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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简介】岁岁觉得自己一定是得罪了司命,所以出来玩被道士抓,唱个歌还被捅,好不容易爱上了个暖男,居然是自己的克星妖神!这个时刻惦念着要吃了自己的男人用意味深长的语气道:“吃,难道不是有两种意思吗?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一定要你心甘情愿让我“吃”!”
一
被监禁的日子当真是度日如年、寂寞如雪啊!
岁岁懒散地坐在地上,四肢被重逾千斤的锁链束缚住,逃不出固定的距离。她打了个哈欠,望了望自己每日在墙壁上刻下的划痕,总数代表了她在这里待过的日子。
她乃凶兽孤狼族唯一的后裔,因为太过无聊,不顾先人的警告,化作人形离开居住的荒山,潜入人世玩耍,却在偷看美男洗澡的时候不慎被该死的千秋观观主抓了回来,锁在了这幽深黑暗的地牢里。
一向喜欢热闹的岁岁像是蔫了的茄子,无精打采。
“吱呀——”
牢门忽然被打开,只见一个十岁模样的孩子被推搡着进来,身后跟着千秋观那个白胡子道长。岁岁左右看这个牛鼻子老道不顺眼,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
牛鼻子老道在安全范围里画了个圈,让男孩坐进去,斥责道:“你是为师看中的难得的人才,早晚要继承我观大业,却不争气放跑了妖孽!你便在此好好反思!”
说完,老道便负气离去。
岁岁看见老道吹胡子瞪眼睛,觉得分外解气,对眼前的小屁孩有了莫大的好感,刚想开口夸赞他两句,对方却盘腿而坐,深邃而漆黑的双眼盯着她的脸:“传说中的上古凶兽,不过如此。”
真是狂妄小儿,要知道,整个千秋观都怕极了岁岁。
比如岁岁时常在地牢里没事吼两嗓子消遣寂寞,她明明是在唱歌,却被那些人认为是示威,孤狼之鸣震耳欲聋,常常吓得小道士屁滚尿流。
“小子,听说你放跑了妖孽?”
“我叫弥生,不叫小子。”那个男孩一本正经道,“那个妖年龄尚小,也没作恶,何谈放跑?”
“我也没作恶啊,不如把我放了吧?”岁岁媚眼如丝地望着对面乖乖坐在圈子里的男孩。
男孩皱了皱眉,不为所动:“师父说,长得妖魅的都是蛇蝎心肠,你会出去害人的。”
岁岁闻言脸上笑出了花:“都说我长得一脸纯良,第一次有人夸我好看。弥生,我很喜欢你,不如多来陪我解解闷?”
“不要脸。”弥生冷漠地转过头,忽然惊觉自己的手臂有一股流窜的暖流。
他错愕地抬眼,却见岁岁指间光芒流转,脸上笑靥如花,在被纪天咒镇压后还残存力量的她主动为眼前的男孩疗伤。
“你左臂是妖类所伤,我猜你瞒着师父是怕他追杀那个小妖吧?既然你陪我聊天,又那么讨喜,我便替你疗疗伤。”
岁岁脸上淌着细密的汗,但她的眼神分外澄澈。
真是枉费了凶兽之名,男孩暗暗想着,眼中闪过一丝不符合年纪的沧桑与冷漠。
自此以后,关押岁岁的地牢成了弥生时常来悔过认错的受罚地,每次他都乖乖坐在圈子里被岁岁无赖调戏到哑口无言,时而脸红却保持一脸冷漠的表情。
“小弥生长得这么俊,一定有不少女孩子追吧?”
“道观里没有女孩子。”
“意思就是没人追咯?”岁岁挺直了腰板,眨着眼,“小弥生,看我怎么样?”
“你?一头被囚禁的狼妖?”
