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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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我奉陛下之命假意接近将军,却换来了一颗真心,成就了一段真情。
  1
  陛下又喝醉了,拉着我的衣角默默落泪,两只眼睛都微微肿了起来。他身份尊贵,向来不在外人面前表露喜怒,唯独在我面前哀哀戚戚的,说他那些个伤心的往事。
  “阿蛮,清清又不理我了。”他说着抽了抽鼻子,显得更可怜了一些。
  我挥退了外头的侍卫,告诉他们陛下要歇息了,去远一点儿的地方守着就好。
  侍卫一离开,陛下就抓着我的衣角问:“朕哪里比不上陆鹤彦?他不过是一介武夫,一个臣子,是朕手里的一柄剑,他到底哪里比朕强?”
  我看着身材瘦弱的陛下,又想到那身高八尺、气宇轩昂的大将军,轻轻叹了口气。这是有本质的差别啊,一个是池水里的温玉,一个是大漠中的砂砾。陛下又仰起头看着我,他轻声问:“阿蛮,你再帮朕一次好不好?”
  闻言,我便在心中嘲笑他也只能靠着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来敲打他的臣子,夺得左清清的喜爱了。
  随即我轻轻点了点头。
  陛下红着脸凑到我身侧,将我揽进怀里,如释重负道:“阿蛮,朕知道,只有你对朕最好。”
  陆鹤彦穿着狐裘,像是一柄利剑,劈开外面的风雪走了进来。我抬头看向他笑道:“将军倒是守时。”
  他放下手中的剑,施礼后坐在下首边。我的酒温得刚刚好,起身提起酒壶,在他面前俯身倒酒。许是起得快了些,我只觉得眼前稍稍一黑,身子跟着晃动了一下朝他的位置倒去。
  这个位置很巧妙,如果他不抱着我,我的头就会撞在桌子上,如果他只是拉着我的手,那我必然将他一起带倒。
  我自信满满地闭眼倒下,只等他将我抱个满怀,毕竟谁也不会拒绝燕安郡主的投怀送抱。这是一种谈资,也是一种肯定。然后我的头重重地摔在了软垫上,身子倒在地板上,半边都麻了。
  除了一旁炉子里火碳燃烧的声音,四周一片静谧,我同他都放慢了呼吸。
  陆鹤彦蹲下身子看向我,眼里带着还未消散的笑意,他轻声道:“眼看着郡主就要磕到桌子了,我连忙一脚踹它开救了你一命。感激莫要多言,说了就是糟践我们之间诚挚的袍泽之谊。”
  说着,他向我伸出手来,五指粗糙,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我心中一紧,一边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一边自责道:“定然是起身太急,这地又太滑了。”
  陆鹤彦笑着拉回桌子,又亲自为我倒了一杯酒,递酒之时,手指同我的手掌微微接触,却很快收了回去。他抬头看向我问:“郡主找我是有何事?”
  我放下杯子道:“将军在边疆数十载,这次回来可还适应?”
  陆鹤彦用手撑着脑袋靠在窗台上,看向我道:“不适应。”
  “哪里不适应?”
