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枯萎了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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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沐,
  你不过是个漂亮而又落拓的小孩。
  我推开KTV包间门的时候,抬头便被屏幕前穿明黄色T恤的你晃花了眼。
  你一手插在裤袋里,斜斜地站着,另一只手拿着麦克风,很专心地在唱旭日阳刚的《春天里》,四周的灯光打在你身上,漂亮而又落拓。一瞬间,所有的繁华都暗淡成背景,全世界在你背后,都成了陨落的星。
  我知道我这样说你一定会不高兴,可是我只能这样形容你,漂亮而又落拓。
  你不仅仅漂亮而又落拓,还是个刚刚高三毕业的小孩。我在大二的这个暑假,被死党兔子呼出去唱歌,却在KTV房门打开的一瞬,就看到了手拿麦克光芒万丈的你。
  兔子叽叽喳喳地跑上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她说,姐妹儿!我想死你了!我推开黏在身上的兔子,用眼瞄瞄沙发上坐着的不认识的一干人等,这什么情况?兔子扬扬手,这都是我表弟的同学,碰巧遇到了,所以一起来唱歌。喏,唱歌的那个小孩叫杨沐,那可是个麦霸!
  兔子坐在我身旁,说,富二代人不错,介绍给你吧!我摇晃着酒杯里的冰块:“我可没兴趣当小三。”“我给你拆散他们呀!”兔子慷慨激昂地接过话茬。
  她口里的富二代,名叫王梓。家里虽然上不了富豪排行榜,却也是富得流油的那种,我光听说人家穿一万八一件的外套就愤怒得想撞墙自我了断。虽然如此,他却全然没有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傲慢和坏脾气,所以他才能和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兔子混成了好哥们。富二代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两个人在一起似乎只是因为时光的推移顺理成章,无关爱情。
  兔子拿胳膊捅捅我,“我是说真的!你考虑一下嘛……”我不想再听兔子啰嗦下去,索性接过别人递过来的麦克风,迎着屏幕前明黄色T恤的你,走了上去。
  是凤凰传奇的《郎的诱惑》,
  娘子 a ha,you will not get hurt
  娘子 a ha,you will not get hurt
  好想唱情歌 看最美的烟火
  在城市中漂泊 我的心为爱颤抖
  曾经迷失风雨中 我爱上了寂寞
  遥望夜的星斗 枯萎了所有
  
  那个小孩,你毁了我和富二代的约会!
  兔子气势汹汹地杀到我家,软磨硬泡地要我去和富二代约会,她说,我都跟人家说好了,花样年华,中午12点。你要是放人家鸽子我多没面儿啊!我不理她,继续躺在床上装死。兔子一下子就怒了,拿起抱枕就往我头上拽,付珞妍!你丫给我起来!整天这么半死不活的,你说你是不是还是忘不了那个姓安的!
   我的心尖锐地疼了一下。你看,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哪怕只是听到安予柏的名字,我的心还是会尖锐地疼给我看。那种疼痛,就好像又回到了我透过餐厅玻璃窗看到了,本来答应陪我看电影的安予柏却和他的小学妹,有说有笑的坐在一起。
  兔子把我从床上拖了起来,收拾完毕,便把我推出了家门。我只好硬着头皮朝“花样年华”走去。
  富二代今天穿了一套银灰色西装,剪裁精致而得体,一看就价格不菲。他向我伸出了手,说,你好,我叫王梓,我常常听兔子提起你。
  点餐,上菜,我坐在座位上,双手尴尬得不知道往哪里放,反倒是富二代,一副轻松自如的模样。我嘴里嚼着东西,思想却神游天外,想着要托哪位朋友打个电话来解围,却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姐姐。”
  我循着声音往门口望去,就看到了只探进半个脑袋的你,小眼睛转了转,看到我后,惊喜地说:“真的是你,姐姐,你还记得吗?咱们前天还一起唱歌来呢,我是杨沐!”你摇摇晃晃地向我走来,连站都站不稳,显然是喝了很多的酒。我走上前扶你,你没事吧?
  原来你和同学在这家餐厅聚会,酒喝多了在去洗手间的时候,碰巧透过门缝看到了坐在包间里的我。你甩开我的手,挥挥手说,我没事,我就是看到姐姐你了,所以进来打个招呼,你们继续吃,继续!然后转身欲走,却一个趔趄,打翻了桌上的酒杯,而那杯酒,不偏不倚地泼在了来不及躲闪的富二代身上。
  我慌忙上去用纸巾帮他擦,富二代大度地说没关系,然后先行离开回去换衣服。我抬起头看你,你微红着一张脸傻傻地冲着我笑。我紧绷的神经突然就放松了许多,我说,谢谢。你用手挠着头,更加不明所以,是啊,你毁了我和富二代的约会,我却对你说,谢谢!
