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CL通讯-阿尔卡特: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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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4年称得上TCL的多情之年,一年之内,准确地说,几个月之内,TCL接连发生两桩涉外婚姻,而且对方都是法国公司。
  就目前来看,TCL这两桩婚姻,一桩尚未证明完全成功,一桩已经证明相当失败。
  前者是2004年7月,TCL与法国汤姆逊正式合资组建的合资企业TTE。据报道,新公司TTE彩电年销量可达到1850万台,TCL从此成为全球最大彩电企业。
  本案说的是后者。
  在进入新闻回放之前,我们不妨再看一下双方的婚前背景。
  
  TCL:风华正茂
  
  TCL集团:生于1981年,今年24岁,老家在广东惠州。成立之后,TCL发展速度非常之快,快到有些猛烈。
  在李东生带领下,经过20多年打拼,TCL成功挤入中国工业群的领先军团。TCL集团成为中国发展最快速的公司之一,TCL品牌成为最具价值的品牌之一。
  在业务方面,它从一家相对单纯的家电厂商,不断扩展到汀设备、家用设备、通讯生产、电工产品研发、生产及销售等多个领域,其中家电、通讯、信息、电工四大产品并称TCL四大王牌。
  在业绩上,其历史最高销售纪录曾达到408亿人民币,2004年利润达到2,5亿元。
  婚前,TCL集团旗下主要有三家公司,一家位于深圳,即TCL集团股份有限公司(000100,SZ),两家位于香港,分别是TCL国际控股有限公司和TCL通讯科技控股有限公司(2618,HK)。
  在中国市场“功成名就”之后,TCL开始进军海外。
  TOL移动通讯:TCL移动通讯生于1999年3月,原来只是TCL集团进军通讯设备的通道,但后来,由于业绩好得出奇,在TCL集团中,这条通道摇身一变,成为TCL集团的大厅,
  中国移动通讯产业,TCL移动通讯绝对是位佼佼者,直白地说,就是手机大户。在所谓的移动终端产品(手机)行业,其研发、设计、制造、销售和服务,样样拿得出手。
  TCL移动通讯有两个生产基地,一个在惠州,个在呼和浩特。两地每年能生产手机1.5亿台。
  在惠州基地,TCL移动通讯拥有更充裕的地理空间,未来TCL移动可能更上一个阶梯,全年产量达到4,2亿台。只有旺季时,由于SMT生产线有限,TCI。移动才会把一告p分产品外包。
  
  阿尔卡特:美人失意
  
  阿尔卡特是世界领先的通信设备供应商,原来主要致力于通信网络设计开发,相当于手机运营商的后台,为全球范围内各种运营商、企业和消费者提供设备和服务。
  阿尔卡特是法国明星企业之一,在全球拥有11万名员工,2000年销售额高达310亿欧元,业务遍及130多个国家。
  随着2001年的整合,阿尔卡特MPD从制造手机设备转为移动电话转包商,基本上相当于从后台跳到了前台,直接参与手机的研究、开发、生产和销售。
  但与爱立信相似,阿尔卡特的这一转型也不成功。尤其是在2001年和2002年,阿尔卡特有两个手机模型发生重大质量问题,使得2003年阿尔卡特MPD的净损失达到7440万欧元。
  在被TCL追求之前,这位法国美人刚好“市场失意”。
  
