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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渴望在大城市改变命运,却给丈夫带来无尽的耻辱。痛苦挣扎后,丈夫毅然选择倾情挽救,因为新婚之夜的诺言是他一生爱的誓言……
这是一桩鲜为人知的故事:三年间,李敏红的丈夫王铁刚,忍辱负重为死缓妻顽强抗争,在妻子对生命已毫无信心的日子,他依然定期去探望她,演绎了一段生死与共的人间真爱……
痛心惊悉:要改变命运的妻子曝出丑闻
2001年7月20日深夜,兰州火车站附近一家私人旅社内,王铁刚是唯一的客人。突然,他从一个噩梦中惊醒,抬头焦急地看了一下表,已是次日凌晨3点多。他有些埋怨自己,怎么不知不觉靠在椅子上就睡着了呢?他又开始打妻子李敏红的手机,可还是“暂时无法接通”。
王铁刚莫名地心跳起来:妻子失踪已整整一天了,她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1995年,王铁刚和李敏红在庙会上相识。两人一见钟情,很快确定恋爱关系,却遭到李母极力反对。两个月后,李敏红自作主张挑选了订婚日子。
那天,李母当着众多亲友表示从此和李敏红断绝关系。而倔强的李敏红也横下心,流着泪冲到房间收拾几件衣服便拉着王铁刚离开了家……新婚之夜,王铁刚喜泪纵横,紧紧搂着妻子:“敏红,今生今世,不管发生什么,我一定好好爱你……”
婚后,为给妻儿一个优越的生活环境,王铁刚南下广州打工。都市的繁华让他着实吃惊,他暗下决心:等挣了钱,一定带妻儿来这里看看。很快,头脑灵活的他,通过旧家电收购生意,使口袋鼓了起来。
1999年新春刚过,王铁刚如愿将妻儿接到广州。那一刻,李敏红搂着丈夫哭了,有了钱他仍然记得当初说过的话,太难得了。之后,王铁刚联系发货,李敏红负责收购。渐渐地,李敏红很快进入都市人的角色,因为她一直渴望在大城市改变自己的命运……
突然,一阵清脆的铃声划破房内寂静,王铁刚猛地从遥远的思绪中惊醒,他冲过去一把抓起手机,然而不是来电,是他怕自己睡着而设置的闹铃。他失望地扔掉手机,随手又捡起来,再次拨妻子的电话,还是无法接通。
时间已是新一天的清晨,王铁刚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瞅了一眼成堆的烟头,随后走出房门。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妻子。忽然,他的视线停留在街头的报摊上,心里豁然一亮,实在没办法就在报纸上登寻人启事。这么想着,他便买了份报纸。还没来得及查找到报社的地址,王铁刚的头“嗡”的一下大了,报纸的头版头条赫然入目:《“坐台女”转身成了“大毒枭”》,而文字旁边配发的照片竟是他的妻子李敏红。
“坐台女?大毒枭?这怎么可能啊!敏红只是一个整天挑着筐卖豌豆的小贩啊!一定是他们搞错了,对,肯定是一个和妻子同名的人,可那照片又如何解释呢?”王铁刚大脑一片混乱,踉踉跄跄地跑回房间,再一次拨妻子的手机。
这次电话里传出“嘟——嘟——”的待机声,王铁刚的心提到嗓子眼儿。手机通了,接电话的却是个男子。他威严地说:“我们是兰州市公安局西固分局缉毒大队的,李敏红因涉嫌贩卖毒品已被我们抓获……”
王铁刚的神经瞬间麻木了,手里的电话一下子掉在地上。
半小时后,几名公安民警找上门:“在这个拘捕令上签字吧!”
“我妻子在哪里?我要见她一面问清楚!”王铁刚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说话异常冷静。
“她就在门口的车上。”公安民警冷冷地说。
王铁刚转身冲到门外,只见妻子戴着手铐坐在车后面。一夜之间她苍老了许多,脸上挂满泪水,蜷缩在那里,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活像一只待宰的羔羊。看到这一幕,王铁刚放开了握紧的拳头,强忍怒火问:“你说,你到底干了些什么?你说话啊,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妻子哭得浑身都在颤抖,哽咽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相信我,我是被人陷害的啊!”