“你嫌弃人家,嘤嘤嘤……”岁岁假装掩面哭泣。
弥生还是孩子心性,以为伤了岁岁的心,没见过女子哭泣的他有些惊慌失措:“我……我没嫌弃你,别哭了。”
岁岁转眼又是一张灿若桃李的笑颜:“小弥生,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既然不嫌弃我,那你就被我预定啦。”
岁岁会和他讲自己周游各地时遇到的美食、风景,会和他讲六界奇闻,每次他都听得很专注。听到岁岁一脸骄傲地说自己如何摆脱妖君痴缠的时候,素日一脸老成的他也会淡淡地弯弯嘴角,看上去很满意。
弥生认错受罚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岁岁挑眉看着熟门熟路的弥生,笑意盈盈:“弥生,你该不会是为了多见见我,故意犯错的吧?”
弥生像是被噎住一样,支支吾吾半晌接不上话,最后只是扭着脖子犟嘴道:“不要脸。”
那年中秋节,岁岁因为孤狼凶兽的诅咒被月圆之光折磨得疼痛难忍,那是她最难熬的时光,整个人虚弱得显出了原形,躺在地上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道馆里似乎很是热闹,岁岁听见有欢笑声不绝于耳,她有些失落地耷拉着耳朵,舔着爪子,开始想念自己的家乡,外面的天地。
弥生的到来是岁岁没有想到的,他趁着师父外出偷偷来看岁岁,还带了很多好吃的。见着岁岁可怜兮兮的样子,他第一次踏出了师父划定的安全区域,把道馆里的糕点递到岁岁嘴边,抚摸着她血红色的毛:“我记得你说过的,孤狼族圆月时候会很痛苦。”
岁岁心里感动得无以复加,活了这么久,她早已习惯一人,弥生的体贴让她的心都融化了,如果之前的话都是为了调戏解闷,那么此刻弥生的温柔让她真的动了心。
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弥生。
弥生比初见时长得更英俊了,剑眉星目,肩膀也越发宽厚,已经不是曾经的小弥生了。
岁岁趁机扑进了弥生的怀里,蹭着弥生的胸口,一脸享受,与其说是撒娇,不如说是吃豆腐。
昏昏沉沉里,岁岁仿佛透过窄小的窗口看见了外面的天空,她呢喃道:“我好想出去玩。”
弥生望着颤抖的岁岁,血红色皮毛好似突然间失去了应有的光泽。
岁岁身上的气息本来很平淡,此刻却让弥生觉得分外香甜,他按捺住心中涌动的情绪:“我会让你有那么一天的,一定。”
听着弥生温柔的细语,在弥生怀里的岁岁不知为何忽然想起族中长老曾为她占卜的命格。 “百岁那年,你会有个死劫。”
孤狼一族嫡系血脉拥有不死之身,却有一个死劫,躲过便可高枕无忧,躲不过便会灰飞烟灭。
墙壁上一道道刻痕记录着被关押的日子,岁岁扳指一算,百岁,快了。
二
弥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岁岁又变得很寂寞,她一寂寞就开始唱歌,声音响彻千秋观的各个角落,道馆中的弟子无不泪流满面,跪求道长想办法。
道长用语重心长的口吻教训弟子道:“这点都受不住,以后能成什么事!”
在弟子的一片长吁短叹里,唯有弥生神情淡定地望向地牢的方向,想着似乎很久没有见到那个话痨了。
岁岁想念弥生却又不得见,便用自己被镇压后残存的力量开启识念,在道观里搜寻弥生的身影。
弥生已经长成身材颀长的男子,道骨仙风,器宇轩昂,牛鼻子老道对他很是器重,一直在训练他。性子孤僻的弥生经常独来独往,岁岁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算是弥生为数不多的知心人。
岁岁便日日消耗着为数不多的力量,只为了观赏弥生舞剑的傲人姿态。
自此,弥生吃饭睡觉岁岁都在旁边看着,越看越觉得原来人界也有这么美妙的风景。
当然,既然费心竭力,断不可能仅此而已,她堂堂凶兽,决不做亏本生意。
岁岁还非常恬不知耻地欣赏到了弥生沐浴,身在地牢的岁岁一脸色眯眯的表情,烟雾缭绕的香艳场景让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弥生到底不是以前的小孩,修为精进,这微弱的声音虽然由本体发出,但因为意识的牵连故而这里也听得到。弥生蓦然回首,对着虚空沉默了片刻,拉过衣服遮住自己的身体,恨恨道:“无耻!”
