云弟却因为他尊贵的身份，和他疏远。
沉风心底不禁喜忧参半。
云弟，他终不是趋炎附势的人。但是，他却更加担心，他要如何才能得到他的原谅呀。
看台上的完颜烈风不禁眯起双眸，凝视着高台上的两个人。这个身材瘦弱的南朝少年，竟然真的要和王弟对决了。看来，人真是不可貌相呀。
完颜烈风的眸光又扫到看台下的阿木达身上，他双手抱胸，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带着些许清冷与飘逸。好似周围的喧闹本不存在一般。
这个人，也不简单呢！
完颜烈风不禁冷然而笑。
“云弟，你听我说，我不愿你是因为我的身份才和我……”
沉风的话被兮兮清冷的声音打断：“我们该开始了！”
沉风眸中光华蓦然黯淡，心神沉重，他突然将手中的刀扔到了台下，一直守候着的侍卫立刻接在了手中。
“云弟，我们赤手空拳比过吧，毕竟刀剑无眼。”沉风悠然说道。
“我同意。”兮兮冷声说道，广袖一拂，带着澎湃的劲力袭向沉风，招式里，有着说不出的缥缈与从容。
沉风闪身避过，两人你来我往，你跃起我落下，你退我进，你出击我抵挡，陷入了激烈的争斗中。
台下的人们高声呼喊着加油，声浪竟盖住了激烈的鼓声。有喊右贤王加油的，有喊云兮加油的！
烈影公主跑到高台旁边，声嘶力竭地高呼着：“云兮！加油！”
喊了半晌才忽觉不妥，自己的二哥和别人比赛，自己不是应该给二哥加油吗？怎么反倒给这个可恶的云兮加油？
一抹可疑的红晕缓缓涌到了双颊上，难道她喜欢上了这个人？
看台上的单于和阏氏，看到自己女儿的反常之态。不禁相视而笑。
蓦然，兮兮飞旋着跃起，青袍在风里飞舞着，铺展开，如一朵墨菊，在昏暗的天幕下绽放。
沉风仰视着飞旋着的兮兮，那一瞬间，心中一片空白，不知是被兮兮绝美的姿势惊呆，还是被兮兮眸中灿若流霞的光华惊呆，总之。他的身法慢了一瞬。
兮兮玄青色的袍袖蓦然鼓荡起来。如白玉雕琢般的纤纤手指从青色袍袖里探出，闪电般封住了沉风的穴道。
她不忍伤了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让他落败。
翩然落在高台上的兮兮，整个人如一朵飘渺的流云，自在舒卷着。
认识兮兮以来，沉风好似第一次才发觉，云弟竟然有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眸，方才他清清楚楚地从那双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痴呆的身影。
台下的人们静了一瞬，似乎才反应过来是兮兮胜了，雷鸣般的掌声响了起来。
随着决斗的结束，雪花开始飘零起来。一片雪花拂到兮兮的脸上。冷意一直沁到了心里。 沉风脸上没有兮兮意料之内的失望和沮丧，反而挂着更加灿烂的笑意，他似乎忘了，自己决斗的目的是什么。穴道一解，他便欣喜地说道：“云弟，恭喜你了！”
兮兮心中一暖，沉风毕竟和完颜烈风不同，他是关心自己的。
兮兮看向完颜烈风，他该遵守他的诺言，和自己决斗了。却见到完颜烈风一手携着叶从容，一手牵着一对桃花马向自己走来。
凛冽的风卷着雪花，在他身边轻盈地舞蹈，一身白袍的他，似乎随着漫天落雪而朦胧了。但那脸上的笑意却清晰地印在了兮兮心中，优雅的，灿烂的，如同施了魔法的笑意。
他走到兮兮面前站定，缓缓说道：“恭喜你，这对桃花马是你的了，你可以送一只给你的心上人！”
他说“心上人”时，语气里有着暗暗的嘲讽。
兮兮的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叶从容，心中一凛。那个娇美如花的女子，脸色竟苍白如雪，容颜憔悴，整个人宛若一朵温室里开得正盛的花，蓦然被移到了冰天雪地里，正在遭受风雪袭击一般。
