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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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雪终于停了。
  我望向车窗外,铅色的天极其阴沉,皑皑白雪覆盖了整个大地,树林里一片寂静,仿佛宇宙中只剩下我们这些车里的人还活着。
  长长的车队不得不耐心地等待路面解封的消息,所有的车辆在路上一整天都没有向前移动过1米。
  我所在的这辆卧铺车就困在车队中间,原本认为“闭上眼睛睡一觉,睁开眼睛就是家”的乘客无一不露出阴沉忧虑的脸色。没有热饭热汤下肚,手机信息全无,大家更是加倍地感到寒冷。家人一定是焦急地翘首以盼吧?
  冰雪是可爱的,但这么大的冰雪,却是可怕的。车里的收音机正在播报这场冰雪灾害带来的负面影响:首先是飞机停航,然后是路面封锁,数以百万计的旅客滞留机场、车站以及冰天雪地的公路上,同时,水电设施遭到破坏,通讯设备无法工作,其中报道了救灾的电工英雄不幸牺牲的消息。
  我们被困的路段比较偏僻,前不巴村,后不着店,路边是大片杂树林,周边三四公里没有人家。
  我们这辆车一共搭载了40多人,虽然都是回同一县区,但我认识的却只有少数几个,其中有两人最熟悉,一个是在梦里都爱的,一个是化成灰烬都恨的。
  我愛的人叫凤,是我的准新娘。凤是妇产科护士,善良、温柔、随和,就像小羊羔,更像白雪公主。
  我恨的人叫朱有发——一个生了三个女儿还说“没生到儿子誓不罢休”的30多岁的男人,生活、经济、生儿心理上的“三座大山”把他压成40多岁的模样。他与我同乡邻村。我恨他,缘于一段往事。
  2005年下半年,我母亲下田干农活,不幸被车撞了,肇事者驱车逃逸。这整个过程只有朱有发一人看见。当天下午,母亲不幸去世。在医院里,朱有发气愤地说要把肇事者送进监狱,当第二天我们追查肇事者的车牌号码时,他却说当时心里慌张,没有看清楚车牌。
  不久后,有人说,我母亲发生不幸的那天深夜,有个身份不明的人去过朱有发家。从朱有发做贼心虚的表情看,他是收了肇事司机的昧心钱,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母亲枉死了,死在肇事司机手里,枉在朱有发嘴里。
  朱有发知道我时不时用怨毒的眼神盯他,他不敢看我,不时伺候他怀着第四胎的妻子。他妻子叫李春妹,挺着大肚子,以凤的职业经验判断,她的预产期应当在次年正月上旬,这时候乘车回家是绝对不妥的。
  车窗外有人顺着公路边过来了,一个妇女挑着一担大箩筐,箩筐四周围着旧衣服,箩筐里装的是大家都需要的热饭、滚汤、开水。大家都想买,一问价钱,竟然贵得出奇,可是,再贵也得吃,很多人都不情愿却又不得不高价买了自己需要的食物。
  那名妇女做完生意担着箩筐向后边走去,大家都议论着她,并用鄙夷的目光送走她。
  