  陆鹤彦打开了窗户,外头的雪花跟着飘了进来,落在他墨黑的发梢,他沉默了片刻后说:“太孤独了。”
  陛下对手握兵权的将军生了十分警惕,自然是见不得军队在燕京安营扎寨,便三言两语让他的兵都去了城外,城里就留了座孤零零的将军府,府里还都是陛下的人。
  我笑道:“那是你还没体会到燕京的好。王大人酷爱冬猎,李大人喜欢垂钓,将军但凡放出点儿风声,总有数不清的官员上门来找你,到时候你怕是又嫌太热闹了。”
  我一本正经地为他出着主意,脑子里却迅速想了想下属收集的信息,这陆鹤彦不近女色,又不爱玩乐,实在找不到可以钻空子的地方。
  “燕安郡主总是说着别的大人的喜好,那你有什么喜好?”陆鹤彦低下头喝了一口酒,问道。
  我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压低了声音笑道:“将军这么问是做什么?若是不说清楚,那本郡主可要误会了。”
  平日里我虽说惯了这些浑话,在陆鹤彦面前却说得结结巴巴,像是硬挤出来的。我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往日那些公子哥儿哪个不是诚惶诚恐地看着我?只有他陆鹤彦,一点儿好脸色都不给我。
  “随便问问。”他喝完酒放在桌子上,起身就要离开,像是终于忍受不了这隔间的压抑。
  我忍着半身酸痛向他小跑过去,在他拉开帘子的时候,恰到好处地抱紧了他的腰。
  醉仙居是燕京城内达官贵人最爱去的地儿,今日休沐,来的人比往常多了好几倍。我一眼就看到了同丞相一起来的左清清,她的目光先是欣喜地落在陆鹤彦身上,随后是难以置信地转向我。
  大堂一片哗然,随后众人又像是演练了千百遍那样开始推杯换盏,只是不少目光又偷偷落在我们身上。
  我附在陆鹤彦耳边问:“将军,要不要再喝一杯?那酒还未见底……”
  2
  惹恼陆鹤彦的下场,就是我当着他的面再三保证绝不会再滑倒,不然下次提头来见,也不必劳烦他打断我的腿。
  我蹲在将军府门口,哀怨地看向里面,门口的护卫不好意思地问:“要不要卑职去提醒一下将军?”
  外头又开始落雪,我攥紧衣服没有說话。今日我专门挑了一条亮眼的鹅黄色裙子,外面罩了薄薄的外袍,除了好看别无他用,这会儿我已经冻得瑟瑟发抖,躲在墙角的暗卫想要偷偷给我递衣服,我冲他摇了摇头。
  这是一场拉锯战,我就是要他陆鹤彦心慈手软,要他亲自出来找我。
  护卫看不下去,找人给我递了一杯姜茶,苦口婆心地道:“那些个官家小姐都是差人过来等着,郡主您身份尊贵,不如找个下人来候着。”
  我哆嗦着摇了摇头道:“不成的,假若不是我亲自来,那说到底就不是真心欢喜。”我又故作娇羞道,“说这么多做什么,我只想见他一面,就算他不理我也无碍。”
  话音刚落,将军府的门开了,陆鹤彦身着绒袍走了出来,见我穿着单薄,微微皱了皱眉头,不悦道:“这次倒是不脚滑了,这是打算直接昏倒在我府前,给我安个加害朝廷命官的罪名?燕安郡主,你这是做什么啊?”
  做什么我现在真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掌心发烫,头晕眼花。陆鹤彦这手欲拒还迎玩儿得妙,我轻轻咳嗽一声,一脸无辜地抬起头看向他道:“不过是贪恋将军一点儿温柔,怎么还给我扣上这么大的帽子?”   在他向我走来时,我就知道我大抵是赢了,随即向他伸出手道:“我的手都被冻麻了,你能不能帮我焐一下。”
  陆鹤彦眼睛都不眨,下一刻就递过来一个暖炉,阻止了我蹬鼻子上脸的行径。他转身要走,我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这力道轻飘飘的,但凡他走快一些就能摆脱
  “外头冰灯都立起来了,我陪你去看看好不好?”我在他身后小心翼翼问道,语调柔和,惹人怜爱,我都快把自己感动了。
  “你刚刚不是说见一面就好?”陆鹤彦冷冷地说,“现在见到了,你回去吧。”他说完便转身回了府。
  我看着眼前的二愣子,心想这种人究竟是怎么得到左清清的青睐的?既不会说话,态度又差,拉出去卖给人贩子都要先给一笔补偿金。
  在我气得直哆嗦时,陆鹤彦手里拿着一件大红色的斗篷从府里出来,走近我后,他俯下身子,将我笼罩在他的气息里。他的气息越来越浓,然后他抬起一只手,慢慢抽开我斗篷的系带,丝带摩擦声响起,他将我湿透了的袍子解了下来,我打了个冷战。
  他拿着大红斗篷给我裹上,看起来像是给了我一个拥抱。那斗篷里面是一层柔软细滑的羊羔毛,蓬松又温暖。他一边替我系着带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真要去,你也要换件袍子,那雪都渗进去了,你还傻呵呵地站在外头。”
  我站在原地,感受着他灼热的气息喷在我的额头、侧脸和下巴上,甚至一点儿点儿透进我的身体里,像是悄悄在角落里点了一把火。
  说好是我带他去看冰灯,到头来我们不过是一前一后地走着,就连陌生人都比我们靠得更近一些。
  冬天天黑得快,没走一会儿,周围就暗了下来。我低着头不管不顾地往前走着,往年这个时候,我不是在宫里陪陛下说他的少年情怀,就是在府里喝得酩酊大醉,倒是很久没有像这样出来走动过了。
  周遭的喧闹与我格格不入,陆鹤彦说他不喜欢燕京,我又何尝不是?
