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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莱坞大片在国内战无不胜,让电影人对这种大片模式趋之若鹜。在9月底上映的8部国产片里,除了《二次曝光》之外,其他片子的投资都在1亿到1.5亿元之间,但其中票房勉强过亿的寥寥无几,这大大挑战了大明星+大投资=大回报这个公式。很早就以《如果·爱》、《投名状》、《十月围城》等大片创造票房纪录的陈可辛一直是国产大片的推崇者,但近来他也对大片膜拜症产生了质疑。在新书《自己的路》中,陈可辛坦陈了《武侠》的失败。他说,在告别大片后,他反而找到了电影的真正乐趣。
Q=提问CH=陈可辛(Peter Chan)
Q:你一直强调出版《自己的路》这本书是对自己的一种治疗,怎么讲?
CH:自己已经活了大半辈子,知道自己有病,有些病可能展现出自己的内心,自己却不知。这本书收录了很多采访,我自己的、朋友的,还有我爸爸写的序,这个过程让我了解到那些不管对还是错、但我自己未必能改的一些东西。无论我做的决定对我有好的影响还是坏的影响,我都会承受,所以才会有“赢是自己,输也是自己”的说法。去年做这本书的时候,我感觉我是输的,这辈子是输的,所以我希望最后是写输。这不代表我下半辈子是输的,但我认可自己输过了,这个书才会有意义。
Q:从《咖喱辣椒》开始,30年来你是华语电影的中流砥柱,得到很多人的信任和认可,但你一直提到失败这个词,好像《武侠》影响你很大,到底有多大?
CH:我一直说我的专业是电影,我知道这个生意怎么做,发行、选角色怎么选,虽然我在里面加了我个人的喜好,但我不会让个人的喜好影响到电影的行销,但是当我把电影专业行销看得那么重的时候,《武侠》从口碑到票房到商业的回报都跟预估相差很多。出来的结果跟打平差了40%—50%,而我本来的预估是比打平多40%—50%,一来一回就是80%。那么不专业你还说自己是专业的监制,所以这是对我很大的打击。
Q:过后怎样调整自己?
CH:大时代武侠动作片不是我的强项,这次因为《武侠》的失败,使我痛定思痛,一定把成本降低。一开始做新片《中国先生》,不是因为我特别喜欢这个题材,而是我必须拍成本降低的电影。但后来在这个题材里面我找到了所有我为什么做导演的原因,就是我喜欢的电影都是讲情怀的,讲想当年的,讲友情的,讲爱情的,讲一种集体回忆,这些就是我做电影的全部理由。
电影是一只非常风雨飘摇的船,今天大家在微博上都说拍电影是能够发财的,其实电影是最难做的,连打平都非常难,更别说赚钱。大家看到票房几个亿,投资方能拿回也就是几千万,几千万现在哪能拍出一部戏呢,一部片子随便都得上亿。现在在内地不只是演员,所有的岗位都很贵,内地拍戏比香港贵,甚至我这次去纽约拍戏,还比内地便宜。因为行业里面专业的没几个,都在抢那三五人,比如给我掌机的摄影师,从《投名状》、《十月围城》到《武侠》,每部片酬都是上一部的一倍。
Q:你的父亲陈铜民老先生也是电影人,还执导过《十月围城》这个故事的前身,但他是反对你做电影的?
CH:其实我爸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人,但是很多时候一个人有才华是一个负资产,因为你就会觉得你都对。其实我非常谨慎,因为我一路都非常不自信,非常不安,这个不安是来自哪里,可能来自我爸爸事业的失败。我在一个做电影的家庭长大,很多次爸爸回来很兴奋地讲一个故事,讲得很动听,我听到都很兴奋,觉得他的梦想会实现。当然除了艺术的理想,这也是一个创业的理想,创业当然包含家庭的环境好起来,可是每次都没有好起来。直到我12岁家里搬回泰国,因为他们是泰国的华侨,搬回去对我的打击不小,我觉得搬回泰国的意义是爸爸决定不留在那个圈,就是说他每次回来讲的创业的梦在那一年就停止了。
Q:如果这个行业的前景这么暗淡,风险这么大,乐趣在哪儿?
