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硬币

来源 :海外文摘·文学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lichao984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那年我15岁,正上太谷师范一年级,总是情不自禁地跑到鼓楼旁侧的新华书店,买了《逻辑学》,买了《文学概论》,买了《红楼梦》……常常一不小心把钱花光了。
  那年元旦前一天,学校放好几天假,我又把钱花光了,连两元多的火车票也买不起,只好看着大家一个个回家过节,把自己一个人丢在宿舍。
  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我顾不上洗脸,草草拢一把头发,顶着寒风,跑到餐厅。不妙,很远就发现餐厅门口不见一个人影。走到近处,看到餐厅明明白白锁着的门。唉,过了供饭时间了!
  宿舍里冷冰冰的。我一个人没有啥事,注意力都集中到胃部,体会到一种深切的饥饿。没有表,不知道时间,四周死寂般的静,不知道午饭要挨到几点。看看冷漠的太阳,也看不出大概到几点了。心里不甘,抱着一丝希望,我再次跑到餐廳。还是没有人。希望落空的同时,饥饿感却野草般疯长,饿,饿呀!
  “卖饼子咧——”一声高亢的叫卖声犹如横空劈来一个希望。
  对,我还有一点点钱和粮票,可以买两个小丝饼吃呀!我仿佛看到烤得黄灿灿的丝饼,闻到它扑鼻的香味。那一圈一圈的金丝拽一条,洒落一些细碎的面粉,放在嘴里,又甜又筋道;咽到肚里,满口流香……想到此,我陡然振作,快速找出钱和粮票来:一分、二分、三分……总共一毛二。粮票没问题,怎么就缺二分钱呢?再有二分钱我就可以买到两个丝饼呀!一个丝饼也太少了,怎么可以安慰到空了两顿的胃呀!
  连买两个小丝饼的钱也不够,哎!真窝心!还是先买一个吃吧!我沮丧地走到门口。突然,就在我打开门低头的一刹那,看见地上有一个银光闪闪的小圆圈,多么熟悉的圆圈,一个希望在我心里陡然升起。我弯下腰,果然捡起一枚希望:一枚一分的钢镚!我不由得捧了它,贴在胸口,一股酸味直窜上来,窜到鼻子,窜到眼眶……
  我猫着腰,在地上来回踅摸着,这儿瞅瞅,那儿瞄瞄。宿舍是那么空、那么静,一点点声响仿佛都有回音似的,拿一下暖壶,动一动脸盆,声音更响亮。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使我不由得屏住呼吸,轻轻抬脚,慢慢放物。可是没有,在地面上我再也找不到另一分钱!也许……我不由得把眼神移向铺满褥子的通铺。对,干嘛不在褥子底下看看呢?
  真的没有多想,条件反射般,我做出了一项在自己生命中空前绝后的重大举措:翻同学的褥子,找到一分钱!我这个一学期从没有带过一块干粮、总是估摸着同学吃完干粮后才回宿舍的自认为很有骨气的小女生,竟然为了一分钱,翻着同学的褥子!
  我从自己的褥子开始翻起,再往左旁,再往右旁,像一只饿急了的狗乱刨乱抓,我翻起同学的一块又一块褥子,搜寻着,搜寻着……不知道翻到第几块褥子,我眼前一亮,真的又看到一个希望:一枚二分的钢镚!它在阳光下反射着银光,多么漂亮多么可爱,是世界上最美的色彩和形状啊!还多出一分哪,一种幸福的感觉!我一把抓起那枚硬币,捏在指间,捧在掌心,贴在脸上,放在胸口……不敢多耽搁,跳下通铺,我飞驰般跑向校门口,拿到了两小块金黄油亮的丝饼。
  在暖融融的阳光下,我捧着丝饼、捧着一颗激动的心跑回宿舍。
  真正的丝饼香味扩散开来,我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开水,温暖升腾起来,庄重也从心底升起来,我开启了一场生命中的“盛宴”。拽一圈饼丝,饼丝间细小的面粉立刻轻柔地飘洒着,每一粒都在阳光里反射着光芒。我拽着饼丝,在阳光里过瘾地吃着,多么解饿!一回头看见被我翻乱的褥子,我怎么把同学的褥子翻得那么乱啊?就为了一分钱!而我这又算什么行为呢?心里突然一抖,饼丝的香味突然也走远了……
  接下来的若干日子,我把用心攒够的若干二分硬币,瞅没人注意的时机,偷偷地放在同学的褥子下面。那些被我曾经翻乱的褥子,每块下面放了一枚。
  责任编辑:曹景峰
其他文献