  身后的人突然拉住了我的手,一用力,将我整个带进他的怀里,眼前一辆横冲直撞的马车与我擦身而过。我下意识地要挣脱,又想起自己现在是“喜欢”他的,只得僵硬地躲在他怀里,嘴上故作娇羞地说:“吓死我了。”
  陆鹤彦没有说话,他将我扳过身去,将有些松散的系带系紧,皱着眉看着我,像是看着这世间最难解的局:“这是你叫的马车吧?”
  没有人会在这样一个容易打滑的夜晚,雇一辆马车飞奔进城。
  我还没想好怎么掩饰这一场意外,却听见陆鹤彦叹气道:“你想要什么直说便是了,何必绕弯子?”与聪明人打交道,犹豫就会败北。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说:“我要将军同我演一场戏,一场情投意合的戏。”
  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了爆竹声,烟花在半空炸开,照亮了陆鹤彦脸上罕见的诧异。我慢慢靠近他,依偎在他的胸口道:“燕京城里派系复杂,将军在朝中根基不稳,若是无人提点,到时候连渣都不会剩下。若是你答应了我,日后我自然会庇护你。”
  我以为陆鹤彦不会答应,他这种人天生反骨,不唱反调就不错了。没承想他只稍稍思考了一下,便点头说:“好。”
  恰好最后那朵橙色的烟花炸开,天上有了短暂的光亮,我看到他眉骨间有一道疤痕,看起来像支箭镞,直直地朝向眼睛。
  3
  燕京的冬天太冷,陛下总有几天要躲到行宫去,燃起昼夜不灭的篝火,驱散一室寒冷。他将我唤进他的暖轿里,拉着我的衣角问:“阿蛮,你同陆将军如何了?”
  “我同他情投意合,好得很。”
  陛下这才喜笑颜开,他埋怨道:“朕同清清说了很多次将军和你在一起了,她全然不信。”我听着他的抱怨,又想起醉仙居里左清清惊讶的眼神,她只是不敢承认。
  “陛下,陆将军留在燕京不是长久之计,边疆需要用人。”我低声道。
  陛下叹了一口气说:“这次唤他进京,也只为了敲打敲打他。”他说着又笑了起来,“朕忌惮他又不能动他,只能这样吊着他。”
  我又想起陆鹤彦的那双眼睛,那是独狼的眼睛,凶狠又孤傲,但眉骨上的那道箭镞似的疤痕又让他变得可爱起来。
  行宫很快就到了,陆鹤彦上前撩开帘子,我率先走了出来,众目睽睽之下拉起他的手撒娇道:“外面好冷啊,阿彦,你护着我过去。”
  左清清正好从她的软轿里下来,她见我竟当众撒娇,皱着眉就转过了头去。我怕陆鹤彦扫了我的面子,在他说话前拢紧外袍,讪笑道:“裹紧了也没那么冷的。”
  陆鹤彦却走到我身旁揽住我,朝他的贴身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从袋子里拿出那件斗篷来,我脸一红,怕他当着众人的面替我系上,连忙伸手接过裹在了身上,也隔开了四处打量的目光。
  陛下从暖轿中下来,看见我躲在陆鹤彦怀里就笑了,他轻声道:“阿蛮真是一把软骨头。”
  我探出头去冲他吐了吐舌头,转头就靠在陆鹤彦胸膛上轻声道:“多谢。”
  他轻声唤我:“阿蛮。”
  我耳朵一烫,他分明喊得和陛下一样,但我就是觉得心突然跳快了一些,好像有什么就要控制不住了。
  待大家安顿好以后,我牵着陛下赏赐给我的小马驹来找陆鹤彦,打算把这一出情投意合的戏演得扎扎实实。我踮起脚,故意在打开的窗下喊:“阿彦,你带我去骑马好不好?”