妻子很快被带走了,她的脸紧紧贴着车窗,乞求的眼神一直恋着王铁刚。王铁刚的心都快碎了,他追赶着妻子,摔倒在警车扬起的尘土中……
倾家荡产,屈辱丈夫为死缓妻抗争到底
2001年12月19日,兰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的3号法庭庄严而肃静。王铁刚埋头坐在旁听席上,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被告人李敏红犯贩卖毒品罪成立,依法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不,她是冤枉的,你们不能给她判死刑啊!”就在死刑判决宣读出口的一瞬间,王铁刚放声怒吼起来,他不顾一切地向妻子扑去,旁边的法警立刻上前制止。旁听席上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景吓住了。
从法院出来,王铁刚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所谓家,其实是火车站附近一家脏乱差的私人旅社。他呆呆地盯着那张空床铺,眼泪吧嗒吧嗒地直往下流。墙角,一筐豌豆已布满厚厚的灰尘,他愤怒地扬起拳头砸自己的头,并狠狠地撕扯自己的头发:“我怎么这么蠢啊,这筐豌豆放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我竟然没发现敏红根本没去卖它!我这算什么男人啊,连老婆都养活不好,还让她沦落到今天的地步,该判死刑的是我,不是她啊。”
当晚,旅店的老板娘推门而入。看见王铁刚红肿的眼睛,老板娘同情中又带着鄙夷:“我说你也该振作一下了吧,摊上这么个老婆你就自认倒霉吧!我们是小本生意,不如你老婆那生意来钱快……”
天已经黑了,兰州市西果园看守所内一片寂静。关在监舍里的李敏红圆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静静地坐着,她没了任何思维,脑子里空空的。死亡的阴影不断缠绕在心头,似乎时光每消失一刻,她离地狱之门也就更近一步。她不敢合眼,生怕眼睛一眨消逝的就是一个世纪。她呆呆地坐着,把这几个月来自己的经历回忆了个遍:
当年,丈夫在广州的生意日趋衰落,他们不得不退出。然而回到老家的她,内心渴望改变命运的想法依然是那样强烈。于是,丈夫再次带着她来到省城兰州打工。
丈夫在建筑工地承揽活儿,她一时找不到工作,便挑着筐和一伙老乡在火车站附近卖豌豆。一个偶然的机会,她遇见了家乡的一位姐妹,并鬼使神差地跟她去舞厅玩了一趟。后来,她经不住诱惑,背着丈夫也开始光顾舞厅、酒吧。
一天,她在兰州文化宫附近的一家歌舞厅里认识了一位叫马进孝的“大老板”,来人自称有一笔大生意需要帮忙,如果她有兴趣,事成后奖励1万元。她惊愕地张大了嘴,脑海里闪现出儿子上了好学校、她和丈夫搬进了好房子的画面。
当晚,接到马进孝的电话后,她连夜赶到临洮县电力宾馆。在马进孝的安排下,她与前来洽谈生意的“老板”(赵明瑞和倪兴刚)见面,双方约定好次日上午交“货”地点。第二天一早,马进孝将“货”交给她,就在她按约定的时间赶至兰临公路65公里处时,随着一声“不许动”,十几名警察突然出现。她还不知是怎么回事,一副冰凉的手铐便戴在了她手腕上。警察从马进孝交给她的包里,当场搜出“海洛因”2075克……
而此时的王铁刚,正烦躁地蹲在建筑工地的一个角落。见东方已露出鱼肚白,他突然想起妻子在法庭上穿着一双旧布鞋,于是决定给她送些日用品。
他刚起身往外走,就被老乡挡住:“你上哪儿去?”
“我去看看敏红,顺便给她送些日用品!”
“不许去!”
“我一定得去!”
“你还是男人吗?那样的老婆不要也罢!你今天若从这里出去,以后就再也不要来了,免得给我们老乡丢脸!”
