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骏的职场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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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职业经理人也乐意被炒作,因为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情。自身知名度越高,身价也就会越高。
  
  他的简历曾经无可挑剔:日、美留学,微软中国区总经理,盛大总裁,然后是新华都集团CEO,自称在新华都报酬10亿元。
  但现在他的一切都受到了怀疑。谁都难以料到,一直风光无限,他突然就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职场地震;而这一职场地震,竟始于对一纸文凭的“挑剔”。
  从7月1日开始,有“学术打假斗士”之称的科普作家方舟子连续在微博上爆料称,新华都集团总裁唐骏在加州理工学院的博士学位系伪造,因为在该校的校友名单中查无此人;而且在相关数据库中也找不到其博士毕业论文。在随后几天发表的十几条相关微博中,方舟子还对唐骏的数项发明专利和海外创业经历的真实性提出了质疑,引起了广泛关注。
  方舟子在自己的微博上发出20多条记录,对打工皇帝唐骏在自传《我的成功可以复制》一书中透露的其个人学位、求学及工作经历中,提出了很多质疑,并出示了他自己的部分查证证据证明唐骏的“加州理工学院博士学位”不真实。
  焦点最后集中在学历问题上。先是不屑回应、不愿把事炒大的唐骏,不久就作出反击,发微博说,是方舟子给他扣上一顶文凭帽子然后再来说这文凭是假的,他从来没说他是加州理工学院博士。
  争论继续。唐骏拿出了美国西太平洋大学(Padfic Western Umversity)的博士文凭,并说所谓的加州理工学院博士是《我的成功可以复制》一书的出版方的失误,是出版方搞错了。西太平洋校方也出来认证唐骏的博士文凭是真的。
  以为事件到此可以平息,不料,引出更大的嘲笑。在媒体的追踪下,所谓的西太平洋大学被曝是一所“野鸡大学”,此大学也不在中国教育部涉外监管的认可范围内,包括唐骏在内,国内一大批企业人士涉嫌“买博士文凭”。结果害得多位娱乐界、商界、学界的名人纷纷“自我人肉”,低调修改其在网上的名人简历。蒙牛乳业也在港交所发布澄清公告,称其执行董事丁圣只是在南开大学工商管理专业进修,并未获得工商管理硕士学位。
  至此,唐骏越描越黑,“学历门”事件继续升温并引发连锁反应。
  一向有打工皇帝之称的唐骏,陷入一场有史以来的信任危机。
  唐骏是什么人?“学历门”事件让公众重新认识。
  唐骏的成功还可以复制吗?曾经熟读《我的成功可以复制》一书并把唐骏奉为职场偶像的人,现在恐怕要怀疑了。微博上有人说:“你的成功很难复制,但是,你的学历可以复制。”
  这也让人感慨,中国明星职业经理人的生存,底下远比表面的风光要复杂得多。
  
