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正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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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傍晚见到Kiku时,她满面红光地跟我拥抱:“下午的课怎么样?我的学生是不是很棒?”说的是周一下午的《文化与社会》,因为和她先生桑德尔的课时间冲突,所以我只好轮周旁听,这周轮到听Kiku。和桑德尔的煌煌大课相反,Kiku的课只有9个学生,是典型的seminar(小型研修课),那天除了我,还有一位Kiku请来教学生使用学术检索工具的老师,如果说桑德尔是通过提问来推进课程,那么这堂课Kiku连问题都提得很少,只是一直微笑着看9个学生从人们如何利用Facebook来表现(frame)自己谈起,彼此问答完成思考。有那么一会儿众人互动得有点词穷,一个学生突然转向她:你一直没说话,你怎么看?Kiku稍微点拨两句,又把球传回学生手里。
  这学期Kiku在哈佛张罗了一个圆桌会议,每月邀请学者、艺术家、传媒人参加,探讨艺术、流行文化和公共生活中的重要话题,第一期的主题是“艺术与审查”。圆桌会议前,我们一块喝茶,她向我问起中国知识分子与媒体人的处境,又说到上次和桑德尔去中国,某地的一次活动被突然叫停后,组织者如何处变不惊、大事化小,“我发现这很有意思,美国人对待审查的态度是非常严肃的,碰到这种事情多半得起诉,而中国人则灵活得多,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在泳池里玩的捉迷藏:有孩子必须躲进水里,但总有别的孩子在别处浮出水面。”
  那次圆桌会议也是“自由流动”的讨论,从柏拉图对审查制度的主张谈到早期爵士乐对主流的反抗,Kiku播完一段黑人爵士乐的影片后,王德威教授说,其实招致审查的不只是冒犯,有时甜美也会,比如邓丽君的歌曲之于1980年代的中国大陆。正好我随身带了iPad,就给他们播了一首邓丽君的《小城故事》,王教授同声传译——想来,也许《甜蜜蜜》更像是“靡靡之音”?
  后来,Kiku请我在她的课上简单介绍一下邓丽君,我就放了《甜蜜蜜》,一个去过台湾的学生“惊呼”:“Teresa Teng!The moon represents my heart!”就又转到《月亮代表我的心》。下课后那个学生问我,邓被禁是不是也和台独有关?我说这都是哪跟哪啊,于是又急吼吼地解释一通,也不知道他听懂没。
  Kiku是摄影师,也是社会学研究者,她的上一本书叫“Picture Perfect”,中文版可能会在岁末年初推出。“Picture Perfect”勉强可以译作“(照相般)完美”,Kiku在书里探讨的核心话题是,当19世纪照相技术发明时,人们惊叹于它对真实的还原,但如今人人都知道照片是会说谎的,而铺天盖地的图像文化,已经模糊了生活与姿态、真实与虚幻、新闻与娱乐……的界限。我半开玩笑跟她说,这本书简直就是为微信时代写的嘛,然后跟她介绍微信的功能,讲微信鼓励图像而非文本,有人用了半年微信也不知道怎么用它写字云云。
  事实上,作为一个来美国后才开始经常使用微信朋友圈的人,我发现自己也越发模糊了生活与姿态:很难说自己发的每一张照片(不论是异域美食,还是出奇的蓝天),究竟是出于记录当下的冲动,还是为了迎合想象中的他者目光。就像Kiku在书里写的,“我们有了对世界塑造自己形象的能力,但也开始落入一些陷阱,而这些陷阱,往日只有政客、名流和媒体关注的人士才须面对。我们正对他人塑造的是哪个自我?又在为谁的眼睛而造?他人会如何看待真实的我与我的姿态?而我又如何看待他们?”
  “发表”者容易有一种糟糕的错觉:未经描述的世界是不存在的。某种“在场感”下,你总是习惯性地想要把你看到、感受到的东西变成头脑里的文字或画面——感受力大概就是这样失去的。如何处理和读者的关系从来都是难题,但也从没有哪个时代达到今天的“互联”程度,并以无所不在的“逼视”(用Kiku学生的话说,你的Facebook也是你的文化资本),去影响每一个想要发表点什么的人。对此我不知应该感到不幸还是庆幸,但Picture Perfect的思维已经把我推向下一个问题:他们会在这本书的中文版腰封上写什么推荐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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