可是岁岁也就无耻了那么几回,很快她的力量便已经不足以支撑识念的施展,她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用脚趾画着圈圈,心里回味了无数遍弥生的身材。
没多久弥生便发现一直尾随自己的气息消失无踪,起初格外轻松,但没几日又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心里空荡荡的,睡觉都不踏实。
很快,弥生为了再见岁岁又故意逃课,希望师父可以罚自己去地牢思过,可这次师父像是看破了他的小心思:“弥生,你不怕那头凶兽?”
弥生听闻师父问出口,顺势跪下请求道:“孤狼一族虽是上古凶兽,却也不曾为祸人间。恳请师父准许,让徒儿收她为灵兽。”
“上古凶兽能乖乖诚服于你?”牛鼻子老道一脸不可置信,起初他关押岁岁便有驯服为己用的意思,可没成功,若弥生能降服岁岁倒是一桩好事,“若是你能在修仙大会上拔得头筹,我便准许。”
岁岁想着弥生的脸,创作了一首想念情郎的歌,一时胸腔情绪难平,唱了大半个时辰。
她正唱得意犹未尽之时,牢门开启,她兴奋地探头,以为是弥生被情歌召唤来了,谁承想,鱼贯而入的是从未见过的千秋观弟子,为首的男子一脸嚣张,很惹人讨厌。
“弥生怎么不来?”岁岁张口就是这句话。
“哼,师兄和师父去参加修仙大会了。趁着他们二人不在,我今日必要宰了你这畜生!”
原来是弟子们早就受不了岁岁的歌声,整日头痛欲裂。平素师兄和师父不许他们为难岁岁,今日都不在了,他们便商议着先斩后奏。
“三师兄,师兄回来会生气吧?他一直反对来着。”有人小声提醒道,却被那个自大狂踹了一脚:“我这是以绝后患!”
说着,在他的领头之下,十几名弟子在地牢里列阵举剑,数十把飞剑齐刷刷飞向岁岁。岁岁早已没了反抗的力气,任由飞剑将自己插成了一头刺猬,想她堂堂孤狼一族也有今日,真是悲哀。
罢了罢了,若不是为了看弥生洗澡贪得无厌耗尽残力,她哪会被这群无名宵小欺负?他们突然发难,想来他们并不知她是有不死之身的。
那些为难岁岁的弟子被岁岁浑身流血却丝毫不见气短的样子吓呆了,特别是三师兄脸色煞白地指着岁岁:“这可是千秋观的降魔阵法,怎么可能没用?”
岁岁一边吐着血一边笑着:“傻了吧,上一次我被插成这样还是一个叫奈何天的傻子折腾的,你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吗?被我吃啦。”
弟子们被岁岁皮笑肉不笑的阴枭神色怔住了,纷纷逃跑,还没出门便听见一声厉喝:“谁给你们的胆子!全给我滚出去!”
岁岁看见了一张震怒的面容。
是弥生,他一脸风尘仆仆,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岁岁!”
这是弥生第一次这么唤她的名字,她觉得自己的名字被他低沉的嗓音叫出来真是分外好听。
他径直走到了岁岁的面前,抬手握拳,只是眨眼的工夫,岁岁身上的锁链悉数散去,头顶的纪天印消失无踪。
满身束缚尽数散去,岁岁倒在弥生的怀里,伤口开始自动愈合。
岁岁的血充斥着弥生的视线,他喉咙一紧,拔去岁岁身上那些剑的手略略顿住,胸口起伏不定,喘着粗气,那双眼中逐渐浮上一层血光。
岁岁朝弥生投去不解的眼神,也发现弥生身上破了好几道口子,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
“你这是怎么了?”