自从五官之间大吵一架之后,他们谁也不理谁,都觉得自己委屈。  眼睛成天以泪洗面,很快由“黑珍珠”变成了“红宝石”。他一照镜子,被自己吓了一跳,心想:与其自己折磨自己,还不如让别人知道失去自己的严重后果。想到这,上眼皮与下眼皮一拉手,眼睛美滋滋地“冬眠”去了。  眼睛罢工后,白天瞬间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鼻子耸耸肩,不以为意:“哼,不管白天黑夜,我都照样快活!”突然,鼻子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红烧
学会观察对写作文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凡是作文写得好的小朋友,基本上都会有意无意地施展观察的技巧。  第9期我给大家讲过一个故事,就是有关观察的。那个故事非常契合这一期的主题,再说了,“重要的事要说三遍”,我就把那个故事再讲一遍吧—  我上课有个习惯,总要喝水。有一天,我又举起杯子准备灌水,兰花同学突然用手指着我说:“老师,你为什么老喝水呀?”“因为……咳咳咳……”我回答不出来。这时,庞炳同学举手要回
父亲辞世已经四十多年了。  我家住在乌裕尔河北岸的一个小镇,宅子的西北隅有个池塘,原来是个废弃多年的脱坯坑,在父亲的精心设计、规划和呵护下,池塘周围首先栽上了马齿苋、芍药、扫帚梅,然后是柳条、榆树、杨树。花草树木由低株到高株依次排列,像数个多彩的大花环镶嵌在池塘边。春夏之际,这里绿树成荫,鲜花盛开,当太阳还隐藏在厚厚的云层时,浓浓的雾霭模糊了视野,弥漫着芳草淡淡的清香。池塘里已经传来了布谷鸟的歌咏
(接上期)  三十三、阿合玛杀人灭口 那木罕被擒自刎  谁也没有料到,海都之乱竟然如此旷日持久,难以解决。那木罕一筹莫展,心急如焚,恨不得一口把海都吞了。思虑良久,才说:“这样等着让海都放归安童不可能。必须派兵去打才有可能。”昔班急忙制止,说,没有大汗的命令怎么行呢?那木罕说,只管去打,打赢了大汗也不会说什么的。大军做准备,一个月后起兵讨伐海都。    海都还想极力劝降安童,苦口婆心说了很多话,却
真好!妈妈送我一对珍珠鸟。  它们浑身雪白,全身上下无一根杂毛。我分别将它们唤作白云和珊瑚。  白云是雄鸟,较雌鸟珊瑚更苗条些。它的嘴是深橘色的,叫声轻快而连贯,每天清晨,小家伙总是欢快地唱起“啾!啾!嘀哩嘀哩”的歌,告訴我们新的一天开始了。白云很是活泼,总爱在笼子里跳来跳去。珊瑚稍微安静些,像个文静的淑女,一双黑眸流露出对新家的好奇。珊瑚的嘴是浅橘色的,看嘴的颜色是分辨它俩的一个方法。  我把鸟
这阵子,我常常想起童年的木槿花。五片浅紫色的花瓣围合成小喇叭状,花心是血一般的鲜红,乳白色的花柱,粗糙厚实的绿叶,纤细坚韧的茎。跟那些在公园里看到的复瓣木槿花感觉完全不同。于是多次缠着父亲问:“现在还能否找到这种单瓣的木槿花?”父亲说:“找找吧,应该有的。”    终于有一天,父亲说他在散步时发现邻村的一条小路上有这种花。我听罢,立即驱车前往。果然,在一片寂静的田野上,几株木槿在路边默默挺立。十余
我怎么能制止我的灵魂,让它  不向你的灵魂接触?我怎能让它  越过你向着其他得事物?  啊,我多么愿意把它安放  在陰暗的任何一个遗忘处,  在一个生疏的寂静的地方,  那里不再波动,如果你的身心波动。
古代官员离任时,什么趣事都有。  唐朝大历年间,有一县太爷离任,当地绅民送匾一块,上书“天高三尺”。县官不解其意,还以为是乡绅对自己的颂扬,便满心欢喜地接受下来。后来,还是比他有文化的老爹悟出其意:匾文乃诅咒之语,“天高三尺”者,并非“天高”,而是“地低”之故也──地皮被那贪官刮去了“三尺”,岂不等于“天”高了“三尺”?此等讽刺,可谓入木三分。  更为有趣的,当属“贪官遗臭碑”。碑主许良安虽不是古
外面飘着雪花,寒气逼人,今年的雪特别眷顾这座城市,不声不响地说下就下。我望着窗外,正想着,还去不去予清那儿。予清来电话催,你怎么还没来啊,快点,等你呢。  戴上帽子,围上围巾,伞也没拿,一个人走入雪中。  予清让我去她那儿试衣服。予清是个小资女,也是位女文青,喜欢侍弄多肉植物,喜欢唐诗宋词,喜欢品茗画画,因为这个,又喜欢上了汉服,穿着打扮走飘逸简朴的复古路线,衣服很有民族风的味道。  她进了三十多
院子里那只黑母狗蜷缩在昨夜残留余热的火炉旁,门前的那棵苦楝树上挂满了秋天来不及成熟就被寒冬枯萎了的果实,树的叶子早已经掉光了。  这天早上,陈九就背上老伴用复合肥的蛇鳞袋改装成的行李袋,带上一瓦坛子的萝卜干出发,这次他去的是深圳。  陈九看到邻居村的乡道基本都铺成了水泥路,唯独自己村这条通往镇里唯一的乡路千百年来还是红泥路。讨厌的是那些在雨中飞驰的车轮,经过行人身边的那些坑洼,便溅洒一身的泥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