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文教学:让文字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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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例缘起
  
  文言文教学的困境在于“言”、“文”分离,要么重“言”轻“文”,搞机械枯燥的字、词、句、篇的串讲训练;要么重“文”弃“言”,忽视文体特点,凌空蹈虚地架空分析文章。因此,如何在教学中实现“文”与“言”的和谐——既依据文体特点,重视文言文字词基础知识的落实又符合教学要求,在具体的文章语境中动态积累字词,进而通过经典文章的学习,传承古典文化,是文言文教学摆脱困境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课堂叙事
  
  《五人墓碑记》一文中,作者张溥对五壮士临刑前的情态作了动人的描绘:“然五人之当刑也,意气扬扬,呼中丞之名而詈之,谈笑以死。”五人神情自若、谈笑风生、豪气干云、视死如归的气概令人动容。在体会这段精彩的描绘时,有学生提出:“呼中丞之名而詈之”中“詈”字从书本注释看是“骂”的意思,那么如果换成“呼中丞之名而骂之”行吗?并认为,换成“骂”字更好懂,而且似乎更解恨,更能表现五人临死之前对奸丞毛一鹭的切齿之恨。他的问题赢得了许多同学的赞许。
  是啊,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并且是一个难得的培养学生的文字感悟能力,体味文字内蕴,从而提高学生锤炼语言能力的绝佳机会。如此良好的教学机会岂能错过!我肯定了他的提问,并顺便把问题抛向其他同学,请其他同学一起来探讨。很快有同学站起来说:“‘詈’字比‘骂’字更文雅一些,符合文言文文体特点。”部分同学同意他的看法,但马上又有人表示反对:“‘骂’字好,‘詈’字雅致虽符合文言特点,却不符人物身份。”他接着指出,五人中颜佩韦是商人,想来没有什么文化修养,而周文元是轿夫,更没有读多少书,其他三个人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用“骂”更符合人物的具体身份。紧跟着又有同学指出“骂”更符合人物说话时的特定情境,一个临死之前的人还能那样文雅笃定吗?肯定是破口大骂方解心头之恨。同学们各执一词,莫衷一是,教室里热闹异常。
  时机成熟,该我出场了。我高度赞扬了同学们的质疑探究精神,并指出:“汉字是表意文字,一个平淡无奇的字在不同的情境里会有不一样的意蕴,但我们首先应弄清字的本义,然后才能进一步弄清它蕴含的比喻义和引申义,请同学们查阅工具书分辨这两个字的本义。”大家又忙活开了。过了五分钟左右,有个学生在《词语手册》中找到了两个字的辨析:“詈”和“骂”是一对同义词,但本义有差异:“骂”指恶言侮辱人。《广韵》:“骂,恶言。”“詈”则在骂别人时还罗列对方的罪状或缺点。《正字通》:“詈,罗织其言以相谤也。”我趁势问他:“那你看哪一字更好呢?”他的回答很坚决:“肯定是‘詈’好,五人临死之前高喊着毛一鹭的一宗宗罪状,显示了他们慷慨激昂的英雄气概和誓死不屈与之斗争到底的决心。”教室里响起了掌声。
  问题似乎解决了,但我没有就此打住,我接着说:“看来同学们现在都认为‘詈’字好了,但老师却很赞同刚才有位同学认为‘詈’字不符合五人说话的情境的说法。想想看,一个临死之人,且不是什么文雅之士,面对大难,他们还能冷静的罗列毛一鹭的罪过吗?就是骂娘也不为过啊!”学生有些迷惘,我接着说:“其实老师想和大家说的是,五人临死之前到底说了什么,恐怕作者张溥也不甚清楚,但他撰写墓碑记时用‘詈’字而不用‘骂’字显然是明确而坚决的,这又是为什么呢?”在我的诱导下,学生明白了,原来作者之所以用“詈”字的原因主要是突出五人临死之前的镇静沉着,谈笑赴死,舍生取义的侠义风范,虽然五人本非文雅之士,但一个“詈”字似乎让我们看到了他们的儒雅风范实非一般草莽之人可比,五人的形象也就更加光彩照人了。至于当时五人的真实语言内容倒在其次了,一个字里饱含的是作者对人物的无限称颂和赞美。
  在领悟了“詈”字内蕴的基础上,我进行了小结:要品味一个字的内蕴,首先要查工具书弄清字的本义,然后结合具体的语境,包括说话人的身份、情境和作者的情感倾向进行分析理解。最后我说:“美学家朱光潜认为‘咬文嚼字’是一种很好的读书方法,如果同学们在阅读中能像今天这样对文字咬一咬,嚼一嚼,那么我们会读出更多文字背后的蕴含,领略到一个字里的无限风光;如能在写作文时也这样炼炼字,那我们的文章也自会耐人寻味历久弥深。”
  