弥生闭了闭眼,再看岁岁的时候又恢复了往昔的温柔:“我在修仙大会得了第一,师父准许你做我的灵兽。岁岁,你自由了。”
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背后却包含了太多的心血。
他是要多么辛劳才能在人才济济的大会中脱颖而出?他又是经历了怎样的恶战才能完成和师父的约定?他又是多想自己,才能连伤口都不处理就匆匆赶来?
弥生顿了一下,又道:“岁岁,那年中秋,我答应你的,会让你有自由的一天。对你,我决不食言。”
岁岁愣了片刻,想要扬起的嘴角轻颤了几下,第一次有心酸的感觉。
谁说人类无情?岁岁不信。
她屈身下跪,在弥生面前对天盟誓,字字坚定——
“岁岁以孤狼族的名义起誓,愿誓死效忠弥生,不离不弃!”
地牢墙面上的刻痕停止在了这一天,这一天岁岁正好百岁,她已然抛却脑后的劫数正在滋生蔓延。 三
岁岁出地牢后像是掉进了米缸的老鼠,上蹿下跳,就差没拥抱大地嗅一嗅泥土的芬芳了。
可惜的是,她还没来得及和这个美好的世界温存片刻,出了老道的牢笼便又进了另一个牢笼。
妖君率领亲卫队来袭,一时间千秋观的山头阴云密布,山雨欲来风满楼。
“交出岁岁!”妖君的声音回荡在千秋观上空。
很多年前,妖君路过荒山对岁岁一见钟情,此后穷追不舍,谁想岁岁离开荒山后销声匿迹,遍寻不得。岁岁被镇压在纪天咒印下所以没有气息,而今她出了地牢,妖君觉察到后,第一时间便来抢人。
弥生上前便要一战,但岁岁哪舍得弥生冒险,一个劲地拦在弥生面前。
“岁岁,我已经变强大了,你不必如此护我。”
话音未落,妖君一张俊脸顶着阿谀奉承的表情降落在岁岁面前,正眼也不瞧旁边的弥生和团团围上来的道士。
“哎呀,岁岁,你在这里怎么也不说一声?”
岁岁笑道:“多年不见,妖君越发帅气了呢。”
“真的?”
“岁岁何时说过假话?”岁岁说着便挽着妖君的胳膊,姿态亲昵,“走走走,咱们回去说话。”
岁岁唯恐妖君对弥生不利,便决心自我牺牲,赶快跟妖君走。
妖君挑了挑眉:“这么紧张那小子?”
“怎么会,他哪里比得上妖君丰神俊逸。”岁岁拉着妖君欲腾云驾雾而去,妖君却忽然像是注意到什么,转眼望了一眼弥生。
弥生此刻铁青着脸,没有贸然上去,因为若是触怒了妖君,陪葬的是整个千秋观。
岁岁拉着妖君的袖子,心中有点不安:“妖君看他作甚?”
“似是看见故人,只是尚未醒来。”妖君莫名一笑,揽住岁岁柳枝般的纤纤细腰,“岁岁,咱们走。”
随着妖君一声令下,一帮妖兵也跟着全部撤退。
就在大家都松了口气感叹运道好的时候,只有弥生站在原地握紧了拳头。他之前冲了上去,聚集全力的一击却被妖君轻而易举化解反弹,他被自己的力量弹得飞了出去,被拉走的岁岁并不知道,这一击他伤得筋骨断裂,内伤过重。
“岁岁是我的,你永远得不到。”妖君走前,这句话落在弥生的耳朵里,像是激起了满腔的怒火。
看过了无数大夫,弥生却没有丝毫好转,在强大的妖君面前,他的力量不堪一击。奄奄一息之时,弥生的脑里却全是岁岁的一颦一笑和妖君的那句话,他说岁岁是他的。
在弥生闭上眼的刹那,道观里所有人以为他就这么死了,哭声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见他复又睁开了双眼,不甘的执念之下,他的眸子染上了一层妖冶的光。
“岁岁,我一定要把你抢回来。”
四
岁岁在妖界没待几天,弥生就杀来了。他违背了师父的命令,不顾同门的规劝,毅然决然拜别师父,脱离千秋观,一人一剑就杀到了妖界大门口。
小妖冲进来禀报的时候,岁岁正在给妖君做足底按摩。本来担心弥生安稳的岁岁喜笑颜开,春风得意,而以为杀了弥生的妖君满脸不可置信,他神色凝重地把岁岁往密道里推:“岁岁,你能陪我几天我已心满意足,密道通向外面,你快跑。”
岁岁寻思着自己干吗要跑,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又有一个小妖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跪倒在地:“结界……结界被撕开了!”
