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谊关:告别雷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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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住广西凭祥卡风村渠历屯17号的李承良笔直地伸着一条“腿”,坐在自家院里的梯子旁。这是近20年来,他惯常的坐姿。
  这是一条假肢。1988年6月,李承良在前往越南帮人联系生意时,不小心踩上了地雷。
  “现在好了,勘界排雷结束了,做生意的人不用担惊受怕了,放牛的、砍柴的也不用边走边自己排雷了。”李承良告诉《瞭望东方周刊》。1992年至今,中国军方已在中越边境进行了三次大规模的排雷行动。
  至2308年底,为中越两国勘界立碑服务的勘界清障排雷基本结束,目前只剩下了广西龙州县科甲马鞍山雷区。
  
  没被炸死,就知足了
  
  凭祥市卡凤村是受雷害较为严重的村子。村里的文书黄振民掰着手指头数着,十几秒钟后,抬头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卡凤村大约50多人被炸,仅布兰屯,就有六人受伤、两人死亡。
  “当年,甚至连一些老百姓,也用墨盒等塑料容器装上炸药,制成土雷埋在地里。”黄振民透露,直到1986年,还有人埋雷。
  “那时候谁都害怕啊,放牛的、砍柴的、做生意的,都有被炸的。很多庄稼地就荒废在那儿,没人敢去种。大家走起路来都小心翼翼的。”卡风村布兰屯村民岑容安跷着的脚上穿着一只深绿色袜子,“看得出来吗?这是假肢。我的右腿1983年做生意时被炸了。”
  岑容安当年踩到的是一颗烧饼大小的压发雷。
  “前些年,我和两个朋友吃饭。吃到半截突然发现,我们三个人,只有三条腿。”岑容安用笑话打破了空气中的凝重。2007年,当地残联给残疾的村民们发了假肢。在此之前,岑容安等人只能拖着一条空荡荡的裤腿。
  “没被炸死,就知足了。”在当地百姓口中,本刊记者不止一次听到这样的感叹。
  
  三次排雷
  
  南宁市近郊广西军区某部的一个大院里,暂时完成排雷任务的—班长韦联海和战友们一脸轻松,“勘界清障排雷结束了,我们被抽过来为自治区50大庆帮忙。”
  这支临时组建的排雷小组有20多人,属于广西军区边防某部。这支部队,先后参加两次边境大排雷,功勋显赫。
  雷场就是战场,踏入雷区一步,战士们每次都得把心提到嗓子眼。排雷小组二班长欧阳皇作为第二次大排雷的亲历者,感触颇深。“血沃和平,是我们排雷兵义不容辞的责任。”
  如今,英雄部队抽出来的这20多个小伙子跟前两次一样,承担着危险且艰巨的排雷任务。
  “这是勘界清障徘雷,主要是为勘界清除障碍。”入伍八年的欧阳皇是个瘦高的小伙子,很爱说话。他向《瞭望东方周刊》介绍说,第一次排雷是从1992年到1994年,主要为了清除边境口岸、通道,还有边防部队巡逻道路上的地雷。第二次从1997年开始,同样是为边贸、老百姓服务的。
  相关数据显示,勘界清障排雷从2002年开始。六年来,广西边防部队先后完成了中越边境的峒中、法卡山、友谊关、平而关,德天等边境要道、通道、关隘前后两旁及纵深地带的雷障排除,开辟人行、运碑通道401条,排除地雷数千余枚。
  “我们—开始学的就是工兵专业,新兵训练结束后,就主攻排雷了。”欧阳皇说。最密集的地方一平方米有四五枚尽管是“科班”出身,但实际操作中,复杂的地形和种类繁多的地雷仍让排雷战士们感到头疼。
  “因为地形太复杂,很多时间都耽误在路上了。”一班长韦联海举着例子说,“当时在公母山排雷,每人背着100多斤的炸药和排雷器材往山上爬。出发的时候八九点钟,等爬上去的时候都下午一两点了。上山时穿着单衣,到了山顶连棉袄都得套上,上面风大,很冷。”
  由于边境雷区环境复杂,加上时间跨度太大,雷场资料变得残缺不全。队长孟祥辉告诉《瞭望东方周刊》,有的地雷是当年成筐被倒下去的,有的是之后被埋在山间小道上的,还有一些是老百姓自己埋的土雷,“分布很混乱,在一些重点雷区,最密集的地方一平方米之内就有四五枚地雷。所以我们每到一个地方,就先向衬里老百姓打听,看这一带谁家有人、有牲口被炸到。”
  “我们发现的地雷,大的有小西瓜那么大,小的也就子弹这么点儿。”某团副团长李本福笑着向本刊记者比划,“地雷作为一种常规武器,更多的时候是通过密集埋设,消耗对方战斗力。”
  
  边民已无生命威胁
  
  入伍12年的韦联海是排雷小组中惟一参加过第二次排雷的战士。丰富的经验和娴熟的技术让他成为了这支队伍中的佼佼者,并屡次立功。
  “我第一次排雷是1998年3月,跟着一线连队在法卡山。其实之前的训练中已经模拟过很多次现场排雷的情景了,但真到了节骨眼上还是紧张。”韦联海回忆着,“那天搜排结束后,我的探测仪器发出讯号,自己当时特别紧张,跟首长汇报的声音都跟平时不一样,打颤。好在最后还是稳住了,没出什么事。”
  队长孟祥辉告诉《瞭望东方周刊》,探测过程中,一般不会出什么事,“探测仪探测距离在20~40厘米,这个范围内的所有金属物,包括地雷都会发出信号。我们雨天很少作业,因为路滑,容易滑到雷区。”
  随着排雷技术的发展,以及边境地区恶劣的地理环境,炸药爆破成了比较常用的排雷方法,即把炸药捆绑在木棍上形成直列装药,投放于需排除的雷障区域排除地雷。这一看似简单的动作,操作起来难度极大。
  欧阳皇说,一些在界碑旁边或是有研究价值的雷,就需要人工排除,“太危险了,必须做到百分之百安全。”
  经验丰富的韦联海是人工排雷的专家。他告诉本刊记者,人工排雷时要穿上防护服,用专门的小铲子把伪装层的士慢慢去除,之后把地雷旁边的土拓宽,看看里面有没有引发地雷爆炸的装置。全部清除后,慢慢将其取出,“锈了的雷是很难排的,有的螺丝稍一松动就会出事。还有的一颗雷下面还埋着一颗雷,很复杂。有时候人工排一颗都需要几个小时,排完后全身都是汗,跟冷水冲过—样。”
  据了解,勘界清障排雷过程中,并无人员牺牲。但参加过第二次排雷的韦联海,却亲眼目睹了两位战友的牺牲,“我记得是1998年8月,我们在凭祥—带排雷。当时拉了警戒线,炸药已经点好了。刚好那时,有个边民从越南那边做生意回来,进入了我们的作业区域。我们两个战士一看危险,赶紧上前把他推出这一区域。而这两名战士不小心滑入了雷区,当场牺牲。”
  “第三次扫雷,主要是为中越两国勘界服务。”副团长李本福对本刊记者说。公开的资料显示,2002年,中越陆地边界实施勘界后,中方及时组织边防部队实施分段排雷,并彻底排除了该地区共约10多万平方米的雷障,开辟勘界立碑通道八条长次6000米,立碑工作区10多个。
  “随着中越关系的日益友好,排雷工作进展也很快。虽然要想彻底将边境上的地雷排完是不可能的,但目前绝大多数地雷已经被清理了,再不会对两国边民的生命构成威胁了。”李本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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