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鸿沟

来源 :南方人物周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hgjiao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这药不能开?医生,您就给我老头子开了吧,我们不会用手机挂号,好不容易让儿子给挂的,他还请假耽误上班儿带我们过来……”
  老爷子坐在门口,听到老伴儿和儿子在门诊室里声音越来越大,欠着身子想站起来。我让大爷别动,我看着他有几分钟了,他的口罩带子只挂住半个左边耳朵,我总担心会突然滑下来。
  疫情期间,来医院都是开常用药的。我也是来给我母亲开药的,全副武装,如临大敌。“我和你妈妈去了,说需要手机挂号,扫了手机才让进医院大门,”爸爸打电话过来时,声音里有许多歉疚。他们总怕给我添麻烦,能自己做的绝不惊动我。直到有一天,因为我再三叮嘱最近不要坐公交车,我爸走了一个多小时,冒着危险去了超市,发现什么菜也没有,抱着一颗大白菜又走回去。自那之后,他们才同意,每隔几天我给他们送一次蔬菜水果。
  爸妈都不会用智能手机,不愿意学习新东西是一方面,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眼睛不好了,我爸去超市都要拿个放大镜。有次我哥陪他去银行,回来说得我又是想乐又是想流泪,他说爸爸站在ATM机前,手里拿着一张写着密码的纸条,“每个字南瓜大”,念一个摁一个。哥说,“你以后千万不要让他自己去了。”
  爸妈单独住,有自己的生活和天地。平常日子,不会智能手机对他俩没什么影响,我爸对公交地铁烂熟于心,天气好的时候,老两口清早出门,乘坐公交,四处玩耍。
  疫情暴发后,我三令五申不让再坐公交车,他们又不会网约车,禁足于院内,我妈特别遗憾,感觉自己错失了整个春天。
  武汉围城之后,几位同事做过一个百步亭社区市民生活的报道,买菜是最大的难题,其次,就是买药。北京也是一样。像我爸妈这样不会使用智能手机的老人家,生活中的难处很多。我给他们送菜两三周之后,他们小区门口才有了一个临时的小菜摊儿,但大多數摊主都要求扫描付款,减少接触,爸爸很受挫。我安慰他,不要觉得麻烦我,每次来送东西,顺便聊会儿,不挺好吗?“你太累了!要工作,还要管孩子。”
  爸爸最爱看我们杂志,每次我给他拿过去新杂志,他都特别开心,拿着放大镜从头看到尾。疫情期间,我和同事们的报道,他都认真看了,夸我们写得好。我告诉他,还有很多稿子发在手机微信上了。
  《AI赶考》这篇报道,我想爸爸看到也会觉得不错的,最近三四年,几乎每一年我都会写一篇关于AI的长报道,这个颠覆性的技术到底将对我们的生活、社会产生怎样的影响,是一个重要的议题。
  疫情暴发,创造出了一个空前的无人化、智能化场景需要,用采访中一位受访者的话说,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窗口,AI“天赋使命”,创业者终于等到产品加速落地、行业快速进阶的契机。
  我爸妈肯定不懂“新基建”、“上云用数赋智”这些新词儿,我妈妈最常说的是,“老年人都成了傻子,啥也不会了!”
  我取完药,在医院门口又碰到那一家人,他们家儿子可能取车去了,老俩口站在门口,阿姨脸上很愁苦。我爸妈拿起电话,拨给我时,神情可能也是这样让人心疼。
  我算是一个技术乐观主义者,如果重大公共卫生事件卷土再来,无论是否愿意,无人化都是我们必须接受的生活方式。但父母怎么办?武汉封城期间,最艰难的也是子女不在身边、行动能力差、信息获得能力弱的老人。
  迁居线上,势不可挡。在国家和主管部门加速扶持新技术的时候,也应该在具体场景中留存有温度的特殊通道,保留一些老旧、过时、不那么高效的方式,让为社会付出了一生的长者,生活得方便、舒心,有尊严。
  父亲可能会更喜欢我这篇小文章。
其他文献
图/本刊记者 梁辰  “你退役后是不是长个儿了?”  “你真的没有整过容?”  孙英杰笑出了声儿,“没有,没有,真没有,个也没长,脸上身上哪儿哪儿都是原装的。”  她说这样的问题总有人问她,“还有更夸张的,以前当运动员时接触过的领导见了我,有的竟然完全不敢相信,反复问我,‘你真的是孙英杰?你怎么这么能说了,以前都不吭声的。’”  她的微信头像是2002年釜山亚运会夺冠后拿着国旗奔跑的瞬间——超短发
