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山:中国特别支部(连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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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在韶山冲,这个季节是超美的。
   雨后斜阳,一垅被刚刚洗涤过的红杜鹃,欢天喜地舒展开来,在山崖倒挂,在路边伸枝,一簇簇,一蓬蓬大胆地张扬自己,微黑的蕊头在清风中摇曳着,像是等待母乳的婴儿。
   韶山冲距韶山市区约10来里远,无论从南环和北环出入,两旁都是十分美丽的林木苍郁的山谷,冲的尾端便是巍巍韶峰,其峭拔奇伟。晚清自号“山石布衣”的文人周定宁有诗为证:
   从来仙境称韶峰,笔削三山插天空。
   天下名山三百六,此是江南第一仓。
   亘亘远古,至于南巡的舜帝,为何独爱驻足韶峰?一直便是民间千古佳话和一个谜。
   其实,韶山冲并不很长,然冲里人就是有福,因为大自然还赐给他们一条极为尊贵和美丽的河流。这条笔直劈塅而过的韶河,原名亦为云湖河,也曾有人作过九曲十八弯的描绘。它发源于冲的西方滴水洞洞内涌出的清泉,一路上汇集众流,越来越大,穿山过涧,蹦蹦跳跳,嘻嘻哈哈,活像一群顽童。下段又有诸小溪加入,且还有地下阴河蕊珠汇集,水势渐大,溪上可泛轻舟,太阳底下,波光粼粼,如同满河散碎金银一路向北奔去。河的两旁是平坦的田野,这时秧苗已长出足有寸深,仿佛是两块巨大的绿色地毯,拥着中间一条洁白的匹练。假如是在一个特别晴朗的早晨:天空蔚蓝明亮,浮云疾疾飞逝,山峦生气勃勃,白鹭自由飞翔……这时的韶山冲,像一幅画,整个景色会使人激动愉快起来,让你的心灵得到洗礼。
   韶山冲里人口稠密,较之以往年代,从房屋上看,也不再是土地耕作者的居所,房屋尽以钢筋水泥铝合金建造,红瓦白墙,毛姓酒店林立,外观上有一种商业的味道,这自然是红色旅游的效应,好在还不见工厂的迹象。
   毛泽东的故居位于韶山冲土地冲上屋场,是一栋极普通的江南农舍。因为有了毛泽东故居,韶山冲便多了许多厚重的政治色彩,多了许多历史的沧桑与岁月的凝重,也让每个踏上这块土地的人,心中有更多的怀念与想像。
   我在冲里访问的日子,总喜欢在日落黄昏后散步去故居瞻仰,因为也只有这个时候,人潮散去,万物俱静,或者更便于思想的驰骋。我伫立在故居与南岸的正对面,眼前是一口盛满清水的池塘,这是伟人少年游泳的地方。南岸有所私塾,天井旁一首《咏蛙》诗,可谓震天憾地“独坐池塘如虎踞,绿杨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这很快又让人联想到伟人早年在长沙一师求学时的:“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从如此非凡的气质与秉赋的诗词中,透出一种王者的浩然正气。
   故居的楼阁,透过窗户,至今仍见有灯光亮着,这里正是86年前的1925年,毛泽东亲手创建中共韶山特别支部的地方,至今,我们仿佛还能感觉到,那个晚上毛泽东举起右手带领五名党员宣誓的庄严场景,也仿佛还能看见杨开慧亲手悬挂党旗的情景……
   这浅浅的水塘曾蕴酿着惊涛骇浪。这楼阁一盏微微的灯光,曾照彻了一个环宇。堂屋里这间小小烤火房,也曾策划过砸碎一个旧世界,建立一个新中国的伟大壮举……
   夜色渐沉,把所有的景物都已隐去。
   这里,处处留下了伟人的心音与沉思,留下了时代的责任,历史的履痕,这是灾难的岁月促成的英雄咸集,这是时间写在人们记忆中的组诗。当历史的风雨冲刷过后,当岁月的烟尘消散过后,我们看见的是中国革命不朽的精神历程和思想踪迹。
   此时此刻,我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无数火把、鸟铳、梭标,浩浩荡荡,一片呐喊声震得韶山冲里惊天动地……
   打头的是一面恰似红杜鹃一般鲜艳的党旗。
  
  上部
  
  第一章一盆火种
  
  1
   那是公元1925年2月6日,农历正月十四。
   第二天就是中华民族传统的元宵节了。这天清晨,天空一片灰蒙蒙的,到处还见残雪,寒风有些刮骨割肉,古老的长沙城还在做着稀奇古怪的梦,大街小巷显得死一般的冷清。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长沙城湘江小西门码头,却有一艘小火轮“突突”地冒着烟雾,急急地驶离了码头,朝南的方向逆水而上。
   船舱里亦无他人,就坐了两对夫妇和两个孩子。随带行李也极为简单,只是那两口大木箱沉甸甸的,谁也不晓得那里装了什么宝贝家伙。两个男人都身着灰色长布杉。其中,一位30出头,身板魁武,气宇轩昂,却很少说话,眉宇间却显露出凝重的表情,似有重重心思,点着的烟夹在手指间,竟又忘记吸了,他一会看着船的前方,一会又木木地回过身去望着身后呼呼远去的浪花。而另一位看上去也还不足30的人,大眼晴,高颧骨,倒是像个有气魄的生意人。两位女人都蓄着短短的发型显得文文秀秀的,一看这打扮也便知是城里人。因为怕打扰那位不断吸烟人的思绪,她们在一旁悉心的照管好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他们都是谁呀?
   他们此行结伴是要上哪儿去呢?
   原来,他们就是曾任中共中央局秘书,中共中央执行委员,中共湘区委员会书记毛泽东和妻子杨开慧,再是安源煤矿工人消费合作社经理毛泽民及妻子王淑兰。
   那两个小家伙正是毛泽东的儿子岸英和岸青。
   他们是回韶山老家去。
   俗言道: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啊,毛泽东自1920年正月回了韶山一趟后,这一晃又是五个年头没见到父老乡亲了。还记得1921年七月,他在上海参加完中共“一大”后便返回长沙,通过熟人在长沙小吴门外荒郊清水塘以七块大洋租一座砖木结构的房子,不久便创建了中国共产党最早的省级支部——中共湖南支部。那时他任书记,委员有何叔衡、易礼容等。第二年五月,中共湘区委员会就在这所房子里正式成立了,他仍任书记,委员有易礼容、李立三、郭亮、刘少奇等。这时妻子开慧及母亲也从老家板仓一道来这协助他从事秘密革命活动。也就是在这一年,大儿子毛岸英降临来到了人间。在如此艰苦的岁月里,他享受到了短暂的天伦之乐,遗憾的是这样的时光太短太短,仅仅为一年零八个月啊!1923年4月,他便奉调赴上海参加党中央工作去了。在清水塘,他策划并指挥了震惊中外的安源煤矿工人大罢工;粤汉铁路工人大罢工,水口山工人大罢工,同时还筹建了湖南自修大学等。
   想想,1924年的国共合作,他是根据中共中央的决定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的,并担任了国民党第一届中央侯补执行委员会委员。可惜,国共信仰的差异,当时中共力量的弱小,使他的工作陷入十分艰难的境地。国民党的右派呢,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排挤中共的人,居然还将与他们共事的共产党人视为“客卿”,甚至扬言“随时可以下逐客令!”
   他毛泽东可是一位坚持真理却又顾全大局的人。中国共产党的建立,他曾倾注了多少心血,而当国共合作到来,他又义无反顾地投身到国共两党的合作之中,为的是求得民族的解放,人民的幸福。可眼下却事与愿违,他深感寄人篱下之痛。
   也许真是神经衰弱症一直困扰着他?也许是为了寻找一条更适合中国革命的道路。于是,他向中共中央告假,请求回湘休养一段日子再说。
   那时正值过大年之际,他从上海回到长沙后,一家人先去了板仓杨开慧的老家,拜见了岳母杨老太太,与杨家一起过了个轻松、热闹的春节,然后接上患阑尾炎在长沙开刀住院的大弟弟毛泽民,兄弟俩一块回韶山。
  
  2
   嘟——随着一声沉重的三和弦音,小火轮终于抵达湘潭码头,然后毛泽东一行又旋即改乘小船继续往西,沿云湖河到达韶山的银田码头。这时天色已近麻暗,远远望去只见散住的农舍升起了袅袅炊烟,笔直上升的白烟圆环露出隐蔽的农家藏身的地方,毛泽东的心情一下就激动愉快起来:“开慧,我们快到家啰!”他说。
   小船刚一靠码头,只见岸上两个久等的汉子急忙迎了上去。原来他们就是毛泽东的邻居邹湘亭,邹汉生两兄弟。邹家与毛家世代为邻,亲如一家。这次专程从安源赶回来的毛福轩接到中共湖南省委通知,特意安排他俩来迎接的。
   邹家兄弟见到两个大木箱,一抬好重,禁不住久久打量说:“润芝先生呀,这些年你在外做官,莫不是发了大财啦,把金银宝贝都带回来了吧?”
   “哈哈……”毛泽东一听这话,竟也大笑起来,说:“只怕这里面的东西比金银财宝还贵重呢!你打开看看不就晓得了么。”
   邹家兄弟傻乎乎地果真打开了箱盖,这哪有什么金银财宝呢?全是书,全是书呀!
   “我们赶快走吧,润芝只怕饿坏了,润莲(毛泽民)身子骨也没好利索哩。”杨开慧一旁笑笑催促道。于是,邹汉生一肩挑起两只木箱,邹湘亭搀扶着毛泽民,一行人说说笑笑走上了银田大街。
   银田这地方,说来还真有些来头。据称,因清道光年间乡里修建供奉关云长的庙宇时,曾挖出一缸白银而得名,故后来关羽的庙宇也就冠以银田寺。这里自古水陆畅通,商贾云集,素有小南京之称,是韶山一带繁荣之地。
   细心的毛福轩早已料到这一点,特地安排了两个轿夫在大街口候着,只待毛家兄弟一到便请他们上轿。不料,毛泽东却坚决不肯上轿。他说:“让身体还未复原的润莲和淑兰带着两个孩子坐吧,我和开慧走路好。”
   说话间,他挽着妻子的手,一路上不时轻声说着什么,不时又似乎陷入深沉的思索。看着暮色里这家乡的一草一木,闻着故乡这芬香的泥土气息,他是那么倍觉亲切,他不竟又浮想翩翩起来。
   他在想:不久前中共“四大”已阐述了农民阶级是无产阶级同盟军的思想,澎湃在广东海丰组织农民运动,建立了苏维埃政权,可谓独树一帜!中国不是有四万万人口吗?农民就占了三万万两千万以上啊!为什么不把他们统统组织起来,投身到中国革命之中去呢?这是一股多么空前伟大的力量啊!到底是农民的儿子,毛泽东对农民,对农村天生就有一种深厚情结。这次他回来的目的,就是一定要把家乡的农民先组织起来,让他们觉悟起来。通过农民运动建立起自己的团体,建立起中国共产党组织,在韶山冲先点燃一把圣火,开始“烧荒”……
   当月儿挂上韶峰尖尖上的时分,毛泽东一行终于回到离别五年之久的韶山冲上屋场。
   “润芝回来了!毛家三伢子回来了!”
   虽已入夜,这消息却像山里长了翅膀的鸟,飞快地传遍了韶山的大冲小冲。
   韶山冲的百姓啊,已经很久没这么激动过了。
   第二天,一大早,乡亲们便络绎不绝地来到上屋场看望毛泽东。一来是乡里乡亲原本就有互相拜年的习俗,二来也是想看看润芝那位出身名门,又有学问的俊俏堂客呢。
   今天,毛泽东不顾旅途跋涉的劳顿,他起得格外的早。不一会,他和弟弟润莲儿时的好友几乎都来了,还有婆婆姥姥,年轻的媳妇,羞羞答答的姑娘,连一串串的细伢子也跑来凑热闹,整个上屋场一下子欢腾了。
   一连几天,上屋场人客不断,杨开慧、王淑兰热情招待,迎进送出。“毛润芝做大官衣锦还乡,答谢乡亲,开流水席,来者请坐”的消息不胫而走。毛泽东、毛泽民也利用与大家难得相聚的机会,启发大家的觉悟。他们有时也和农民兄弟一起打打牌,借此和更多的农民兄弟接触,向他们传播革命道理。
   毛泽东告诉他们:我们吃的粮食哪里来的?是你们自己种出来的。地主的粮食是哪里来的呢?是地主剥削你们得来的。当时一些农民还听不懂“剥削”是什么意思,他就给大家耐心解释说:粮食是你们种的,地主不种地却要收租,这就叫剥削呀。今后我们要建立一个新社会,要人人劳动,个个平等,要平均地权,大家都有饭吃,有衣穿呢……
   一天夜里,一群农友跑到上屋场,向毛泽东诉说当地教育界当权者欺压百姓,土豪成胥生等劣绅横行乡里,而贫苦人家的细伢子莫说读书,连饭都吃不饱哩。毛泽东乘势启发大家:“穷不是生成的,在我们韶山,是成胥生那样的家伙多,还是钟志申、毛福轩咯样的人多?俗话说得好,一根筷子容易折,一把筷子折断难!只要我们团结起来,组织起来,力量就大了嘛,我们就搞得赢!”
   沉默一会,他又接着问道:“跟几个土豪劣绅斗,我是有胆量的,不晓得你们有咯种胆量没有哇?”
   毛泽东的话正好说到了大家的心坎上了。这时一旁的钟志申早已按奈不住,他“嚯”地站起来第一个响应:“算我一个!听说润芝先生在安源、长沙那些地方带着工人造反,回回都搞赢了,你咯次回来,能不能带着我们也搞起来?”
   钟志申的话音刚落,庞叔侃就挥舞着拳头,激动地说:“三哥,只要你说怎么闹,我们就跟定了你,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怕!”
   “对!砍脑壳也只有个碗大的疤!”毛新梅,李耿侯把桌子拍得山响,把桌上的茶碗惊得跳了几跳。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泥脚杆子,终于昂起头来,扎脚勒手地要向旧社会宣战了。此情此景,令毛泽东感慨万千,也欣慰不已。也许,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激动人心的场面了。
  