  二
  
  时间一分一秒地熬过去,到了午后两点多钟,全车人都懒懒地靠在座位上,瞧着窗外发呆,有人一遍又一遍地拨着手机号码,可是一遍又一遍地失望。冰天雪地里,谁不想给亲人一个平安的信号,得到亲人温暖的安慰呢?
  寂静的车厢里突然传出一声呻吟。李春妹小声地告诉朱有发她肚子痛。朱有发有些慌张地说:“是不是刚才买的热饭菜不干净?”
  大家都没在意,一会儿,呻吟声又响起,一阵过后,她又说不痛了。
  李春妹的呻吟声引起了凤的注意,凤认真地听着,眉头皱在一起。我看到凤的表情,心里一下子明白了将要发生什么事。我紧紧地握住凤的手,暗示她不要去管他们的事。
  凤知道我和朱有发之间的过节,一脸为难的神色,开始不安起来。我恬然无忧。
  李春妹的呻吟声一阵紧过一阵,一阵响过一阵,到后来,她一直呻吟着,毫不间停。
  凤蓦然站了起来,走过去察看,焦急地说:“她要生了,肯定是要生了。”
  朱有发脸色骤变,仿佛不敢相信这孩子偏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生,他有些哆嗦地问:“预产期还有半个月,这……这能有这么快吗?”
  凤看了看我,走过来悄悄地对我说:“叫他赶快送医院,要是在车上生孩子,你们男人怎么受得了?”
  不管是在农村还是城市,女人生孩子时,男人是一定要回避的,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凤对朱有发说:“预产期并不绝对准确,提前一周或延迟一周生产都很正常,有时羊水过多或过少,或者吃了刺激性食物,或其他什么原因,提前或推迟半个月临产也是常有的事。你们还是赶紧上医院吧,这里不安全。”
  朱有发真慌了,请示司机开车送李春妹上医院,可是,司机也没办法,一是车子卡在车队中间,开不出来,二是路上已经封锁,三是身在他乡,人生地不熟,医院朝南朝北都不知道。
  朱有发急得团团转,拼命地打急救电话,却怎么也打不出去。
  李春妹的呻吟声越发剧烈了,额上已痛得沁出了汗水。
  司机提议让朱有发去问明医院所在地,再扶李春妹走路过去。
  凤反对说:“这样太冒险了,万一在路上就生怎么办?冰天雪地里,弄不好就是两条人命。”
  怎么办?怎么办?车上所有的人都在焦急担忧中。
  我冷冷地道:“有些事是上天的报应,杀人放火自有法律管事,可做亏心事,贪昧心钱,法律鞭长莫及。古话说得好: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朱有发脸色极其难看,像是当众被人刮了几耳光。
  凤轻柔地对我说:“你别说了,有什么事等以后再说好吗?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
  我说:“你又不是医生,怎么救?”
  凤焦急地说:“可我是妇产科护士,临产的过程我知道,也见过医生怎样接生,我懂。”
  我生气了,声音像车外的冰雪一样冷:“见过就会了吗?我还见过郭靖打降龙十八掌呢,我怎么不会?她自己生过三个小孩了,早就生出经验来了,还要你多事?”
  李春妹的呻吟声突然提高了,大概是已痛到顶点。凤抢步过去,叫道:“你要镇静,放松,深呼吸,节省体力。”然后告诉大家:“产妇生产过程可能很快,来不及转移,临盆在即,希望大家帮忙协助。”
  车上有半数人已经结婚,都愿意帮忙。凤向我投来抱歉的眼神,然后说:“现在急着要毛巾、剪刀、酒精、纸巾等一些接生用具,请老乡们帮帮忙。”
  于是,全车的人都忙开了,有的找毛巾,有的找剪刀,有的找高度白酒,有的找纸巾,不一会儿,便找到了一堆东西出来。虽然这些东西根本称不上接生用具,但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只能将就利用了。
  全车人都在行动,惟有我怨怼地瞪着凤。
  凤走过来,柔声说:“对不起,我不得不这么做。我是护士,医生不在,这就是我的工作,我有信心……”
  我冷冷地瞟了朱有发一眼,只见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竟然惹得全车人的同情。我心里很不舒服,为什么他妻子要生了能引来这么多人的同情,而我母亲出车祸去世却得不到公平的处理?
  我冷哼一声,对凤说:“这里不是医院,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承担得起吗?就算你有信心,你帮的人是谁?不记得了吗?是他,是他让我妈枉死,这是报应,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朱有发走过来,用颇带悔意的语调说:“对不起,以前是我糊涂,我不该……”
  凤拉拉我的手,温柔地说:“他已经向你道歉了,算了吧,有什么事,回家后再说。”然后又对其他人说:“车里的老乡们,麻烦回避一下好吗?产妇马上就要生了,实在没办法,碰上这么不巧的事。请大家多穿衣服下车,并谅解和配合,等生完孩子,我们再想办法转移到医院。”
  朱有发见许多乘客都表示体谅和配合,便一个劲地道谢,一下子工夫,车上只剩下我一个“闲杂人”了。
  我眼看凤似乎比朱有发更关心产妇,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凭什么我的女朋友要帮仇人的老婆接生?母亲枉死的画面像放电影一般闪过脑海,失去亲人的痛苦是何等沉重,他却包庇凶手,无异于在我伤口上泼辣椒油,我能原谅他吗?我再次紧紧地盯着凤,冷冷地问:“你真要帮他们吗?”
  李春妹的呻吟声剧烈而痛苦,凤的神色越来越焦急。正当凤不知所措的时候,车外突然一阵喧哗,原来上午卖饭菜的妇女又挑着一担大箩筐来了,有些妇女便高声叫喊:“我们这里要开水,多少钱一壶?”
  “10块。”卖饭妇女说。
  一个女乘客登上车叫道:“老乡,有开水,10块钱一壶,买吧,生孩子要准备开水的。”朱有发真没想到冰天雪地里还能有开水,惊喜地说:“要买,买10壶。”然后问凤:“10壶开水够吗?”
  凤神色黯然地点点头。可是,箩筐里只剩下4壶开水了,司机从车里提出一个桶,叫卖饭妇女把开水倒进桶里。
  卖饭妇女一愣:“你们不是买来喝?”显然,她还不知道车里将要发生什么事。
  朱有发满脸焦急地说:“我老婆不巧,要生孩子了,所以……”
  卖饭妇女简直吓了一跳:“什么?生孩子?这冰天雪地里怎么得了?快送医院啊!”
  “来不及了,马上就要生了。大嫂,给你钱,40元。”朱有发已经掏出钱。
  卖饭妇女连连摆手,急道:“不要钱,不要钱,快回车上去看着你老婆。有人会接生吗?”
  朱有发感激地收回钱,登上车,说:“有,正巧有一名妇产科护士。”
  卖饭妇女笑道:“那可就真巧了。我在这里等你们,你们人生地不熟,我肯定能帮上忙的。”
  李春妹“啊……啊……”地呼痛。
  凤咬着下嘴唇,焦急万分,对我说:“我一定要帮她,这是我的职责。如果我救人也伤害了我们之间的感情的话,如果我们的感情真的这么脆弱的话,我宁愿分手。现在,麻烦你回避一下,我要工作!”
  朱有发见我们因他的事而闹僵了,赶忙说:“杨二娃,你们别吵,你妈的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我不能再糊涂了!”
  我不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走下车去。车外真冷,我刚下车,直冷得打了个寒战。一件大衣披在我肩上,我回头一看,是凤。她还是那么轻柔地说:“小心冷。”然后请求一名妇女帮忙。卖饭妇女立马自告奋勇,提着4个保温壶上了车。
  朱有发也下了车。车门关上了。
  