  从微软到盛大
  
  根据唐骏自传体书籍的记载,他于1980年考入北京邮电学院,1984年获公派赴日留学,于1985-1990年间在日本名古屋大学深造,研究方向是语音信号处理。
  不过在唐骏的自传中,这五年留学生涯并不太顺利。1990年9月,唐骏因故放弃博士论文开题,趁着美国一个专业学会召开的机会,仓促离日赴美。唐骏此后在美国的这段经历,成为后来的关注焦点。在自传中,唐骏声称当时创办了三家公司,但质疑者方舟子声称未查到相关的匹配记录。
  唐骏职业经理人生涯的起点,是1994年进入微软。他在自传中回忆,称经过了八轮面试才得到一份在Windows NT开发部门做程序员的工作。
  在多位微软在职和离职员工看来,这不是一个需要博士学位才能获得的职位,如果是加州理工大学的博士,甚至可以说大材小用。而微软人事部门在入职时的审查很严。唐骏也不会提及西太平洋大学博士学位,他是在1995年才获得这个学位的证书。
  一年之后,升职为高级经理。1997年,微软决定在上海建立全球第五个技术支持中心,作为微软专门从事客户服务的公司,唐骏竞争到了总经理职位。
  唐骏1997年底回到上海,首批员工招聘到了25人,4年后,这个数字增加至400人。1999年7月,该中心升格为亚洲技术支持中心;2001年,再次升格为全球技术支持中心。唐骏从无到有建立起一片新领域,这是他职业生涯中最轻松惬意的时期。
  2002年唐骏接任微软中国总裁,达到其在微软职业生涯的顶峰。但是,当时的微软中国在微软全球体系中地位仍然很低,组织架构上存在“缺陷”——微软中国与微软最高决策层之间,还有微软大中华区、微软亚太区等层级。唐骏两位前任吴士宏、高群耀皆因组织架构引发的矛盾先后离职。
  2003年7月,唐骏权力范围遭遇大中华区压缩。次年2月3日,微软宣布唐骏退休,并获颁微软“终身荣誉总裁”。
  这里有一个小插曲,在决定离开微软时,唐骏给比尔·盖茨写了一封充满感情的信,述说自己是多么喜欢微软,当初把自己的公司卖掉加入微软,现在将要离开微软,感到非常悲伤。他把比尔·盖茨感动了——在唐骏离开的时候,给予他微软“终身荣誉总裁”的称号。
  2004年2月9日,唐骏宣布加入盛大网络发展有限公司(下称盛大)。盛大为此举行了媒体答谢会,正式宣布唐骏出任公司总裁。席间最有趣的场面,莫过于唐骏先是从盛大董事长陈天桥手中接过聘书,继而又从陈永正手中接过为唐骏特制的“微软中国名誉总裁”的荣誉证书。陈天桥更承诺“唐骏将全面负责公司运营与管理”。
  但在进入公司的四年中,除了负责“融资、路演和处理与风投的关系”以外,唐骏并没有负责更多公司具体的管理事务。因为陈天桥当时只想盛大赴美上市,他需要一个可以用英语跟华尔街投资人沟通、又能淡化企业家族色彩的职业经理人作为形象包装。
  在盛大这样一个典型的家族企业中,唐骏做过一些管理尝试后便很识趣地选择了“靠边站”。而陈天桥也不只一次对高层私下表示,唐骏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高级公关经理”。
  总结在盛大的就职经历,唐骏曾表示,“最自豪的一点是找到了职业经理人在民企的生存法则”。
  
  光环是如何造就的?
  
  在上任微软中国总裁之时,微软为唐骏召开过场面颇为盛大的媒体见面会,唐骏给人的印象还“有些生涩和拘谨”。
  所有到会的记者,都拿到一份唐骏的个人简历——
  “1962年出生;1981年考入北京邮电学院;1985年留学日本;1990年赴美攻读博士;分获物理学学士、电子工程学硕士和计算机科学博士学位。1994年进入微软公司,担任微软总部WindowsNT开发部门的高级经理;2001年升任微软全球技术中心总经理。三次被授予微软公司的最高奖项:比尔·盖茨总裁杰出奖和杰出管理奖。”
  这个简历中提到了博士学位,但唐骏对具体在哪个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始终语焉不详。而转投盛大后,盛大公司在向美国SEC递交的IPO报告书中赫然写到:“唐骏拥有美国西太平洋机电工程学博士学位(adoctorate degree in electrical engineer- ing from University of Pacific Western)以及日本名古屋大学的电子学博士学位(adoctorate degree in electronics fromNagoya University,Japan),此外他也拥有名古屋大学的电子学硕士学位(amaster’s degree in electronics)。”
  这是唐骏的公开简历中首次提及其具体毕业的院校为“西太平洋大学”,此时的唐骏,显然已经从一个不知其具体出处的“计算机专业博士”进化成了电子学和机电工程的“双料博士”。2004年7月,唐骏在出席中国卡通产业论坛时,其公布的简历更摇身一变为“加州理工大学计算机专业博士学位”。
  多位唐骏的前同事公认,唐骏的变化,发生在从上海到北京之后,特别是在离开微软前后。“讲的话有些太荒谬了,什么四大发明,他这些事情对我们影响很大,大家整天当笑话讲。”
  很多人猜测“他是总经理的工作太难做了,压力太大,太痛苦”,以至于剑走偏锋。这是一种善意的理解。
  事实上,“忽悠”在当今的中国商场上不仅不是缺点,反而是无往不利的“通行证”,在商场上,吹嘘自己拥有“神秘高干背景”、“强大靠山”以及“超强资金运作能力或实力”的人比比皆是。与全球技术中心总经理单纯管理一群技术人员不同的是,唐骏在“微软中国总裁”任上交往面急剧扩大,曝光机率明显增多,原本就爱“吹点小牛”的唐骏在这种普遍的浮夸中膨胀起来。
  另一方面,在业内资深人士看来,唐骏的变形与他的危机感亦不无关系。上世纪90年代进入跨国公司管理层的大陆籍职业经理人并不多,时势机遇以及关键时刻的眼光和努力,使唐骏搭上了头班车。但在随后的职业升迁中,他直面的是学历背景深厚又比大陆人更熟谙跨国公司内部政治的港台籍职业经理人的挑战。唐骏急于用更大的光环来包装过去,迎接未来。
  2008年5月,46岁的唐骏,以中国IT行业著名职业经理人的身份,辞别盛大,转投于传统领域一家并不算“明星企业”的企业——福建新华都集团,出任总裁兼首席执行官。加入新华都,也将刷新唐骏作为职业经理人的高薪纪录,据唐骏自己透露,包括现金加股权,他在新华都的薪酬总计10亿元。
  两度跳槽使唐骏更醉心于增加知名度。唐骏本人曾在《跟唐骏学管理》一书中对外传授经验称:“我深知在中国,‘知名度就是生产力’”。从忙着出席各种论坛发表演讲到忙着写自传、写职业经理人的管理心得,再到写电影剧本。近年来,因为爱讲能讲,他是国内各种峰会论坛活动热衷邀请的企业家之一。“中国打工皇帝”的形象及成功经历时时见诸报端,成为年轻人学习的楷模。
  与之相伴的,则是“加州理工大学博士”头衔。即使这并非唐骏本人发明,但在各种公开和私下场合,唐骏显然对此受之泰然。
  
