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威廉.H.加斯《在中部地区的深处》的元小说特征

来源 :作家·下半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kellyfly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摘要1970年,美国作家威廉·H·加斯在他的评论集《哲学和小说形式》中首次提出“元小说”一词,他在其后的创作中,坚持身体力行地用元小说手法进行创作,于是他的短篇小说《在中部地区的深处》充满了元小说元素。本文从解构特征、虚构特征和戏仿特征等三个方面,来分析《在中部地区的深处》的元小说特征。
  关键词:元小说 《在中部地区的深处》 特征
  中图分类号:I106.4文献标识码:A
  
  1970年,美国作家威廉·H·加斯在他的评论《哲学和小说形式》中首次提出“元小说”一词,这一名词的提出,马上受到了许多知名作家的赞同与应和。专家们一致认为:“元小说”是有关小说的小说,是关注小说的虚构身份及其创作过程的小说,“元小说”强调对小说本质和创作问题的自我探究,其主要特点是自我揭示出小说的虚构特征,揭示小说内部的虚构世界。元小说的出现正是对传统小说形式的一种解构,传统小说往往关心人物形象和事件发展,元小说则更关心作者本人是怎样写这部小说的,更喜欢交代作者创作小说的一切相关过程,总之“解构”和“虚构”“戏仿”成了元小说的关键词。威廉·H·加斯在理论上一直强调元小说的虚构性,他固执地说:“我的作品是虚构的,它们和现实世界无关,我没有这个智慧去展示这个现实世界。”威廉·H·加斯在自己的创作中,更坚持身体力行地用元小说理念进行创作,于是他的短篇小说《在中部地区的深处》充满了元小说元素,使用了解构、虚构、戏仿等一系列的后现代手法,使他的《在中部地区的深处》成了一篇真正的元小说经典。本文从解构特征、虚构特征和戏仿特征等三个方面,来分析《在中部地区的深处》的元小说特征。
  一 解构特征
  发表于1968年的《在中部地区的深处》是威廉·H·加斯最具元小说特征的短篇小说,这篇不足一万五千字的小说是以一个零散的外观形式出现在读者面前的,它由36个独立片断所组成,作者随意地讲着他看到的偏僻的B小镇上的各种事情,随意地将整篇小说撕扯成一个破碎的纸片,叙述上无始无终,没有前后顺序,在阅读时可以随意组合,随手翻到任何一段就可以顺利地进入阅读。作者给这些片段起的名字也很随意,似乎是信手拈来、毫无深意的词语,如“一个人”、“教育”、“我的房子”、“重要资料”、“电线”等等,作者又毫无章法地安排着这些片段里的内容,如在“教堂”一段里写道:“教堂的尖塔像巫婆的帽子,五只鸽子停落在檐槽上。”而且后面的一段题名为“政治”的议论文字里,并没有接续着前面的“教堂”和“我的房子”的情节讲下去,而是一堆与前文毫不相干的语言零乱的议论,看起来毫无主题,作者一会儿喃喃自语,一会儿又随心所欲地看着街景。这一切情节的安排既没有时间顺序,也没有逻辑规律,更没有强大的人物形象和显而易见的主题,只是由许多情节的碎片所组成的松散叙述,让读者对小说的传统期待完全落空。读者一向认为小说应当是从讲故事开始,叙述一个悬念叠出的完整真实的故事情节,完成一个人物的成长过程,这才是小说家们的天职。元小说恰恰解构了这种传统阅读观,它不再把故事的完整性、故事与现实真实性的完美契合当成要件,相反,故事变成了作者展示叙述能力的平台,小说情节成了支离破碎的、可有可无的存在,主题变成了含糊其辞的、似是而非的隐喻。元小说的作者看重的是叙述本身,叙述手法成了元小说的主角,或者说,元小说的作者只是在进行一种新的叙述手法的尝试。正如有人指出马原的小说“不是关于冒险的小说,而是关于小说的冒险”那样,此话也道出了元小说的主要特征。在这样一种对全新的文本的勘探之中,元小说撕碎了情节,破除了对“真实生活”的迷信,颠覆了现实主义观念的权威地位,从而使小说从“真实”的桎梏之下解放出来,使读者面对的是一个用语言组织起来的人工的主观的世界,同时将传统小说所追求的完整性和故事性毫不留情地彻底解构掉。