“她这里就我一个亲人,我不管她谁管她呀?”王铁刚话刚落地,人便夺门而出。
西果园看守所位于兰州市西南角。王铁刚提着两大包东西,一路走一路问。从上午8点出发,一直步行到下午3点才到。然而,李敏红属重刑犯,家属不能探视。
不仅如此,看守所还另有规定,给犯人送日用品都只能写单子,由看守所统一配送。王铁刚失望地写了一张单子交给看管民警,但他仍然不甘心,苦苦哀求:“我求求你们了,我妻子她太死心眼,这么重的判决我怕她会受不了,会想不开,你们就让我见她一面吧!”然而规定很严,看管民警也爱莫能助。
从看守所回来,王铁刚无家可归。这两天,街上的报纸以及电视广播都以各种形式报道着妻子的案子,这件事已尽人皆知。工地上的老乡有的对他冷言冷语,有的对他一脸嘲讽。他无论走到哪里,都觉得芒刺在背。现在这个城市对他来说,只有洗不尽的耻辱。
不管怎样,他相信妻子是被陷害的,一定要为她抗争到底。从此,王铁刚开始四处奔波,找人打听消息,委托律师过问案情。他勒紧腰带,每天只吃一顿饭。短短几个月,他已花费了数万元。由于已身无分文,他决定回趟老家,一方面凑点钱,一方面安顿一下家人的情绪。
老父亲见儿子回来,不由得悲泪纵横:“我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这张老脸说不要也就不要了,可你儿子还那么小,你说他以后怎么见人啊!”
“爸,敏红她是被人陷害的,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等死啊!再说,她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这个家呀!我不会放弃的,就算有一天她要被处决,那我也要去刑场陪她!”
儿子已经4岁了,对于家里出的事,他零星从邻居口中知道一点。这天晚上,王铁刚从亲戚家借钱回来,一走进自己的房间便愣住了:儿子站在墙角的凳子上,正踮着脚尖看挂在墙壁上的妈妈的照片。听到开门声,小家伙扭过满是泪痕的脸,哭出了声:“爸爸,我想妈妈……”
王铁刚扑过去紧紧搂住儿子,热泪滚滚而下:“爸爸一定把妈妈找回来……”
终于相见,看守所前门有束大红的玫瑰
王铁刚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变卖了,然后又匆匆赶回兰州。他每月都定期去看守所探望妻子,尽管每次都见不上面,但他还是尽可能地从看管民警那里了解一些妻子的近况,并千方百计地恳求民警让他们多开导李敏红。
这一天,王铁刚一如既往地去看守所送东西,写好单子后,看管民警叫他稍等一下。王铁刚木讷地站在那里,民警交给他一张纸条,他的心顿时狂跳起来,两行久违了的熟悉笔迹跃入眼中:“亲爱的铁刚,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人是你,东西我已收到,请多保重!”
王铁刚眼中的泪刷地流出来,怕濡湿字条,他颤抖着双手将字条举过头顶,一遍一遍地读妻子传出的这两行字……
够了,有妻子的这句话就够了,过去的就让它随风去吧。此后,王铁刚加紧为妻子洗刷冤情。可眼看执行死刑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做了最坏打算,那就是和妻子一起面对死亡,用他炽热的爱化解妻子对死亡的恐惧。于是,王铁刚往看守所跑得更勤了。
从看管民警口中,李敏红知道了丈夫越来越多的情况。她也不停地对自己的“过去”反省,悔恨交加中,她含泪写下了这样一封信:
“……如果有奇迹出现,我将用我的后半生来补偿你。如果没有奇迹出现,那你一定要认准我,因为来生我一定会变牛变马,来报答你今生对我的爱……”
这封信,让王铁刚的心揪得阵阵发疼。这每一句话都饱含着希望,却又蕴涵着诀别,他深刻感受到妻子对生命的留恋,对他们感情的不舍,而他竟无能为力。
就在王铁刚为妻子四处奔走而山穷水尽时,事情出现了转机:曾陷害李敏红入狱的马进孝故伎重演时,被警方抓获。
马进孝,以向公安缉毒人员提供线索挣取劳务费为生,并一手炮制了轰动全国的甘肃系列缉毒警官与线人合谋导演的假贩毒大案。其落网后,甘肃省公安厅决定对2001年全省公安机关侦破的数额较大的毒品案件逐一排查。很快,马进孝便招认曾与缉毒警合谋陷害李敏红贩卖2千克毒品的内幕。
与此同时,甘肃省高级人民法院对李敏红一案进行死刑复核时也发现了疑点,于是将此案发回重审。闻讯后,王铁刚激动得彻夜难眠,他看见了曙光。
2004年8月2日,天空晴朗得几乎透明。看管民警一大早就来通知李敏红:“你获得无罪释放了,赶紧收拾一下东西,等家属前来接你回家。”
“被无罪释放?”李敏红迟钝得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时,一位狱友提醒道:“都要出去见丈夫了,还打算做白发魔女呀!快把头发染一下吧,一头白发不要把丈夫和儿子吓着。”李敏红这才意识到一头白发转眼就伴随了自己3年。她向民警申请,买了瓶黑色染发剂。虽然染的效果不怎么样,可总比先前顺眼许多。
