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纸船(外三篇)

来源 :少年文艺(上海)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hanjiez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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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丝将嫩绿色融入晚风,漆黑于是又增加了一层。初晴的夜晚还留有雨的气息,风在河面,我看不见,我无法感受到远处泛着浅浅波纹的是湖,还是一片雨迹未干的青草地。
  继续走,穿过这永远的黑夜,今夜的月亮是唯一的月亮,是今夜湖上漂着的小纸船看到的最后的属于永恒的月亮。
  曾经也叠过纸船,随后小心地将它放在湖面上,风带它走了,看到它越漂越远,突然间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我感觉到小纸船的寂寞,感觉到湖面上掩映着绿树红花,此时都力不从心,感觉小纸船似乎要被那样多的色彩吞没。它孤单地哭了,静静沉入水中。看着它一点一点下沉,我想将它取回再不将它遗失,或希望它渐渐会重新变成一张平整的纸漂上来。
  月光粼粼地洒在小纸船下沉的地方,我多么想看到此时出现什么奇迹,比如说:小纸船突然完好无损地出现了。上帝不肯将奇迹赐给一只小纸船,我的心已搁在小纸船上,随它漂在湖的哪一层,连自己也不知道。
  此时此刻,在月光的清辉下,我竟然在相同的湖上看到了一只小纸船,泛着尘土的记忆浮上来了,那绝对不是我放进去的那一只吧,仅仅是别人放进去的,乘着美丽的梦吗?我目送它渐渐滑入黑暗,一切无声。
  这么多年,那条并没有携带什么梦想的小纸船依然在水底,无论它是否已经变成了多少碎片,它永远活在一个湖里,小小的湖里。
  记得那天,我兴致勃勃地问爸爸妈妈能不能过几天来看看小纸船在哪里漂着。
  “早都不知道沉到哪儿去了。”
  这是我得到的答案,我撅起嘴,一个人将小纸船轻轻放在波纹上,我连它几天沉下去都没有相信,怎么会相信这么快的时间沉下去呢?
  一个是阳光灿烂的夏季,一个是月光悠悠的秋日,我有了同一时间的忧伤,同一时间的担忧,奇迹献给了不同时间里相同的房间——忧伤的房间,是岁月创造了奇迹,还是奇迹拥抱了时光?
  无心去思考任何,夜继续走,继续走,它没有小纸船下沉的路长,它没有小纸船一路上的寂寞,无论夜的黑暗中是怎样地空洞,也没有此时我的心空洞。
  
