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帅:艺术商业 左右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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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帅把自己的目光藏在一个11岁孩子的眼睛里,向40年前再度回望。他发现自己进退失据,不合时宜。
  
  王小帅一张圆脸,挂着个金色的环形坠子,两个圆呼应着,显得敦厚稚气。
  
  前年,他把一堆人马招呼到离重庆四个半小时车程的山里,在山腰上一座废弃的兵工厂里,拍了部电影《我十一》,讲述一个11岁的小男孩看到的世界:为在全校同学面前领操而骄傲,偷看十几岁的“大人”接吻,一个哥哥为了给妹妹报仇成了杀人犯,许多不解中,他也对女孩有了最初的懵懂。
  
  这故事有着半自传的色彩,王小帅有点偏执的,想要重现当日情景,然而电影就是遗憾,“中国现在变化那么大,一切的痕迹都消掉了。”作为主要场景的小男孩家,是在废墟的基础上再度搭建的,他想描述一个从上海来到这里的家庭,就像几十年前他自己的家庭那样,屋子里该是放置着从上海带来的家具,但他各处寻找来的老家具总觉得欠缺了一点上海的味道。戏中小男孩穿的白衬衫更像棉布的质感,王小帅知道当时人人都穿“的确良”,但他终究没有找到。“你眼睁睁地看着它不是你记忆中的样子,总觉得有距离。”
  
  他想拍出那个群体的记忆:在号召建设大三线的背景下从城市投身偏远,十年之后,有的人回去了,有的人留了下来,他们的后代也被时代打上了烙印。童年的王小帅在贵阳,山野给他许多自在和欢乐,但当时他就隐隐感到,大人的心绪与孩子不同。“快拍《我十一》了我才知道,我父亲当时从上海戏剧学院毕业之后留校任教已经八年了,这是个很长的时间,有了我之后几个月就去了贵阳。从世俗的角度来推算,如果他继续留在戏剧学院,他的专业他的成就都会不一样,但他去了贵阳,专业废掉了,三十岁的人忽然没了方向,命运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父亲的命运使他感受到时代对一个生命产生的影响。就像一场洪流,个人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被挟裹着向前奔涌。他“不敢说有那么大的责任感”,但依然想把这多年积压在心里的想法拍出来,“如果能给父母、同事带来一点点心灵的慰藉,就可以了。”
  
  再去向那个时代回望,他把自己的目光隐藏在一个11岁的小男孩后面,不动声色。小男孩躲在门后看爸爸夜归,脑袋上淌着血,光线是模糊的,有点悚然;“杀人犯”游街了,伙伴们给他模拟“坐飞机”,四个孩子都笑得特别开心,死成了调剂他们生活的一场游戏王小帅说,他不想“马后炮”,“孩子当时置身其中,是茫然无知的,不可能有判断”。但最后一场戏,王小帅把他的判断落在了孩子身上:要枪决犯人了,四个孩子奔跑着欢呼着去围观,一个孩子在半路上停住了,电影也在这时落幕,王小帅表露了自己为人的界限。
  
  《青红》之后再度将目光转向三线,有人说王小帅“又拍回去了”,但他说,《青红》和《我十一》是一直想去做的事情。“从大了说,我们太不重视过去的东西了,但割裂走过的路是不明智的,影视作品有关于过去的记录,是有必要的。三线是组成我们庞大恢弘历史的小小一部分,不能因为它不为人所知就忽略它。往小了说,在市场化中导演创作主体的位置还是很重要的。我也开始慢慢地面对我走过的路,面对自己特殊的东西,也曾经在某个阶段自卑,觉得自己怎么跟别人不一样,但后来我发现没必要回避。”
  
  他很多当时的朋友,在离开三线之后都对那段历史闭口不提,好像说出来就低人一等。但王小帅选择摊开、凝视那段历史。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生长于三线,更是“没有家乡”。“我对自己是哪里人纠结了很久,一度说自己是贵阳人,毕竟出生几个月就跟着父母去了贵阳,但等我离开贵阳,发现已经没有资格说是贵阳人了。类似的事情发生在那些留在贵阳的人身上:他们开始回避说自己是上海人。我不是贵阳人也不是上海人,那我到底是哪儿的人?我要找一个点发泄出来,把这个问题忘掉。”
  
  这是他最纠结的命题,几乎在他所有作品里都有涉及。至今他仍然感觉没有根,但已经放弃了在某处扎根的打算。《青红》和《我十一》之后,他想要把三线的历史延续下去,直到当下。“如今老一辈的三线职工退休了,新一代有的进厂,有的到社会里去,工作生活家庭和当地完全融合。过去的命运埋在了当今生活的底下,我想捕捉他们的现在,偶尔勾起历史。”
  
  王小帅是一个失掉家乡的人,他执拗地动用全部力量,回溯过去。后来,他发现自己进退失据,不合时宜。
  
  对 话
  
  王小帅:今日尴尬是我不够狠
  
  {F=FAMOUS 王=王小帅}
  
  F:感觉你总是在呼吁政策支持?
  