  3
   毛福轩是毛泽东亲自培养教育下参加革命的,1922年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参加过毛泽东、刘少奇领导的安源煤矿工人运动等。
   从此,毛泽东和毛福轩总在一起密商,或一道或分头找这些积极份子联络,教育他们接受马克思主义思想,树立救国救民的志向,为创建中共韶山特别支部作出具体部署和安排。
   经过一个时期的广泛发动,团结了一批思想进步,革命立场坚定的人,并建起了农协组织。他们利用当局“普及平民教育”的合法形式,迅速地办起了农民夜校。毛泽东非常清楚:要闹革命,除了勇气还要让这些世代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兄弟有文化,首先就要学会识字,算数。
   “毛氏夜校开学了!”
   “庞氏夜校也开学了!”
   那阵,整个韶山冲里里外外,斗大的字都不识一箩筐的农民兄弟高兴得像过节一样。
   山里的夜来得早,每每这个时候,一团团杉皮火把便从农家飘出,又很快向农民夜校飘去。过去深受土豪劣绅压榨的泥脚杆子们,如今居然跨进了学堂门,那真是了不得,破天荒啊!
   当时以韶山冲为中心,先后向清溪寺、如意铺、杨林庙、永义亭等周边地区发展,办起了20多所农民夜校。杨开慧等九人担任夜校教员。上屋场南行一里便是毛氏宗祠,后来也就成了毛氏夜校,杨开慧就在这儿给农民兄弟上课。
   每当她望着祠堂里那坐着的,站着的一双双渴求的眼神,杨开慧就禁不住心潮难平!她在黑板上写了个“人”字,然后教大家认:“这就是人,我们是什么人?农——民。”当她在黑板上工整地写下“农民”二字后,接着就教大家念了一首歌谣:
   农民苦,农民苦,打了粮食交地主。
   年年忙,月月忙,田里地里仓里光!
   “人字两边分,地主是人,农民也是人,冒得农民的苦,哪有地主的富,冒得农民的忙,哪有地主的粮,只要我们打倒了地主豪绅,就能过上好日子啦!”
   杨开慧深入浅出一番道理,让大家恍然大悟,大伙都称赞:杨先生的话让我们心明眼亮了。顿时,群情激奋。
   这是一堆干柴,哪怕碰上一点火星,就会燃起熊熊的烈焰。
   眼下,20多个秘密农民协会建立了,入会者愈千人,在农运中一批骨干分子已逐步锻炼成熟,且为中流砥柱。
   笔架山,因其山势酷似笔架而得名,山上古木参天,遮天蔽日,山间溪水潺潺,终年不绝,岚采舒发,有如图画。
   这山腰上有一座茅舍,房子的主人就是毛福轩。
   毛泽东意识到创建中共韶山特别支部的时机已基本成熟,故常去这幽静的山涧与毛福轩交换意见。
   一天,在山溪边两块巨大的岩石上,只见两个身影凑在一起,他们在热烈的讨论着什么,时而情绪高昂,时而庄重肃穆。
   “我们要有计划,有目的地把那些革命意志坚强,不怕死,敢于斗争,纪律性又强的同志逐步吸收到我们的党内来,这样才能更好地担当起目前的任务,我看哪,成立党支部的时机已经到来了。”毛泽东左手叉腰,挥着右手对毛福轩说。他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激情和期望。
   毛福轩十分赞同毛泽东的意见,说:“是的,我们韶山也要有共产党了!我们就是要带领农民造反!润芝,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全听你的!”
   谁知,这时毛泽东反倒脸色凝重,他望着山下,把夹在指缝里的纸烟放在嘴边,然后又慢慢地移开,过了很久,才又深深地吸了一口,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造反可是要杀头的啊!这些年我们轰轰烈烈闹革命,不知牺牲了多少同志,我们既要斗争,还要尽量减少牺牲呀!”
   “死算什么?我们怕个卵!”毛福轩赶快接过话题“昨天志申对我讲,为大家去死,死也值得!我们尽快把党支部建立起来吧?”接着他又问道:“润芝,我们这个支部归哪个管啰?”
   “你们啦,就直接归省委管吧!”毛泽东语重心长地说:“福轩啦,这个书记就由你来当,你也算是老党员了,对情况都熟悉,又有农民运动工作的经验,还是农民领袖呢,非你莫属呀!”
   毛泽东的信任,让毛福轩十分感动,他一下站起来像宣誓一样大声说:“请润芝放心,我保证不丢你的脸!”
   哦,历史的起点和转折,有时往往就在一瞬间。毛泽东,毛福轩的这次对话,果然就决定了韶山农民的命运,甚至影响到后来全中国的农民革命。
   夏夜的韶山冲,宁静清爽,月上东山,田野里蛙鸣虫叫,夜莺不知世事地歌声不休,给这寂寞的山村添了几许喧闹。
   一个人影悄悄地来到上屋场,接着是两个、三个、四个。
   王淑兰机警地把一个一个人迎进去,然后搬了条凳子,坐到屋前坪的池塘边,手里悠然地摇着一把蒲扇,她乘凉是假实是在望风放哨哩。
   杨开慧把一个个人领到自己卧室的阁楼上。
   阁楼上,中间摆了一张漆黑锃亮的八仙桌,桐油灯把阁楼照得红彤彤的,阁楼的小窗被厚厚的布帘遮盖得严严实实,从外面看不见丝毫光亮,七八条板凳围着桌子摆放着。
   毛泽东,毛泽民和毛福轩早已在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钟志申是第一个上楼来的,不知是夏夜的炎热还是激动的心情,竟满头大汗。毛泽东微笑着随手递给他一把蒲扇,他竟像孩子般的咧着嘴,无声的笑了。这会,毛新梅、李耿侯、庞叔侃也上楼来了……
   一个改变和决定他们命运的神圣时刻就要到来了!大家互相端详着,互相鼓励,眼晴里都透出坚毅的光芒。
   杨开慧打开一本厚厚的书,从书中取出一张马克思的画像和一面印着镰刀斧头的红旗,然后端端正正地挂在墙上,大家的目光一下子就集中到了墙上,仿佛这种肃穆的气氛让空气也凝固了。
   会议是由毛福轩主持的。
   此时此刻,毛泽东端详着这四个宣誓人,轻声地,十分庄重地说:“这就是我们中国共产党的师傅马克思,这就是我们的旗帜,中国共产党党旗!今天我们就要成为中国共产党的党员了,我和你们一样激动,一样自豪,一样光荣,一起战斗!来,让我们举起右手,向党宣誓吧!”
   “严守秘密,服从纪律;
   牺牲个人,阶级斗争;
   努力革命,永不叛党!”
   大家跟着毛泽东一字一句的诵读入党誓词,不禁心潮澎湃。之后,几双粗糙的大手,紧紧地,久久地握在一起!
   毛泽东当场宣布:中共韶山特别支部书记由毛福轩担任,其他为委员,党支部的代号叫“庞德甫。”
   从此,韶山农民有了自己的主心骨。
   他们终于走出了狭小的天地,呼啦啦集合到了“革命”、“造反”的旗帜下。他们的脚在抖动,革命的热血在涌起,终于爆发出燃烧旧世界的冲天火光。
  
  4
   这年六月,正是韶山农民运动如火如荼的时候,忽然传来了震惊中外的“五卅惨案”的消息,中共韶山特别支部立即召开会议,风快就成立了“雪耻会”,且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反帝反封建游行示威。并散发了“雪耻会”传单:
   不好不好真不好,洋人杀到眼前了!
   讲起此事真伤心,大家听我说分明。
   东方有个日本国,想必人人都晓得。
   自从乙丑四月底,青岛纱厂罢工起。
   日本鬼子真凶横,杀死工人顾正红。
   ……
   他们后来还很快从土豪劣绅手中夺回了教育会,学委会大印。
   然而,摆在饥肠辘辘的农民面前一个残酷的现实是,他们没有饭吃,他们不能等着饿死啊!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然革命必须吃饭。
   韶山冲,冲连冲,十户人家九户穷。崎岖小道难行走,茅屋草舍不遮风。有女莫嫁韶山冲,红薯柴棍度一生。
   不知什么时候起韶山冲的农民就有了这首辛酸歌谣?
   原来,上年韶山冲春上山洪爆发,农田被毁,粮食大大减产。加之,夏天又是旱灾,山溪断流,田地龟裂,禾苗枯死,几乎颗粒无收。农民家家早已揭不开锅,全靠野菜充饥,可狠心的地主土豪却乘机囤积居奇,哄抬米价,一升米由60文钱暴涨到了120文。他们相互勾结,宁可偷偷把米运往湘潭,长沙等地牟取暴利而绝不卖给当地农民。
   眼看着穷苦兄弟在死亡线上挣扎,毛福轩召集党支部成员商讨办法。毛泽东提出八个字:阻禁平粜,先礼后兵。他说:“闹革命也不能空肚子闹呀?”就这样,一场由特别支部领导,雪耻会出面组织的打击土豪劣绅的平粜阻禁斗争,如同干柴遇烈火,呼呼地一下就旺了起来……
   话说大塘湾,有个大土豪叫成胥生,还是上七都团务局局长,此人是个吸血鬼。
   一天,钟志申、庞叔侃和几个雪耻会的人闯进他的家。
   “雪耻会要平粜你的谷米,你要照办!”钟志申指着他的鼻子严肃地说。
   刚开始,成胥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场合吓呆了,半天还没回过神来。他没想到,几个穷鬼子居然还真吃了豹子胆不成?片刻,他便斜着小眼珠子,嘴里嘟哝了一句:“平粜?哼!一个卵,哪怕放在仓里喂老鼠子也不平粜!”
   雪耻会的人见状,气愤地说:“那你就走着瞧吧!”然后脚一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事汇报给了毛泽东,他说:“他不平粜,由不得他,你们盯紧点,一旦发现他偷运谷米,就把船扣下!”
   一天断黑时分,巡查报告,成胥生果真将很多谷子偷偷送到银田河边,准备装船外运。毛福轩与毛泽东一商量,便约集了几百个农民,挑箩提袋冲到银田码头。
   毛福轩一声断喝,就下令把船扣了。
   成胥生得知谷子被扣,气急败坏地带了一队团丁跌跌撞撞赶到码头。团丁们一见农民人多势众,火把通明,心惊胆战。混乱中不知哪个团丁的手一颤抖,只听“叭”的一声,放了一响“吹火筒。”这下可将农民彻底激怒了,娘买匹的,还想杀我们?!于是,个个扬起扁担直呼要打!
   毛福轩冷眼直盯着诚惶诚恐的成胥生,像打铁一样硬地说:“谷子,雪耻会扣下了!要钱,60文一升,不减价就让大家把谷担走,一个铜壳子也冒得!”
   一看今天这架势,成胥生生怕自己会被这帮农蛮子打成肉饼。于是,他贼眼一溜,心想:罢了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啊,等以后再收拾你们!这时,他喉咙里像老虫样沉闷地“嗬”了一声,说:“就依雪耻会的,平粜吧!”
   土豪何乔八见势不妙,赶紧将家门和谷仓落上锁,自己却一溜烟逃到宁乡躲藏起来。毛福轩指挥群众当场打开了他的粮仓,大大方方地就地煮了大锅饭吃。至于其他地主豪绅也早已被吓破了胆,晓得大事不好,便主动找到雪耻会,纷纷表示愿意拿出谷米来平粜呢。
   至此,在中共韶山特别支部领导下,农民协会组织的“平粜阻禁”斗争以彻底胜利而告终。
   饥饿与死亡的对话暂时结束。
  
  5
   毛泽东和韶山特别支部放的这几把火,引燃了农民心中的“干柴”,这火势已越烧越旺,以至造成燎原之势,反动派感到十分恐慌,他们的反扑也同样是十分疯狂的。
   一天,毛泽东和毛福轩正在离韶山冲30华里远的宁乡谭家冲开会,他们要在这里再点起一把火。
   突然,一个农民青年伢子满头大汗跑来报告,说是湘潭有信来,赵省长发兵来捉毛先生,请他赶快回韶山上屋场去……
   谁知,听到这个告急,毛泽东不但不慌,还不紧不慢地和大家开完会,交待好后面的工作,这才和毛福轩一同离开谭家冲。
   待毛泽东刚一回到上屋场,杨开慧就心急如焚地递上那封信,只见信封上标着:“事急事急!!!”连连三个惊叹号,意味着事已十万火急。信写得特潦草,看得出是在很急迫的情形下草就的:“润芝兄,军阀赵恒惕得成胥生密告,今日已密电命县团防局派快兵前来捉拿你。望见信后火速转移……”
   原来,只因毛泽东在韶山点的几把“火”,把成胥生等土豪劣绅“烧”得焦头烂额了,他们恨不得一口吞掉毛泽东。这样,成胥生便与下七都团防局长汤峻岩勾结起来,通过汤和赵恒惕手下一个官儿的姻亲关系,便向这个狗日的伪省长告了密。赵原本在长沙就领教过毛泽东的厉害,还曾狂言:有我赵恒惕就没有他毛泽东!好,现在机会来了,于是,他很兴奋地就下了上述那道捉拿毛泽东的密令。所大幸的是,湘潭一位地下工作的同志,漏夜派人送来这封信。
   毛泽东看完信,风趣地笑了笑,说:“原来是成八胡子搞的鬼呀?他要搞报复哩,正常正常。”杨开慧递给他一碗茶水泡饭,毛泽东慢慢吃了起来。
   “快兵就要来捉你了,赶紧吃完走哇!”杨开慧火烧眉毛似的急催道。
   这时,毛福轩也一阵风似的跑来,急得直顿脚,连连说:“润芝啊,快点,快点!”
   毛泽东又笑着说:“急么子嘛,从湘潭到韶山有90多里路,既不通车,又不通船。给我送信的人是得信后提脚就走的,县团防局接到赵恒惕的密令还要临时调人,哪有咯样快啰!”
   毛泽东的临危不惧,泰若自定,让在场所有的人敬佩不已。饭一粒不剩地吃完了,毛泽东和得到消息前来送行的父老乡亲一一别过,这才和庞叔侃在邹汉生,邹建勋和毛福胜的护送下离开上屋场。
   待五人出了南岸口往北,刚刚走到湖堤涧,但见一长溜火把汹汹地迎面扑来。湖堤涧是韶山冲通往宁乡的险要关口,两旁是毕陡的高山,中间夹着一条小溪,那溪边仅一条羊肠小道可以出山进山。
   夜色覆盖了山峦,四周宁静的可怕,偶然传来几声猫头鹰哦哦恐怖的叫声。这当口左边沿河,地形倒是开阔,但不方便隐蔽。右边是高山,虽易躲藏,然山势陡峭,十分险要。
   万分危急的关头,毛泽东略一沉思,便灵机一动,他指了指山岩说:“走,上山!”五人便捋起衣袍,小心翼翼地攀沿上去,躲进茂密的树林。
   他们透过树缝,借着火光,但见24个快兵荷枪实弹,领头的正是那个狗东西的成八胡子呢!
   火把直奔韶山冲远去。于是,毛泽东等爬下山来,几个人有说有笑,从从容容地朝宁乡方向走了。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在宁乡一个叫九江庙的地方,毛泽东和庞叔侃终于依依惜别了护送的同志,坐小船经长沙,然后转达广州,担任国民党中央宣传部代理部长一职。
   不久,他主持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便掀起了全国农民运动高潮。
   杨开慧后来也在党组织和群众掩护下,带着两个孩子安然离开了韶山……
   虽然,毛泽东暂时离开了韶山,他在家乡的日子也不过就是短短的半年,然而,他亲手创建了一个韶山特别党支部。他带领农民与土豪劣绅斗智斗勇,他培养了许多人加入中国共产党,在以后民族解放的血与火洗礼中,成为了中华民族解放的先驱。
   他留下的是一盆永不熄灭的火种。
  