  闪电成婚
  
  媒体第一次传出TCL移动与阿尔卡特相识,始于2004年春天。
  据报道,2004年4月26日,TCL通讯科技控股有限公司宣布,与阿尔卡特公司签订了一份谅解备忘录,双方有意走到一起,组建一家从事手机及相关产品和服务的研发、生产和销售的合资公司TAMP。
  当时,这是国内手机行业的重大新闻,标志着中国企业首次与跨国公司在全球范围牵手,而且不是一般的牵手。根据谅解备忘录,阿尔卡特的陪嫁不仅有手机方面的客户网络、知识产权和固定资产,还有600多名研发专业人才,以及经验丰富的销售与营销管理团队。
  双方感情发展非常顺利,很快就进入谈婚沦嫁的阶段。
  两个月后,即2004年6月18日,TCL与阿尔卡特在巴黎签订“合资认购协议”,这桩婚姻正式得到双方家长(股东、董事会和监管部门)的批准。 是年8月底,TAMP开始试婚,总部设于香港,开始正式投入运营,双方并未发现有不可凋和的矛盾。于是,1个月后,男方TCL通讯于2004年9月27日,在香港联交所主板上市,上市当天股票收市价较刀:市价高出近20%,说明投资者对TCL通讯的试婚相当看好。
  十几天后,即2004年10月10闩,TCL和阿尔卡特举办婚礼,合资公司TAMP正式挂牌,连法国总统希拉克与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都出席了签字仪式。
  至此,中国手机行业最大的企业合并案尘埃落定,此案不仅成为中国手机企业走出国门的第一大步,也改变了中国手机业,乃至全球手机业的地图(参见图一)。
  在开业典礼上,TCL集团总裁李东生说:“这次合并,将使TCL占全球手机市场份额的排名,从现在的第15位上升到第7位,这也是国内手机企业第一次进入全球手机行业的前10名。”
  


  婚约三章
  
  婚前,TCL与阿尔卡特订立婚约,内容如下。
  出资与股权:在合资公司中,TCL出资5500万欧元,占股权55%,获控股权。阿尔卡特出资4500万欧元,包括现金与手机业务(上个章节中的陪嫁),占股权45%。
  各自权利:TCL:一、有权在5年后收购阿尔卡特持有的合资公司股份,也就是计划五年以后变成TCL独资;二、阿尔卡特与合资公司TAMP签订一份商标使用转让协议,将“阿尔卡特”商标使用权转让给TAMP,也就是说TCL移动通讯可以通过合资公司使用阿尔卡特的手机品牌6年。6年内,TCL拥有TCL与阿尔卡特两个独立品牌。三、阿尔卡特将它手机方面的一系列许可权、专利,外加全球移动通讯系统转移到合资公司TAMP。
  阿尔卡特:一、阿尔卡特公司手机业务几年来一直负债,合资后债务全部转嫁到新公司TAMP;二、阿尔卡特有权使用4年的3G移动基础设备的许可使用权。(参见表一)
  管理团队:合资公司TAMP董事会共有7名成员,TCL派出4人,李东生本人出任合资公司董事局主席,当时的TCL移动通讯总裁万明坚以CEO身份进入董事会。阿尔卡特派出3名出任董事会成员,其中此前担任阿尔卡特手机部门执行副总裁、移动电话通讯部总经理,并兼任阿尔卡特集团执行委员会委员的富克(Fouques Etienne)出任董事会副主席。 其实,这桩婚姻中的交易非常清 楚,TCL移动将全部或部分地得到阿尔卡特的品牌、专利、技术及团队,条件是替对方还债。阿尔卡特刚好倒过来。
  
  市场反映
  
  合资之后,新公司的第一个任务可能就是解决亏损问题,因为不停地出血,生命就很不可能持久。
  在当天新闻发布会上,李东生说:“TCL的确面临尽快扭亏为盈的问题,我们目前还没有具体的时间表。我的目标是18个月,合资公司会尽量争取在此期限之内赢利,但最迟不能超过18个月的时间。”
  据新浪报道,李东生说这话时信心十足。如果不是信心十足,双方根本就走不上红地毯。
  市场对这个新家庭也很看好。2004年11月,合资完成后,股市受TCL向全球发展利好消息影响,股价高涨到0.94美元,成为TCL股价史上最高记录。
  