  一切忘记的,要怎样才能重新忆起
  
  腊梅花再一次开放
  我见过许多腊梅花,它们只是淡淡地开放,那清幽的花香在很远处就能异常清晰闻到。淡淡的冬日,因此更加悠长。
  上幼儿园的时候,我们经常被老师带着去腊梅树下玩儿,捡落下的腊梅花。
  这一切,我在很久以前就遗忘了,直到有一天,我再一次路过这里——一个陌生的环境,腊梅花依然开着,六年后的今天,我已无法从一个不同的高度,忆起我曾经走过的这条路。
  不知是哪一块石子失足跌下悬崖,轻微声响在记忆深处触动了很久远的往事。我想起了曾经一片一片美好的时刻,想起了那条石子路,想起了幼时冬日的阳光。
  轻轻触摸那些花朵,想起的,当然是美好的,此刻,我已无需仰望这满树的腊梅,却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
  仅仅转眼的时间,仅仅是低下了头,岁月如残落的花瓣,在我脚边显得那样憔悴,我已无心谴责它们的速度了。
  那条会开花的石子路
  忘记了那条石子小路,那条常常落满花瓣的小路。
  一颗颗形状各异的小石子遗落泥土,成了人们脚下的路。空气中弥漫着草的味道,低头发现草已经挤满石子间的缝隙,石头都睡着了,怎么呼唤也不会走到别处去了。
  很小的时候,我常常有这样的想法,深夜里,它们会一粒粒沿着月光飞翔,在夜空像星星一样闪烁,启明星快要升起时再一颗颗找回自己的家。
  那条石子路,是一条会开花的小路。
  刚刚绽放的花儿有意无意与那些从树梢飞下的凋零的花儿一起,铺满一条花的小路,当时,我固执地认为,石头会开花。
  这些,我不知已忘记了多久,没有机会再去想起。可是,浓雾总有一天会散去。偶然间想起了什么,这一切,哗啦哗啦向我倾诉起来,我听了整整一个晚上。
  谁会知道,那里已经没有了石子路,没有了那条梦幻的小路,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水泥路。那么小石子们真的像我幻想的那样,沿着月光飞到天上去了吗?
  一切都令我措手不及,刚刚忆起,其实早已消失,正如我的幼年已渐渐隐去。
  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幼儿园里的黄叶总是令我凝视,漫天都是梧桐树硕大的黄色叶片。树总是不言一语,我也不言一语,风凄凉地将有些忧伤的歌唱了下去。
  “看呀,那些叶子像不像我们的小手?”老师打断了我的遐思。
  “像!”稀稀落落稚嫩的童声怯怯地说了出来。
  我继续开始我的想像,没有回答老师的问题。
  叶子在深秋就差不多落光了,伴着秋阳,那有点羞涩的阳光飘飘然,似乎遗忘了一切。
  树叶飘落并非是沉默的,它们手舞足蹈地讲着故事,一片叶落了,另一片就接着讲,我会一直认真地听,伙伴们已经喂饱了园里的兔子与小鸟,我还在听着一个属于落叶的故事。
  每年,树叶都会留下一点儿,在来年秋天讲,那上年也不例外。只是那个秋天,是我在幼儿园的最后一个秋天。
  后来,我为这个故事编了许多结尾,每一个都散发着幻想的香味,不过我全淡忘了。今天,我又来到了幼儿园,看见一片硕大的梧桐树叶径直且缓慢地落下,不带有任何情绪,讲出了一个我早已忘记的故事,而且有一个意想不到的结尾:六年过去了,一片树叶,忘记了一个结尾……
  一切忘记的,要怎样才能重新忆起;一切遗失在时光长河中的事情,待我找到后,是否又会被遗失在清冷的月色里。
  
  追随夜的脚步
  
  有时候感觉,我也许属于夜空,本该是夜空中的一星,我似乎可以读懂漆黑的夜。
  常常凝望夜空,无字的黑屏,才是真正浩瀚的思考,蕴涵着无限的遐想,黑夜之所以无限是因为它的难以琢磨。有多少人在观察它,研究它,而实际上一想,大多数的天文望远镜都被星星月亮所吸引,也许真的有人想要观察夜空,但看着看着还是被那星光转移了注意力。
  有人说,夜空是因为星星月亮才炫彩,是因为乌云才神秘,所以夜空本身并没有什么。
  错了,完完全全地错了。
  那些美丽的星星与独一无二的月亮是因为有了夜空才有了自己展示的舞台,那云也是因为夜空才可以变成瑰丽的金黑色。夜空默默无闻,它的心中是怎样的一种冷。
  夜空一点也不可怕,它长得很漂亮,很神秘,夜空一定有自己的城堡,那城堡也许在深海,四周漂浮着暗绿色的植物;也许在很远很远没有人类去过的地方。那城堡很暗,很大,我们在夜里根本看不见它,因为它是夜的颜色。
  夜有一件巨大的长袍,它的周围有很大的风使黑色的长袍飞扬,夜的长袍颜色诡异。最末端是透明色,越往前就掺了黑色,然后黑色越来越深,到紧扣夜的肩膀的那一粒纽扣就完全呈现出夜的颜色。
  夜来的时候长袍穿在前面,所以天随着夜的走近渐渐黑了,夜离开的时候长袍披在身后,所以随着夜离开的脚步天空渐渐透明,黑色在淡淡地退去。
  谁制作出这件长袍,做工如此精细甚至没有一点皱褶,我欣赏着夜空,无法分辨出哪里是夜哪里是长袍。
  试着在黎明,黑夜还没有完全离开,也就是它的长袍还在空中慢慢移动的时候放风筝,放得很高很高,我用了非常多的线,为了让风筝飞得更高,然后挂在了夜的长袍末端的一个袍角上,让夜带风筝走,我随风筝走,就可以知道,夜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可是无论我用了多长的线,放了多长时间,即使风筝已被淡淡的夜色笼罩,风筝还是没挂住夜的袍角,从凌晨至黎明,我被浓浓倦意挟着跑,拉着风筝跑,还是没有跟上夜的脚步。
  昂贵的黑宝石躺在橱窗里,看着和自己一样肤色的夜来了又去,无限的自由在天际散漫,还常常怜惜地看着黑宝石,似乎是夜丢失了人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凝视夜空,我多么希望自己化成一缕风融入夜色,让我拥有不发光的自由,无价的自由,俗世里永远买不到的自由。
  有时候感觉,我也许属于夜空,本该是夜空中的一星,我看着夜空,时而忧郁,时而轻松,时而轻飘飘地踱过了天空,夜从不给人类留言,它把问候留给了花草树木。
  晶莹的露珠,恬美的问候,每天清晨,我在草丛边,我要第一个读到它。
  