  第二章前仆后继
  
  1
   当广州还暖暖和和的时候,韶峰这边却已是天寒地冻。
   自离开故乡,毛泽东心里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韶山支部和秘密农协组织的发展和壮大。他深深知道,这个充满希望的局面来之不易,尚不趁热打铁加强、巩固、发展,就有可能断送。11月他从广州写信给特别支部,建议把雪耻会变为公开的农协组织,又特地寄上了农协组织章程。
   事实上,韶山特别支部是绝不会让毛泽东失望的。因为这年底又建立了银田特别支部,党员也发展到110人,单支部就建了七个,故韶山特支也随着升格为中共韶山总支。韶山,银田两个特支,地处湘潭、宁乡、湘乡三邑交界处,党的组织就必定向临县边境发展那是自然。令毛泽东感到欣慰的是,1926年春天,韶山党员已由110人又增至230多人。毛福轩遵照中共湖南区委指示,在韶山党总支的基础上,又成立了中共湘潭(韶山)特别区委员会。刚好从广州农运讲习所结业的庞叔侃也回乡了,就正好由他担任区委书记。因为这时毛福轩已是中共湖南区委特派员和农运特派员了。那时湘潭、宁乡、湘乡党的工作就像火烧云一般,红了半边天呢。
   那个钟志申呢,党派他去了银田、他和另一党员创办“知行书践社”,那实际上是党的秘密交通联络站呢。你看,不足一年,就在曲塘、银田寺、云湖桥、唐氐祠、北岸、宁乡边境的秀土,高露等地,又建立了15个支部,发展党员130多人。如雨后春笋。
   就说农运组织吧,由秘密到公开,汹涌澎湃,以韶山境内为论,便有两个区农协,71个乡农协组织,有人称这是一个县之势,会员竟由两万多人一呼啦发展到四万多人,还有儿童团、教职员联合会、学生联合会、妇女联合会、手工艺联合会及商民协会,真可谓方兴未艾,在中共韶山总支的领导下,他们要真正挺起腰杆站起来,重整韶山山河!
   国民起来,才见这个青天白日。
   红旗一现,吓死一些土豪劣绅。
   这是一位老师所作的联。
   韶山农村的革命斗争,如暴风如骤雨,农民们要冲破束缚他们的罗网,为自己的命运浴血抗争!
   他们也当然十分清楚,赤手空拳的农民又怎么斗得过拥有武装的地主劣绅?为了斗争的需要,为了保卫胜利的果实,农民必须有自己的武装。根据毛泽东的指示,这样,农协公开后,各乡便有了自卫队。可他们没有武器,只有梭镖,大刀,木棍和少得可怜的几条鸟铳和步枪。然他们斗志昂扬,轮流站岗放哨,监视地方土豪劣绅的一举一动。1926年底,韶山的上七都、下七都的自卫队员已发展到1400多人,梭镖有了1000余支,威武现状,让地方豪绅,反动势力闻风丧胆。
   公元1926年6月,北伐军南下,韶山农民自卫队几乎是用血肉之躯支援了北伐军。
   一天,国民革命军唐生智第八军,与赵恒惕残部叶开鑫部在湘乡,湘潭一带发生激战,毛福轩指挥农民自卫队的侦察队、向导队、运输队、疑兵队、慰劳队紧急驰援。北伐军很快攻克了湘乡,随即进驻韶山的狮子山,新田坳一带。当天,侦察队急报:叶开鑫和贺耀祖两个整编师分别从湘潭、湘乡窜来,狂叫要把北伐军消灭在韶山。深夜,庞叔侃迅速带着疑兵队在狮子山挖好掩体,待敌人一到,土炮、鸟铳、煤油桶里的鞭炮齐鸣,一时喊杀声震天。叶,贺不知有诈,反以为是对方与北伐军接上了火。于是,迫不及待向对方打炮,一边鬼喊鬼叫地像吃了春药似的直往山上冲。眼见两路敌军狗咬狗地交火了,自卫队总指挥庞叔侃一声令下:“撤!”疑兵队沿着熟悉的掩体顺利撤退下山去了。
   天亮了,敌人才突然发现上了大当,气得在山上一顿乱放枪。庆幸的是,北伐军早已撤往银田寺一带。气急败坏的敌人要誓与北伐军决一死战,待他们搜索到银田时,恰好闯进北伐军的埋伏圈,叶、贺两军被打得昏头转向,狼狈逃窜,北伐军大获全胜,自卫队大快人心。
   从此,自卫队威震八方!铲除土豪劣绅,震慑反动派,以农民武装反地主武装。在韶山、在湘潭、在宁乡、在湘乡边界已是赫赫有名。
   汤峻岩,绰号“汤屠夫”,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自当上湘潭西二区银田团防局局长之后,残杀过无辜五十多人,其中活埋了四人。最先被杀的竟是两个可怜的乞丐。为什么?他竟恶狠狠地说:“娘买拐,杀两个叫化子先开张!”农民早已对这恶人恨得牙骨痒痒,决意要铲除之。
   秋天到了,该是收获胜利果实的时候了,党组织领导农协彻底推翻了成胥生,汤峻岩上,下七都团防局的政权,把他们的枪支夺了过来,武装自己。
   韶山的农民革命,好像是灿烂的正午,然后是暮色四起,然后是太长的夜……
  
  2
   毛泽东终于又回到了韶山,这是1927年1月的事。
   这次他特地从广州回湘,此行的目的就是为考察农民运动。离开韶山虽还只一年多点点,但他的心始终留在了这块土地上,特别支部怎么样了呢?农民运动怎么样了呢?这一直让远在广州的他寝食难安。这次,他从长沙转道,有些国民党右派和绅士就公然对他说:“农民运动是‘痞子运动’”,“糟得很。”土豪劣绅欺压农民,农民要活命,起来造反有什么不对吗?然而,毛泽东是个追求真理的人,他得实事求是,他要调查研究,再得出正确的结论。
   他从来只相信真理。
   那是一月八日,银田寺、区委和区农协所在地——白庙。这也是毛泽东回湘考察的第一站。日头落山的时候,一个300多各界人士参加的欢迎会,人们都把巴掌拍痛,其热烈的气氛达到了顶峰。毛泽东今天的心情显得特别好,那是因为他看到了他希望看到的一种情形。
   他激动地说:“一年前要开这样一个会恐怕是做不到的哦。现在形势已经不同了,你们大门前挂了几块牌子,有农会的,商会的,妇女会的……还有农会的旗子,印把子也到手了,更重要的是你们还有了枪杆子,来之不易啊!在这之前,尽管有人泼冷水,反对农民运动,国民党从上至下代表地主豪绅说话的也大有人在。说什么‘过火了’、‘糟得很’现在看起来就恰恰相反,是‘好得很’啊!不过,眼前的胜利并非代表永远的胜利,其路还十分漫长,反动恶势力肯定会伺机疯狂反扑……”
   深夜了,毛泽东仍然把党组织、农会的负责人召集拢来,反复让他们掏心里话,并告诉他们今后的斗争策略,把握方向。这些农协干部啊,说起话来也是“竹筒倒豆子”,他们把所有的冤,所有的痛都诉说给自己的亲人。
   汇报时,有人说:“那个,那个‘汤屠夫’溜了,到处都捉不到他!”毛泽东就建议组织一个精干的侦察小组,一定要抓到这个罪恶滔天的汤峻岩,而且要大张旗鼓的公审、游团,特别要在农民运动受压的地方斗争他、公审他,让他罪有应得!还有那个“保产党”的头子李性恂也绝不能放过,不打掉这些“拦路虎”农民运动就不可能胜利……
   这时,毛泽东看看墙上的挂钟,已是早上六点多了,窗外已经破晓。大家仍意犹未尽,依依不舍,但毛泽东这次回湘考察时间仅限一月,他还有五个县要跑呢,有人给他端来了洗脸水和朝饭。他在这里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不眠之夜,难忘之夜,竟毫无倦意,一早又踏上了去韶山的征途。
   步行。毛泽东撑一把雨伞,身着长灰布衫一路从银田出发,整整走了一个上午方抵达清溪寺——特别区农协所,毛福轩、庞叔侃像见到久别的亲人似的迎了上去。无疑,他在这里又收集到更为详细的农运情况。那些日子,毛泽东不管是在一乡二乡三乡四乡考察,所到之处,无一不是可见几百人的欢迎队伍,他们敲锣打鼓,举着彩色旗子,从老远老远地方跑去迎接大救星。
   那天,在毛震公祠召开的欢迎大会上,毛泽东风趣地说:“今天妇女来的不少,过去妇女受压迫,封建思想又作怪,妇女不能进祠堂,今天要请你们坐头席哟。”尔后,大家都在祠堂吃饭。毛泽东又接着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绘画绣花,农民运动就是要激烈点,革命还要大爆发,我们枪杆子还掌握得太少,还要大力发展武装,应使每个青壮年农民都有一支梭镖。”
   这时候,每次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毛泽东首先介绍国内革命形势,然后总要赞扬韶山的农民运动搞得有声有色。假如说,一年多前,他在这片土地上播下了“一盆火种”,那么现在他又不忘再添一把“干柴”,他是多么希望在韶山开创一个农民运动新纪元,然后让这把火烧到全中国去!
   毛泽东由毛福轩陪同又要启程前往湘乡考察去了。这天早饭过后,大家把他送过一坳又一坳,送过一山又一山,他再三嘱咐韶山特别支部的负责人和农运干部,一定要团结起来,办好农民协会,共同打倒土豪劣绅铲除贪官污吏。临别时,乡亲们流着泪问他什么时候再回韶山?毛泽东果断地说:“要打倒帝国主义,封建主义,需要几十年时间,三十年革命不胜利,我毛润芝就不回韶山啰!”
   不久,毛泽东发表了著名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和《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
   果然“别梦依稀咒逝川,故园三十二年前”这一走,毛泽东真的还直到1959年6月才又回到故土。
   韶峰依旧在,青山依旧好。当年“红旗卷起农奴戟”的情景却仍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这时,中国革命也彻底胜利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也宣告成立了!
   这就是一个伟人的预见。
  