妻子要出狱了,王铁刚连夜赶回家将儿子接到兰州。天天都看妈妈照片的儿子已经长到了7岁,当他知道就要见到妈妈时,兴奋不已,一路都在问妈妈长、妈妈短的。
8月2日中午,王铁刚带着儿子来到兰州市西果园看守所。整整3年了,妻子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王铁刚默默地想着,突然觉得自己手里少了件东西。
“给妻子送束玫瑰花吧!”王铁刚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在城市里打拼多年,他也多少学了时下年轻人的浪漫,尽管眼前的日子已经够拮据了,但他一定要让重获新生的妻子感受到生命的气息和他浓浓的爱意。
于是,王铁刚特意到花店买了一束火红的玫瑰。下午1时许,办完释放手续后,李敏红从监房走了出来。
见到妻子的一瞬间,眼泪在王铁刚的眼眶里直打转,心就像被针刺了一样疼。这哪是他日思夜想的妻子啊!发黄而又干枯的头发,一双失神的眼睛,皱皱巴巴的皮肤和瘦骨嶙峋的身板,无论怎么看,都找不出她当年的样子。
看见丈夫,李敏红稍稍迟疑了一下,在鬼门关转了一圈,这让她的神经已变得非常迟钝,她甚至还没搞清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好了,噩梦都过去了,我们回家吧!”王铁刚上前轻轻拥住妻子,他原本有千言万语要说,可一瞬间却不知怎么开口。他不好意思地将手里的玫瑰放在妻子手上:“还记得吗?新婚之夜,我说过:今生今世,不管发生什么,我一定好好爱你……”一直将头深深埋在丈夫胸口的李敏红,再也忍不住了,号啕大哭:“我对不起你……”
在接受作者独家采访时,王铁刚极平静坚定地说:“爱一个人,其实就是生死与共!”一旁的李敏红眼中又有泪花闪烁,她说那束火红的玫瑰虽然早已凋谢,却永远地怒放在她新的人生道路上……
编辑 / 孙鲁宁
这是一桩鲜为人知的故事:三年间,李敏红的丈夫王铁刚,忍辱负重为死缓妻顽强抗争,在妻子对生命已毫无信心的日子,他依然定期去探望她,演绎了一段生死与共的人间真爱……
痛心惊悉:要改变命运的妻子曝出丑闻
2001年7月20日深夜,兰州火车站附近一家私人旅社内,王铁刚是唯一的客人。突然,他从一个噩梦中惊醒,抬头焦急地看了一下表,已是次日凌晨3点多。他有些埋怨自己,怎么不知不觉靠在椅子上就睡着了呢?他又开始打妻子李敏红的手机,可还是“暂时无法接通”。
王铁刚莫名地心跳起来:妻子失踪已整整一天了,她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1995年,王铁刚和李敏红在庙会上相识。两人一见钟情,很快确定恋爱关系,却遭到李母极力反对。两个月后,李敏红自作主张挑选了订婚日子。
那天,李母当着众多亲友表示从此和李敏红断绝关系。而倔强的李敏红也横下心,流着泪冲到房间收拾几件衣服便拉着王铁刚离开了家……新婚之夜,王铁刚喜泪纵横,紧紧搂着妻子:“敏红,今生今世,不管发生什么,我一定好好爱你……”
婚后,为给妻儿一个优越的生活环境,王铁刚南下广州打工。都市的繁华让他着实吃惊,他暗下决心:等挣了钱,一定带妻儿来这里看看。很快,头脑灵活的他,通过旧家电收购生意,使口袋鼓了起来。
1999年新春刚过,王铁刚如愿将妻儿接到广州。那一刻,李敏红搂着丈夫哭了,有了钱他仍然记得当初说过的话,太难得了。之后,王铁刚联系发货,李敏红负责收购。渐渐地,李敏红很快进入都市人的角色,因为她一直渴望在大城市改变自己的命运……
突然,一阵清脆的铃声划破房内寂静,王铁刚猛地从遥远的思绪中惊醒,他冲过去一把抓起手机,然而不是来电,是他怕自己睡着而设置的闹铃。他失望地扔掉手机,随手又捡起来,再次拨妻子的电话,还是无法接通。
时间已是新一天的清晨,王铁刚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瞅了一眼成堆的烟头,随后走出房门。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妻子。忽然,他的视线停留在街头的报摊上,心里豁然一亮,实在没办法就在报纸上登寻人启事。这么想着,他便买了份报纸。还没来得及查找到报社的地址,王铁刚的头“嗡”的一下大了,报纸的头版头条赫然入目:《“坐台女”转身成了“大毒枭”》,而文字旁边配发的照片竟是他的妻子李敏红。
“坐台女?大毒枭?这怎么可能啊!敏红只是一个整天挑着筐卖豌豆的小贩啊!一定是他们搞错了,对,肯定是一个和妻子同名的人,可那照片又如何解释呢?”王铁刚大脑一片混乱,踉踉跄跄地跑回房间,再一次拨妻子的手机。