  透过狭窄的窗缝,我看到陆鹤彦还坐在房里处理他的军务,几个副将围在他身边。
  陆鹤彦对副将点了点头,然后推开门快步向我走来。他拉着我的手一路去了马厩。随后他牵出一匹高大的枣红色烈马,那马打了个响鼻,吓得我的小马驹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陆鹤彦强忍住笑意问我:“还要不要牵着它?”
  我皱了皱鼻子,将缰绳系在了马厩里,抬头看向他道:“不牵了。”说完,我走到他身边,拍了拍烈马的马鞍又说,“我也坐这儿。”
  枣红色的马飞奔的时候,身上的毛都奓开了,在白色的林间显得格外艳丽。寒风吹得得我的脸生疼,陆鹤彦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胸膛贴近我的后背,随后我们之间的风变小了。他空出一只手撩開袍子将我揽在胸前,下巴刚刚好贴在我的头顶上,他呼吸的动作连带着小小的接触面一下子扩散开,好像我也跟着一起呼吸了。   我不安地扭动了一下,他轻声道:“你乖一些。”
  他下巴抖动了一下,引起了我全身的颤抖。我茫然地看向前方,天地虽大,却又只剩下我同他两个人。我知道这是一场戏,但他是不是过于迁就我了?他见我一脸不安的样子,稍稍低下头靠近我的耳边问:“这么紧张,第一次骑马吗?”
  我脑海里浮出大漠的一望无际,风抽打脸庞的疼痛和放肆奔驰的快乐,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浪漫和嚣张。我笑道:“我学会骑马的时候,你可能还不会走路呢!”
  陆鹤彦突然就笑了,这抹笑容和他之前那种虚情假意的客套完全不同,笑容里能窥探到一点儿真心和放纵,像是他脱下了戴着的面具,我们之间的隔阂也消散了。
  他挑了挑眉道:“你来。”随后他便跳下了马,留我一个人在马上。
  我慢慢抚摸着缰绳,十余年未碰并不意味着生疏,我无时无刻不怀念这种张扬。烈马不好降服,它一边跑一边想将我颠下来,我压低了身子靠在马背上,直到它温顺下来,开始听我指挥。
  绕着林场跑了一圈后,我才气喘吁吁地下了马,陆鹤彦过来牵我的手,我鬼迷心窍地靠在他的肩头。他疑惑地凑到我耳边说:“阿蛮,这里没有人。”
  没有人是不需要做戏的。
  我硬着头皮道:“谁知道有没有人躲在角落里。”
  左清清突然出现在马厩边上,和她一起的还有王御史家的公子,那位公子看见我脸色突然冷了下来,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他语带讥讽道:“陆将军,你刚回燕京还不知道这位燕安郡主的事迹吧?她在圈子里关系可是一等一的好,哪位公子不说上一句‘郡主甚美’?”
  我心口一紧,陆鹤彦却并不答言,拉着我继续往前走。
  那位王公子又喊道:“你当她是个宝贝,她就当你是她鱼塘里的一尾鱼。”
  陆鹤彦的步子慢了下来,他转身看向王公子道:“那你是不是连进鱼塘的资格都没有?”我讶然抬头看向他,他的下颌绷得很紧,像是克制着心头的怒火。
  那王公子没想到这人会将好心当成驴肝肺,口不择言道:“她一边同陛下不清不楚,一边又与其他公子勾勾搭搭,若不是有陛下护着,她……”
  我走上前狠狠甩了他一巴掌道:“你算什么东西?!”