妖界有一道难以撕裂的结界,是为了防止异类进入。
小妖说弥生被结界拦在外边,情急之下像是换了个人,周身血光暗涌,张开手臂便撕裂了结界。
“他完全觉醒了。”妖君的神色肃穆。
此话出口,岁岁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妖界结界乃是万年前的妖神所立,为了保护妖界,这世上能撕裂妖界结界的,除了九重天的帝君,便……便只有上古时期陨灭的妖神了!
岁岁脑海中转过许多念头,还未来得及细想,妖君大殿的门已被狂风席卷得轰然倒地,逆风而立的正是几天不见的弥生,他的双目赤红如血,比岁岁的毛色还要亮上几分。
“汝等后辈,还不下跪!”
妖君捏了符咒制约着弥生的进一步举动,回首对岁岁道:“还不快走!”
岁岁望着神色凛然的弥生,他满脸的肃穆阴鸷让人不寒而栗。岁岁这才想起先辈的话,想起族里长老的预言,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被串联在一起,命运的潮水当真汹涌澎湃,不可逆流。
“哪个浑蛋给我写的命格!”岁岁终于回过神来,拔腿就跑。密道门阖起的刹那,岁岁松了口气,却不想“哐当”一声,墙面瞬间破了个洞。
妖君颓然倒在一边,弥生负手而立,俯视着蜷缩在角落里的岁岁,眉峰一沉:“岁岁,说要誓死陪伴的是你,刚才跑什么?”
跑什么?孤狼一族见到妖神当然要跑!
上古之战,妖神陨灭,魂魄散入人间,流转万世只求凝聚灵气,再临人间。而妖神的魂魄只能暂时在凡人之躯上驻留,若要恢复妖神那长存的真身,需要食尽凶兽孤狼的血肉。
孤狼一族一直流传着这个警示,因为妖神的再临会让他们有灭顶之灾。孤狼代代单传,不想断子绝孙,于是只能遁世,隐居在荒山,便是为了避开妖神的劫数。
可是已经躲过了万年的孤狼一族最终栽在了岁岁的手里。
都说凶兽须满百岁才能蓄满灵气,所以弥生才等了那么久。岁岁这才恍然,难怪第一次见弥生时,他明明是小孩,却有种不同于稚子的稳重,难怪他一直对妖类心慈手软,受了伤也不还击!难怪他偶尔流露出的欲望被隐匿得不露痕迹,合着就等着把她吃得干干净净!
岁岁想着想着,不争气的眼泪便啪嗒啪嗒地流了下来。她长这么大第一次付出真心就被骗了,真是苦命。
“怎么又哭了?”弥生的声音变得越发浑厚,却意外地保留了曾经的温和。
岁岁抽泣着道:“你不是要吃了我吗?”
弥生顿了一下,缓缓蹲下身子,望着岁岁惶恐不安的眸子,伸手抚上她的脸:“你不愿意被我吃?你不是那么喜欢我吗?” “我这么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都还没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呢,怎么能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这好办。”弥生似乎很好商量的样子,“那我和你谈,谈完了再吃你,如何?”
劫数啊劫数,岁岁的内心是崩溃的,她就该乖乖在山上不下来的,什么美男,什么美食,哪里有小命重要啊!