  3
   梭镖亮堂堂,农友来武装,炉火烧得旺,铁锤响叮当……毛泽东考察走后,韶山农民武装日益壮大。梭镖由原先的1000多支猛增至4600支,湖南省农协正式通令各县农协成立农民自卫军。故韶山自卫队也自然升格为农民自卫军了。
   可是,一块心病一直压在韶山特支和农协干部的心上。这个“汤屠夫”怎么一逃就逃得不见了鬼影呢?此人不除,必是后患无穷啊!
   又十几天过去了,侦察队和巡逻队竟然还没有发现汤峻岩的一点儿新的消息。于是,有的人泄气了,说:“只怕是水中捞月,捉不到了。”有人犯急躁。说:“看来只有挨家挨户搜!”区委、区农协负责人赶紧召开碰头会,指出一定要牢记毛泽东的话,不要性急,更不能泄气,要沉着应战。同时分析汤峻岩并没有逃远,一定是躲在什么地方,只要摸清了情况,那岂不是“荞麦田里捉乌龟,手到擒拿吗?大家一时又信心倍增。
   然而,茫茫人海,又上哪儿去找一个真正晓得“汤屠夫”下落的人呢?尚不抓紧,真还得防他玩狗急跳墙的把戏。
   老实说,这阵,公审台也搭好了,标语、口号、传单、游团的高帽子也全熨贴了,控诉材料也早已备好,就只差把这个恶贯满盈的家伙押上审判台了!
   到底群众才是真正的英雄,他们耳目多,且灵。侦察队从他们提供的,周围10里之内与“汤屠夫”有亲戚朋友关系的人家中找出10多家,再从中筛选圈定出汤峻岩的血表亲李德岩这一家。李住宁乡麟峰乡塘脚下,房屋多,围墙且高,男主人早已外逃,也没有什么显眼的地方。不过,这家的长工是个老实人,也是农会会员。侦察队找到他,向他宣传农民运动的胜利形势,历数汤峻岩的罪恶,宣传农民要翻身的道理。终于,这位长工告诉他们:他以前也见过“汤屠夫”常来这个姑表家,后来汤的亲戚跑到省里去了,就很少见过面了。他沉思一会又说:最近一个夜里,他从农会开会回来,因为这家主人还有200元捐款未交,农会托他带信去要他老婆限期交清,当他经过三栋堂屋去送通知时,在西边横屋,发现平时那间从不住人的厢房,怎么今夜忽然有了灯光?他在窗外还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他很好奇,便从窗纸缝里看了看,只见床上横躺着一个穿棉袍子的人在抽鸦片。他没敢惊动他,可心里又老猜疑,不晓得这是个什么人,到这里要搞什么名堂?第二天一清早,当他再从窗纸缝里瞧,却发现只剩了一张空床。“你们看这可不可能就是汤峻岩躲在这里咯?”他说。
   侦察队的听他一说,乐了,估计这个横倒在床上的鸦片烟鬼十有八九就是“汤屠夫”!
   这天,二十几名巡逻队员,团团围住这栋大屋,由长工农会会员带路,敏捷地进入第三栋厢房。在床后,他们发现粉壁墙右边还有一张门,那门的颜色和粉壁一样,假如不过细看是很难发现的。“嘭”的一声,门被撞开了,正躺在藤椅上的汤峻岩一翻身就坐了起来,这时队长的步枪已经顶着了他的脑门,一个沾满农民鲜血的屠夫终于被捉拿了!
   汤屠夫被抓到的消息,一下又像风一样传遍了四面八方。当侦察队和巡逻队押着吓得黑了脸的汤峻岩上大路时,沿途群众欢呼雀跃,纷纷加入押送队伍的行列,呐喊助威,队伍很快就汇成了几百人,浩浩荡荡。许多人指着汤屠夫切齿骂道:你也有今天!老子看你一条狗命怎样偿还得了几十条人命……
   审判土豪劣绅的临时特别法庭当夜开庭,主持审判的就是钟志申。法庭内外挂着几盏明晃晃的马灯,九位审判员一排列坐在三张桌子后,现场的气氛紧张得有些让人发怵。两个侦察员将汤峻岩押进法庭。他穿着棉袍,竟还酸不溜啾地罩上一条狐皮坎肩。他紧缩着头,肥猪似的身躯不断颤抖。审判持续进行了三个多小时,最终重新押入班房,候公审。
   没想到,临死之前,汤屠夫竟还提出一个奢侈的要求,请求能不能开恩允许他抽一次鸦片烟,说话间,只见这家伙眼泪,鼻涕在嗖嗖往外流。也是考虑第二天就要示威游行的需要,特别法庭批准,把缴来的烟具退给他,让他过了最后一次烟瘾。
   第二天,老天格外争气,是个大晴天。韶山各路示威队伍蜂拥在河滩上集合三千多人,几百名梭镖队员,二十几条步枪的常备队威风凛凛走在前面,一时红旗招展,号鼓齐鸣,口号声震得地动山摇:严惩杀人犯汤峻岩!为冤死的群众报仇!打倒土豪劣绅,打倒军阀!打倒帝国主义!拥护三大政策!农民协会万岁……
   汤峻岩被押在中间,双手被反绑,头上一顶三尺高的帽子,写着“杀人凶手汤峻岩”七个大字。他几乎已同僵尸一般,被人推着,骂着一路跌跌撞撞。
   韶山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大快人心,区农协派部分武装,在沿途十几家大户打开仓,并杀了几十头肥猪,这叫出谷“吃大户”。当游行示威的队伍到此,大可敝开肚皮饱食一顿丰盛的昼饭。那阵,屋前屋后、地坪、田坎上都是人山人海,整个韶山就像一口沸腾的锅。大家感觉出了一肚子的恶气,情绪十分高涨……
   汤峻岩伏法的形式有些特别,是以几十根纠察棍像对待一条疯狗一样结束。在白果树下。
   至于湘潭“保产党”头子,省警务处特务张茂卿,倒是没费吹灰之力就捉到了。因为蒋介石在上海发动“4•12”反革命政变后,这家伙就奉上司派遣潜入瓦子坪土豪张润泉家,妄图组织反动组织,破坏农民运动。结果侦察队很快就将他捕了。公审会后,侦察一班班长蒋福祥手持寒光闪闪的马刀,随着一声令下,但见刀起手落,“嚓”的一声,便将这条反动透顶的张茂卿的狗命划上了一个休止符号。
   这两个在韶山、湘潭、宁乡、湘乡三县的恶棍终于被处决,如此天翻地颤的震动,让韶山人终于彻底醒悟了,往后的农民运动更是如日中天,蓬勃向上。
  
  4
   然而,历史也酷似一条河流,在急湍过后,突然又迂回着左顾右盼地流进了一条低谷。
   中国革命的倒退与悲剧,应该就是从“4•12”蒋介石的反目为仇和“马日事变”开始的。
   1927年5月21日,驻守长沙的武汉汪伪政权的反动军官许克祥率叛军捣毁了省总工会,农民协会,农民讲习所,解除中共控制的工人纠察队,农民自卫军武装,释放所有在押土豪劣绅,对共产党员,国民党左派及工农群众大开杀戒。一时狼烟四起,一片白色恐怖,武汉的汪精卫集团与南京的老蒋已经发出了同流合污反共的信号。
   事隔一天,也就是“马日事变”后的5月23日,湖南工农义勇军成立,庞叔侃、李耿侯、钟志申立即组织韶山特别区和湘潭县第一区义勇军将近3000余人,奔赴姜畲集结,拟分路围攻长沙叛军。义勇军约定进攻长沙的时间是5月31日,然就在这时,反革命军队许克祥部已提早进犯湘潭,且凶神恶煞地向姜畲工农义勇军逼近。义勇军奋起迎战,一时在姜畲一带打得天昏地暗,终因敌众我寡,武器又不好,尤其又加上党内右倾投降主义的瞎指挥,湖南工农义勇军中路军战斗失利。不屈的韶山义勇军战败后,他们迅速返回大塘湾司令部,待机再战。
   一天,自卫军侦察到附近的湘乡县境城前铺敌军在这里扎了一个连,庞叔侃随即亲率一支队伍,夜黑突然袭击,缴获了一大批枪支弹药。这显然激怒了驻扎在湘乡县城的许部叛军,立即调重兵大肆反扑韶山,狂喊要杀尽韶山义勇军,一个也不留。他们先是偷袭韶山附近白马团哨所,随即进攻大塘湾,义勇军战士虽作了生死决战,最终不敌,元气大伤。为保存实力,他们挥泪被迫撤往宁乡边境,以图东山再起……
   轰轰烈烈的第一次大革命就这样失败了。
   中共韶山特别支部遭到严重破坏,党的组织,党的关系亦被冲散。韶山的反帝反封建运动,一时处于低潮。整整10年,漫漫长夜,韶山党组织中断了活动。然而,毛泽东亲手创建的韶山特别支部最早的五位成员,就像衔带着共产主义理想的五颗火种,一旦撒于韶山这片英雄的土地上,虽经狂风淫雨的淬灭,却总是火光四射,永不熄灭。
   韶山人民在等待着中国革命的历史性转折,等待着历史的玉宇澄清,等待着一场更猛烈的暴风雨的到来!
   疾风知劲草。
  
  第三章韶山五杰
  
   我一直想去看一个地方,因为那是一个英雄会集的所在。
   在浩如烟海的历史资料中,我对“韶山五杰”的传略,印象颇为深刻,这便有了立即寻找的心情。
   韶山烈士陵园并不在冲里,距伟人故居约十来里,是在韶山市内的一座极富诗意的天鹅山上,山下便是一条宽绰的英雄大道,因园陵设立晚,是在毛泽东诞辰100周年后才落成的,故并无遗骨与陵寝,仅是供人们凭吊纪念英烈的一个场所,有国旗台、烈士塔,毛泽东家六位烈士亲人铜像。陵园坐南朝北,站在山顶远眺,可与韶峰,滴水洞遥遥相望。陵园占山地161亩,苍松挺立,翠柏环绕,庄严肃穆,宏大气势。假如站在门楼前朝上看去,那直通云端的阶梯,会让人感觉高山仰止。
   韶山烈士陵园门楼的设计,更是一种艺术的建构。日、月、星、云图案采用中国传统装饰的特色,寓意了烈士精神光昭日月,气贯星云。门中部高19.93米,边柱12米,门总宽26米,若连起来就变成一组奇异的数字:1993年12月26日。因这个日子正是毛泽东诞辰100周年纪念日,也是开园纪念日。可见设计者的智慧与匠心。
   我终于站在了“五杰亭”的面前。
   他们就是中共韶山特别支部最早的五位成员——毛福轩、庞叔侃、李耿侯、毛新梅、钟志申。从亭内镌刻着他们的浮雕头像看,仿佛就是韶山冲的五只雄鹰。
   雄鹰是从不惧怕悬崖与黑暗的。
   我知道:“韶山五杰”那是后人对他们的缅怀与颂扬。
   生命很短。岁月很长。
   英雄已去,浩气长存。现在,让我想像他们依然还在别的地方活着。我想复映二十世纪初的某几个侧影,以溯回中国革命历史的几个章节。
   我不知道我能否做到。
  
  1
   余为革命奋斗牺牲,对于己身毫无挂虑。
  ——毛福轩
   毛福轩,派名思梅,化名思灏。1897年4月生于韶山冲龙坝湾,是个苦出身,论辈份他应是毛泽东上两辈旗人。
   他从懂事起,就帮着家里砍柴、放牛、打短工,替大户人家做长工。哪晓得他刚14岁那年,被清政府抓去江阴炮台当兵的父亲,在一次激战中震聋了耳朵,也弄瞎了一双眼晴。既是变成了废人,随即就被一脚无情地踢出了军营。从此,一根棍,一只缺饭碗,经历了千山万水,经历了九死一生,这才摸回到了家。也从此,一家人打发日子的生活重担就落到他幼嫩的肩膀上。他很倔犟,再苦也不叫,默默地撑着。
   1922年秋天,经毛泽东介绍,毛福轩来到中共湘区委主办的湖南自修大学附设补习学校当校工,他一边做工,一边学习文化知识。因积极肯吃苦,加上人又聪明,何叔衡,李达等共产党人就有意让他接触《告中国的农民》等许多进步书籍,使他逐渐明白了革命的道理。他决心跟着共产党,要为劳苦大众闹解放。
   这年冬天,他受毛泽东的派遣,到江西安源煤矿和毛泽民一道从事工人运动。在那里,他是多么高兴,因为他的人生又经受了一次难忘的洗礼,他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从此,他暗下决心:现在已经是党的人了,就要把自己的一切献给党!对信仰的概念,绝不仅仅是一种感恩,是值得一个人以命相许的。
   1924年年末,毛福轩经党组织安排,又从安源回到韶山冲。他知道此行任务重大,意义非凡,他将协助毛泽东开展农民运动,创建中共韶山特别支部。
   临出发的那一夜,想到就要回到故乡,想起又能直接受到毛泽东的亲切教诲,他激动得一夜没合眼皮。
   果然,他不负党的重托,刚一回到韶山,在毛泽东悉心指导下,便积极进行农村调查,访贫问苦。那些日子里,他一方面要组织农民与土豪劣绅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斗争。一方面要发现和培养可靠的农民骨干,为毛泽东亲手创建中共韶山特别支部作组织筹备。他一双草鞋,一只笔记本,不分昼夜地走进一户又一户贫苦人家……
   终于,经过艰辛努力,他协助毛泽东成功地创建了中共韶山特别支部。同时,他也受毛泽东委派,光荣地担任了第一任书记。
   毛泽东走了,把一副重担留给了毛福轩。
   第二年的阳春三月,毛福轩被任命为中共湖南区委特派员和农运特派员。从此,他要管湘潭、宁乡、湘乡三个县边区党的工作,还有农民运动。这一年,他做了很多大事,最值得载入史册的是,他指挥农民自卫队参加了支援北伐军在韶山的激烈战斗,向敌人打响了第一枪,赶走了叶开鑫部等反动派。他的大智大勇,许多年后人们还一直在传颂。
   1927年春上,毛泽东又回到了韶山,毛福轩全程陪同他考察农民运动。党的“八七”会议之后,他当选为中共湖南省委委员,又秘密回到韶山,并竭尽全力组织韶山农民武装策应“秋收起义”。然而,自“马日事变”后,韶山也已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的恶劣环境中。那时,他隐藏在韶峰山下一个大石洞里,过着“青草为席,石洞而眠”近似野人般的生活,往返韶山,长沙等地,坚持领导着党的地下斗争。
   长沙“马日暴动”失败了,毛福轩几乎与党一时失去了联系。他被迫去了上海,这才终于又找到了毛泽民,从事党的地下出版发行工作。1929年党组织又交给他一个特别任务,他化名毛思灏,打入国民党金山县警察局,他的公开身份就成了一名警察。有一次,他在追捕土匪中立了头功,旋即便被提拔为巡长。以后的路似乎也越走越宽,他看着看着就升任金山县各机关联合办事处专员了;是警察第三分局局长。他与“虎”同“穴”,与“狼”共舞,凭了自己的机灵勇敢,一直同党的秘密交通站密切联系,并利用工作和职务上的方便,频频为党暗中搜集情报,提供枪支弹药,且设法营救革命同志。几十年以后,当我们看到电影《特殊身份的警官》,其主人公的原型便是这个毛福轩。
   那是1933年,上海地下党组织遭到极严重的破坏,可耻的叛徒出卖了毛福轩,他被捕入狱。敌人对他施以酷刑,而他坚贞不屈,视死如归,同时还在遗书写道:“余为革命奋斗牺牲,对于己身毫无挂虑。”这种大义凛然的革命献身精神,连敌人也不得不十分敬畏。也就在这一年的5月18日,他被国民党反动派“五马分尸”惨杀于南京雨花台。
   整整10年过去,毛泽东仍十分怀念这位忠诚革命的战友。1943年他在延安谈到毛福轩时,深情地说:“一个农民出身的同志,学习和工作那样努力,一直担任党的省委委员的工作,是很不容易的。”他想到烈士家属的贫困生活,寄去250元钱。三十二年后毛泽东再回到韶山时,他亲自接见了毛福轩的遗孀贺菊英老人,他拉着她的手,又感慨地说:“您不要难过,毛福轩是个好同志,他是为革命牺牲的,死得光荣!”
   此刻,贺菊英老人心潮起伏,满腹衷肠,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一个劲地抽泣着……
   站在烈士的浮雕前,我忽然想起一位友人的诗:
   太阳给了我生命的光芒
   而我却要用一生的微光
   去照亮太阳升起的地方
   从此,想忘却不能忘
   那便是不朽的
   精神一种
   韶山:这片山脉是畅达的,可以通向远方,可以归来,可以远走。
   可是,毛福轩的远走,却再也无有归期。
  