  陈老板不高兴了
  
  正式投奔新华都时,唐骏也为新华都老板陈发树画了一张“美丽的大饼”。当时,唐骏的豪言壮语是:“未来3-5年内将推动旗下5家公司上市,以圆老板陈发树进富豪榜前三名之梦。”之后他又表示,“已经为新华都做了5年规划,要从16亿元发展到100亿元”。
  在此之后,新华都在实业经营乏善可陈,反而在资本市场屡有建树。
  在唐骏的“辅佐”下,陈发树通过陆续减持紫金矿业的股权套现的资金,又在传统消费行业流入资本市场。
  2009年5月7日,陈发树以2.35亿美元从百威英博手中购得青啤7.01%的股权,坐上投资目标的第三大股东位置。
  4个月后,陈发树又支出22亿元收购了云南白药(000538.SZ)6581万股股份,占后者12.3%的股权比例,成为云南白药的二当家。
  唐骏曾对媒体介绍,在新华都集团,他的主要工作就是与陈发树一起物色好的投资项目、做品牌营销和运作慈善基金。“目前陈总与我分别在考察多个项目,以类似于青啤和云药的方式进行股权投资。”
  今年1月25日,新华都旗下的港澳资讯又宣布收购千寻网络、联游网络、弘扬科技以及胜龙团队在内的四家IT公司,成为全方位金融信息提供商。1月28日,新华都再次斥资3200万美元收购了国内小家电运营企业奔腾电工19.9%股份,成为其第二大股东。
  至此,新华都已经在国内消费领域全方位出击,不过,尚未看出其收购产业的内在连贯性。
  如今,唐骏豪言牡语时的五年期限已经过去了两年,新华都旗下却还没有新增一家上市企业,2008年7月31日挂牌交易的新华都,首日开盘暴涨136.1%,成为当月开盘涨幅最大的上市新股,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其2007年至2009年的每股收益分别为0.91元、0.71元、0.64元,呈现逐年递减之势。
  2009年,新华都集团从紫金矿业分红达1.5亿元。这只会下金蛋的鸡一旦受伤,对于陈发树的打击将是双重的。而陈发树,则在屡陷“逃税”、“悔捐”争议之后,又要面对他重金挖来的手下“假学历”的质疑。
  据新华都集团人士透露,唐骏极少与公司其他高层沟通,也几乎不到各部门走动,即使是高层聚餐,他大都一言不发。
  此次“学历门”事件,外界虽传言新华都要解聘唐骏,但此传言后来被新华都方面否认。唐骏秘书也说,唐骏不会辞职。
  谁制造了“花瓶式”CEO
  钱钟书小说《围城》里的方鸿渐,他在欧洲留学四年换了三所大学,最后买了个子虚乌有的克莱登大学哲学博士学位。
  方鸿渐对文凭的看法是:“这一张文凭,仿佛有亚当、夏娃下身那片树叶的功用,可以遮羞包丑:小小一方纸,能把一个人的空疏、寡陋、愚笨都掩盖起来。自己没有文凭好像精神上赤条条的,没有包裹。”
  这就如现在被质疑的“打工皇帝”唐骏。有了树叶的遮挡后,他受到了盛大、新华都这两个迈上更高台阶的民营企业的欢迎。
  这也是国内的普遍现象。在大多数民营企业发展稳定后,由区域走向全国,以及进行国际化都被提上日程,而此时,那些具有优秀教育背景和从业经历、个人能力突出、号召力强的职业经理人,就成为民营企业竞相“网罗”的对象。
  但问题在于,“乱花渐欲迷人眼”,优秀的职业经理人大有人在,而那些名不副实的职业经理人也并不少见。更重要的是,大部分职业经理人都有外企的从业经历,如果真的到了民营企业,自然会面临“权利”与“权力”的多重考验,是坚持己见铁腕改革,还是“入乡随俗”甘做民企的“花瓶”都是一个大问题。
  一些民营企业之所以愿意花大价钱招募有跨国公司工作经历的高级经理人,也不排除提高公司曝光率,证明公司的实力和名气。当然,这些有着卓越海外教育和工作背景的职业经理人身价也不菲。
  职业经理人也乐意被炒作,因为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情。自身知名度越高,身价也就会越高。当然这也可能催生一些在 学历、经历等方面过度包装自己,进行职场造假的职业经理人。
  有人相信,唐骏的成功,是用勤奋和汗水换来的,学历只是经历,本来就代表不了能力。不过投资人可能不这么看。作为上市公司,如果高管来头不小,投资者会相信这家公司的管理比较正规,从而产生信任感。高管学历的造假当然也影响投资人的判断。
  未经证实的消息称,已有律师在收集盛大相关资料,准备以向美国证监会(SEC)提供虚假高管信息的名义起诉盛大(SNDA,NASDAQ)。原因是盛大网络2004年在纳斯达克上市时,其公布的招股书中明确称,当时的CEO唐骏是太平洋西部大学电子工程和日本名古屋大学电子学的双料博士。
  不只在中国,美国近年来也曝光过多起上市公司高管学历造假事件,涉及米高梅CEO、Radio Shack CEO、Broadcom副总裁等。一旦当事人不能提供有力反证,结果就只能是辞职下台。如果是上市公司高管学历作假,还有可能引发股东诉讼,因为这损害了整个公司的信誉度。
  现在,唐骏即使出来道歉也有点晚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恐怕就是一个“拖”字,中国人是善忘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让这些成为过眼烟云,唐骏便成功了。但由此引发的关于诚信和成功的争论,却给人们增加了一个考察职业经理人的视角,而唐骏会成为另类职业经理人的符号代表。
  