五
妖神历万世凝聚终于归来,妖界大喜,而弥生念在曾经的妖君劳苦功高,依旧保留了他妖君的位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千秋观观主听说后以为自己的爱徒死在了妖界,盛怒之下前来为爱徒报仇。
但是当看到此时的弥生后,他才恍然大悟,方知自己苦心栽培多年的弟子是妖神的宿主,而且在撕裂结界的那一刻彻底觉醒。
弥生终归对人界还是有些情感,与千秋观观主定下了协议。
千秋观在修仙大会一举成名后已然是众多门派的领袖,而弥生作为妖神也有决定大事的资格。
“为避免大动干戈,生灵涂炭,我将重新设立新的结界,自此以后,我妖界与人界互不相犯。但若有人擅闯我妖界,我有权处置。相反,若妖界众生有人离开妖界为祸人间,我也必不维护。”
协议定下后,千秋观主黯然神伤地离开了,听说自那以后再也没有收徒。
弥生有了自己的大殿,岁岁服侍在一旁,给他端茶送水,捶腰捏腿。岁岁瞄了眼弥生在看的折子,居然是妖君呈上来的,请求弥生给她和自己赐婚。
弥生漫不经心地把折子扔到一边,然后望着诚惶诚恐的岁岁:“恋爱是这么谈的?”
“啊?”
“你是要和我谈恋爱,不是我的老妈子。”弥生一把抓住岁岁捏着肩膀的手,猛地用力将她拖进怀里,动作有些粗暴,且不容抗拒。
岁岁有些抵触的表情落在弥生眼里让他觉得刺目,他将脸凑到岁岁的耳边,灼热的气息在岁岁的脖颈间流窜:“中秋那天你可是一个劲吃我的豆腐,怎么现在这么怕我?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妖君?”
岁岁想起那个中秋弥生还是弥生,不是妖神,他的怀抱是那么安稳舒适,现在却像是龙潭虎穴。
“我喜欢的只有弥生。”岁岁有些感慨地叹息一声。
弥生微微抬首,看着岁岁的眼,宛若看着浩瀚星辰。他伸出手指抚摸上岁岁红嫩过的双唇,气氛一时间暧昧到了极点,岁岁觉得整个身子软了下来,飘飘欲仙。
弥生呢喃道:“真是好吃的样子。”
差点溺死在弥生深邃眼神里的岁岁忽然一个激灵,仓皇地推开弥生:“谈恋爱要慢慢来,哪有你那么赶鸭子上架的?”
“那就慢慢来。”弥生也不再多做什么,理了理衣衫,斜睨了岁岁一眼,“别让我等太久。”
虽然岁岁知道自己是爱着弥生的,不过是那个曾经的弥生,而不是现在这个张口闭口要吃了自己的弥生。
妖君偷偷联系上了岁岁,并趁着弥生休息的空隙将她送了出去。
可是岁岁没想到,外面的世界还不如弥生的怀抱安全。
彼时妖神魂魄四散,这世上继承妖神魂魄的不止弥生一人,能否觉醒以及觉醒的时间要看造化。
有些人终其一生承载着妖神魂魄也不会觉醒,还有的人因为难以容纳这么强大的魂魄而活不长久,而弥生算是幸运的,不但活了下来,还觉醒了。
岁岁觉得自己一定得罪了司命,所以百岁后的人生是这么坎坷心酸,因为她才没呼吸自由空气多久,就被性别不同、年龄不同,甚至种族不同的几人先后找上了。
他们都是妖神魂魄的碎片,都承载了妖神的力量,听说了弥生的事情后早就琢磨着机会,徘徊在妖界附近,都想吃了岁岁。
怎么前面几万年都没这么多人觉醒,现在这种事就落在自己身上了呢?
虽说有着上古凶兽之命,可岁岁怎么可能打得过这么些人,男女老少,牛鬼蛇神的,岁岁进退两难。
“他是我的!”
“胡说,是我的!”
几人争执不休,就在岁岁准备趁乱离开的时候,他们同时朝岁岁而来,有人抓住了岁岁的头,有人抓住了岁岁的四肢,仿佛是要把她五马分尸!
“弥生!”