  2
   只要天下的穷苦人都有好日子过,我死了也值得!
   ——庞叔侃
   这张脸蛋实在是太过年轻了,甚至还看得出有些幼稚,因为他牺牲时,竟年仅22岁。昨日青春,今日苍苍,这韶华回首之间,是漫长的一生,还是恍然一瞬?这让人感受到美好生命的艰辛和坦荡,感受到美好青春的最后弥留。
   1927年10月27日,湘潭城内。长长的街道两旁布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国民党反动军队好似如临大敌。一个年轻人带着沉重的脚镣手铐,在一步步挪动,只见他神情自如地走向刑场。当他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突然停下脚步,向噙着眼泪的父老乡亲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反动军警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吓慌了手脚,用手狠狠地堵住他的嘴,快速地把他拖至十七总柳林巷内,用快刀彻底制止住这气壮山河的声音。
   他就是烈士庞叔侃。
   这是一个地道的农民的儿子,他自幼聪明好学,小小年纪就胸怀大志。记得他曾写过一篇作文《暑假后之见闻》:“人生宇宙间,既命曰人,而为万物之灵,岂可徒知衣食,终日无所用习哉?自应求知识之广大,施益于家国而后可。”十八岁那一年,经毛泽东介绍,他去了中共湘潭区委创办的湘江中学读书。在那里,他逐渐接受了一些革命理论,思想上产生了积极进步的飞跃,知道了什么叫革命,也懂得了为什么要革命。
   1925年春,他和毛福轩一样回到韶山,自然也是为协助毛泽东点燃农民运动之火。他利用庞氏族校小学当教员、校长的公开身份,积极开办农民夜校,灌输革命道理,在毛泽东的“调排”下,发动贫苦农民秘密建立了农协。当年六月,由毛泽东亲自介绍入党,成为韶山历史上最年轻的共产党员。
   叔侃的父亲可是个树叶掉下来都怕打了头的人,从来都只晓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辈子老实本份。现在他眼见得儿子,常常神神秘秘干些“大逆不道”的事,心里就起了一层忧虑,他已不止一次对儿子讲:“革命啊好是好,就是难得搞哇!听说以前共产党领导,死了好多人,革命也没有见真的成了功啊,叔伢子啊,我看你还是莫去走这条险路,搞不好要搞得家荡灵空,还要砍脑壳!”
   “砍了脑壳只有碗大的疤,革命哪能不流血死人?只要天下的穷人都有好日子过,我死了也值得。”庞叔侃坚定地说。他坐下来耐心地劝说着年迈的父亲,他继续说:“如果不造反,农民一世也莫想翻身,中国的劳苦大众也永远得不到解放。”父亲得他也很晚,儿子还只20岁,父亲就已白发苍苍了,说到伤心处,老父就痛苦地当场大放悲声……
   一个青春年少,血气方刚的人认准了的路,那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回到韶山还只有半年多,党为了培养庞叔侃,又指派他去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学习。年底结束回韶,先后担任韶山党总支部书记,特别区委书记,特别区农协委员长,湘潭县农协执行委员等要职,领导农民向土豪劣绅展开了一系列政治上,经济上针锋相对的斗争。他风风火火,却有胆有识,一派青年领袖的模样。一年后,庞叔侃又率领农民自卫队,支援配合北伐军作战,在银田寺狮子山一带阻击敌军。随后,又飞快灭了团防局,缴获枪支20几条。他组织发展了一支上三千人的韶山农民自卫军,并任总指挥,使得韶山农民武装大壮声威。
   根据湘潭县委的指示,这年秋天,庞叔侃去安源参加组织矿警起义,在途经株洲一个叫淦田的地方时,不幸被“剿共清乡队”逮捕,随即押至湘潭县。
   敌人的威逼引诱是软硬兼施的。他们始终不肯相信,这么年轻的人会真的不怕死?他们也不相信酷刑就撬不开庞叔侃的口?事实上,这些国民党反动分子的估计错得非常彻底。
   庞叔侃矢志不渝,信念不移,他曾轻蔑地对湘潭县县长,反动头子蒋先余说:“共产党的名册我当然知道,但你们想从我口里得到,那是白日做梦吧!自从落到你们手里,我就没想到还能活。我为革命而死,我心甘情愿。”
   记得那是英勇就义的前几天,被折磨得遍体伤疤的庞叔侃对前来探监的大哥庞伯侃说:“大哥,莫难过,干革命就要流血,就要死人的!你们要坚持斗争,革命一定会成功的!”他暗示大哥将藏在家里的两支手枪,要想方设法转交给可靠的革命同志……
   据史料记载,杀害庞叔侃那天,街两旁的群众久久不愿离去。
   电影可以剪接,难道历史也可以剪接吗?生命也可以剪接吗?我乘着历史的风云,仿佛也看见83年前太多的寒冷,苦涩,破碎,伤痕。
   庞叔侃,22岁,共产党员,义无反顾地献身中国革命。
   往事的悲与烈,就留给历史封存吧。
  
  3
   好好把儿女带大,革命一定会成功!
   ——毛新梅
   毛新梅的名号多少有些复杂。他生于1886年8月4日,名泽澍,号锡绝,新梅却是他的字。父亲送他读了不错的六年私塾,且又把祖传医学传授给他,教会了他采药,制药,诊脉,开方子等。善良的父母,也是寄望儿子学了这门本事后,将来也好为乡邻驱病除痛,救世济贫啊。
   由于有父亲医德和伦理的熏陶,毛新梅从小就懂得同情关心贫困的人。贫苦人家人有了病,他随喊随去,哪怕是深更半夜,提脚就走,从不摆一点架子,还分文不取。乡邻那是多有赞誉,称他为仁术济世的“乡间好郎中。”父辈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也都说“新梅这后生有用啊。”
   假如照这样下去,也许平淡生活无惊无险。然而,后来他的命运竟然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追求了一个更为深刻的人生真理。
   在毛泽东的介绍下,他背上那只小小的木药箱,随毛泽民去了安源。在那儿,他白天翻山越岭挖草药,晚上深入工棚巡诊行医,为患病无钱医治的工人带去了希望。那些日日夜夜,他亲眼目睹矿工的苦难,深感凄凉,悲惨忧伤。很长一段日子,他脑子里总是萦绕着一种痛苦的思索:家乡的百姓贫穷,这里的工人苦难。佛家经语总是提到:受苦一世后人好。这是什么话呢?那劳苦大众为何却要世世代代在痛苦中受煎熬?谁又见过他们的子子孙孙好了呢……
   安源工人的罢工斗争,深深地启发了他。
   只有抗争,才有活路!
   因父亲病危,1925年初,毛新梅只得匆匆返回韶山。这时正好毛泽东也回到家乡,他便积极投身毛泽东领导下的乡村革命。他仍以行医作为掩护,向乡亲们讲述他到安源的所见所闻。他介绍了工人是怎样组织起来,共同反抗剥削压迫的斗争情形,以唤起大家一条心闹革命。
   他是光荣的,幸福的。因为就在这一年的夏天,由毛泽东,毛福轩两人介绍,参加了在杨开慧住房楼上的入党宣誓仪式。从这一刻起,他就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了党,交给了中国民众求解放的事业,至于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入党并当上支部委员后,他受党组织选派,带领毛爱堂等五名农运骨干赴广州农讲所学习深造。家里穷,没得路费,他卖掉了家里唯一的一头黄牛。
   不久,他从广州结业,途经衡阳又在党训班学习了一段时间。他刚一回到韶山,党组织又根据他的组织能力,以及对革命的坚定信念,让他参与中共韶山总支的筹建,后任总支宣传委员。
   1926年春节一过,毛新梅就被选调参与中共湘潭地方执行委员会和县农协筹备工作,后当选为县农协庶务部长。
   不知为什么,不幸的事总是发生在六月。
   第二年,也就是1927年,一次毛新梅从湘潭回韶山,准备参加一个农协的重要会议。遗憾的是,韶山党组织根据形势变化,将会议提前一天召开了,然后马上转移隐蔽了起来。仿佛成了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他十分失望,可又苦于一下找不到党组织,只好悄悄回到自己的老屋。
   不料,发现他的行踪后,地方上的土豪劣绅早已告密,而他竟全然不知。
   次日天刚麻麻亮,一位乡亲急急前来把信,说是有人要来捉他,劝他快点躲起来。真是好个毛新梅,当见到眼前这位好心的乡亲,脸色腊黄,皮包骨头身患重病时,他首先想到的自己还是个郎中。他坚持要给他把脉探病,然后又冷静认真地为他开好药方。这样,他就白白地延误了转移时间,结果敌人就如同一群饿狼团团围住了他的住宅……
   这里是毛氏宗祠。当天,敌人把他绑在祠堂的一根柱子上,从早上到中午,轮番拷打,审问,当时他虽已被敌人打得皮开肉绽,对方仍一无所获。无可奈何,敌人只得在下午将他押至湘乡关押。
   狱中,他虽遭受了更惨无人道的,野兽般疯狂的逼供,却始终未吐露半点有关党的机密……
   毛新梅就义的地方是湘乡砚池坪,时年也不过41岁,他是中共韶山特别支部“五杰”中第一位牺牲者,临刑前,他对着敌人张张狰狞的面孔甚至哈哈大笑!
   “好好把儿女带大,革命一定会成功的!”他对妻子沈绍华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五杰”的遗像中,只有毛新梅的表情是笑的,苍茫的历史已经穿越了又快一个世纪,那次生命嘎然而止时的惊心动魄的笑声,也已经远去83年了。人们应该记住他,这是历史对当代人的嘱托。
  
  4
   不能在那里等,要革命就要干。
   ——李耿侯
   那是一个特别寒冷的夜晚,前几天还落了一场大雪。
   韶山陈公桥一间普通的老屋子里,刺骨的寒气通过墙隙、门缝直往屋子里灌。一张摇摇晃晃好像随时要散架的桌子上,放着一盏如豆的油灯,昏黄的灯光下,映着两张年龄相仿的少年的脸蛋,他俩全神贯注地在听一位被人称之为“过激派”的中年书生口若悬河地大谈民主改革思想。这个人叫李漱清,面前那两个脸上还堆满稚气,却又有强烈求知欲望的少年,一个是毛泽东,另一个便是“过激派”的儿子李耿侯。
   时间是1907年大冬。
   李耿侯,原名勋铭,又名谷。1889年11月生人,他八岁启蒙,读书10年,在“五杰”中算是文化最高。毕业后曾在织布坊学织布三年,后又在衡阳税务局工作两年,也是因看不惯为虎作伥鱼肉百姓的行径,他毅然辞归故里,且先后执教于永义郑氏族校,韶山冲李氏族校。
   他从小和毛泽东就是好朋友,结下了深厚友谊。他走上革命道路,也完全是在毛泽东影响之下。那年,毛泽东回韶山时,李耿侯正好在李氏族校担任教员,照毛泽东指示,他在族校很快就办起了农民夜校。他的教学生动、形象,大受农民欢迎。比如他把土豪劣绅比作树上的寄生虫,他说:“我们必须捉掉这些‘寄生虫’,不能在那里等,要革命就要干。”这时的李耿侯已一改书生意气,他号召农民揭竿而起,要与恶势力作你死我活的决斗!
   他是与其他“三杰”一起加入共产党的,并先后任过韶山党总支组织委员,中共湘潭特别区委组织委员,区农协执行委员等职。
   不久,他和毛福轩,庞叔侃等人在梭镖队的基础上建立和发展了韶山农民自卫军,并且是负责人之一。为了闹革命,他舍生忘死,好几回险落“虎穴”。为此,毛泽东对他评价甚高。
   李耿侯受组织委派去常宁水口山组织工人武装,那是1928年初的事。
   那天恰是农历正月初,夜黑风高,水口山矿象往常一样死一般的沉寂,远远望去,只有几盏悬挂着的马灯在夜风中像鬼火一样摇曳。那哨兵呢,有的抱枪在打瞌睡,有的龟缩在屋内烤火,别的矿警则三五成群,正聚在屋子里——哥俩好,六六六猜拳喝酒,还有的嘴里叼着烟,眉飞色舞地搓着麻将。他们全然不知,这个连鬼都不上门的深夜,已有一支从天而降的神兵逼近了!
   待离矿警队部不远的地方,李耿侯一个手势,几十个黑影迅速兵分几路,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每个哨点。这时,哨兵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稀里糊涂当了俘虏……
   不曾响一枪,也不曾费一弹,他们便一举缴获了手枪48支,子弹四箱,趁着黑夜,李耿侯就把队伍呼啦啦地拉上了井岗山。
   不久,在一次战斗中,李耿侯光荣牺牲。
   新中国成立后,李耿侯的二弟李介侯曾写信给毛泽东,询问他大哥的下落。毛泽东回信说:“耿侯兄自1928年在湘赣边界之宁冈县见过一面,随即率部队返湘南以后未曾见面,传闻殉难,似属可信,时地则无从查问了。”
   不知准确牺牲的时间、地点,也许更没有一块墓碑,39岁的李耿侯从此永远消失在湘南的崇山峻岭。
   许多年以后,也只能从党史资料中寻觅到他的名字,在复制的画像中依稀见到他的形象。“到处青山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这样的句式,抑或是对李耿侯生命的充分表达。
   遥想当年,天地可鉴。魂系青山,功勋永存。
  