  左清清冷着脸在一旁站了很久,见我动手,她突然抬起手来挡住了我,我收不住手,连带着打了她一个趔趄。她捂着脸看着我身后的陆鹤彦道:“将军,她就是这样的女子,她配得上你吗?”
  “本来就是我高攀她的。”陆鹤彦说,“她是我的命。”
  4
  第二日下午,陛下就知道了事情的全部,他将我唤进行宫里,打碎了里头几件珍贵的瓷器,红着眼问我:“阿蛮,你为什么打她?”我茫然地跪倒在地,直直地看着铺在地上的花纹兽皮,花纹弯弯绕绕,像是我打结的心。
  陛下赤着脚走上前,伸手将我的下巴抬起,问:“你用哪只手打她的?”
  我闭上眼动了动右手,随即右手感受到一阵钻心的疼痛,是骨头裂开的声音。
  “朕现在只是叫人折了你的一只手,下次你再动她,朕要的就不是手了。”
  我叩头拜谢了君王,软着一只手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连太医都不敢叫。几个下人害怕得捂住了嘴,我轻声道:“去给我找块木板和几条纱布来,要快。”
  等房间里的人都走光了,我才发现桌上放着那件红斗篷,我将斗篷披在身上,感觉浑身刺骨的寒冷也散去了不少,尽管这样的暖意只是自欺欺人。
  晚上,我温了一壶酒坐在行宫的池边,池子里的水都冻成了冰,但下面还能依稀看到几尾鱼在游。这些鱼被困在这浅浅的四方塘中,游不出去也死不了。
  今晚陆鹤彦应该很开心吧,不用再同我演戏,也不用替我说什么好话了。
  我失神地想着陆鹤彦,回过神来却觉得自己过于关心他了,拿起酒杯就狠狠灌了一口,他不应当被困在这燕京城里。
  身后不知何时响起了脚步声,我没回头,依旧拿着杯中的酒慢慢喝着。
  “阿蛮。”陛下叫道,“你的手还疼吗?”
  我回头笑道:“谢陛下关心,我的手好得很,一点儿都不疼了。”
  陛下心事重重地坐在我边上,他下午的那股狠劲儿已经散去,现在看来又像是哪家偷跑出来的小公子,无忧无虑地同我说着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悄悄附在我耳边说:“阿蛮,清清下午同朕讲话了,她说她也欢喜朕。”
  他的嘴角完全压不住,说着说着就翘了起来,他捧着脸叹息道:“她下午坐在床上,朕好想吻她。”
  我笑着应和道:“情到浓时,陛下想同左小姐再进一步也是难免的事儿。”
  陛下转过头看着我问道:“那你教朕怎么去吻一个人,好不好?”他就坐在那里要我去吻他,他觉得他的吻是恩赐,是奖励,是我求而不得的东西。他看向我,像是无声地催促。
  我愣在原地,他终于不耐烦地起身向我走来,粗鲁地一把抓起我,然后点了点自己的嘴唇说:“亲朕。”
  我一点儿一点儿地靠近他,犹豫着踮起脚,颤抖着闭上眼,眼前闪过许多画面,最后定格在我和陆鹤彦在林场里的相视一笑。
  突然,我被他狠狠一推,跌倒在一旁。陛下脸色赤红地看着我的背后,我转过身去,看到了左清清和陆鹤彦。
  左清清看似恼怒地冲陛下道:“陛下若是喜欢燕安郡主,那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
  陛下慌忙解释:“没有的事儿。”
  “那陛下为何要亲她?”左清清问。
  陛下还未开口,我便拍了拍裙摆站起身来,看向左清清道:“自然是我去亲陛下的。”
  左清清转头看向陆鹤彦道:“我早同你说了,燕安郡主一心都在陛下身上,哪里有你半分位置。”
  陛下见左清清不再起疑,又上前去拉她的手,二人相携从我身边经过。陛下经过我身边时停了下来,故作严肃道:“日后燕安郡主约束好自己,就算朕待你宽厚,也不可僭越。”
  我站在原地沒有动,直直地看向陆鹤彦,他皱着眉一步步向我走来,像是踏在我的心尖上。   温暖和快乐都会让人上瘾,该结束了。
  我还没开口,陆鹤彦拉起我那只垂着不动的手问:“你的手怎么了?”