  但就是在这似真似假的氛围之中,在这痴颠话语中,作者对生活的观察、影射、担忧却历历在目,它正在以荒诞的手法表现生存环境的荒唐可笑之处,以漫不经心的态度说出深刻的语句。如作者的《在中部地区的深处》一再出现了“政治”、“最后的重要资料”和“教育”等片段,他评论政治说:“比如说,我知道有些人多年来就是断然不顾自己的利益进行投票的,我看不出严谨的基督教教义会阻止他们急急地要消灭俄罗斯、中国、古巴或朝鲜,他们支持自己的国家就像支持自己的地方球队,他们有着强烈的欲望就是要赢,他们的特长就是大喊大叫。”他评论自己的童年里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苍蝇:“我总是对苍蝇的印象深刻,它们不屈不挠地活着,它们就在我的树下布满了地面。”他评论小镇上的街道是:“砖,沥青、水泥、飞舞的招牌、扎眼的海报、饲料、汽车垃圾、居民生活垃圾;这一切构成了、装满了街道,现在到处都是这样的街道。”在凌乱的表述中,作者对于混乱的现实生活的幽怨已显而易见,他以凌乱对凌乱,经荒谬对荒谬,体现出美国后现代小说的构建“虚构世界,以揭示现实世界的零散性、混乱和疯狂”的理念,正如杨仁敬所言:“美国后现代派作家并不主张客观地反映现实世界,他们往往从唯心主义观点出发,想用自己的天赋和才能,运用不确定的语言符号系统构建一个虚构的世界,以揭示现实世界的零散性、混乱和疯狂。他们的作品对政治的腐败、社会的变态和道德沦落的揭露和批评,力度不同,但倾向明显。有的在荒诞的形式里显露现实主义的威力。有时喜剧的手法令人苦笑,有时悲剧的结局叫人心酸。有时迂回曲折,晦涩难懂,像中国的魔匣,令人不得其解。”
  二 虚构特征
  威廉·H·加斯曾经指出:“文字具有一个远远超越其所命名的物的现实。”他认为,文字具有重构世界的功力,小说文本中的现实就是由语言构建的虚构世界,是小说家用文字组建起来的虚构的“非现实”,元小说家正是通过操纵语言游戏来构建了“非现实”的情境,作为对现实生活的反讽或戏仿。戴维洛奇评价元小说家的语言处理时提到了6种手法:“矛盾、排列、中断、随意、过分和短路”等,而《在中部地区的深处》正是通过随意、中断、矛盾的语言,将小说里的情节弄得乱七八糟,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虚构特征,使之与现实世界越来越远。小说的主人是一个失恋后来到美国中部的小镇上的男性诗人,这座印第安纳州B镇,一座衰败的小镇,却有着污秽而冷漠的环境和孤独而绝望的居民,带着工业蔓延和污染的迹象,透着茫然和失落的氛围,于是诗人试图用文字构筑一道障碍,重塑一个世界,自己与把现实中的苦恼隔绝开来,所以他用文字塑造的这个世界如同水中幻影般十分不确定,一方面否定着现实的存在,一方面模仿着现实的记忆,一方面努力地忘掉过去的情感,一方面又处处写出相恋的往事,作者抹不掉的主观心理特征使文字里面充满了鬼魅般晃动的人影,使读者像是漫游于作者的虚幻的心灵世界里面。