  月光悠悠
  
  月光将自己献给了诗,还是诗意就这样赋予月光,古往今来,多少诗人、多少文字在赞美月亮。望着月亮,望着、望着,我隐入了月光的迷茫。
  为什么许多人都喜欢将祝福系上月光,人们认为月亮会将祝福告诉对方吗?那为什么又有人喜欢将自己的秘密告诉月亮,他们认为月亮会为自己保守秘密吗?
  这样是不是有些矛盾,月光,她有判断的能力吗?她能否读懂人类的语言,默默望着月亮,心中的什么她可以看到吗?同一时间,有多少人在仰望月亮,沉默的月光,她将一直沉默下去,如果真的某一刻月光开口说话了,就没有了她特有的那种幽静了,她就不再是月光,没有人再向她倾诉了,大家害怕月光说出自己的忧伤吗?
  我想大多数人错了。美丽的月光定然有自己的语言,她也许会在森林中与那些六个角星星般的植物彻夜长谈;月亮有自己的歌,也许在没有人发现过的小溪中,透明的溪水会构成一件件乐器,从水底升起,在一旁的草地上闪着蓝色的光,月光在弹奏,她的歌唱也许只有四周那些奇怪的植物能听懂,它们会纷纷从深奥的森林中围过来,森林空了许多,黎明时分那些奇怪的植物会再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那些晶莹剔透的乐器会重新降于水底。属于月光的乐器,有着月光的清澈,阳光得不到,他也许可以看到水底那个大型的乐队,却无法触及,那些乐器不为阳光演奏。
  阳光也有着许多乐队,那些豪放的金黄色如阳光肤色的乐器,演奏出的歌我们用心可以听得见,那乐曲不会带给任何人忧郁。
  而月光的歌不同,她集合了所有人向她倾诉的忧伤,那闪烁寒光的音符边缘,足以将一个夜杀死,所以月光总是轻轻地唱,轻轻地弹,有没有泪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月光的手指像水流一样轻,才不会将水的造型破坏。
  野玫瑰发疯似的在凹凸不平的墙边生长,那上面总是有许许多多的月光,荆条上锋利的刺也可以扎住月光吗?使月光久久在上面,有痛说不出,还是月光本来就是野玫瑰的另一种生存形式,她与野玫瑰是相通的,所以常常冷峻地守在那里,一声不响。
  有时希望自己是月光,但我忍受不了月光的寂寞;有时羡慕月光的自由,但我承受不住月光的独立;有时敬仰月光的那种淡白色却依旧属于透明的颜色,但我不希望过于单调的淡色。
  明月其实并没有淡淡的月色好看,过于明亮不免破坏了意境;圆月其实并没有弯弯的月亮好看,过于圆满使人没有了想像的空间;一向偏爱上弦月,说不出明显的原因,存在的竟境是不可言传的。见过一种橘红色的圆月,透着阴森恐怖的气氛,童话中常常出现在巫婆没有门的阁楼后的那一种橘红色的月亮,我见过,我就在想,会不会此时此刻在某一墙角,会生长出橘红色的丁香?可惜时间不长,也许是因为云的缘故,月亮一会儿就恢复了正常,幻想立即破灭。
  月光啊——随心情变化的形容词,为什么我们不能以一种原始的眼光看待月光?看到月光,不会联想到时光的变迁,就是月光的庆幸,一切使人惆怅的东西,在月光身上只差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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