  鼻尖突然涌上一阵酸涩,是许久没有过的无奈和难过,有什么慢慢地从我眼睛里流了出来,然后滑进嘴巴里,咸咸的。
  “陆鹤彦,我们……”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他目光柔和地望着我问:“阿蛮,我们现在是一对佳偶,是互相欢喜的,对吗?”
  我抬头看向他,颤抖着声音应了一声。
  他弯下身,鼻尖和我的鼻尖贴在一起,看向我,轻轻问了一句:“那我能吻你吗?”
  陆鹤彦真的是傻子,哪有人开口问能不能亲人的。我这么想着,轻轻地吻了他一下。
  他两只手原来按在我的肩上,现在慢慢滑下来,两只手交叉在我的后背,将我重重地拉进他的怀抱里。
  这个吻来得既突然又热烈,像是打破了原本粉饰太平的表面。
  陆鹤彦抬起头的时候,我轻声道:“左清清说得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同陛下不清不楚,又和你勾勾搭搭。戏已经演完了,改日回了燕京,我请你多喝几杯。”
  我说着,又踮起脚吻了他一下。
  眼前漫一片薄雾,我说:“陆鹤彦,谢谢你。”
  5
  当晚,我就离开行宫回了燕京,闭门谢客。
  陛下回宫后要召见我,我推托高烧不退,起不了身。实际上,我穿着那件红斗篷坐在院子里喝酒。酒是个好东西,让人不知今夕,忘却忧愁。
  陆鹤彦好像从戏结束的那一刻起就消失了。也是,等他再在燕京里待上一段时间,就知晓我同王公子、徐公子、林公子之间的往事,他就会理所当然地发现我是个惯犯。如果他再聪明一些,可能还会察觉到陛下是借着我来羞辱、敲打他们,让他们前一刻身处云端,觉得自己夺得了燕安郡主的芳心,下一刻就深坠渊谷,发现自己不过被戏耍了一番。
  还好开始我就告诉他,这就是一场戏,总比深情错付的好。这么想着,我又纠结了起来,说不定陆鹤彦也只是假装喜欢我,毕竟没有人会拒绝燕安郡主的投怀送抱,这是一种谈资,也是一种肯定。
  陛下召我入宫的时候,神色有些恼火,他看向我问:“阿蛮,你身体好些了吗?”
  我老实回答道:“好了。”
  陛下上前一把抓起我的衣领问:“你怎么不同陆鹤彦在一起了?左清清都看出来你们是假的了!”
  “他们都看到我想亲你了,我还怎么同陆鹤彦在一起?”
  “阿蛮,你不是最能了解这些男人的心吗,这次你为什么不愿意帮朕了?”
  我静默了许久,最后说:“臣有罪。”
  陛下暴躁地在原地打转,最后声嘶力竭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陆鹤彦了?”
  我只是重复着一句话,我说:“臣有罪。”
  陛下推倒了我身侧一人高的花瓶,花瓶倒在我身上,划破了我的手臂。
  “薛蛮,你好好记住你的名字,你好好想想,你是怎么活下来成为大燕人人尊敬的燕安郡主的!”陛下猛然抓起我的头发道,“你爹带了十万人去打一场必胜的战役,最后竟只有你一人生还,这不是投敌叛国是什么?如果没有朕,你薛家早就被株连九族了!你有什么资格跪在这里同朕说你有罪?你错就错在根本不该活下来,你就应该同那十万将士一起战死在边疆!”
  我就不应该活下来。
  我深吸一口气,胸口是压抑不住的痛苦,但是我继续看着陛下道:“臣有罪!”