图/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提供LED  宫岛达男突然折返。翻译告诉他,来电了,他能调试作品了。  在上海民生美术馆,宫岛达男的展览《如来》中,所有作品都需要电。它们大多是由LED(发光二极管)组成的装置作品,少数是通过影像展示的行为艺术。  LED之于宫岛达男,就像油画颜料之于印象派画家——他曾从塞尚、梵高和莫奈那儿得到力量。年轻时,梦想着成为艺术家的宫岛,考学时两度落榜,“无处可去,只能先踏入社会。
即将上市的Uber公布了第一份完整的财报,2018年全年亏损18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21.8亿元),与2017年相比,亏损收窄15%。同期,它的中国学徒滴滴出行,上周也披露了过去一年的主要经营数据,不同的是后者亏损持续扩大。  根据披露的数据,2018年滴滴亏损109亿元,相较2017年亏损的25亿元,亏损扩大4倍多。亏损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对司机的补贴,2018年补贴达113亿元;另一个主要原因则与
百度总裁张亚勤将在2019年10月退休。3月15日,百度创始人李彦宏发布内部信称公司将推出高管退休计划,张亚勤是第一位申请加入退休计划的高管。  在内部信中,李彦宏称在张亚勤的带领下,百度在智能云和AI to B业务的整合及商业化加速、Apollo生态的建设及产业合作、基础技术体系的夯实与建设、芯片和量子计算等前瞻技术的布局等方面,取得了重要成果。同时他也表示,“在吸引和锻炼人才方面,张亚勤也做出
近日,随着疫情防控形势好转,国内电影院也重新开门营业。由管虎导演的电影《八佰》是影业复工后上映的第一部国产大片,票房节节攀升,截止到发稿日已经接近十亿元,足以列入国产卖座大片的行列。  《八佰》这部电影主要讲述了1937年抗日战争爆發后淞沪会战最后一役,谢晋元团长率领“八百壮士”奉命坚守上海四行仓库的悲壮故事。虽然谢晋元部最终被迫撤入公共租界,但在日军强大的包围下足足坚守了四天四夜,令民众和列强都
手拿威士忌及香烟的华人洗衣工,纽约,1978年。洗衣坊的中国洗衣工每周工作7天,每天16个小时,希望能存到钱,下一步计划是做自己独立的小生意,能接济一下穷困的亲戚和老乡,也要为以后孩子上大学做准备,有些可能还要还赌债……一心奔着这些目标劳碌,有时候站在熨斗前就猝死了,身上还穿着围裙  1848年,美国加利福尼亚的萨克拉门托发现金矿的消息传遍了全世界,数以万计的淘金者蜂拥而至。大量中国人亦闻讯而去,
30年前,母亲弥留之际,总说饿,想吃东西,但吃什么吐什么,最后输液都输不进了,父亲才告诉她得的是癌症。我至今无法描述当时母亲的眼神。此前,无论病魔怎么折磨她,她都认为身体会好回来。她一生好强,自认没有跨不过的坎,再苦都捱得过。那年母亲才40岁,生活刚有起色,大儿子快要成人,就要彻底离去。多么不舍!多么残酷!  母亲出生在一個叫桃溪的平原村庄。桃溪乡不是桃花源,几岁时她和舅舅就先后被送人,来到一个叫
5月31日,大地艺术家克里斯托在纽约的家中去世,享年84岁。人们纷纷在社交网站上为此致哀。提起克里斯托,人们最感震惊的便是他曾在大地上实施的巨型包裹装置作品,那些黄的、白的、蓝的、红的布,在空旷的大自然和巨型建筑上铺展开,重新定义了艺术和美。很多人也许不知道克里斯托是谁,但却可能见到过这些“疯狂”的作品。克里斯托夫妇克里斯托 (1935-2020)美国,艺术家  克里斯托于1935年生于保加利亚,
1960年2月8日,已经息影的影星黄柳霜的名字出现在好莱坞星光大道的星图上,成为第一个在星光大道上留名的华裔女星。近60年后,这里终于出现了第二个华裔女星的名字:今年5月1日,刘玉玲在这里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星星”。  1919年,14岁的黄柳霜出演《红灯笼》,成为好莱坞第一位华裔女演員。她的职业生涯涵盖了无声和有声电影、电视、舞台以及广播。在白人话语体系下的好莱坞,黄柳霜的角色不是娼妓就是死于非命
导演郭熙志。图/吴芳停渡  1998年,140年没有停船的安徽大通“清字巷”渡口停渡了。  运转了数年的集体企业铜陵县轮船公司推行股份制改革,不满的下岗工人砸坏了渡船玻璃,到经理办公室闹事。“我们连粥都喝不上,揭不开锅了。”  在上海读研的文学青年郭熙志听到消息,返回故乡安徽大通,发觉乡邻和周遭变得陌生而激烈。他敏锐地以个人身份拍摄下纪录片《渡口》。  对故乡的陌生感还来自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热和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