  
  有的时候,两个人分开,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爱了。
  一个月前,我也像你这样,泼过一个人。只不过,你泼的是一个帅气而又多金的男生,我泼的是个小狐狸精,你是无心,我是有意。你泼完别人后还能安然无恙,而我男朋友却因为那一杯柳丁汁,和我分了手。
  那一天,本来答应陪我看电影的安予柏给我发短信说,学生会临时有工作不能去了。我只好拖着舍友一起去,却在看完电影回来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学校餐厅里安予柏和他那个小学妹有说有笑的坐在一起吃饭,我甩开朋友拉着我的手,冲了进去。安予柏看到我,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他的手机很适时地响起来,安予柏走出去接电话,当他再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抄起了桌上那杯柳丁汁,朝那个小狐狸精泼了上去,她的胸前瞬间一片潮湿。安予柏急忙脱下衬衫盖在她身上,几近愤怒地对我吼,他说,付珞妍,你太过分了!那件淡蓝色的格子衫是去年他生日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可是它如今却披在另一个女孩身上。那个女孩此刻乖巧地依在他身旁,泪盈于睫,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这一幕,生生刺痛了我的眼睛。
  安予柏转过头对她说:“我送你回宿舍换衣服。”我看着他们相依离开的背影,怒火中烧,一抬手掀翻了桌上的饭菜,我愤怒地咆哮:“安予柏,你混蛋!”安予柏背对我的背影很明显地战栗了一下,然后还是迈开了他的脚步。
  我给他发短信,我们分手吧。好久好久,安予柏才回复过来,只一个字,好。我握着手机,止不住地颤抖,一瞬间,泪如雨下。原来不管我们曾经在一起时多么的幸福甜蜜,分开时都可以这样地斩钉截铁不留余地。《裸婚时代》里的刘易阳说,细节打败爱情。那么安予柏,是什么打败了我们的爱情?
  也许,有的时候,两个人分开,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爱了。因为爱着,却找不到方法,所以相爱也就变成了相互伤害。
  
  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兔子叽叽喳喳地围着我转:“你和富二代怎么样啊?你倒是说话啊?”我斩钉截铁地告诉她:“我和他根本是不可能的!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兔子的嘴张张合合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最后只好无奈地低下头喝东西。
  这时候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姐姐,我是杨沐。你要记住这个号码,因为这将是你未来男朋友的手机号!”我抬起眼瞪着兔子,兔子的头便埋得更低。一定是她这个叛徒把我的手机号出卖给了你这个小孩。
  没有人把你的短信当真,就像没有人会把玩笑当真一样。
  可是你真的开始没完没了地骚扰我,在凌晨五点打电话给我让我下楼拿你买给我的早点,打一夜的CS却还死皮赖脸地要我陪你不准睡觉,打来电话却不吭声,在我要挂掉的时候却忽然说“姐姐,我想你啦……”硬要拉我去蹦极,我双腿哆嗦都快给你跪下了,我对你说,大爷,求求你放过我!
  我对你的这些孩子气的举动深恶痛绝却又无可奈何。
  很多时候,看着这样年轻而精力充沛的你,我都会想起当初的自己。那时候,我也会玩轮滑玩得摔断胳膊进了医院,我也会在游戏的世界里玩炫舞打怪兽打得天昏地暗乐此不疲,我也会突然心血来潮半夜爬起来去看流星……可是我已经21岁了,两年的大学生活已经把我变成了一杯水,温吞,平静,波澜不惊。而你不一样,你才刚刚19岁,青春,热血,涉世未深,做任何事都可以随心所欲不顾一切。不得不承认,在你面前,我确实是老了。其实我很羡慕这样的你,年轻,单纯,肯拿青春赌明天。
   你打电话给我,说,姐姐,我们晚上在广场有街舞表演,你一定要来!
   夜晚的广场,灯火辉煌,缤纷的灯光里,你和伙伴们踩着华丽的舞步,赢来围观的人群阵阵掌声,我手拿着一瓶绿茶在人群中看着你,你今天穿了一件白T恤和一条淡色牛仔裤,并不是多么抢眼的衣服,穿在你身上,却是那样的青春洋溢光芒万丈。
  你接过话筒,唱起了rap,我嘴角含笑,从没发现,你还有这种才能。却不知道,这段rap,是要唱给我听。
  “哦,姐姐,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你就惊艳了我的时光。见不到你我就会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我觉得这就是爱了,没有错了,我已经19岁了是个成年人了,请你不要再把我当成小孩来瞧!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叫你姐姐,我想牵着你的手,陪你看夕阳,我想牵着你的手,到地老天荒。”
  热闹的人群里,你站在我面前,一脸认真地望着我,向我伸出了右手。人群瞬间寂静下来,我的内心澎湃,眼泪瞬间就潮湿了眼睛,我定定望着你伸出的右手,良久不语。有人说,答应他吧,答应吧。可是我最终还是没有伸出手去,黑暗的夜里,没人看的到我紧握着饮料瓶的手,指节都变得苍白。我说,对不起。
  你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表情瞬间冰冷下去。我看着红着一双兔子眼睛的你,心里的悲凉一阵漫过一阵。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我想,人总是要经历一些风雨,才能够成长。
   兔子给我挂电话,她说,珞妍,你快来!杨沐喝醉了!