  陛下终究是倦了,不再愿同我玩儿这场拙劣的游戏,他找了把椅子坐下,高高在上地看着我笑道:“阿蛮,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朕养了你十年了。”
  “朕替你療伤养性,教你习礼仪歌舞,学诗词歌赋,最终你长袖善舞,多情又无情。”陛下笑了笑,接着说,“阿蛮,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朕这么帮你,不是为了让左清清嫉妒,也不是为了戏耍那些王公贵族。”
  陛下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左清清算什么东西,到底不过是个女人。”听到这里,我突然就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慌忙扣头,然后站起来想躬身离开。
  陛下轻笑道:“阿蛮,朕就是喜欢你这副强装镇定的模样。”
  我一只脚跨出殿门时,陛下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你活着,薛家受着皇家恩典,十万将士的家眷享有抚恤,你死了,他们便什么都没有了。”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周围都是来往的商贩,他们忙忙碌碌地为了生计奔波着,为了自己活着。等回过神来,我已经走到将军府门口,外头的护卫不知何时换了人。
  那人一见我,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忙朝里面喊道:“燕安郡主来了!”随后里面一阵慌乱,陆鹤彦裹着袍子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见他向前走了几步,我忍不住跑过去一把抱住他,他起初有些无措,但很快也抱紧了我,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
  将军府喜气洋洋的,来往的人都冲着我笑。
  陆鹤彦一只手揽着我,一只手为我指点那些人,他们都是他从边疆带回来的老兵,很多已经上了年纪,还有一些断了手脚,但看起来精神得很。
  我站在原地细细想了想,我不过是在陛下手下委曲求全地过活就这样难过不已,他们才是真正在沙场上冲锋陷阵,刀头舔血的人,是我矫情了。
  陆鹤彦拉着我的手,没有问那日我为何突然离开,也没有问今天我为何又来找他,他向来是这样沉默,任由我肆意妄为。
  我伸手拉起他的嘴角,叹道:“陆鹤彦,我堂堂燕安郡主这么不顾颜面地吃回头草,你好歹对我笑一笑。”
  他打掉我的手道:“你问过草让不让你吃吗?”
  我作势起身道:“行行行,总有一家让的。”
  陆鹤彦这才慌了,他匆忙上前拉住我道:“阿蛮,我错了,你不要走。”
  “你不问问我为何离开,也不问我同陛下究竟如何吗?”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陆鹤彦抱着我,他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闷声道:“若是你愿意,自然会同我说的。”   我又问:“你为何不吃醋?”
  陆鹤彦叹了口气,稍带委屈道:“无名无分,不敢吃醋。”
  在那个从皇宫出逃的下午,我下定决心和陆鹤彦讲讲那个长达十年的故事。故事里有十万将士的热血,有边疆蛮夷的诡计,也有一个侥幸活下来的女孩儿。那个女孩儿一步步从一个烈士遗孤变成了燕京城无人不知的燕安郡主,往日那些豪情壮志也成了醉倒之后才敢想起的奢求。
  然后陆鹤彦看着我说:“阿蛮,你明知道那场战役里活下来的不止你一个人。”
  他摸着我的脸,声线颤抖着道:“我明明是你从尸山血海里背出来的。”
  6
  连陛下都不知道,当年那场战役不止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爹爹将我护在身下,他自己遭受着鞭笞。我捂着嘴,死死地闭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待到外头彻底没有了声音,我才从下面爬了出来,入目之处一片狼藉,我一具具翻动着尸体,从心怀侥幸到渐渐绝望。
  大漠秃鹫横行,狼群出没,在月亮升起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一个还有一丝气息的人,紧接着,我又找到了一些还残存着意识的人,我将这些人一个个背到一旁。
  十万人太多,我一个女孩翻到了日出仍没有翻完,我无措地站在他们中间,陡然觉得心里绷着的弦断了,这样的无能为力让我感到害怕。
  当我站在中间魔怔时,有人拉了拉我的靴子,他的力气很小,小到我如果没注意,就会忽略掉。我低下头去,那是个与我差不多大的男孩,男孩的眉骨上直直地插了一根箭,他睁开眼睛冲我笑了笑,我弯下腰将他背在身上一步步向外走去。
  等到救援的人来了,我悄悄找了爹爹信得过的老部下,再三叮嘱他偷偷将这些还活着的人运走,千万不要再让别人发现。
  这场战役终究是需要有人承担责任的,爹爹尽心尽责不假,可到底还是战败了。我一人回去,就由我来承担,如果这些人同我一起回去,怕是也难免牢狱之灾。他们英勇奋战,马革裹尸,怎么能落得那样的下场?