  三
  
  一群人站在雪地里,我发现大家原本对卖饭妇女的鄙夷眼神转到了我身上,这使我更加气恼。有些人低声交谈:“冷血动物,还老乡呢,呸!”“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还好,鲜花又从牛粪上拔出来了……”
  朱有发站在我旁边,问我爸爸的身体好吗,问我妹妹在哪里上大学,问我姐的孩子是否读幼儿园了……我知道他想说些道歉的话,又怕热脸贴了冷屁股。我不理他,对他,只有满心的恨。
  突然,车门“哗啦”一下打开了,卖饭妇女伸出头来,惊慌地说:“不好了,難产,小孩的手先出来了,你——”她一指朱有发,“快上来鼓励你老婆。”
  大家的脸色“唰”的一下都变了,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难产,意味着什么?朱有发吓得双腿都发软了,慌张地上了车。
  车门又关上了。
  大家缄默无语,站在雪地里静静地听着车内传来的声音。风从远处吹来,大家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车里产妇的喊痛声像敲在每个人心里一样,他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头越皱越紧。
  产妇的声音渐渐地弱了,车外的已婚男人们仿佛是自己妻子在生产一般地担忧,已婚的妇女则围在车门边紧紧地握着拳头,暗暗地为产妇加油。我不知不觉地为之动容。
  产妇的声音弱得到后来几乎听不到了,不知是精疲力竭还是油尽灯枯,隐约能听到的是凤柔和的鼓励声和朱有发的后悔声:“不生了,不管是男是女,咱以后都不生了……”声音里明显含着哽咽。
  车外,不知谁轻叹了一声,大家的脸色灰暗了许多,有的人在摇头,有的人在喃喃地说:“这么恶劣的天气……唉……难产。”
  有的妇女眼里已有了雾气。冷,大家都觉得这个冬天实在太冷了,从身外到心里,一个劲地冷,我也不例外。
  车门紧紧地闭着,过了很久,突然,一声骤响传出车外,婴儿强而有力的啼哭声宛如黎明前的雄鸡早啼,大家一下子笑脸绽放,寂静的雪地里一下子有了人们的欢笑声。我握紧的掌心里竟然有了些许汗渍。
  车门还是紧闭,几个妇女围在门边向里探问:“生出来了,母子都平安吧?”“男孩还是女孩?”“管他是男是女,母子平安才是最重要的,大家说是不是?”大家都笑着赞同。
  可是,大家的笑声还没落下,车门“哗啦”猛然打开,从车里冲出一个人来,拨开围观的妇女,飞速冲进路边的杂树林的一条小径,一下子没了人影。那些杂树上的雪被她的身子弄落了不少。
  是卖饭妇女!大家都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她连做生意的大箩筐都顾不上看一眼,就拼命地跑了,车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围在车门外的妇女向车里窥探,突然,车里又跳下一个人来,是朱有发,他面无血色,浑身发抖,涕泪俱下,蓦然跪在雪地里朝四方的天空拜着,嘴里喃喃地念叨:“老天爷呀,是我朱有发做的亏心事,要报应就报应在我身上吧!”
  大家无不惊愕。农村人虽然还有些迷信,但一个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做出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匪夷所思。
  有人把朱有发扶了起来。朱有发面向着我,抹着眼泪说:“这两年多,我心里总是不踏实。你说得对,举头三尺有神明,报应啊!先是大雪天在车里生娃儿,接着又是难产,现在又是血崩……我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大概是恐惧或紧张,他的精神和言辞有些紊乱。
  凤用自己的外衣包裹着一个婴儿抱在怀里,站在车门的阶梯上说:“这不是什么报应,只是几种不巧连在一起而已,如果你多懂点妊娠知识,就不会发生这么不妙的事了。快上车吧,大嫂很需要你的鼓励。”
  朱有发擦干泪水,又钻进车里。凤把孩子交给了他。
  有些妇女不禁问:“闺女,到底出了什么事?严不严重?”
  凤站在车门口,少穿了一件外衣的她显得那么楚楚动人。看着她微微打颤的身子,我不禁心疼了,暗骂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倔强。
  凤说:“产妇产后出血不止,就是中医说的血崩……”
  “严不严重?”
  “出血量虽然不是很大,但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就有生命危险,以她的出血量来看,最多只能坚持半个小时……现在请两位老乡到马路对面,发现有警车过往一定要拦住,请求他们帮助。谁愿意去?”凤焦急地说。
  “我,我去。”“我愿意去。”大家都踊跃效劳,只有我默不做声。
  凤看了我一眼,微微有些失望,却没有责怪的意思。她像一名将军,点了两人前去,然后对大家说:“卖饭大嫂已经去请离得最近的乡村医生,只要给产妇打下止血针,就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了。”
  
