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乘风远,执守少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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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即使很多年过去,沈玫果依旧忘不了当年被表姐那条白色公主纱裙深深吸引的一幕。
  沈玫果的家在一个闭塞的北方小镇,周围群山环绕,在某种意义上它们是小镇的依靠,也是小镇与外部世界连接的屏障与阻隔。她在这样狭小又安谧的天地间自由自在地成长到12岁,直到这份宁静被从省城来的表姐打破。
  起因是那年暑假表姐来小镇度假时穿了一条她从未见过的白色公主纱裙,跟她身上颜色单调、款式老旧的裤子、上衣都不一样。由于太过喜欢,她总是在跟表姐一起玩耍时偷偷多瞄上几眼。那日,纱裙被奶奶洗干净挂在院子里晾晒时,沈玫果仰着头望了很久,最后她踮起脚用手轻轻摩挲了很久裙摆。
  一直到表姐离开,沈玫果都没有鼓足勇气提出穿一下她的白色公主纱裙的请求,尽管这个想法已经在她心头盘旋了很久。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沈玫果在英语课上走神的时候,凭着印象用铅笔在本子上勾勒那条纱裙的样子:蓬蓬的裙摆,高高的腰线,以及上面亮晶晶的点缀,就是从那一刻她骤然萌生了以后想当一名服装设计师的念头。
  沈玫果的母亲是小镇的一名裁缝,这门手艺从姥姥那一代便掌握并一路传承。可即便母亲手艺精湛,她也只会做小镇上千遍一律的衣服款式,只不过与别人相比,她胜在针脚更整齐严密,细节之处更显用心。
  沈玫果的父亲在一次意外中去世,母亲靠手艺养活了一家老小,大抵是因为深谙这其中的辛苦,她极力反对沈玫果将来再干她这缝缝补补的活计。沈玫果的母亲是小镇这个行当里手艺最高的人,她没见过什么服装设计师,更不知道有时装周的存在,她凭借自己的眼界和见识粗糙地为沈玫果的梦想定了形——不管叫得多花哨,这都是个与剪刀、针线打交道的工作,辛苦且没有前途。
  她想让沈玫果通过努力离开小镇这方狭小的天空,将来可以当老师、医生、律师,随便哪一个职业都可以,只要别去重复她走过的路。

02


  可沈玫果显然没有当真。
  她在文化课上依旧用功努力,却也经常偷偷在画本上勾画裙子,每次下笔前,她脑海中总闪现出表姐那条白色公主纱裙的样子。窗外的阳光柔软地洒下来,影影绰绰,她把下巴轻轻抵在眼前的画本上,有种梦想成真了的错觉。
  中考结束后,沈玫果差几分考上县城的重点高中,母亲让她复读,她却执意要去省城一所职业高中上学。几番争执后,母亲最终妥协,决定遂了她的意。
  那是1997年,对于当时只有16岁的沈玫果来说,省城是她眼中最大的城市,而且因为表姐,总有种莫名的力量在牵引着她去那里看看。
  临行前,母亲给她包了她最爱的荠菜馅的饺子,她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大碗,吃完抹抹嘴角的油,眼角眉梢都藏不住要离开小镇的喜悦。可母亲却背过身去悄悄擦泪,这是她最小的女儿,如今竟也要离家远走了。
  到省城后,沈玫果第一件事便是去报刊亭上买了一堆花花绿绿的时尚杂志。以前她便听人说省城的街头隔几步就有一个报刊亭,在那里可以买到各式各样的时尚杂志,嗅到最前沿的潮流气息。
  那几年,同龄人课余时间都在忙着逛街、购物、谈恋爱,而沈玫果则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服装设计上。她天天拿着铅笔在纸上涂啊画啊,用从旧布店里淘回来的布料拿着尺子量了再用剪刀裁,一天到晚忙忙碌碌的,室友们都觉得她就像个“怪人”,可她依然对自己挖空心思设计出来的各种“奇装异服”乐此不疲。
  毕业前夕,沈玫果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她把这几年做的各式各样的衣服一股脑找出来,在学校里开了一场时装秀。室友和关系不错的同学都被她拉来当模特,舞台就设在学校南门的小广场上。起初大家以为她不过是自己瞎折腾,后来班主任见她像模像样地认真筹备,便汇报给了学校,校领导见她有想法,便协调了诸多人力、物力来支持。