CH:这个行业就是成王败寇,没有中间路可走的,你不成王的时候,你就是非常的失败,就是一线之差。你说我不用赚那么多钱就好了,其实成王的时候你也没有赚钱,什么破纪录的电影,你只是打平而已,只要下一部亏了就亏得很惨。电影业其实没有“安乐”这个位置。你去到好莱坞也没有安乐的,就跟股票市场一样,没有中间路。其实我们的付出都跟我们得回来的不成比例的,但是怎么样都比朝九晚五好玩吧,我得到的是乐趣,我不会羡慕那些赚很多钱的人。
Q:你早期的片子,像《双城故事》和《甜蜜蜜》看起来是偏文艺清新的,后来却有做了很多商业大片,为什么有这样的转变?
CH:我觉得这个判断是非常错误的。应该说完全相反,我前期的作品是非常商业的,《双城故事》是煽情,我自己最强的是煽情,煽情本身就是一个商业手段。当时这样的片子可能叫文艺,但在香港文艺不是艺术。而《甜蜜蜜》是我拍的最商业的电影,因为里面都是好人好事,所有的事情都是遵从了观众的意愿,没有阴暗的一面,连个黑社会都是好人,这是100%符合好莱坞的电影。但是从《如果·爱》开始我和我爸爸就有分歧了,他说《如果·爱》看不懂。《如果·爱》是把人性写得非常黑暗的,《投名状》也是,这在好莱坞更是不会拍的。当我找到一个非常不妥协的题材时,我就用非常妥协的包装,只要是跟观众传统的价值观较劲,我就会用非常漂亮的包装,使得你觉得那么多明星、那么千军万马你不能不来,但是你听的是一个不主流的故事。
Q:你觉得人的本性是善还是恶,为什么?
CH:这个问题非常好,你问得我都愣了一下,我很多时候都写人性的阴暗面,这个不符合大众的主流价值观。我不相信人是恶的,但是我更不相信主流价值观教我们的善,我觉得人性是自私的,自私不是恶,自私是非常自然的。我拍电影不停地写一些人性的缺点,不是非常大的缺点,所以我的电影从来都不去电影节,我的缺点写得不够阴暗,不够怪,我通常写人性都是写得比较自私。我把缺点都先说了,就像我写这本书,把自己的缺点都说了,你就不能骂我了,这也是一种自我治疗。所以我不会觉得人性是恶,但是我也绝对不觉得人性像他们说得那么善。
Q=提问CH=陈可辛(Peter Chan)
Q:你一直强调出版《自己的路》这本书是对自己的一种治疗,怎么讲?
CH:自己已经活了大半辈子,知道自己有病,有些病可能展现出自己的内心,自己却不知。这本书收录了很多采访,我自己的、朋友的,还有我爸爸写的序,这个过程让我了解到那些不管对还是错、但我自己未必能改的一些东西。无论我做的决定对我有好的影响还是坏的影响,我都会承受,所以才会有“赢是自己,输也是自己”的说法。去年做这本书的时候,我感觉我是输的,这辈子是输的,所以我希望最后是写输。这不代表我下半辈子是输的,但我认可自己输过了,这个书才会有意义。
Q:从《咖喱辣椒》开始,30年来你是华语电影的中流砥柱,得到很多人的信任和认可,但你一直提到失败这个词,好像《武侠》影响你很大,到底有多大?
CH:我一直说我的专业是电影,我知道这个生意怎么做,发行、选角色怎么选,虽然我在里面加了我个人的喜好,但我不会让个人的喜好影响到电影的行销,但是当我把电影专业行销看得那么重的时候,《武侠》从口碑到票房到商业的回报都跟预估相差很多。出来的结果跟打平差了40%—50%,而我本来的预估是比打平多40%—50%,一来一回就是80%。那么不专业你还说自己是专业的监制,所以这是对我很大的打击。
Q:过后怎样调整自己?