这次电话里传出“嘟——嘟——”的待机声,王铁刚的心提到嗓子眼儿。手机通了,接电话的却是个男子。他威严地说:“我们是兰州市公安局西固分局缉毒大队的,李敏红因涉嫌贩卖毒品已被我们抓获……”
王铁刚的神经瞬间麻木了,手里的电话一下子掉在地上。
半小时后,几名公安民警找上门:“在这个拘捕令上签字吧!”
“我妻子在哪里?我要见她一面问清楚!”王铁刚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说话异常冷静。
“她就在门口的车上。”公安民警冷冷地说。
王铁刚转身冲到门外,只见妻子戴着手铐坐在车后面。一夜之间她苍老了许多,脸上挂满泪水,蜷缩在那里,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活像一只待宰的羔羊。看到这一幕,王铁刚放开了握紧的拳头,强忍怒火问:“你说,你到底干了些什么?你说话啊,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妻子哭得浑身都在颤抖,哽咽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相信我,我是被人陷害的啊!”
妻子很快被带走了,她的脸紧紧贴着车窗,乞求的眼神一直恋着王铁刚。王铁刚的心都快碎了,他追赶着妻子,摔倒在警车扬起的尘土中……
倾家荡产,屈辱丈夫为死缓妻抗争到底
2001年12月19日,兰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的3号法庭庄严而肃静。王铁刚埋头坐在旁听席上,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被告人李敏红犯贩卖毒品罪成立,依法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不,她是冤枉的,你们不能给她判死刑啊!”就在死刑判决宣读出口的一瞬间,王铁刚放声怒吼起来,他不顾一切地向妻子扑去,旁边的法警立刻上前制止。旁听席上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景吓住了。
从法院出来,王铁刚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所谓家,其实是火车站附近一家脏乱差的私人旅社。他呆呆地盯着那张空床铺,眼泪吧嗒吧嗒地直往下流。墙角,一筐豌豆已布满厚厚的灰尘,他愤怒地扬起拳头砸自己的头,并狠狠地撕扯自己的头发:“我怎么这么蠢啊,这筐豌豆放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我竟然没发现敏红根本没去卖它!我这算什么男人啊,连老婆都养活不好,还让她沦落到今天的地步,该判死刑的是我,不是她啊。”
当晚,旅店的老板娘推门而入。看见王铁刚红肿的眼睛,老板娘同情中又带着鄙夷:“我说你也该振作一下了吧,摊上这么个老婆你就自认倒霉吧!我们是小本生意,不如你老婆那生意来钱快……”
天已经黑了,兰州市西果园看守所内一片寂静。关在监舍里的李敏红圆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静静地坐着,她没了任何思维,脑子里空空的。死亡的阴影不断缠绕在心头,似乎时光每消失一刻,她离地狱之门也就更近一步。她不敢合眼,生怕眼睛一眨消逝的就是一个世纪。她呆呆地坐着,把这几个月来自己的经历回忆了个遍:
当年,丈夫在广州的生意日趋衰落,他们不得不退出。然而回到老家的她,内心渴望改变命运的想法依然是那样强烈。于是,丈夫再次带着她来到省城兰州打工。
丈夫在建筑工地承揽活儿,她一时找不到工作,便挑着筐和一伙老乡在火车站附近卖豌豆。一个偶然的机会,她遇见了家乡的一位姐妹,并鬼使神差地跟她去舞厅玩了一趟。后来,她经不住诱惑,背着丈夫也开始光顾舞厅、酒吧。
一天,她在兰州文化宫附近的一家歌舞厅里认识了一位叫马进孝的“大老板”,来人自称有一笔大生意需要帮忙,如果她有兴趣,事成后奖励1万元。她惊愕地张大了嘴,脑海里闪现出儿子上了好学校、她和丈夫搬进了好房子的画面。
当晚,接到马进孝的电话后,她连夜赶到临洮县电力宾馆。在马进孝的安排下,她与前来洽谈生意的“老板”(赵明瑞和倪兴刚)见面,双方约定好次日上午交“货”地点。第二天一早,马进孝将“货”交给她,就在她按约定的时间赶至兰临公路65公里处时,随着一声“不许动”,十几名警察突然出现。她还不知是怎么回事,一副冰凉的手铐便戴在了她手腕上。警察从马进孝交给她的包里,当场搜出“海洛因”2075克……
而此时的王铁刚,正烦躁地蹲在建筑工地的一个角落。见东方已露出鱼肚白,他突然想起妻子在法庭上穿着一双旧布鞋,于是决定给她送些日用品。
他刚起身往外走,就被老乡挡住:“你上哪儿去?”