  课后反思
  
  文言文的魅力不仅在于其文字精炼典雅,还在于其厚实古朴的文风,更在于其所蕴含的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从这个意义上说,经典文言文其实是我国优秀的古典文化得以传承的载体。可以这样说,文言文中每一个字都有文化内涵,每一个文字都饱含了作者丰富的情思,站在文字背后的是一个个血肉丰满的古代文人形象:他们或胸怀天下,忧国忧民;或慷慨悲歌,傲骨嶙嶙;或俯仰天地,哲思古今……因此,经典文言文的许多字词都值得细细品味,慢慢咂摸;学习文言文不能只机械地记忆一些字词句的基本用法。一句话:文言文教学,应该让每个文字站起来。
  让每个文字站起来,实际上是打通由“文言”通向“文学”乃至“文化”的通道,经由“文言”之径迈向文学、文化的殿堂。迈向文学、文化的殿堂是学习文言文的旨归,明确了这一目标,就不会在教学时一味的死记硬背文言字词;而要达到这一目标,必须选择正确的路径,合适的方法,无论哪种方法,都必须尊重文言文的“文言”特点,架空“文言”特点的凌空分析,是无法实现文言文教学的终极目标的。因此,文言文教学,充分挖掘文字背后的文学意蕴和文化内涵,其实就是谋求教学过程中“言”(文言)与“文”(文学、文化)的和谐,由“文言”之径通向“文化”的堂奥。
  北大吴小如教授在《古典诗词札丛·序》中列举了《木兰诗》的例子来说明以上道理:“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这几句诗多为人所忽略。木兰从头一天夜里已见军帖,“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其心事重重,不言而喻。她之所以停梭止织,正是她有所虑、有所忧的表现,怎么能“无所思”、“无所忆”呢?这“思”和“忆”的训诂问题便引起了吴教授的注意。于是在细检《诗经》的十五国风之后终于得出了结论:国风中十分之六七的“思”字都是就男女相思爱慕而言,就是现代汉语中所谓“害相思病”的“思”的含义。而汉乐府和《古诗十九首》之言“所思”、“长相思”、“思君令人老”云云,都是指男女或夫妇之思。至于《饮马长城窟行》之“下言长相忆”、《西洲曲》之“忆梅下西洲”,则“所忆”亦指男女情爱之事。广义的“思”和“忆”无所不包,而狭义的“思”和“忆”则专指男女间的互相思忆。然则《木兰诗》中的语句应该怎样理解就一清二楚了。这里,吴教授充分挖掘了站在“思”和“忆”背后的文化意义,既解决了“无所思”两句仿佛辞费的疑窦,也从一问一答中体现出木兰这一少女形象的高尚纯洁,让学生获得美好的人性熏陶。
  当然,我们不具备吴教授那样深厚的文学功底,但只要我们在教学时充分挖掘文言文文字背后的内涵,一定能使我们的文言课堂更加丰厚,使文言文教学更加科学有效。
  [作者通联:浙江绍兴鲁迅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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