或许完颜烈风以为，叶从容的反常是因为她云兮兮，但是兮兮知道不是。看来，她在完颜烈风身边并不快活。
“你该遵守你的诺言了。”兮兮冷声说道。
“我会的！”完颜烈风微笑着说道。
兮兮从完颜烈风手中接过桃花马，缓步向沉风走了过去。
观赛的无数少女，心中皆紧张起来。虽然不知道，兮兮的马会送给谁，虽然清楚，自己不是那个幸运的人，但还是莫名期盼着。他会微笑着将马送到自己手中。
待看清了兮兮是向沉风走去，众人不禁一片唏嘘。
难道，这个人喜欢右贤王？难道他有传说中的断袖之癖？
兮兮并不知别人心中所想。也不知这桃花马是一定要送给心上人的。她只记得，自己曾许诺，若赢了马，要送给沉风大哥，让他送给那雅，赢得那雅的欢心。她并不觉得有何不妥，毕竟，这马如今是属于她的，她愿意送给谁，便送给谁。
雪花在她身畔飘舞，寒风在她身畔呼啸，而她，青袍裹身，青缎束发。一身的素淡飘逸，一脸的宁静从容。就这样。一步一步，向完颜沉风走去。
沉风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动着，且随着那抹青影的临近，跳得越发剧烈。他的脸甚至开始发热，就连凛冽的寒风也不能驱散那抹燥热。
他这是怎么了？
“送给你！”兮兮在沉风面前立定，淡然微笑着。欲将缰绳交到沉风手中。
“这……我……我不能要，这是你赢的，你应该送给自己的心上人！”沉风尴尬地搓着手，有些结巴地说道。
他不知一向潇洒的自己为何会搓手，为何会结巴。
“非要送给心上人吗？送给大哥你不行吗？你可以将它送给那雅啊！”沉风尴尬的样子让兮兮有些不解。
听到兮兮将“右贤王”的称呼又改成了“大哥”，沉风心中一暖，舒了一口气，故作自在地在兮兮头上敲了一下，笑道：“傻子，你怎么可以送给我。你瞧，这里这么多美貌的姑娘，都在盼着你将这绳子交到她们手中呢，你可以送给她们的。”
兮兮侧头看到许多期盼的目光。还看到烈影公主娇俏可人的笑脸。
“云兮，二哥不要，送给我怎样？我早就盼着能得到这样一匹马呢，你瞧，多可爱！”烈影公主走了过来，抚摸着桃花马的马鬃说道。
她可以肯定，云兮并不知送桃花马的特别含义，否则，他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马送给二哥。
沉风的星眸蓦然睁大，自己的妹妹，不可一世刁蛮至极的她，从来对男人都是不屑一顾的她，竟然会满脸娇笑地望着云弟，语气柔和地和云弟说话，而且，她在向云弟要马？
他的眼睛和耳朵不会有问题了吧？
“送给我，怎样？”烈影公主满脸期盼地说道。
“随便你了，既然大哥不要，两匹马我也骑不了。若是你喜欢，就拿去吧！”
烈影公主满脸欣喜地去接缰绳。但是，有一只修长的手，带着怒气，打落了她的手，接过马缰绳。
是完颜烈风！
他凝立在风雪里，俊美的脸上好似罩了一层寒冰，深邃的黑眸里，寒意密布，那目光，宛若出鞘的利剑。
沉风和烈影，一起打了一个寒颤。
一直以来，他们都很怕大哥，此刻的他，他们更加惧怕了。
烈风的眸光。在兮兮身上环视一周，便越发冷冽。他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的妹妹开始对这个南朝小子另眼相待了，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他索要桃花马？那不就表示，她喜欢上了他？
他也不知道，这个南朝小子何时和二弟这般熟稔了，竟然称兄道弟，还要将马送给他的二弟？
他一言不发地跃上了马背，对兮兮说道：“云公子！你不是要和我比武吗？那就跟我来吧！”说完，一甩缰绳。打马而去。
兮兮跃身上马。追了过去。
两匹桃花马，一前一后，消失在人们视野内，留下了无数惊愣的面孔。
精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