  危机四起
  
  但是好景不长,在随后几天里,不幸的事发生了,TCL集团股价持续下跌,不到半年,就降到历史最低点。
  因为在这桩看似非常风光的婚姻中,从一开始就存在着很大的危机。
  首先,交易本身未能实现各得其所。TCL本想获得所有阿尔卡特的手机业务和研发资源,但使用权被狭窄地圈在即将过时的2G或2.5G,而不是3G,而且还要收费。不仅如此TCL还没拿到所有权,只是“第一使用者”而已。像3G这样的长期关键技术,还需要TCL自己研发,使交易对TCL的潜在价值大打折扣。
  阿尔卡特方面,它并不是特别想甩掉所谓的手机业务,而只是想甩掉债务包袱,想拿一些既不先进,也不过时的技术、专利换点资金,以便马上扭亏。但2003年,它的手机部门损失6.9亿元,太多太大,TCL想扭却扭不动。一方面,TCL财力有限,另一方面,TCL国际并购经验也不足,此次更是连咨询公司都未请。
  其次,根据双方分工,TCL侧重中国市场,阿尔卡特侧重国际市场。但两个市场竞争都很激烈。TCL移动正是因为国内市场竞争过于激烈,才想通过并购、合资走出国门。而阿尔卡特正是因为国际市场竞争过于激烈,不敌三星、诺基亚、摩托罗拉等,才导致出现巨额亏损。两者倒是非常互补,但并未补出什么优势。
  在合资公司准备突围的国际市场,2005年气候条件不太好。手机市场一改前几年猛升势头,增势放缓。据国际数据公司统计,2004年,全球手机订货较去年增长21%,合6.5亿台,原因是来自巴西、俄罗斯、印度和中国四个新兴市场的需求增加。2005年,全球增长速度变慢,增长率较去年比只有8%,7.03亿台手机。此外,2003年至2008年,全球订货量预计将以年复合成长率12%增长,最多达到9.45亿件。(参见图二)
  在不太好的大环境中,几位领头羊争得更凶。在全球手机市场,前三位仍是诺基亚、摩托罗拉和三星,摩托罗拉与三星、LG及索尼爱立信连诺基亚的市场份额都不放过,更不要说立足未稳的TCL、阿尔卡特,或者新合资的TAMP。(参见表二)
  中国市场的激烈程度也不亚于国际市场。如今,所有世界重要的名牌手机制造商已经进入中国市场,比如诺基亚、摩托罗拉、索尼爱立信、三星、西门子、迪比特、飞利普、LG、京瓷、NEC、三菱、松下等,再加上波导、厦新、中兴、熊猫东方通讯,波导,海尔、中电通信、南方高科、首信、科健、康佳、海信等中国本土品牌,这个战场已经有超过50个品牌和成千上万种型号。国内手机生产量已经达到2.2亿部,占全球容量1/3,而每年真正的消费者只有6000万一7000万。
  生产能力过剩的第一副产品就是行业利润率下滑,整个中国手机市场的一般利润率和净资产回报率普遍下降。(参看表三)
  最后,人事纷争。2004年12月,仅仅合资正式完成之后两个月,TCL通讯首席执行官、TCL移动总经理兼合资公司TAMP的CEO万明坚辞职。重要的不是他的职位由数人接手,而是他是TCL移动及通讯的功臣。自从1999年以来,万明坚带领着TCL移动电话部门东拼西杀,战功卓著。
  万明坚走后,TCL不仅失去一员大将,还失去一个团队,因为很多追随者也先后离去。(参见表四)
  


  财务困境
  
  上述对TCL移动困境的分析并没有停留于理论上,而是落实到了财务上。
  在分析中,我们采用已经公开,但未被审计的2004年前三个季度报告,从TCL移动的财务报表中,发现以下几点。
  在损益表里,尽管2004年,TCL大力削减中间商的数量,减少销售与分销成本(20%),但无奈销售额下降更快(24.47%),速度明显高于销售成本的下降,结果自然就是利润总额减少,占总利润额的26.4%。当然,这里还有两个原因,那就是管理费用和研发费用异常高,分别达到96。94%和36.66%。
  在资产负债表上,我们发现两个异常账户,一个是应收账款,一个是应付税金。与2003年前9个月比较,2004年,大概由于JV与阿尔卡特移动电话部对海外订单进行客户定制,TCL移动的应收账款严重超标,达271%。应付税金看上去更奇怪,利润下降,税金应该减少,但TCL几乎相反。利润下降到2.8亿欧元,降50%左右,税金却升高到3500万欧元,升大约162%。最终,所有净利润从2003年的8%降到2004年的5.2%。
  在收益报表里,2004年,TCL移动其它收入和赢利占总资产1.89%,比前一年增长1.6%,这些大部分来自政府津贴。第三个季度,公司获得政府津贴补助达8400万欧元,用于先进技术风险投资。这种津贴今后很难再有。
  在财务结构上,我们通过衡量2004年TCL的短期流动性,长期清偿能力和盈利业绩,并与2003年相比,发现现有资产负债率降低到152%,下降15.85%。权益负债率增加54.35%,最多曾达到166.74%。长此以往,利息费用会削减股东净收益。另外,政府和中国商业银行不会永远提供低利率的服务,潜在融资成本很可能增加。
  尤其是资产周转率,TCL在2004年执行的特别差,与2003年1.63比较,2004年只有0.8,波导公司的资产周转率则达到2,8。
  通过分析这些财务数据,专业人土很容易看得出,TCL可以进行收购,但不宜进行大规模收购,尤其是对方负债严重的收购。而TCL在同一年竟然开展两次大的并购活动。
  