  唐骏经典语录
  
  1 “人家说你胆子真大,我说盖茨都死了我还怕什么呢?”
  说话背景:2003年4月1日,愚人节,传闻盖茨遇刺身亡,信产部官员询问唐骏,唐骏撒谎说两个小时前还通电话,后来有人问他,如果盖茨真死了,你怎么为你的谎话收场?
  2 “是8块钱,但是你没有觉得算上我的感情在里面何止8块钱呢?这叫做资本运作!”
  说话背景:上世纪80年代初,唐骏花八块钱买了一条裙子泡mm跟人说是25块钱,被戳穿时,唐骏作如此解释。
  3 “我不是冒险主义者,我不冒险,也不需要冒险。”
  说话背景:2002年6月,接受《知识经济》采访时唐骏说。
  4 “我现在做任何计划,工作、人生,发展,从来不超过三年,三年以外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说话背景:2002年11月,唐骏说。
  5 “我的中文很差,写书的可能性是没有了。”
  说话背景:2002年唐骏对媒体说。他高考语文只得了59分,所以最后落到了第5志愿。
  6 “我要是没有卖那项技术,也许我会超过比尔·盖茨!
  说话背景:2003年4月,唐骏对媒体说。在日本和美国学习了多年后唐骏终于独立完成了自己的第一个项目——卡拉OK计分器,并以8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了韩国三星公司,而这一笔买卖是其到今天还为之后悔的。
  7 “会做人,会做事、会作秀是升迁捷径。”
  说话背景:2006年7月10日。
  8 “像我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实力。如果再没有什么软实力的话,那就真可能没有什么实力了。”
  说话背景:2008年1月24日,唐骏说“软实力”。
  9 “去华尔街这样的体力活我不去谁去呢。”
  说话背景2008年1月16日。他此前曾两次赴华尔街路演。盛大到华尔街进行的第二次路演为盛大带来了8亿美元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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