  5
   我牺牲生命,把一切贡献于革命,是为了寻找自由,为了全国人民求得解放。
   ——钟志申
   我的脚步和视线终于移到“韶山五杰”浮雕中的最后一位了。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物。
   他和毛泽东同在南岸私塾念书,同在门前的池塘里游泳,同被光着身子跪在私塾先生面前认错。山上的野果一起分享,河里的鱼虾一起去捉。求知好学,把两个农家少年的心连在一起,质朴的心灵,都有了各自美好的遐想。
   1910年,毛泽东辞别恩师和学友,“立志出乡关”,去寻求“改造中国与世界”的道路。
   钟志申呢,没了天天在一块的这个好同学,干脆头一昂,则休学回家种田了。
   整整八年脸朝黄土,背朝天,无论怎样把头钻到土里,到头来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为什么呀?终究还是租重税多。比如恶霸成胥生就吃人不吐骨头,强迫农民预缴20年“烟灶捐。”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钟志申就突然萌发了要效仿梁山好汉的念头,反抗土豪劣绅的压迫。
   人是最脆弱的,但,人又是最坚强的。人的心底都有荆棘之根,浸着泪浸着血,反而会生长得更尖锐。钟志申原本还有个别名,叫振响,他的性格也如同别名一样生性刚强,胆量过人。
   1918年,钟志申再也忍不住满腔怒火,他带领几十个贫苦农民,毅然闹起了抗捐,抗税,减租的自发斗争。
   结果自然是以失败而告终。“娘卖皮的!穷骨头想造反啦,老子灭了你几片反骨!”土豪劣绅们都仗着手里有几条“短火”,气汹汹地把这几十个农民一家伙就震怕了。他们当然不会忘记钟志申这个“闹事领头”,扬言要剁了他!
   钟志申只好在一个后半夜逃命去了。从此,隐姓埋名,流落他乡。然而,他心底始终燃烧着一团反抗,斗争的火焰。
   流落于远在江、浙一带的钟志申,不知怎么偶然得到一个消息,说是毛泽东1925年2月回到了韶山。于是昼夜兼程、风雨兼程、餐风露宿奔回故乡,刚到韶山就赶到南岸上屋场。少年学友久别重逢,引发了无限的感慨,钟志申一见到毛泽东竟像个细伢子样牙牙地哭了起来,他有多少心里话要对他讲,他从心底里敬慕昔日的这位学友……
   在毛泽东那里,钟志申渐渐懂得了“穷人为什么穷,富人为什么富”的道理。他决心要领着乡亲们扎成捆,抱成团,跟着共产党干革命。在残酷的斗争中,他英勇顽强,他入了党,成为毛泽东开展农民运动强有力的助手。
   1925年秋天,党派他去银田寺白庙小学,与化名成仲青的陈永清组织知行合践社,秘密开展党的交通联络工作。“马日事变”前后,他担任过一系列中共和农协的职务。1927年10万农民自卫军进攻长沙的战斗失利后,他接受了一个更为危险和艰难的任务。党指示他在长沙麻正街以开京货铺为名,担任中共湖南省委交通员,从事党的地下工作。
   1928年2月12日,这一天,倾盆大雨,他被党内一个叛徒出卖了,钟志申不幸被捕。在狱中一月,敌人越是对他严刑拷打,他的意志似乎越是坚强。
   他知道自己命已不久矣,就在英勇就义的前两天,给他的两个哥哥志炎,志刚写了一封遗书:
   “当我入党之时,就抱定视死如归的意志。我牺牲生命,把一切贡献于革命,是为了寻找自由,为了全国人民求得解放……要记住,共产党是杀不绝的啊!”
   最美好的春天也无法唤回钟志申36岁的生命,他的鲜血染红了长沙浏阳门外识字岭的泥土……
   暮色落下来,这天鹅山开始沉静,而且沉思,英雄纪念碑周边的松柏,好像它们也一直在跟暴风雨搏斗过,却又怎么也不肯屈服。
   我的心中在一阵搏击撕裂搅动过后,忽然又涌起一股难以掩饰的悲凉。
   “韶山五杰”除毛福轩是1933年被国民党残杀于南京雨花台外,中共韶山特别支部的其他“四杰”,竟然都在前后两年为国捐躯。1927:毛新梅,庞叔侃先后而去。1928:钟志申,李耿侯又先后牺牲,而且平均年龄也不足40,尤以庞叔侃仅为22岁。在他们之后,再在他们的他们之后,又有多少英杰前仆后继,血沃中华啊!
   太阳西沉,霞光散尽。
   夜色已开始浓重起来,但见山脚下韶山市区华灯初放。我沿着烈士塔往左再拾级上行,终于爬到了山顶。我不可能不来这个地方,因为那里安放着毛泽东一家为中国革命英勇献身的六位亲人的铜像。
   把所有的腥风血雨,都瓦解为一句句精美的解说词,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后人对历史的描述,会变得越来越浓缩,越来越精炼,枪林弹雨的日日夜夜,最后也只蒸馏成了史书上的寥寥数语……
   但愿历史会永远记住他们。
  
  第四章峥嵘岁月
  
   这团黑色的乌云曾经是怎样遮盖住了一个中国的天空。蒋、汪集团合流的“4•12”,“7•5”反革命政变,让反帝、反封建的第一次大革命归于失败。整整10年,大地血风腥雨,乌风斗暗,灾难深重的劳苦大众,再一次被推进绝地。韶山的共产党员有的遭惨杀,有的流落异乡。中共韶山特别支部的组织活动也被迫停止了10年之久,然而,革命的火种还在,他们的钢铁意志还在,党员个人的革命活动,不仅没有间断,反而更趋活跃。
   黎明前的黑暗,有一条看不见的战线……
  
  1
   大背景。公元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国共第二次合作。
   这年底,流落远方的老共产党员邹祖培经武汉到了长沙。他像一个孩子急于想见到娘亲一样,苦苦盼望着,寻找着与党的联系。在经历了千辛万苦,九曲八折后,他总算与八路军驻湘通讯处代表徐特立接上了头。徐授命他回韶山重建党的组织。
   12月15日,这一天又是风又是雪。邹祖培终于回到了久违的老家。看看韶山依旧,再回忆起1925年的轰轰烈烈,想起长达10年的有家不能归,他心中不免泛起一阵苦涩。这下好了,他又肩负重任重返韶山啦。他心里呀又热乎乎的,感觉天也不怎么冷了,顿时两脚生风……
   然而,他万万没有料到,他回家的第二天就遭遇了危险。
   原来,湘乡县行政督察员赵少堂,早已派暗探尾随盯梢,并诬以“汉奸”罪名,将他一索子绑了。
   也是命不该绝,这时有一个人却救了邹祖培。
   他就是贺瑞庭,军阀洪兆林部下的一位师长。邹祖培也曾在贺的部下任过连长,而贺的小老婆,又是邹的堂妹。那天邹的一位亲友秘密来到贺瑞庭家,并告知邹祖培被捕,生死莫测。贺听后说:“这个问题好办,如果日本人打来,定当同仇敌忾,一致抗日。”接着他又差人叫来赵少堂,当面一顿臭骂:“妈的巴子!现在是国共合作啦,怎么能随便抓人,你说他是汉奸有证据吗?”就这样,邹祖培才化险为夷了。
   按徐特立指示,邹祖培先是通过毛新梅烈士的母亲沈淑纯,找到了1929年在天津入党,眼下正在清溪乡道心奄19校当校长的毛特夫,毛是烈士毛新梅的儿子。他旋即又在霞岭小学见到任校长的孙仁,那时他还只是个积极要求进步的青年呢。
   三人会于道心奄。邹祖培激动地介绍了寻找组织的经过,并代表党组织恢复了毛特夫的党籍,同意吸收孙仁入党。
   外面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韶山冲一片白茫茫的。三人一同走出了道心奄,他们要去调查了解大革命失败后留乡或回乡老党员的现状。
   有四个人需要澄清。
   毛月秋:1925年便是中共党员,“马日事变”后,他转辗长沙、华容、常德及湖北公安一带,仍一直为党做地下交通工作,后因突然失去党的联系,便只得从华容打道回府。
   毛伟昂:大革命失败后外逃。这里措词已有些区别。不用“流落”而是“外逃”,那是因他家人曾代为自首。不过,他回乡前后都为党做了许多有益的事情。
   周文楠,又名菊年,亦为毛泽覃之妻。大革命时就已入党,只因日机狂炸长沙,无奈便携母拖儿回了韶山,暂且在毛氏族校(毛震公祠)教书安身。
   胡觉民:真名胡淑娥,1931年的党员,五年后随丈夫毛远耀回了韶山,也留在霞岭完小教书。
   老实说,他们这四个人又何尝不是在日夜盼望能找到党组织啊!听说邹祖培回乡建党,心里不知有几多激动,他们强烈请求党还把他们要回去。
   不过,也许是特定的历史时期,当初对发展或恢复一个人的党籍,是极慎之又慎的。因为当时共产党员内,也的确有一些叛变,变节的软骨头呢。
   一经严格审查和上级党的组织批准,同意毛伟昂重新入党,其余三位恢复党籍。
   韶山又迎来了一个温暖的春天。
   1938年1月,由邹祖培主持,在韶山青山坳毛月秋家召开中共湘潭(韶山)特别支部成立大会。选举邹祖培为书记、孙仁、毛特夫、胡觉民为委员。
   韶山特支成立后,积极发展了党的组织,在韶山、湘乡边境,又迅速成立了瓦子坪、坪里冲、城前、凤音、神泉五个党支部,韶山特别支部也因此改为中共韶山总支委员会。
   声威大壮。
   一时间,抗敌后援会,抗日民族解放先锋队、戏剧队、歌咏队,所有公私立学校教唱抗日歌曲,发动群众募捐,组织妇女做军鞋……
   清溪寺召开上千人的抗日救国动员大会,主席台两边是副显赫的对联:卖国汉奸滚出去,救亡同志请进来。
   毛楚雄是毛泽东的亲侄,毛泽覃的儿子,那时他正在毛氏族校读书,他在《救国之法》作文中写道:“现在国家被暴日侵略,危机到了万分。好像刀架在颈上,火烧到眉梢一样,我们小朋友也应该团结起来,一致对外,驱除鬼子兵。”这些激情的语言,表达了韶山人民一种关注国家存亡,奋起抗日的心声。可惜,在解放战争时,毛楚雄在宁陕县东江口镇,被胡宗南军队残忍地活埋于城皇庙河边的沙坝里,年纪仅仅19岁。
   团结抗日,打败日本野心狼的浩大声势,激荡着整个韶山冲!
  
  2
   世界上逆历史潮流而动的人,古往今来,总是大有人在。这就是历史的讽刺与幽默。
   尽管国难已当头,亡国的危险已逼近,蒋介石终于还是忍不住撕去伪装的面纱,露出假合作真反共的狰狞嘴脸。这个最初的信号,就是1939年6月12日,发生的震惊全国的“平江惨案”。
   事实上,已宣告国共第二次合作流产,国民党要拿共产党正式开刀。
   这时,韶山原本已经开始晴朗了许多的天空,突然又乌云翻滚。国民党地方顽固派竟公然设立“湘宁边区防共指挥部”,还在韶山境内设立了两个所谓情报站,其目的就是要对韶山党组织严加监视,准备大开杀戒。
   出于保护有生力量,中共韶山特别支部根据上级党组织指示,把秘密工作与公开工作严格分开,且分批撤退已经暴露身份的党员干部,转移隐蔽精干。
   1939年年底和1940年秋,党安排有的去了延安,有的就地隐蔽起来。邹祖培这时已化名李俊,以贩萝卜子为掩护,活动于湘潭的盐埠、花石、茶恩寺一带。毛月秋则在毛震公祠附近的石桥处搭一茅棚,以卖茶水作掩护,坚持党的秘密交通工作。毛特夫等则以教员身份在私立学校活动。
   秋天,中共湘宁中心县委组织部长张春林悄悄到了韶山,他传达了中共中央《关于湖南工作的指示》及省委会议精神,明确党组织“隐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的战略。”
   从此,表面上看,共产党似乎真的偃旗息鼓了,事实上,却应了一句名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他们把所有的精英,全潜伏到大海的深处。
   1944年正是收早稻的时分,韶山忽然来了一个卖布的人。他就是张春林,这时他已是中共湖南工委委员。这次他是秘密来韶山主持恢复党的组织的。
   仍是在青山坳,仍是在毛月秋家的楼上,宣布成立中共清溪区委员会。
   会议决定:毛浦珠任书记。
   这一年,日军有两次从宁乡经韶山向湘乡进犯的记录。
   日军所到之处,杀人纵火,奸淫掳抢无恶不作。据史志载:民国34年10个月里,韶山境内被日寇杀害无辜507人,伤残83人,被烧毁房屋28栋,劫去粮食194241担,损失耕牛1569头……
   另一种灾难,一样伤天害理。那时游杂部队林立,流氓土匪横行,他们亦打了抗日的旗号,装模作样,派粮派款,抢劫百姓财物。这时的国民党哪儿去了呢?奉行“不抵抗政策”,忙于溃退,全作了鸟兽散。
   老百姓望眼欲穿,希望有人出来主持乡政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啊!
   其实,他们盼望的人就在他们身边。
   中共清溪区委恢复后,至关重要的第一件事,便是研究重新组建乡工所,展开抗日保乡斗争。可眼下就是一个人选的问题伤透了脑筋。因为要使当地土豪劣绅不生疑惑,又必须为中共所掌控。
   终于,最后还是由省工委书记周礼拿了一个主意,区委也经过反复摸底排队,认定刘伯庚是个最合适的人选。
   刘伯庚是个什么人呢?国民党员,曾任地方团总,湘潭(韶山)特别区第16乡农协委员长。他早就流露过对国民党现实不满,对共产党同情,要说在当地国共两党中,还真有些声望。
   可是,他有个心结,似乎谁也解不开。他认为:共产主义不适合中国国情,你看国民党几百万军队尚打不过日本人,何况你共产党呀?
   刘伯庚死活不愿出山。
   区委也下死决心一定要做通刘伯庚的工作。
   原来,刘伯庚与时任中共清溪区委书记的毛浦珠是同母异父兄弟,省工委也了解到刘伯庚是个地道的孝子,对娘的话从来是言听计从,说一不二的。
   于是,大家只好通过他母亲麓二娭毑这条渠道去找刘伯庚。
   麓二娭毑年轻时,也曾在堂侄毛泽东指导下,领着一批妇女闹过祠堂的角色,以后又支持儿子毛浦珠,毛泽普闹革命。
   这天傍晚,老人家不顾寒风刮骨,路滑难行,拄着拐棍,由崽毛浦珠陪着来到刘伯庚家。
   夜饭后,一家人围着火炉谈心。麓二娭毑就直说道:“伯庚,娘跟你商量一桩事,满伢子(泽普)已经到了泽东那边,三五伢子(浦珠)也是共产党的一个书记了,娘也跟他们走,如今就看你了。”
   坐在一旁的刘伯庚听着娘的话,半天不吭声。
   这时老太太就说了气话:“好歹就在今夜,要么你就跟老弟和娘走,出来为地方做事,要么你现在就把娘和老弟捆起来,随你送给日本人也好,送给国民党也好!”
   娘说这么重的话还是第一次,刘伯庚听了心头大震,他忙说:“我当然是跟娘走。不过,就是三五伢子(泽普)他们领头,我不大放心。”他言下之意,还是想上面有掌舵的人来谈谈。
   第二天,这个“掌舵的人”和毛浦珠便一起到了刘家,他就是省工委的周礼。通过一番掏肝见肺的谈话,分析全国抗日战争的形势,刘伯庚欣然应允,同意出来组织新的乡公所,抗日保乡。
   不久,刘伯庚也成为一名中共党员了。
   抗日的烽火在韶山开始燃烧。
  