岁岁觉得自己好没用,在这个节骨眼上想到的只有弥生,那个给予自己温暖和希望的弥生。
“看你叫得这么情真意切,我就勉强救一下你吧。”
岁岁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不承想真是弥生赶来,他站在不远处的枝头上,血红衣袍像极了血色残阳。毋庸置疑的是,他承载了妖神最多的魂魄,并且觉醒得最完全。
那些即将撕碎岁岁的各路人马被弥生说句话的工夫就撂倒了,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魂魄的碎片从他们的身子里缓缓飘了出来,朝弥生而去,最终凝聚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形体,被弥生收容。
岁岁的衣服被撕扯得七零八落,她抱着肩头瑟瑟发抖之时,弥生从枝头一跃而下,扬手脱下外袍覆在她的身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发出一声叹息:“还跑吗?”
被那么大的阵仗吓得半死的岁岁没用地耷拉着脑袋:“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要吃我的了,不跑了。”
岁岁一边说着,一边仰头看弥生那张俊逸的脸,片刻前还是杀伐决断狠绝的他居然在靠近岁岁后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抱着岁岁时满脸享受。
“弥生,天下之大,还是你这里最安全。”
弥生眼神流转:“岁岁,从见到你的那刻起就有个声音在对我说,要吃了你。往后的很多个日子,我都在和这个念头抗争。我知道这是妖神的意念,与我同生共死,我无法把这个念头抹去。”
“直至那天,我为了救你完全觉醒,想吞噬你的欲望达到了顶点,可我还是忍住了。岁岁,你知道为什么吗?”
弥生的声音在岁岁听来是那么小心翼翼,仿佛害怕岁岁被他吓到。
“为什么?”
“因为我虽然不再是以前的弥生,可有一点没变,就是永远会和岁岁在一起,永远喜欢着岁岁。”
岁岁的声音哽咽起来,“那你还说要吃我。” “吃……难道不是有两种意思吗?”弥生在岁岁疑惑的表情中笑得高深莫测,一脸的不害臊,“我一直在等我们谈恋爱之后的那一步啊!”
岁岁的脸蓦然红得厉害,不愧是上古妖神,懂得比自己多,说起来也这么坦坦荡荡。
“岁岁,我冷了。”弥生说着越发地贴近岁岁的身子,“你毛那么多,应该很暖和吧。”
“我现在是人形,哪里来的毛!”
“岁岁,你今天和别人拉了手,难道不准备补偿我一下?”
拉手?岁岁转念一想,莫不是说逃出来的时候妖君拉了她的手?弥生这个家伙都瞧见了?感情他是故意放自己出去的?他就是想拿自己做诱饵好汇合散落的魂魄?
“弥生,你打得一手好算盘!”岁岁狠狠踩了弥生一脚,一溜烟跑了。这一次,岁岁没有朝着外头花花世界,而是自己乖乖回去了。
女人啊,总是要到吃点苦头才知道安分。
弥生露出一个阴谋得逞的笑。
六
弥生买了个铃铛挂在岁岁的脖子里,岁岁走到哪他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到。
所以,当岁岁被妖界长老们为难的时候,他能瞬间出现在岁岁的身边保护她。
“都是你,妖神妖君都无心大业,妖神还为了你封闭了去往人间的路!”
“必须要杀了你,断了主子们的念想!”
岁岁无路可退之际,弥生乍然现身,挡住了妖界四位长老齐心协力的一击,他的鲜血溅在岁岁的铃铛上,让岁岁愣在了原地。
“弥生!”
弥生只是淡漠地和没事人一样抹了抹嘴角的血,用阴鸷的眼神盯得四位长老不敢再发一言,垂头不语。
他拉着岁岁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自己的伤竟然没有自动愈合。
自然,他也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急速衰老。
不吃孤狼的血肉,没有了长存的真身,弥生的凡人之躯很快便承受不住妖神的魂魄,整日整夜难以入眠,头疼欲裂,形容日渐憔悴,他的身体就像是走到了尽头的红烛,油尽灯枯。岁岁的心像是揪在了一起,她甚至主动割了血肉给弥生,送到了弥生的嘴边却被弥生一巴掌打翻在地。
“岁岁,你太看不起我弥生了。你记住,再做这种蠢事我便直接自尽。”
岁岁急得团团转,却无计可施。承载妖神之魂的身体脆弱异常,精气流逝的速度与日俱增。
这些日子里,弥生和岁岁说着上古时期的故事,就像当初岁岁给弥生将六界趣闻一样,讲到曾有个上神追求他的时候,岁岁很是不高兴地嘟囔道:“那个上神漂亮吗?”
