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过岁月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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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三点,我被儿子痛苦的呻吟声惊醒。走进他的房间,他说胃痛。我问他:“你吃了什么?”他朝窗台一指。
  窗台上,一个纸杯里装着一些红色的胶囊。哦,是速效伤风胶囊,治感冒的。“你吃了多少?”“50粒。还剩下一些,吃不了了,胃痛。”他平静地说,而我听了,震惊无比。
  一夜的时间里,他不断呕吐。我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不回答,有泪静静滴落。我焦急地等待天明,因为医院远,三更半夜,打不到车。
  天亮了,送他去附近的小诊所。诊所大夫一听就说:“赶紧送大医院洗胃。”又说:“是药三分毒,药能乱吃吗?为什么一下子吃这么多?”儿子依然无语。
  在打的去医院的路上,我打电话给妹妹,因为妹妹在医院工作。车到医院门口,妹妹推着轮椅出来,让儿子坐在上面,送进了急诊室。医生让我交费。我一路狂跑,上楼下楼,心急如焚。
  依然问不出他为什么要轻生。医生说,时间拖得长了点,不用洗胃了,直接住院吧,送重症监护室抢救,随后填写了病危通知单。我颤抖着双手接过通知单,忍不住热泪奔涌。我的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儿子,此刻却徘徊在生死边缘,这究竟是为什么?
  在急救中心的ICU病房,心、脑电仪打开着,那上面不断变幻的曲线揪着我的心。儿子脸上戴着呼吸机,正在输液。双臂插满了粗细不等的管子,静静地躺着。我坐在床边,含泪守护着他。
  那是特别漫长的一夜。过量的药品摄入伤害了他的肝脏,他很痛苦。我紧紧握住他的手,心中五味俱全,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我责备自己:为什么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
  当晨曦降临城市,曙光中儿子缓缓地睁开了眼,我的心才放下去。我亲爱的儿子,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
  儿子低声对我说:“对不起。”我明白他的意思,我说:“没事儿,我撑得起。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来解决,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治好你的病。”
  妹妹接替我看护着他。我回到家里,不费什么事,就找到了他写在日记本里的遗书。我终于知道他轻生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厌学。儿子曾经因为厌学,在家休学了一个学期。后来重新入学,我以为没事了。谁知道,因为老师经常批评他,比如上课迟到,上课说话,作业没完成等等,他又想休学。怕我不同意,于是一狠心,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真的不敢相信,因为怕上学,儿子竟然愿意交付自己年轻而美好的生命,离开这个繁花似锦的大千世界。年轻,不懂珍惜,不知生命的宝贵!
  在随后的治疗中,我慢慢跟儿子交流。儿子说,他后悔了,因为知道了这不是闹着玩的。儿子说,当时真的是不想活了,就想一死了之,但没想到死是这么痛苦。如果死不了,再落下病根,治也治不好,那真是得不偿失。我说:“我也不知道速效伤风胶囊一次服用过量,后遗症竟然这么厉害。我只知道安眠药一次吃多了就要人的命,却没想到这东西也这么有劲儿,质量太好了。我感冒时一次吃两粒,感觉没什么效果。你呢,一次吃这么多,差点就没命了。”
  我告诉儿子,人生的旅程,是一张单程车票。生命珍贵,是因为它不可复制,不可能从头来过。每个人的生命都非常短暂,我们应该在有生之年做些有意义的事,实现梦想,勇敢面对人生的每一次挫折与磨难。我对他说:“你这么年轻,好好学,将来前途无量。”
  儿子说,经过这一次,他终于知道老师是为他好。“确实是我以前对自己要求不严,老做小动作,还给老师起外号。有时,还喜欢捉弄老师,把老师的教鞭藏起来。”他说,“没有教鞭,老师就用手指指着黑板上的字上课,我又觉得内疚。于是,下课后,我还是把教鞭放回到原处了。”我说:“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只是纪律涣散一点。以后,我相信你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学生的。”
  半个月后,儿子出院了。这飞来的意外之灾,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儿子说:“妈,以后我工作了,好好挣钱。”我微笑着点头,说:“好,我相信你。”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亲戚朋友。不说,是对儿子的最大尊重。在成长的道路上,谁没有过心灵脆弱的时候呢?面对儿子的老师和同学,我只是说,儿子出门旅游了一趟,现在回来了。
  生活恢复了常态,仿佛这件事从来不曾发生过。其实,一切都在悄悄改变。
  每天早晨,儿子在阳光中走向学校。只有我知道,他的脚步比以往坚定了许多。
  每天晚上,儿子认真完成作业,一丝不苟。儿子临睡前,我一定要跟他聊天半小时。我要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再也不会忽视他任何的情绪变化了。
  从来不做家务的儿子,有一天,亲自下厨,照着菜谱,做了青椒鸡丁、红烧鱼、凉拌三丝给我吃。对我说:“妈妈,生日快乐!”原来那天是我的生日,我忙得都给忘了。
  我常常在想,儿子的生命中,是不是一定要经历那次劫难?也许是吧!没有那次惨痛地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经历,他就不懂得珍惜,也没有感恩的心。
  所以,我常想,对于顺境中的儿子,也许那次劫难,是人生给他上的最好一课。生命原来如此脆弱,生命原来如此坚韧。医生说,他年轻,生命的花朵不会轻易凋零。但是谁知道,面对危境中的儿子,我流过多少眼泪?
  生活在继续。每天,我和儿子平静而快乐地生活着。我们心有默契,关于那次事件,再也不曾谈起。但是,我深深地明白,那一道划过岁月的忧伤,将永远刻在儿子的心灵深处。他不会忘记生死线上的苦苦挣扎,那个晚上,他差一点就进了天堂。
  划过岁月的忧伤,是成长路上的证明,像一道疤痕,伤口愈合了,但印迹依然清晰。哪一个青春期的孩子,心灵不曾躁动过?也许,我们的孩子,有一天,给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辞世的理由,就宁愿如风一般消逝于红尘之间。原来,脆弱的生命,全系于人的一念之间。所以,无论如何,亲爱的孩子们,一定要懂得生命的可贵。因为,一个人,有了生命,才有了希望,才能实现梦想,走向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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