03


  时装秀那天学校里一大半人跑来看,早来的有座位,来晚一些的哪怕站着也不肯离去,把小广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沈玫果在现场有条不紊地维持秩序,安排人换装、走台,同时协调音响、摄像。她给自己那场时装秀的主题定为“梦的千百种形状”,当一个个模特穿着她设计的衣服走上舞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喝彩声——这像是一种启蒙,原来这世间的美如此包罗万象。
  最后一个环节是沈玫果站上舞台致谢,在现场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下,她一时有些激动,原本准备的一大通致谢的话好像都不记得了,只是说了这样一句:“成为一名出色的服装设计师,这是很早以前我就决定要走的路。我不是说说而已,虽然现在我依然很青涩稚嫩,但我一定能做到。”
  毕业后只有19岁的沈玫果只身一人拉着行李箱去了广州,她在绿皮火车上坐了一天一夜,在挤挤攘攘的车厢里,身边的每个人看起来都疲惫且沉默,可她心里却是欢欣雀跃的。那是2000年,她心底对远方依然有无限憧憬与期待,觉得自己身上蕴藏着无穷大的能量。
  初到广州的那几年,沈玫果过得十分辛苦,在一家服装厂里做最基层的车间女工,每日对着机器机械地剪啊缝啊,脑袋里那些五花八门的想法和行李箱里厚厚一沓设计图根本无处展示。也有觉得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可在给远方的母親打电话报平安时,望着窗外霓虹闪烁的热闹街头,她又咬着牙把心里的苦楚和眼泪压下去,故作轻松地对母亲说:“放心吧,妮儿好着哩。”
  后来,沈玫果终于等来了机会。那段时间,服装厂效益不太好,原本合作不错的客户接连退单,生产出来的一批批服装由于销路不好只能被散乱地堆放在仓库里。同时,服装厂为了维持正常运转,减少不必要的开支,必须辞退一部分基层车间工人,那时资历尚浅的沈玫果理所当然地出现在第一批被辞退的名单之上。   接到通知那天,沈玫果从行李箱拿出自己厚厚的设计图,敲开了厂长办公室的门。她不疾不徐地阐述着自己的想法,积压的那些衣服中哪些是款式落伍了,哪些是材质落后需要改进了,听到最后厂长如获至宝地激動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沈玫果。”她答。

04


  就这样,沈玫果不仅没有被辞退,反而从最基层的车间调到了设计部。
  那时对于偌大一个服装厂来说,设计部形同虚设,在沈玫果到来之前,整个设计部连同总监只有两个人,他们并不乐于耗费精力在设计上面,每日不过是在原有的版样上简单改动几笔便送到车间。潮流是什么?他们不关心也不想知道,只觉得在以往成功模板上的修修剪剪稳妥又省心,而乐于创新则意味着可能要冒更大风险。
  直到他们险些被市场淘汰。
  厂长对沈玫果拿出来的几张设计图一路绿灯,安排车间加紧赶制了一批投放市场,果然销路极好,很快便收到了一拨拨的新订单。
  那是2007年,26岁的沈玫果在广州站稳了脚跟,她凭借几张设计图让一个原本濒临破产的服装厂“起死回生”,业绩再度红火起来。这在业内被传为佳话,甚至有很多服装厂想高薪挖走她,但都被她一一回绝了。
  那几年,沈玫果在认真画设计图的同时,都会抽空去附近的大学旁听,没日没夜地学英语,由于底子比较差,她学起来比别人更加吃力一些。她买了一个绿色的MP3,每天早起在楼下的小树林里晨读,一遍遍地听、学、练,最终学了一口流利的英语。
  后来,她从服装厂辞了职,拿着这些年攒下的积蓄,创立了自己的个人服装品牌工作室,很快便经营得红红火火。她经常受邀参加各大时装周,在电视镜头前落落大方地接受采访,这个当年众人眼中只知道闷头赶路的倔强姑娘终于收获了想要的人生。
  2018年底她去北京开订货会,整个城市笼罩在辞旧迎新的喜庆氛围里。会后她忽然决定临时改变计划回老家看看,汽车行驶在她从小长大的那条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往车窗外望去,路两旁覆了一层厚厚的雪,显得格外荒凉。
  这一年距离她只身一人去南方闯荡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每年只有在春节前夕才能回来匆匆待上几天,这个小小的村落好像一直没有太多变化,仿佛终年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寒霜里。
  母亲这些年老得很快,大概总是为他们兄妹几个操心的缘故,他们每年从各地给她汇钱回来,能陪伴在她身边的时间却少之又少。由于眼花得厉害,母亲已经不再摸针线。
  离家远走的这些年,沈玫果总觉得她跟母亲之间似隔着一些看不见的东西,大概是因为这一路母亲并未坚定地站在她身后。可她还是觉得对母亲怀有很多歉疚,比如自己不能时时在她身边照顾。
  电视里正在播放2019年新年贺词,听到那句“我们都在努力奔跑,我们都是追梦人”时,沈玫果抬眼看到母亲正在偷偷拭泪。
  这是2019年,她终于梦想成真,正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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