“我去看看敏红,顺便给她送些日用品!”
“不许去!”
“我一定得去!”
“你还是男人吗?那样的老婆不要也罢!你今天若从这里出去,以后就再也不要来了,免得给我们老乡丢脸!”
“她这里就我一个亲人,我不管她谁管她呀?”王铁刚话刚落地,人便夺门而出。
西果园看守所位于兰州市西南角。王铁刚提着两大包东西,一路走一路问。从上午8点出发,一直步行到下午3点才到。然而,李敏红属重刑犯,家属不能探视。
不仅如此,看守所还另有规定,给犯人送日用品都只能写单子,由看守所统一配送。王铁刚失望地写了一张单子交给看管民警,但他仍然不甘心,苦苦哀求:“我求求你们了,我妻子她太死心眼,这么重的判决我怕她会受不了,会想不开,你们就让我见她一面吧!”然而规定很严,看管民警也爱莫能助。
从看守所回来,王铁刚无家可归。这两天,街上的报纸以及电视广播都以各种形式报道着妻子的案子,这件事已尽人皆知。工地上的老乡有的对他冷言冷语,有的对他一脸嘲讽。他无论走到哪里,都觉得芒刺在背。现在这个城市对他来说,只有洗不尽的耻辱。
不管怎样,他相信妻子是被陷害的,一定要为她抗争到底。从此,王铁刚开始四处奔波,找人打听消息,委托律师过问案情。他勒紧腰带,每天只吃一顿饭。短短几个月,他已花费了数万元。由于已身无分文,他决定回趟老家,一方面凑点钱,一方面安顿一下家人的情绪。
老父亲见儿子回来,不由得悲泪纵横:“我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这张老脸说不要也就不要了,可你儿子还那么小,你说他以后怎么见人啊!”
“爸,敏红她是被人陷害的,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等死啊!再说,她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这个家呀!我不会放弃的,就算有一天她要被处决,那我也要去刑场陪她!”
儿子已经4岁了,对于家里出的事,他零星从邻居口中知道一点。这天晚上,王铁刚从亲戚家借钱回来,一走进自己的房间便愣住了:儿子站在墙角的凳子上,正踮着脚尖看挂在墙壁上的妈妈的照片。听到开门声,小家伙扭过满是泪痕的脸,哭出了声:“爸爸,我想妈妈……”
王铁刚扑过去紧紧搂住儿子,热泪滚滚而下:“爸爸一定把妈妈找回来……”
终于相见,看守所前门有束大红的玫瑰
王铁刚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变卖了,然后又匆匆赶回兰州。他每月都定期去看守所探望妻子,尽管每次都见不上面,但他还是尽可能地从看管民警那里了解一些妻子的近况,并千方百计地恳求民警让他们多开导李敏红。
这一天,王铁刚一如既往地去看守所送东西,写好单子后,看管民警叫他稍等一下。王铁刚木讷地站在那里,民警交给他一张纸条,他的心顿时狂跳起来,两行久违了的熟悉笔迹跃入眼中:“亲爱的铁刚,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人是你,东西我已收到,请多保重!”