  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坐在车水马龙的街道旁,死也不肯离开。你跌跌撞撞地往马路上冲,大家七手八脚的阻止你。我上前去拉,在拉扯中,轻轻地抱住了你,我说,杨沐,别闹了。你果然很听话地不再胡闹,安静的伏在我的肩膀上,有眼泪落下来,滴在我的脖颈,虽然你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可是我还是清楚地听到了,你在问,为什么?
  我知道,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不肯,和你在一起。杨沐,你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已经下来了吧,纵使我可以跨越我们之间相隔的两年,可是我们注定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谁又可以许诺给谁未来?我已经过了那个青涩的年纪,不会再拿着爱情当神话。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守护在身边的人,一份安稳平和的爱情。
  杨沐,相信我,大学是一个崭新的世界,你这么优秀,一定会遇到一个比我好比我漂亮比我更适合你的女孩。
  9月,我收拾行囊回到了学校,校园里又多了一批新鲜的面孔,他们扬着一张张年轻而朝气蓬勃的脸,唤我,学姐。我开始称呼他们就像当初称呼你一样,我叫他们,小孩。
  日子平静得像水一样流过,上课,听歌,逛街,喝咖啡,过得平静且安然,兔子打电话和我说,富二代和他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分手了,他和兔子走到了一起。我早就知道,自始至终,他的眼眸里从来就只有兔子一个,即使是那次答应和我见面,也不过是碍于兔子的情面。
  兔子不再那么频繁的打电话来,而我,只是很偶尔的会想起你。比方说,吃饭的时候,走路的时候,上课发怔的时候,而每一次想起,我都会觉得,我们的相遇,已经是那么久远的事情。
  我没有想到你会坐了整整一夜的火车,穿越大半个中国来找我。我看你双眼布满血丝,满脸的疲惫,眼泪瞬间就模糊了双眼。
  你不管不顾用力地抱住我,好像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一样。
  你说:“姐姐,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我真的很想你!”
  “我打电话给兔子姐,她告诉了我你和安予柏的事情。可是姐姐,我并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从来没有把爱你当成游戏。”
  “我知道你介意我比你小,可是如果可以,我宁愿比你早来到这个世界上,比安予柏更早的认识你,保护你,疼爱你,不让你受到丝毫的伤害。”
  “我真的听你的话,在大学里面找过女朋友,可是每一次,都不能继续下去,因为我的心里面早就住进了一个你。”
   “分开过,吵闹过,放弃过,可是每一次的分开都是那么的令人难过,那么姐姐,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分开了?你可不可以给我一次机会?”
   我安静地听完你所有的话,泪水弄湿了你的白色衬衫。我从你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看着你,说:“我相信你是真心的,可是我真的不能和你在一起,前几天安予柏来找过我,我们已经复合了。”
  我看着你突然间在我面前落下泪来,真的很痛恨自己怎么可以如此残忍的对你?
  你离开时的背影带着伤痛和决绝,我想,人总是要经历一些风雨,才能够成长。
  
  一切,不过都是因为爱情。
  杨沐,请原谅我骗了你。安予柏真的来找过我,可是我并没有和他走到一起。我们坐在他和那个小学妹曾经吃过饭的地方,他说,珞妍,我和那个学妹真的没有什么,那天只是我们学生会工作到很晚,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个,她只是要我请她吃顿饭而已。他说,珞妍,我用了很长时间才明白,爱情需要两个人的信任和共同努力,我不该不向你解释这一切,就答应了你负气提出的分手。他说,珞妍,我想牵着你的手走下去,我们忘了这些不愉快的事好不好?我轻轻地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声音平静得不起任何波澜:“安予柏,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我不会告诉他,在他接起电话转身离开后,我对那个女孩说,请你离我男朋友远一点。女孩挑起一双眼看我,神情里满是不屑,她说:“你男朋友?你男朋友现在在陪我吃饭,告诉你,没本事留住他就别再我面前叫嚣,我早晚把安学长抢过来!”于是,我便抄起了桌上那杯柳丁汁。
  说到底,又能辨得清谁对谁错呢,一切不过,都是因为爱情。
  不过杨沐,我一定不曾告诉过你,后来,当我孑然一人走在街上,看到那些青春而朝气蓬勃的少年,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你,想起那个炎炎夏日我推开KTV包间的房门后,你惊艳我的那些时光。
  你穿着明黄色的T恤,很认真的在唱歌,一瞬间,便晃花了我的眼。你喝醉了酒打翻了酒杯,阴错阳差地救了约会中不知所措的我,你凌晨五点叫我下去拿早点,你踩着华丽的舞步,在人群中耀眼的像个王者,你死死抱着我,你说,姐姐,我是真的喜欢你。
  所有的这些,我不是不记得,我是忘不了。
  没有人知道,那天我挣开你的怀抱,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气。你知不知道,我曾经对兔子说,我和富二代,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其实我早就清楚地明白,你和我,也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你有着锦绣的前程和明媚的未来,可是我终究不是可以陪伴你走下去的那个女孩。也许我们都是彼此生命中对的那个人,只不过,相遇在了错误的时间。
  以后漫长的时光,那个叫付珞妍的女子,注定要穷其一生,去怀念温暖了她无数岁月的,那个漂亮而又落拓的小孩。
  文字编辑/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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