  如在“教育”这一节中作者先是说“我忙着我的诗,我记得我的朋友,同事,学生,他们的名字我都没忘”,接着又自相矛盾地说:“我没有忙着我的诗,我忘了我的朋友,同事和学生,忘了他们的名字”;小说中到处充满“我灵魂脱窍,胡思乱想”、“我不能再杜撰了”,“我满口胡言”、“我没智慧去展现事实”等胡乱的语句,让人对所阅读到的章节的真实性产生不确定的感觉。而小说中的时间也是不确定的,它没有时间上的严格区分,似乎是在处同在一个时间平面上一般的随意罗列,“冬天”是现在,“夏天”也是现在,“清晨”是现在,“夜晚”也是现在,时间的概念被作者随意地改变着,成为一些含混的概念“晨曦”、“夏日”、“冬日”等。小说里空间的布局更是毫无章法,作者来自一个“跨洋越海”的远方,到达的是“印第安纳州旷野里的一个小镇”,我的房子是在“一排枫树”的前面,但在作者的感觉里,似乎“天空在动,地上的田野也在动,我栖息在这里,感到时光已逝”。
  小说的叙述者“我”的思绪更是飘忽不定,完全处于一种无序状态,他说的话有时候完全文不对题,看起来就像白日呓语般不知所云,如在“我的房子”一段里说:“此时我就像傻瓜一样在我要失去的东西上留下我的爱,这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万圣节都过了,糖果还没给呢。”又在“人们”这一段里用大量的章节在议论一只叫“狄克先生”的猫:“生活在这里的是你,而不是我:在房子里,在这副皮囊里,在灌木丛里……狄克先生尽管有一条可以抽动的尾巴,却不必意想天开,脚爪本身不押韵,脚掌的行进却有韵律。”因此美国批评家弗莱德里克布什在评论威廉·H·加斯的这部短篇小说时指出:“他(叙述者)就是这座小镇,这座小镇就他。他所描述的生活是他的构想,是他给自己创造的避难所或监狱而已。”这说明威廉·H·加斯津津乐道的小镇完全是虚构的,是叙述者的心灵中的影像罢了。荷兰批评家塞奥德汉也认为,在威廉·H·加斯的这部短篇小说“什么也无法聚合起来,它的确无情节,无主题,无人物。故事的惟一兴趣想必是在语言本身了。”于是,用语言来展示语言本身,营造出一副虚构的心灵场景就成了《在中部地区的深处》的重要元小说虚构特征,此种手法显然提升了小说的元小说品味,有了不可替代的文本价值,正如博尔赫斯评论纳博科时所说的那样:“通过虚构,文学最大限度地接近真实,接近生活,现实在他看来,说教,寓言,确定性都会破坏美学艺术。”
  三 戏仿特征
  赵毅衡在他的《当说者被说的时候》一书中指出:元小说有两大类型,一种是自反式元小说,一种是前文本元小说,或曰文类戏仿式元小说。所谓自反式元小说,是在小说叙述的过程中,作者故意地直接地插入到小说叙述中去,指出小说的虚构之处,或直接对小说叙述、创作本身发表评论,打破写作与阅读的隔膜,使创作与评论同步起来;前文本元小说则是将以前的文本作为戏仿的对像,以达到某种反讽的目的。很显然,《在中部地区的深处》是属于前文本戏仿式的元小说,作者在这篇结构松散的小说里,有效地进行了多种文本的戏仿,如小说的总体结构本身就是一副拼图,威廉·H·加斯将这座小镇的总体形象切割成为“教堂”“商业”“政治”“人们”“教育”“天气”等几大版块,在这种拼图式的游戏里,让读者自由地去组合出这座小城的风格。同时,威廉·H·加斯的语言也是各种文本的杂合体和风格上的异类,他忽而像讲童话故事那样讲着哈雷叔叔出生的事件和老猫的故事,忽而又如同一个政治家那样慨慷激昂地陈述着自己的政治观点和政治措施,忽而又如诗人一般柔情似水地抒情写景,忽而又像一个记事官那样直白地记录着他一天的见闻,因此形成了《在中部地区的深处》语言风格的光怪陆离和捉摸不定,充满了元小说叙述的异类的游戏感,正如杨仁敬所言:“后现代主义的特色不是求同,而是求异,强调语言游戏的异质多重本质,主张以一种多元式的有限话语创造后现代知识法则;追求创造者的谬误推理或矛盾论,倡导一种异质标准。”
  综上所述,正是在一种磕磕绊绊、到处碰壁的阅读状态中,读者完成了对《在中部地区的深处》的阅读,也完成了人类阅读观念的转变。在这一过程中,读者理解了元小说正是通过一系列的解构、虚构和戏仿表达了作者心目中的虚幻世界,小说在元小说作者的手里,其实已变成了现实和历史的互文,变成了一种彰显叙述手法与文本特质的载体。《在中部地区的深处》虽然只是一部短篇小说,但它表现出来的元小说的巨大的表现力,使得威廉·H·加斯的作品在美国文坛上“不再只是具有特殊的风格而已,而是重要的一种风格”。
  