  “你……”我睁大眼睛看向陆鹤彦。
  他俯下身子轻轻吻了我,随后道:“不仅是我,外面站着的护卫,你看到的那些个老兵,都是你救回来的。阿蛮,你没有无能为力,你庇护了我们十年。”
  我抬起手摸向他的眉骨,没头没脑地问:“当时你这里痛吗?”
  陆鹤彦抓着我的手亲了亲,随后道:“不痛的,从你将我背在身上的那一刻起,我所有的痛都不见了。”
  我看向他,声音微微颤抖:“陆鹤彦,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什么故意赴会,什么假装演戏,什么林中赛马,都是他早早计划好的。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哭着看向他问,“陆鹤彦,你应该更早告诉我。”
  陆鹤彦犹豫了片刻后才说:“我们得救后,有人从燕京传来消息,说你独自一人被当作战役的英雄,成了燕安郡主。他们说你忘恩负义,贪图荣华,有这么好的事儿却不告诉我们。”
  陆鹤彦说着,放轻了声音,他怕我听了那些被我救过的人竟然这样非议着我而难过。
  我看向他问:“那他们怎么不来找我?”
  “来了。”陆鹤彦平静地道,“可一个都沒从燕京回去。”我顿时浑身发凉,这样大的手笔,谁做的我已一清二楚。
  “活下来的只有沉默的人。”陆鹤彦说,“阿蛮,我在军队里熬了十年,不是为了军功,也不是为了厚禄,只是为了能够有实力、有能力见到你,告诉你,你救过的人现在还活着,还对你心怀感激,还爱着你……”
  当晚,陆鹤彦让人摆了一桌酒,上了桌的人都是当年活下来的老兵,他们一个个过来给我敬酒,眼睛里都是感激,有几个喝多了,就在酒桌上哭了起来。
  陆鹤彦看着我笑道:“你在醉仙居里抱着我的时候,我就好想回头抱抱你,可又怕你想要现在平静的生活,不想再生波折。”
  我撑着下巴看着他,问道:“那天在行宫,你听我说是我要吻陛下的时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支吾了片刻后说:“心里都是些大逆不道的想法,说不出口。”他又猛灌了一口酒,靠在我的肩头说:“阿蛮,你等我带你回边疆。”
  我从未见过陛下的脸青会成这样,他看向陆鹤彦突然笑了,他一边捂着肚子一边笑道:“朕怎么也想不到,你也是那场战役里活下来的。”
  陆鹤彦不卑不亢道:“所有活下来的弟兄都能证明,那场战役根本没有叛国投敌的燕安老侯爷,只有十万人的英勇奋战。若是陛下不信,臣还可以找那蛮夷当面对质。”
  陛下没有再看他,反而转向我问:“阿蛮,你要同他走了吗?”
  “是。”
  陛下挥了下袍袖,喑哑着声音说:“退下吧。”
  陆鹤彦带我回了边疆,回到了我爹爹守了一辈子的土地上,大漠的风打在我的脸上,让我觉得肆意,也让我真正感觉到我还活着。
  陆鹤彦附在我耳边问:“我现在够不够成为燕安郡主池塘里唯一的那尾鱼?”
  我笑道:“燕安郡主的池塘,从来就不养鱼。她只缺一个一起看顾池塘的人。”
  他笑了起来,眉骨间的箭镞疤痕稍稍抬高,我踮起脚轻轻吻在了他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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