“漂亮,只是我没有吃她的欲望。”弥生想直起身子却越发觉得没有力气,很是失望地摇首,“唉,应该早点霸王硬上弓的。”
岁岁见他可怜,把脸凑过去道:“喏,给你亲一口算是安慰。”
最终在一个下雪的夜里,弥生没能挨过去,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睡之前还不忘摸着岁岁的脸,万分遗憾道:“这辈子没能吃成,下辈子要加倍吃回来,先记账上了。”
岁岁被这句话逗得表情变得很是奇怪,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岁岁,我死后魂魄又会离去,你一定要记得去找我。”
没有了不死不灭的身躯,妖神也不是上古时期叱咤风云的夺权者,只能在一次次的轮回里生生死死。
可是岁岁一点也不在乎他是否能再图大业,只希望可以陪在他的身边,安稳度日。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不许和那个妖君勾搭上,要守妇道。”
“知道了,你要不要死了?吊着一口气讲话难受得紧。”
哪有催着别人死的?弥生无奈地笑笑,这世上也只有岁岁敢这么对自己说话吧。弥生咽气的时候,岁岁将脸贴在了他的胸口。她神色平静,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这一刻世间一切消弭声迹。
百岁之劫她安然度过,靠的是弥生一颗真心。而她将拥有不老不死的生命,长久地陪着弥生一直一直走下去。
“岁岁,他不在了,让我照顾你吧。”
妖神死后,妖君再度君临妖界,他丝毫不介意岁岁曾经是弥生的女人,朝岁岁伸出了手。
“谢谢,可是我想去找他。”
岁岁的长发飞舞在那个与弥生告别的雪夜,她的姿容竟是从未有过的庄重与真挚。
尾声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岁岁在人间流浪许久,也找了许久。
千秋观老观主逝世后,千秋观不复当年辉煌,流传后世的也只有那一年威震修仙界的弟子弥生。只是听说那名弟子在妖界来袭时英勇就义,观主率人征讨苦战,最后留下了一个互不侵犯的条约。
修仙界数年没有资质过人的人才。
可是,就在今年千秋观召开了隆重的拜师典礼,因为观主发现了一个好苗子,无论根基还是天赋都是过人的,他满心欢喜,一心想着再续辉煌,不辜负前人恩泽。
没想到,这场邀请了五湖四海众位朋友前来参加的拜师典礼,有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岁岁腾云驾雾落在千秋观大殿顶上的时候气喘吁吁,她叉着腰仰天长啸:“哈哈,找了那么久居然还是落在这里!”
那声音格外响亮,传遍了千秋观。
“你是何人?”新任观主的胡子迎风飘荡,激动得口水四溅。
“灵兽岁岁。”
岁岁的目光落定在正在行跪拜之礼的男孩身上,大喜过望的她施施然地降落在他的面前:“我做你的灵兽好不好?”
“丁零……”岁岁的脖子里挂着弥生当年买的铃铛,弥生说,这是象征,象征名兽有主。
男孩望着岁岁的铃铛很久,在岁岁期盼的眼神里像是看到了什么遥远的过去。他缓缓一笑:“好。”
岁岁高兴得手舞足蹈,在众人惊疑的目光里清了清嗓子:“如此大喜之日,让我来高歌一曲,助助兴。”
传说,那日的典礼之上有许多人被岁岁的歌声震得口吐白沫,唯有一人自始至终深情地望着岁岁,风华无双。
你在人世生生轮回,我必定护你生生世世,让你平安度日,享人间繁华。
你不是妖神,我不是凶兽,只是弥生和岁岁,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