   参考文献:
   [1] [荷兰]佛克马、伯顿斯编,王宁等译:《走向后现代主义》,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
   [2] [美]约翰·巴思,王艾、修芸译:《路的尽头》,译林出版社,1998年版。
   [3] 胡全生:《英美后现代主义小说叙述结构研究》,复旦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
   [4] 杨仁敬等:《美国后现代派小说论》,青岛出版社,2004年版。
  
   作者简介:陈牧,女,1973—,吉林长春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语言学、英美文学,工作单位:吉林工商学院。
其他文献
在大的社会历史背景下,非洲裔美国人一直受到种族主义的困扰,而作为黑人女性更是受到种族和男权的双重压迫。本文着重关注莫里森笔下弱小女性在双重重压下以自己的方式发出的
《捡橡果的孩子》是19世纪英国乡村小说家理查德·杰弗里斯的经典短篇小说,故事通过一个失去妈妈的非婚子男孩的生死悲剧揭示了世间的残忍与麻木。本文通过分析其中与主题密
董必武同志是德高望重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他一生过着淡泊、简朴的生活,在日常饮食生活方面也是如此. Comrade Dong Biwu, a proletarian revolutionary of the older
《爱的教育》是意大利作家艾得蒙多·德·亚米契斯的一部儿童小说。这是一部伟大的爱的经典。《爱的教育》又名《一名意大利小学生的日 Education of Love is a children’s
每年,我都会花一些时间读梭罗的《瓦尔登湖》。有时读几个章节,有时看上几页,在反复的阅读中感受领悟梭罗和他的瓦尔登湖,更新我的思想,消解我的困惑,仿佛找到了一座可以挖掘
我要把我昨天做的梦/拿到冰箱里冰冻。/到遥远的一天,/我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翁,/我就把这个可爱的美梦/拿出来解冻,/然后把它煮沸,坐下来,/浸暖我冰冷的双足。——摘自谢尔·
“姑娘们我告诉你,你们嫁人,嫁老公,没有5克拉以上的钻戒不要嫁。”“我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在自行车后笑。”“我的手只给我男朋友握,其他人握一次20万。”……从《我
原料:山药300克,熟面粉(过罗)100克,京糕250克,桂花蜜汁(用白糖、蜂蜜和少许桂花调匀,加适量水熬成浓汁)、白糖、红绿樱桃各适量. Raw materials: 300 grams of yam, cooke
亲爱的上帝,索菲亚谈起她做工的那家人家的时候真能让人笑破肚皮。他们脸皮真厚,居然还要我们相信黑奴制失败是因为我们的缘故,索菲亚说。好像我们没有头脑,不会对付黑奴制。
阅读拉丁美洲的文学常常带给我们一种飞翔的感觉,好像我们真的乘着小说的伟大巫师——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里所描绘的那床飞毯,在那片神奇瑰丽的土地上翱翔。这种飞翔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