  四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大家焦急地望向杂树林里的那条小径,盼望卖饭妇女赶快回来。可是,5分钟过去了,小径上没有动静,10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大家的心越揪越紧。乡村医生会不会不在家?他家里会不会没有止血药?
  突然,有人指着树林里兴奋地喊着:“来了,来了,你们看——”大家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我看了一眼手机,等了16分钟。
  卖饭妇女一路催促医生。那医生50多岁,走得比较慢,一路小跑到车门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凤劈头就问:“带止血药了吗?”
  医生喘了两口气,满自信地说:“我做了30年医生,这点都不知道那还得了?”
  有人轻快地说:“安全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雪地抢生战终于顺利结束。”
  凤叫医生给李春妹注射止血针,医生说:“你是护士,这针就由你打吧。”说着打开挎着的小药箱。
  小药箱不大,一目了然。医生拿出药水给凤,突然怔住了,一动不动,仿佛电视里被点了穴位的画面。凤一惊,问:“医生,怎么了?”
  医生突然“啊”的大叫一声,喊道:“我忘了注射器了!我明明准备了注射器,放在桌子上,对,还在桌子上!天哪!我这个老糊涂……”他的脸色极其难看。
  所有人都惊呆了,仿佛有把无形的钢丝钳钳住了心脏。卖饭妇女叫道:“我回去拿,回去拿针筒,我跑回去,一定还来得及!”凤眼神暗淡,摇摇头说:“来不及了,一定要输血,时间拖得太久,打止血针也不顶事了。”她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光亮,“大嫂,去最近的医院要多久?”
  “平时都要20分钟左右,现在雪地这么滑……”
  凤咬了咬牙,说:“哪怕有一丝希望,也不能放弃。”她对司机说:“师傅,要借用车里的床板用。”司机点点头说:“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车里仅有一副床板能拆卸,是司机休息的专用床。几个男人把床板抬下车,同时,几个妇女七手八脚地把产妇抬下了车,放在铺了垫被的床板上。
  凤从朱有发手里接过孩子,叫卖饭妇女在前面带路,然后又问:“谁愿意抬产妇去医院?”人群中早已走出三个已婚男人与朱有发每人抬起床板的一个角。
  凤看向人群中的我,眼睛清澈明亮,有一种期盼。
  四个人抬着李春妹迈着大步而走,一名老乡抬着李春妹走到我跟前时,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一个大趔趄。担架上的产妇向我这边摔来,眼见一刹那间产妇便要摔出担架,蓦地,我那粗大有力的双手接住了担架的一角。好险啊!有人惊呼。
  凤眼里充满了无限的感激与温情。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一瞬间被这种奇异的力量消除怨隙,我心里只有两个字——救人!我替下了那名扭伤了脚的老乡,与其他老乡一道合力抬着产妇踏着积雪往医院跑。
  众志成城,平日里需要20分钟的路程,我们在雪地里竟然只用了10分钟,终于把产妇送进了急救室,创造了生命奇迹。
  时间已经是下午5點钟,冬天的夜总是来得快,天色已经很沉。天空中忽然又飘下了雪花。我站在候诊大厅外的屋廊下,仰头望着天空,天空中仿佛出现了一张巨大的脸庞——是母亲。母亲慈眉善目,面容和蔼,好像用嘉许的微笑在告诉我——孩子,你长大了。
  
  五
  
  一个月后,当初撞倒母亲的肇事司机最终难逃法律的制裁。随后,凤和我去拍了婚纱照。
  这件事已经过去近两年。如今,看着凤挺着大肚子,回想当初的我是多么幼稚和愚蠢,幸好没有铸成大错啊!
  
  责 编:雪月
  题 图:余和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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