  王:大众对电影的诉求和自身艺术性诉求是有差别的,而对当下中国电影市场来说,这种差别是希望被抹杀掉的,但长远来看抹杀差别是可惜的,在欧美尤其是法国这种老牌电影国家,会出台一些保护性措施来使这差别不要消亡,同时和好莱坞竞争。
  
  F:所以你说“大片滚出去”?
  
  王:那是开玩笑。当票房决定一个电影的成败,它会把导演同化掉。如果说能够给中小型电影一个空间,不要过于被商业牵着鼻子走,让导演的独立性相对放大,它可能还有救。
  
  F:具体来说都包括哪些措施?
  
  王: 首先是建立艺术院线,只不过要等时机成熟,让商人也觉得有利可图。另外一方面是政府行为,比如电影局手里有一些奖励性质的钱,怎么投放?对艺术院线开拓者的保护、奖励和补助都是需要考虑的。还有版权,不能永远盗版,如何建立内容和网站、频道等需求之间的贸易关系,让一部分电影纳入电影频道收购的范围里并且价格合理
  
  F:你经常炮轰审查制度,但伊朗电影面对更严格的审查,仍然出了很多好片子。
  
  王: 这其中有一个问题:我们去谈伊朗电影,是跳出它的市场范畴只谈电影本身,却没有看到它在市场和投资方面的困境。就像中国电影也曾经有《芙蓉镇》这样出色的作品,那时没有市场,也没有人关心它卖了多少票房,就只有电影本身。在这种情况下存在这种现象:压力越大人的动力也越大,可能出现一些很好的片子。但现在大家说到中国电影,不谈电影本身,只谈票房,谈回收,谈谁赚钱了谁成功了谁买豪宅飞机了
  
  审查不是一件对电影有帮助的事情,更何况中国的电影审查制度缺乏透明的硬性的规定,分级也不能提,就是为了给审查留出空间。你不能用审查了还能出好片来证明审查的合理性,除了审查,中国电影还有一个枷锁是市场,市场一打开,聪明人直接扑进去,先自我审查一遍,不能通过就不拍了,只做能赚钱的。
  
  F:很多导演觉得没必要区分商业片和艺术片,只有好电影和坏电影。
  
  王:一个时代总有一种主流的声音,其实这是一个最讨巧的说法,就好像做菜要分川粤鲁湘,文学要分通俗、严肃,为什么偏偏到电影上就不承认分界了?现在大家都在逃避这个问题,主要是为了票房,因为老百姓分不出艺术商业,只管好看不好看,很多导演也就跟着说,职业态度都丧失了。我始终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始终是一个让大家讨厌的人,被人认为不合时宜,但我认为分界是客观存在。
  
  F:“第六代导演里不拍商业片的”,你对这个标签怎么看?
  
  王:我很尴尬。从《青红》开始,我一直在电影院吆喝,如果说大家对艺术的概念就是偏激极端,那我的电影离艺术差太远了,它们都很易懂。我真的只想做好看的电影,让老百姓看到好东西,没那么各色,但理论上我又一直唱着别人听着刺耳的调子,搞得自己被架在那里,很尴尬。
  
  F:你的票房成绩都不是特好,问题在哪?
  
  王:我觉得这跟我没有关系,可能在挺长一段时间中国电影都处在这样一个发展期,一些人不与时代较劲,会做出一些艺术性和商业性结合得很好的作品;另一些人就是跟风,大家怎么拍他也怎么拍,可能获得短期利益但很快会被淘汰。不管是以艺术还是商业作为目的,各自都要做到极致,比如《阿凡达》,一出来引领世界;或者艺术片保留那种实验的、极端的东西。不像今天,不敢做艺术的极端,商业的开创性又差。
  
  F:那关于你今日的尴尬,你反思过吗?
  
  王:我还是不够狠。在今天这个市场,如果我拼命想要把自己的作品放进去、减少一些各色让观众看得更懂但依然艰难,可能会真的把我推向另一个极端。我对自己说:如果大家说我做的是艺术电影,那我就要做得更狠一点。当然如果制作商业电影的环境能够更有创造性和耐性,又何乐不为,但如果没有,我宁愿做一个小作坊,做自己喜欢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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