  3
   刘伯庚出任乡长后,第一着棋,就是考虑怎么筹建抗日武装。
   他说:“你手里没有枪,怎么抵抗日本鬼子?”他在何海清、毛国翘等人支持下,取出了原乡公所收藏的枪支,扯起抗日自卫队的旗号,由地下党员毛义出面当队长,进而与湘乡县湘西乡武装组成“抗日联防”大队。
   不料,这一回又出了内鬼。
   彭友维原本是三清团清溪乡区队员,开始,与自卫队合组三青团清溪乡战时服务队,叫31大队,彭自命队长,刘伯庚兼任指导员。后来他就野心勃勃,分走了自卫队一些枪支,继而与湘潭县政府勾结,派了左健鸿等人去强行接任清溪乡乡长之职,以逼刘伯庚下野。伯庚深知这家伙包藏祸心,是明接乡长,真夺枪。几次遭拒绝,彭与刘之间自然就埋下了仇恨。1945年三月的一天,彭友维趁刘伯庚从宁乡左湖塘开会回乡途中,派31大队队副郭建斌率人将刘抓获,并关押起来,逼其交枪。
   刘伯庚大难不死。
   何海清,曾任护国军第六军军长,也就是毛泽东回韶山创建中共韶山特别支部那一年,他因奔母丧,以陆军上将头衔回籍。他对毛泽东兄弟极是敬佩。他在毛氏四修族谱的“赠序”中写下这样的文字:“予今日得以成立而稍博勋名者,皆吾母训诲之力也。矧迩来毛氏族姓,如润芝(毛泽东)昆仲辈,现服膺主义,名声遍天下,其昌炽而光大,正未可限量。”
   何海清是个极有民族正义感的人。
   话说副乡长庞柱中,闻刘乡长被捕,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性急通过人找了何海清,写信给驻湘乡的国民党73军师长洪振国,求他出面干涉。姓洪的师长一见是军长来信,哪敢怠慢!于是,亲自出马,带了一个排的兵力,直奔大塘湾而来。洪刚一见到彭友维劈面就说:“自卫队的枪,是何公支持抗日保乡的,你也有胆子敢要?赶快把刘乡长放了。不然,你是晓得老子的脾气的!”还交待:以后也不准再搞自卫队的名堂。
   彭友维哪敢有半点迟疑,连连点头哈腰称是,快快放出了刘伯庚。
   这次的教训,倒是提醒了刘伯庚,他意识到:要长久抗日,光靠一个自卫队还是势单力薄,难成气候。于是,他征得何海清的同意,召开一个士绅会议,成立抗日自卫委员会,推举何海清做主任。同样,下设自卫队,何兼任队长,指导员是刘伯庚。会上,各殷实户人家还捐资,用来购买枪支,扩大武装呢。自此,自卫队由20人发展到了50多人,原先20多支枪又增加到50几支,还拥有轻机枪两挺,亦算是“兵强马壮”啦。
   有人又有枪,自卫队抗日保乡的底气就大不一样了。曾与湘西乡组成的“抗日联防大队”在如意亭、新田坳、花园冲等地就多次猛烈袭击日军,日军叽哩呱啦地把这地方称为“魔鬼山”。之后,日伪军平时再也不敢随便出来骚扰老百姓了。
   但是,还有一只“拦路虎”,那就是国民党的所谓“正义军”也叫别动队或挺进队。他们早在上年秋,便驻防韶山。名曰抗日,实为反共害民。当初民间有副对联蛮有意思:挺鱼挺肉,挺鸡婆,正当收获:进盐、进米、进货币、义不容辞。这当然是对“挺进”、“正义”的讽刺与鞭挞。他们将韶山围得像个铁桶,设防布点,针插不进,水泼不入。无疑,对清溪区委对百姓,尤以对省工委驻地(韶山李氏祠)的安全绝对是一个最大的威胁。
   能不能策反抗日呢?
   这个念头在韶山的党组织负责人心里已经酝酿许久。他们只能等待机会。
   恰好,1945年春节一过,有消息传来,该部头目何际元,要在宁乡田坪里举办中美合作训练班。又正好韶山的萧荣敷与何际元曾是黄埔军校第四期同学。萧大革命时期加入共产党,参加过北伐,后脱离,在国民党军队做事,后解甲归田,曾在思三学校当教员。清溪区委即抓住这层关系,派了庞柱中通过宁乡“宗夏联中”任校长的汤菊中(萧与汤是郎舅),遂将萧荣敷、毛义等几个介绍去训练班学习。
   三个月以后,他们结业奉命回韶山换防,萧荣敷当上了大队长,张孔修(地下党员)为在队军需。下设三个中队,毛义任第一中队长。不久,又通过种种渠道打入一批共产党员。就这样,从书记官,文书到勤杂工,哪个方面都布满了中共的人。终于,在党的教育和大家日渐的感召下,最终取得了一致倒戈抗日的胜利。
   大队长萧荣敷把原先张冀部队包围着的韶山驻地,改向为日军驻地的狮子山。这一局势的改变,切切实实起了保共抗日的作用!
   一次,八路军三五九旅南下支队抵宁乡时,国民党命令韶山“正义军”截击。岂知这个时候的萧荣敷已不是先前的萧荣敷了。他佯装出击,然后借以寡不敌众为名,下令撤退,让南下支队安全过境。尔后又频频袭击日本驻军,还处决了汉奸龙二麻子,震慑教育了一批反动分子,让韶山百姓扬眉吐气。
   公元1945年8月15日,在中国的湖南芷江,日寇终于签订了投降书,乖乖地收拾起行头,狼狈地窜回东洋去。八年抗战,中国人终于改写了民族的命运。然而,蒋介石为独霸天下,再一次掀起反共灭共的狂潮……
  
  4
   一场残酷的抵抗外来侵略的战争刚结束,刚胜利。忽然有一种声音,是那么悦耳,那么动听:结束训政,实施宪政“还政于民”。可当中国人民甚至还没来得及为抗战胜利而会心一笑的时候,这种说得比唱的还更好听的后面,就听见了另一种磨刀嚯嚯的声音。国民党反动派投靠美国佬,依仗着八百万军队和精良装备,阴谋全面发动反共内战。
   于是,人民解放战争也从此拉开了序幕。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毛泽东说。
   “反动派你不打,他就不倒。”毛泽东又说。
   那么,韶山在解放战争时期的武装斗争,也就是从藏枪、护枪,以抵抗国民党当局收枪运动开始的。由“打进去”到“搞出来”,由秘密搞枪到公开建立队伍。
   一段藏枪,护枪往事。
   那时,国民党当局找了一个十分动听的词,说是要维护社会治安啦,这才下令收缴地方枪支啦……
   韶山党组织可不上你的圈套。他们巧妙地开展了藏枪护枪斗争,把沦陷时期党已经控制的和不断缴获来的枪支,一面分散藏于农家地窖,一面分散藏于党员及其他可靠的积极分子家中,以备党用。
   1946年,当清溪区委书记庞中柱当选乡长后,刚一上任就推出党员毛义担任清溪乡警察所警长。毛义一上任,又吸收五个党员去警察所工作,把警察所大部分枪支掌控起来。
   同时,一大批中共党员也已先后打入国民党第九,第15,第12区党部任书记。随后又一批中共党员以个人名义加入国民党,暗中保护共产党的活动。如庞柱中当时在乡保士绅中虽有“红脑壳”之称,但他们却压根儿不知道他是地道的共产党员。
   他们在敌人的心脏战斗。
   1948年春,共产党员,清田乡乡长刘伯庚,趁张鹏飞武工队起义之机,以扩充韶山边区“防共”为由,找湘潭县政府又要到了20几支步枪。枪一拨来,即刻交给自卫队班长保管,这样“防共”的枪支倒成了反蒋武器。
   1949年,中共党员彭立人等10多人,在湘西乡九保公所截取机枪一挺,步枪若干支,子弹三担,沈诚也取出四年前埋藏的枪支,还有毛义,伍兆良等12人收藏的乡自卫队枪支,在韶山瓦铺子成立了韶山游击队。
   这时,韶山既有了彭立人为队长的“潭湘宁边区县工委直属中队”,又有以谭先锋等人为头的一支队伍,还有以毛义等人为首的“韶山游击队”。
   于是,中共潭湘宁边区县工委将这三支队伍实行整编,建立了湘中游击队二支队,后改为游击大队。六月下旬,一举歼灭边区境内顽敌湘西自卫队,收缴全部武器,计重机枪三挺,六0炮一门,步枪80余支,子弹七担。
   八月八日宁乡解放,建立了人民政权。九月上旬,彭立人率部队开赴宁乡县城,整编为宁乡县大队
   1949年秋天,韶山人民筹粮386.9万公斤,稻草128.97万公斤,木柴193.45万公斤,支援衡宝战役。
   党员和党的积极分子打入乡保政权机构,做国民党的“官”,办共产党的事,党内称之为“白皮红心政权”这当然是极富讽刺意味的,因为它让国民党当局对基层政权管又管不着,唤也唤不动,实在是无可奈何。如原清溪乡的乡长,保长全是由地下党员控制住,国民党湘潭县当局鞭长莫及,他们称之为“清溪国”,“特别之乡”。县长廖佩之甚至哀叹道:“这清溪乡,外地人办不好,本地人也办不好。这块土地如能搬动,应弃之于太平洋”。
   然而,他们又怎么知道,凡是逆历史潮流而动的人,背离人民意志的人,走到哪都别指望能有扎根的地方,韶山是一样,全中国也是一样。他们不可能搬动这块红色的土地,也自然更无能耐弃之太平洋,最终他们却反被淹没在人民解放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人民战争的力量是无穷的。
  
  5
   关于毛月秋这个人物是当树一笔的。
   因为翻阅《中共韶山党史》,在无数的英烈中,惟独这个名字出现在单章的“英雄人物传”中。他是1925年入的党,也曾任过韶山特别总支书记及湖南省工委地下交通员要职,在大革命时期,在抗日战争,在解放战争,他甚至从没有上过战场,还很可能没拿过枪。然而,在三十多年的地下斗争岁月里,他一直从事着党的地下联络,他为开展农民运动,壮大党的组织,夺取基层政权,出生入死,历尽了人世苍桑。他的脑壳不是长在颈上,而是提在手里,随时有遭遇暗杀,绑架,尸骨无存之险境的可能。
   他为人类的解放事业立下的功勋,完全不亚于一个冲锋陷阵的战斗英雄。
   毛月秋是韶山冲龙坝湾人。生于1879年农历11月19日,家境极为贫寒。父亲叫毛思苔,是一位憨厚老实得鼻孔穿得牛綯过的人,一家全靠他上山砍茅柴换米度日,揭不开锅盖的日子甚多。少年的毛月秋也饱尝了人间苦楚,在他幼小的心灵深处,早已产生了对这个不公平的人世间的憎恨。他常常望着韶峰那座大山发呆,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唉,还记得他12岁那一年,父亲因劳累过度,终于卧病不起。这个家也就像屋断了栋梁一样,倾斜,要塌了。也就是说,一家人的生活,从此没希望了,断了。
   母亲抱着儿子嗬嗬大哭:“秋伢子,你爷(爸)的病看来是好不了,我们娘崽只怕要饿死啰……”
   儿子见娘哭得好凄惨,于是拍着小小胸膛安慰母亲说:“娘呃,莫哭莫哭,我不是长大了吗?这个家我来当!”
   母亲揉着儿子瘦削的肩膀,一阵酸楚又袭上心来。
   从这以后,秋伢子果真挑起了家里的重担,哪怕是七月流火,哪怕是寒冬飞雪,他总是天亮出门,摸黑进屋,坚持日日上山砍柴,靠卖柴火来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有一天,毛月秋挑了不少干柴送到清溪寺,卖给一户绰号叫“刮皮清”的地主家,这“刮皮清”皮笑肉不笑地说:“秋伢子,你多送些柴火来吧,我到时一次付钱给你啊。”他信以为真,果然又挑了好几次柴火送了去。可是这个“刮皮清”却总是不付钱给他,耍赖皮。想到娘还在等他的钱粜米,他心里又气又急,说:“你到底付不付钱?”
   “刮皮清”哪把面前这个细伢子放在眼里,恶狠狠地说:“不付钱又怎么样?”
   毛月秋恨得握着自己的小拳头咕咕叫。心想:硬来只怕是搞不赢的,还得想个计策。
   没几天,他把“刮皮清”的宝贝小孙逗到家,又把这件事说给左右邻居听了,请他们出来评评理。
   “刮皮清”果真气急败坏上门来要人了。在村邻的威逼下,才不得不老老实实付清了秋伢子的柴火钱。他真的斗赢了,又常对乡亲们说:“不要怕狗财主恶,只要我们穷人团结起来就能得天下!”
   秋伢子智斗“刮皮清”这桩事,至今还在韶山村里流传。
   毛月秋与毛泽东同一个村子。
   小时候,毛泽东也极佩服毛月秋,认为他是一个有胆有识的人,故往来甚密。
   1925年,毛泽东回到韶山开展农民运动,毛月秋真是喜出望外,他不顾家务,东奔西跑,发动组织进步青年积极上夜校,经过他们精心筹备,还在韶山如意亭杨家小学成立了雪耻会。在毛泽东的直接领导下,这些地下党的负责人或以教员或以夜校农民身份作掩护,进行党的活动,不断发展党的组织。也就是在这一年,毛月秋在毛福轩的介绍下,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入党后,他还给70高龄的老母写过一封信:
  