王铁刚眼中的泪刷地流出来,怕濡湿字条,他颤抖着双手将字条举过头顶,一遍一遍地读妻子传出的这两行字……
够了,有妻子的这句话就够了,过去的就让它随风去吧。此后,王铁刚加紧为妻子洗刷冤情。可眼看执行死刑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做了最坏打算,那就是和妻子一起面对死亡,用他炽热的爱化解妻子对死亡的恐惧。于是,王铁刚往看守所跑得更勤了。
从看管民警口中,李敏红知道了丈夫越来越多的情况。她也不停地对自己的“过去”反省,悔恨交加中,她含泪写下了这样一封信:
“……如果有奇迹出现,我将用我的后半生来补偿你。如果没有奇迹出现,那你一定要认准我,因为来生我一定会变牛变马,来报答你今生对我的爱……”
这封信,让王铁刚的心揪得阵阵发疼。这每一句话都饱含着希望,却又蕴涵着诀别,他深刻感受到妻子对生命的留恋,对他们感情的不舍,而他竟无能为力。
就在王铁刚为妻子四处奔走而山穷水尽时,事情出现了转机:曾陷害李敏红入狱的马进孝故伎重演时,被警方抓获。
马进孝,以向公安缉毒人员提供线索挣取劳务费为生,并一手炮制了轰动全国的甘肃系列缉毒警官与线人合谋导演的假贩毒大案。其落网后,甘肃省公安厅决定对2001年全省公安机关侦破的数额较大的毒品案件逐一排查。很快,马进孝便招认曾与缉毒警合谋陷害李敏红贩卖2千克毒品的内幕。
与此同时,甘肃省高级人民法院对李敏红一案进行死刑复核时也发现了疑点,于是将此案发回重审。闻讯后,王铁刚激动得彻夜难眠,他看见了曙光。
2004年8月2日,天空晴朗得几乎透明。看管民警一大早就来通知李敏红:“你获得无罪释放了,赶紧收拾一下东西,等家属前来接你回家。”
“被无罪释放?”李敏红迟钝得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时,一位狱友提醒道:“都要出去见丈夫了,还打算做白发魔女呀!快把头发染一下吧,一头白发不要把丈夫和儿子吓着。”李敏红这才意识到一头白发转眼就伴随了自己3年。她向民警申请,买了瓶黑色染发剂。虽然染的效果不怎么样,可总比先前顺眼许多。
妻子要出狱了,王铁刚连夜赶回家将儿子接到兰州。天天都看妈妈照片的儿子已经长到了7岁,当他知道就要见到妈妈时,兴奋不已,一路都在问妈妈长、妈妈短的。
8月2日中午,王铁刚带着儿子来到兰州市西果园看守所。整整3年了,妻子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王铁刚默默地想着,突然觉得自己手里少了件东西。
“给妻子送束玫瑰花吧!”王铁刚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在城市里打拼多年,他也多少学了时下年轻人的浪漫,尽管眼前的日子已经够拮据了,但他一定要让重获新生的妻子感受到生命的气息和他浓浓的爱意。
于是,王铁刚特意到花店买了一束火红的玫瑰。下午1时许,办完释放手续后,李敏红从监房走了出来。
见到妻子的一瞬间,眼泪在王铁刚的眼眶里直打转,心就像被针刺了一样疼。这哪是他日思夜想的妻子啊!发黄而又干枯的头发,一双失神的眼睛,皱皱巴巴的皮肤和瘦骨嶙峋的身板,无论怎么看,都找不出她当年的样子。
看见丈夫,李敏红稍稍迟疑了一下,在鬼门关转了一圈,这让她的神经已变得非常迟钝,她甚至还没搞清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好了,噩梦都过去了,我们回家吧!”王铁刚上前轻轻拥住妻子,他原本有千言万语要说,可一瞬间却不知怎么开口。他不好意思地将手里的玫瑰放在妻子手上:“还记得吗?新婚之夜,我说过:今生今世,不管发生什么,我一定好好爱你……”一直将头深深埋在丈夫胸口的李敏红,再也忍不住了,号啕大哭:“我对不起你……”
在接受作者独家采访时,王铁刚极平静坚定地说:“爱一个人,其实就是生死与共!”一旁的李敏红眼中又有泪花闪烁,她说那束火红的玫瑰虽然早已凋谢,却永远地怒放在她新的人生道路上……
编辑 / 孙鲁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