  其它风险
  
  除了竞争风险、整合风险、人事变动,以及财务困境之外,TCL移动及合 资公司TAMP还面临其它问题和风险。
  首先是技术问题让TCL手机不好对付。TCL合资之后,并没有得到多少新技术,尤其是尖端技术,只有2G到2.5G,而真正有价值的3G并没有得到。TCL移动今后必须动用自己的研发力量。
  这里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以研发为主,加快转型,从手机生产商过渡到原始设备生产商,还是以销售为主,仍着力于开发手机品牌,这是一个矛盾。万明坚辞职在很大程度是因为过于坚持自主开发新产品,延误合资进程及市场份额。TCL通讯新主席袁信成发誓要变得更弹性化,但他仍难处理好销售下降,亏损加大与加大研发之间的矛盾。
  其次是执行风险。TCL必须整合新来的阿尔卡特,但在整合对方之前,自己先乱了阵脚。万明坚辞职,团队出走之后,TCL马上组建一个新团队,但市场并不看好。2004年12月,订货量下降47%,1月份仍比去年下降10%。
  再次是政策风险。TAMP虽然志在打开国际市场,但中国市场仍是主战场之一。随着中国市场自由化不断深入,除了原来的国际手机巨头之外,来自台湾和韩国的二级品牌会越来越多,与中国本地晶牌展开更激烈的竞争。
  同时,国家发改委已公布投资移动通信系统的具体细节,为新来的玩家们降低了门槛。新玩家只要投入资金2亿元人民币,有3年的经营历史和合格的研发资历,就可以向国家发改委报批。如今,中国已经授予30个全球移动通讯系统的手机特许权和20个无线通讯技术的手机特许权,卖家数目已达37个。
  最后还有外汇风险。现在,TAMP有30%的原材料采购用欧元,余下70%用美元。但是,欧元和美元收入对等。这种错误搭配会给盈利带来危险,欧元和美元的兑换比率将是影响公司收入的另一个因素。
  
  好聚好散
  
  综合上述的因素,TAMP要想顺利地销售发展到海外,需要一个新的奇迹。我们希望它能利用阿尔卡特MPD已经与60个移动电话经营商在80个国家建立的客户关系,包括在西欧和中欧的奥兰治(Orange)和沃达丰(Vodafone)。在西班牙和拉丁美洲的西班牙电话公司(Tdef 6 nica)和意大利的意大利电信移动公司(TIM),将TAMP打造成一个能与三星、摩托罗拉、诺基亚媲美的国际品牌。
  但梦想基于现实,而现实是无情的。
  2005年5月17日,香港联交所有这样一条公告:TCL通讯将通过增发约1.41亿股新股给阿尔卡特,换取阿尔卡特持有的45%合资公司TAMP的股份,加上TCL通讯持有的55%合资公司股份,TAMP将成为TCL的全资子公司,而阿尔卡特则成为TCL通讯的战略投资股东。
  此时,距李东生在新闻发布会上的扭亏时间底线还有一年,距当初成立合资公司时,法方执行合资股份的选择权的时间还有三年多。
  一桩风光的婚姻匆匆收场。
  根据我们的分析,在接下来2—3年里,我们预测TCL移动最差的剧情应该是整个手机项目的倒闭。如果经营条件和利润继续恶化,没有一个外部投资人或公司会对它有兼并的兴趣,所以倒闭可能成为最坏的结局。
  最好的结局当然是TCL移动手机能实现它的发展目标;将目前消极的情形扭转过来,不仅再创一个销售及利润奇迹,而且创立一个转型奇迹加品牌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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