CH:大时代武侠动作片不是我的强项,这次因为《武侠》的失败,使我痛定思痛,一定把成本降低。一开始做新片《中国先生》,不是因为我特别喜欢这个题材,而是我必须拍成本降低的电影。但后来在这个题材里面我找到了所有我为什么做导演的原因,就是我喜欢的电影都是讲情怀的,讲想当年的,讲友情的,讲爱情的,讲一种集体回忆,这些就是我做电影的全部理由。
电影是一只非常风雨飘摇的船,今天大家在微博上都说拍电影是能够发财的,其实电影是最难做的,连打平都非常难,更别说赚钱。大家看到票房几个亿,投资方能拿回也就是几千万,几千万现在哪能拍出一部戏呢,一部片子随便都得上亿。现在在内地不只是演员,所有的岗位都很贵,内地拍戏比香港贵,甚至我这次去纽约拍戏,还比内地便宜。因为行业里面专业的没几个,都在抢那三五人,比如给我掌机的摄影师,从《投名状》、《十月围城》到《武侠》,每部片酬都是上一部的一倍。
Q:你的父亲陈铜民老先生也是电影人,还执导过《十月围城》这个故事的前身,但他是反对你做电影的?
CH:其实我爸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人,但是很多时候一个人有才华是一个负资产,因为你就会觉得你都对。其实我非常谨慎,因为我一路都非常不自信,非常不安,这个不安是来自哪里,可能来自我爸爸事业的失败。我在一个做电影的家庭长大,很多次爸爸回来很兴奋地讲一个故事,讲得很动听,我听到都很兴奋,觉得他的梦想会实现。当然除了艺术的理想,这也是一个创业的理想,创业当然包含家庭的环境好起来,可是每次都没有好起来。直到我12岁家里搬回泰国,因为他们是泰国的华侨,搬回去对我的打击不小,我觉得搬回泰国的意义是爸爸决定不留在那个圈,就是说他每次回来讲的创业的梦在那一年就停止了。
Q:如果这个行业的前景这么暗淡,风险这么大,乐趣在哪儿?
CH:这个行业就是成王败寇,没有中间路可走的,你不成王的时候,你就是非常的失败,就是一线之差。你说我不用赚那么多钱就好了,其实成王的时候你也没有赚钱,什么破纪录的电影,你只是打平而已,只要下一部亏了就亏得很惨。电影业其实没有“安乐”这个位置。你去到好莱坞也没有安乐的,就跟股票市场一样,没有中间路。其实我们的付出都跟我们得回来的不成比例的,但是怎么样都比朝九晚五好玩吧,我得到的是乐趣,我不会羡慕那些赚很多钱的人。
Q:你早期的片子,像《双城故事》和《甜蜜蜜》看起来是偏文艺清新的,后来却有做了很多商业大片,为什么有这样的转变?
CH:我觉得这个判断是非常错误的。应该说完全相反,我前期的作品是非常商业的,《双城故事》是煽情,我自己最强的是煽情,煽情本身就是一个商业手段。当时这样的片子可能叫文艺,但在香港文艺不是艺术。而《甜蜜蜜》是我拍的最商业的电影,因为里面都是好人好事,所有的事情都是遵从了观众的意愿,没有阴暗的一面,连个黑社会都是好人,这是100%符合好莱坞的电影。但是从《如果·爱》开始我和我爸爸就有分歧了,他说《如果·爱》看不懂。《如果·爱》是把人性写得非常黑暗的,《投名状》也是,这在好莱坞更是不会拍的。当我找到一个非常不妥协的题材时,我就用非常妥协的包装,只要是跟观众传统的价值观较劲,我就会用非常漂亮的包装,使得你觉得那么多明星、那么千军万马你不能不来,但是你听的是一个不主流的故事。
Q:你觉得人的本性是善还是恶,为什么?
CH:这个问题非常好,你问得我都愣了一下,我很多时候都写人性的阴暗面,这个不符合大众的主流价值观。我不相信人是恶的,但是我更不相信主流价值观教我们的善,我觉得人性是自私的,自私不是恶,自私是非常自然的。我拍电影不停地写一些人性的缺点,不是非常大的缺点,所以我的电影从来都不去电影节,我的缺点写得不够阴暗,不够怪,我通常写人性都是写得比较自私。我把缺点都先说了,就像我写这本书,把自己的缺点都说了,你就不能骂我了,这也是一种自我治疗。所以我不会觉得人性是恶,但是我也绝对不觉得人性像他们说得那么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