  娘:
   我可以告诉您,我承蒙润芝先生介绍进夜校读书,同时,我现在是共产党的人了。共产党是为我们穷人谋幸福的,我已立下誓言,一定要为贫苦大众献出毕生精力。革命是会有牺牲的,我假设牺牲了,您千万不要悲伤,更不要流泪,儿是光荣的。您一定会理解我,支持我。
   愿您安康。
   儿:月秋
   民国乙丑岁四月十八日
  
   雪耻会一成立,地方党组织便有了很大的发展,湘潭,宁乡,湘乡三县都相继有了党的支部。这时,杨家小学也就成了地下党的总机关,毛月秋担任三县地下党的交通员。之后,韶山成立了第一个党总支部,还以乡为单位扩建了分支机构。这样,毛月秋就担任了第二乡支部书记,还兼了农协会委员长。
   1926年春上,毛福轩奉中共湖南区执委批示,成立中共湘潭(韶山)特别区委员会,且规定直接与长沙徐特立联系。毛月秋则担负起保卫和掩护工委和中心县委负责人的重任。这样,他家龙坝湾自然变成党组织负责人常常开会议事的地方。
   为绝对保障党组织负责人的安全,他便在韶山毛震公祠前搭个小茅棚,摆了个小茶摊,作为地下党的联络站,一有风吹草动,就用手鼓作暗号。他还在自家房屋前面的墙壁上粉了一个白圆圈,一有外人在,便在白圈上挂只筛子,暗示地下的同志不可进屋。若遇上地下党的负责人在他家开会,他肯定是必亲自放哨。
   中共湖南省工委在毛月秋家两年之久,竟安然无恙。
   为了安排好大家的生活,他自己宁愿忍饥挨饿,都要千方百计想办法,让同志们吃好,睡好。
   徐特立后来曾对他有过极高的评价:“月秋同志是一个勇敢、机智,多谋善断的交通员,确为党作出了重要贡献。”
   那是1927年一月五日,天刚蒙蒙亮,毛月秋就率领200多人的自卫队,顶着浸骨的寒冷,敲锣打鼓到了陈家桥,他们是去迎接毛泽东回韶山考察农民运动的。
   在毛震公祠会合后,第一乡党支部书记毛宇珠用四六句子的致词,就蛮有意思:“毛君泽东,年少英雄,到处奔走,为国为民,今日到此,大家欢迎。”接着,毛泽东作了一个多钟头的报告,他充分肯定了韶山特别总支部和农协的工作成绩,然后又专门重点表扬了毛月秋等人。会后,毛泽东还把毛福轩,毛宇珠,毛月秋等人特意留了下来,召开了一个小会,让他们过细谈谈农运取得了哪些成绩,还有何意见或存在的问题?并告诉他们要用农运“好得很”的一桩桩事实,去堵住污蔑农运者的嘴巴,去反驳农民运动“糟得很”的谬论。同时,还强调指出:“这是一件关系国民革命成败的大事,一点也不能含糊。”
   当夜,毛月秋激动万分,一宿难眠。他按毛泽东的指示,又精心策划了一个农运的新方案交给了韶山特委。连连数十天,他顶着严寒,踏着风雪,夜以继日走湘潭,跑宁乡,奔湘乡,秘密串联,传达毛泽东的指示,壮大农运力量。在他百倍努力下,仅仅半年时间,15个新的党支部又相继成立了,党员发展到150人。至此,潭,湘,宁三县的农民运动已势不可挡。
   1927年5月21日,许克祥在长沙发动“马日事变”。随后,在全省城乡疯狂屠杀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一时满世界血风腥雨。韶山,显然是他们要重点“清剿”的地区。这时,中共韶山特别支部的毛新梅、庞叔侃和党的骨干蒋悌空等已惨遭杀害,部分党员经不住考验自首,党的组织遭到空前的严重破坏……
   一瞬间,韶山在一片白色恐怖的笼罩下。毛月秋一家被洗劫一空,妻儿也远逃他乡。他自己则躲在韶峰附近的深山里,日晒雨淋,熬过了几个白天和黑夜,正当他有些绝望,党组织派人营救了他。
   看来,韶山是暂时不能再呆了。于是,他先跑到安乡,因为他打听到他大儿子毛顶年在这里。
   然后,他化装成一个富翁坐船去了长沙,在樊城堤吴家103号找到了郭亮,毛福轩等地下组织负责人。根据郭亮的指示,他又化装成一个老人在樊城堤做汤圆生意,以此店作为联络站,专门从事外线联络事宜。从这开始,他常常辗转于长沙,常德,华容和湖北公安一带。
   整整10年,每次都能出色地完成党交给他的通讯任务。在这漫长的岁月中,他历尽艰险,含辛茹苦。
   一次,党组织交给他一封密信,让他尽快送到长沙北门外茅草亭一家杂货店里(党的秘密交通站)。恰恰当时反动派正在疯狂屠杀共产党人,长沙城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四面八方都设有敌人的关卡,搜捕过往行人。毛月秋接到这紧急任务后,居然机警地通过了几道关卡,到了目的地。谁知,他脚刚一跨进大门,突然发现反动派已经把一位党的负责人钟志申绑了。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变化,使他猛吃一惊。他立刻镇定下来,佯装顾客,不露声色地悄悄买了一盒火柴走了,并迅速把发生的事情告诉党的领导机关,确保了组织的安全转移。
   又一次,省工委有一封关于联合武装起义的绝密信件,需要毛月秋火速从长沙送到华容。他披星戴月步行300多里路,当他走到华容泥鱼口地段时,脚上的草鞋也掉了,磨起了一个个血泡,又因几天没吃上一顿饱饭,走着走着就昏倒在河滩上,全身被泥水浸湿,满脸污垢,就在昏蹶之中,他被当地的团防局发现了,他猛醒过来,立刻装成疯子,口里胡言乱语,一阵痴笑,这才逃过一劫。待团防局的人走远了,他这才又拼尽全力,咬着牙关,向前慢慢挪动,终于把信送到了目的地。
   10年后的1938年农历11月13日,毛月秋回到久违的故乡——韶山。他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老家龙坝湾。天,这已是此一时彼一时了。房屋被毁,家什全无,想起自己父母双亡、妻室儿女流落异乡……这一幕幕的惨景,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插进他的心窝!这更激发了他对国民党反动派的深仇大恨。他一拳头狠狠地砸在残壁上,像老虫一样,怒吼一声:“不消灭反动派,我誓不为人!”毛月秋愤怒的声音传得很远,在韶山冲的山谷里久久震荡……
   显然,党始终没有忘记他,也绝不会忘记他。关键时刻又向他伸出了温暖的手。在党组织的帮助下,再把他的家迁至韶山青山坳,替他盖起了几间茅屋。
   这一年,韶山地下党组织又得以恢复。省工委的地下党校从此就设在他家,同时仍作为湘鄂赣边区党的联络站。
   这一来又是几年之久,直到解放。
   党在这里至少培养了地下县级以上干部300余人,后来绝大多数都分配到南方各地担负领导职务去了。那几年,毛月秋不仅要继续负起党的地下交通工作,且还主动负责地下党校学员的饮食起居。他熬白了头,也操碎了心。有时他也在想:还不如上战场杀个痛快呢,但是党需要他在“地下”啊……
   全国解放了,湖南省人民政府安排毛月秋住在故居招待所,负责毛泽东故居文物管理,年愈花甲的他,假如拿“勤恳”二字来形容是不够的,拿“朴素”二字来形容也是不够的。政府发给他的津贴费,总是舍不得花的,又常常拿去救济特别困难的农民。
   毛月秋竟一生没盖过一床新棉被。1950年政府送给他一床新的,他便盖了七年,也就是说一直盖到他永别韶山的那一天。招待所的同志劝他换床新的,也给他送来了,但被他坚决谢绝了:“从前一床旧絮要困几十年,这一床还只困了七年,不必换不必换了啊。”他激动地说。
   1953年国庆,毛泽东主席特地来信接他去北京参加庆祝大典。进京后,毛泽东亲自接见了他这位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作出了特别贡献的老乡。几天后,主席又派车派人陪同他去北京各地看看名胜古迹。毛月秋只看了一天,就忍不住问陪他的人:“这车子转一天要烧好多钱汽油啊?”司机回道:“至少也要花40元钱哩。”他一听心里吓了一跳。
   第二天他就再也不肯去了。
   毛月秋非常关心韶山农业生产的发展,他把自己节衣缩食存下来的钱全都捐献给村上党支部,用于农村基础设施建设。1954年他怀着极其喜悦的心情写信给毛泽东,汇报韶山农业丰收,人民生活好转的情况。毛泽东看了他的来信,立即复信:
  
  月秋同志:
   你的来信,全体农民的信收到了,十分高兴。请你转告韶山乡的党政同志及全体农民同志,感谢他们的好意。
   毛泽东
   一九五四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毛月秋是1956年12月21日走完了他最后的人生旅程的。
   湘潭县县委,县政府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仪式。党和政府给予他的评价是颇高的:“毛月秋同志从事党的秘密交通工作几十年,为人类的解放事业历尽了艰辛,竭尽了全力,他的死比泰山还重,他的业绩与日月同辉……
   应该说毛月秋还是幸运的。因为他到底还是盼到了新中国诞生的这一天,这与千千万万的早已牺牲了的地下党员命运相比,他该是满足的。
   从名册上看,韶山未立传的地下党员,至今还有15位。毛泽东一家,就有六位亲人为民族,为信仰流尽了最后一滴血。说起来,韶山毕竟还只是一个弹丸之地,却就有140位优秀儿女,为了民族解放,为了人民幸福,献出了他们宝贵的生命!
   这让我们耳边经常响起毛泽东那沉痛、深切的声音:“成千成万的先烈,为着人民的利益,在我们的前头,英勇地牺牲了。让我们高举起他们的旗帜,踏着他们的血迹,前进吧!”
   韶山,是1949年8月15日解放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46军部队,让韶山从此拨开乌云见青天。
   那时该军一位宣传部长,曾在《毛主席故乡——韶山村解放了》文中提到:“韶山村解放了,这和其他的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都市的解放又是另外一种意义。在这最平凡的千百年来也不会被世人所关注的穷乡僻壤,现在却以毛主席故乡的地位而光荣地出现了。”
   韶山,从此驰名于世界。
   韶山,中共特别支部也从此永载史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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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研数据显示,愿意回农村定居的农民工只占8.8%。只有7.7%的新生代农民工愿意回农村定居,而老一代农民工的比例为13.3%。有研究资料显示,失地农民约4000万,在土地出让金中开发商和政府获利丰厚,而农民获得的收益却相对较少。  农民工不愿回乡,新生代农民工更不愿回乡,本身就在预料之中。至于原因,也众所周知,不是因为农民工吃苦耐劳的品质弱化了,而是因为农村很难创出一片天地。只要梦想还在心就在,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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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福茂,北京市致诚农民工法律援助中心律师。从2005年起,他开始接手劳务派遣纠纷案件。6年来,时福茂经历了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劳务派遣纠纷案件。  从一个律师的角度,他向我们讲述,这些年来,劳务派遣纠纷发生了哪些变化,哪些案件让他印象深刻。    变化一:纠纷群体层次增高     很多衣着光鲜、手握高薪、出入高档写字楼的外企员工,也是劳务派遣的对象   “以前只要提到劳务派遣纠纷,总是跟农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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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11月25日中工网报道,大连市总参与社会管理始终把握协调劳动关系这条主线,通过建立“职工利益诉求代理”等制度,将大量矛盾化解在基层。2006年,该市总工会建立起“职工利益诉求代理制度”,构筑起4级诉求代理网络,即职工有利益诉求由各级工会“代为上访”解决。2006年以来,共代理解决职工重大、复杂诉求1000多件,排除劳动争议隐患1700多件,在促进社会和谐、维护职工权益中发挥了工会组织的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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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篇关于企业各种减薪招数的报道在网上颇为流行。对于文章中出现的经历自述,不少劳动者表示深有感触。然而,在如何应对时大家表示,无可奈何。究其原因,不外乎两方面,其一是很多劳动者缺少这方面的知识和意识,放弃了“sayno”的权利;其二则是知晓这方面信息的在职员工,很多出于担心丢掉饭碗的考虑而不得不选择沉默无奈忍受。看来,白领们在面对“减薪”问题时还真挺头疼。     暗招一:利用缴金减发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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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关系被故意复杂化,劳动合同法被规避,劳动者合法利益被损害。几乎没有哪部法律像劳动合同法那样,在立法过程中受到那样广泛的社会关注,也几乎没有哪部法律像它这样,立法初衷与实施情况有着这样巨大的反差。   劳动合同法的立法宗旨,是保护劳动者的合法权益,构建和发展和谐稳定的劳动关系。在2006年向社会公布草案一个月内,征求到的意见多达19万多条。经全国人大常委会四审后方于2007年6月通过,并于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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