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交易平台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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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目标是在‘十二五’期间真正成为全国性的交易平台。”10月14日,重庆联合产权交易所(下称重庆联交所)总裁任斌告诉《财经》记者。
  此前一天,最高法院副院长苏泽林带队考察该交易所,认为重庆将司法拍卖在联交所统一进场的改革“合法、合序、合情”。
  成立七年来,经过多次演变的重庆联交所,正在向全国性交易平台迈进。2010年,该所累计实现交易2700多宗,交易额316亿元;而从2004年至2010年底的七年间,重庆联交所及其前身交易平台累计成交项目11037宗,交易额1651.76亿元。这些数字,均使其跻身西南地区交易平台之首。
  重庆联交所拥有四个国家级交易平台牌子:中央企业国有产权交易试点机构、中央金融企业产权交易机构、全国区域性中小企业产权交易试点机构和国家专利技术展示交易中心。
  但重庆联交所七成以上交易,仍然来自重庆本地的独占业务。这家交易所是重庆市国资委指定的该市唯一国有产权交易及鉴证机构,2005年2月之后获批涉讼国有产权进场;2008年1月,重庆市政府通知,罚没资产进场;而到2009年,重庆市高级法院进一步决定,将司法拍卖统一在该处实施。
  2010年底,重庆市高级法院出台《关于司法拍卖改革的补充规定(一)》,进一步明确了重庆联交所在司法拍卖中的垄断地位。
  在外界看来,京津沪渝四直辖市的产交所中,重庆联交所得政府助力较多,整合资源亦最多。其他交易所如北京产权交易所进行集团化经营,定位为非上市公司融资平台,其业务以金融和央企为主,新业务亦主要开拓金融类和民营资产进场。
  据该所负责人估计,2011年北交所交易量将达5000亿元,远超国内其他产权交易所。类似重庆联交所倚重的涉诉资产交易,在北交所并未强力进场,有关交易亦占比不大。
  随着国企改革的逐步完成,传统的国有产权交易缩水,与此同时,各地产权交易所数量却不断增长。在业界人士看来,重庆联交所以国有业务和涉诉业务为主,走政府强力整合之路的方式,或预示着部分产权交易平台未来转型的可能性。而这一模式对相关行业如民营拍卖公司可能造成的生存挤压与不公平竞争,亦应引起足够重视。
  
  双重身份争议
  据任斌介绍,面对国有资产的大量流失,2003年国资委设立后,要求各地所有国有资产的转让等交易,均须在产权交易场所统一进行。为此,各地或新建、或重组原先的交易中心,纷纷设立产权交易所,要求所有国资交易面向公众,公开挂牌。
  2004年3月,重庆原来的产权交易所和技术交易所被合并为联合产权交易所。作为一家由重庆国资委主管的事业单位,重庆联交所主要人事权由市国资委决定。该所前任董事长刘轶,之前为重庆国资委正厅级副主任;现任董事长王学斯亦曾担任重庆国资委副主任。
  任斌介绍,在决策体制上,市国资委“从来不把利润作为考核的重要指标”,对重庆联交所主要考核指标为“规范的情况,竞价的情况,增值的情况,还有社会的影响服务范围”。
  重庆联交所称,拥有事业单位的牌子能争取股东的支持,也有利于其分支机构的建设。但要解决平台建设的资金来源,仅是事业单位则不足成事,也不足以通过运作扩大平台。
  由此,重庆联交所还拥有另一个企业身份。在重庆市国资委协调下,其所属的13家国有企业共同出资5000万元,注册成立“重庆联合产权交易所股份有限公司”,使得重庆联交所同时作为事业单位和股份公司存在。
  其具体股权结构为,重庆高技术创业中心、重庆市城市建设投资公司、重庆钢铁(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分别持股16%;重庆轻纺控股(集团)有限公司、重庆化医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分别持股9%,重庆燃气(集团)有限公司持股7%,重庆市开发投资有限公司、重庆市长江农工商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分别持股6%,重庆市建设投资公司和重庆市物资(集团)有限公司、重庆商社(集团)有限公司、重庆机电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和重庆百货大楼股份有限公司,分别占3%。
  后来这些国有企业部分改名,重庆联交所亦增资为7000万元,但总的持股比例基本未变。任斌介绍,当初选择这13家国有企业持股,主要是这些企业经济状况比较不错,能拿出资金;二是这些企业交易比较多,能给刚成立的重庆联交所带来业务。
  上述股权结构亦经过精心设计,目的在于保证没有任何一家公司独大;同时“股东都是国有,在政府领导下;业务来源大多是政府委托或授权”。重庆联交所不仅获得国有产权交易业务的供应,亦获得政府公信力的无形保证。
  但在重庆拍卖协会会长谢援朝等拍卖业人士看来,这家公司的目的恐怕是“与民争利”。2005年,重庆联交所成立的次年,因当地拍卖业受到冲击,近30家民营拍卖公司或歇业或倒闭,谢援朝在写给重庆市政府的报告中,将重庆联交所的这种体制称为“利用政府部门搭台,以规范为名,行圈钱之实”,认为其大量挤占了原本属于拍卖业的资源。
  但谢援朝的看法未被相关部门所接受,其后重庆联交所继续快速扩充业务。而当地一些人士亦提醒,原来以民营公司为主体的拍卖业,在发展中出现诸多问题,行业治理亦趋紧迫,重庆联交所的步步扩权,亦是利用了这一行业重整的机会。
  
  电子商务“雄心”
  中国的产权交易市场一直平台林立,除京津沪渝四地有较大规模交易所外,其余地方多以小所为主。据《证券日报》报道,目前各类产权交易所已达200多家。而这200余家产权交易所在传统国有产权交易业务逐渐缩水的趋势下,如何生存,已是问题。重庆联交所给出的答案是:在政府资源支持下,做大做强。
  重庆联交所成立后,业务范围步步扩张,扩大了国有产权监督范围,涉足涉讼国有产权、破产企业、金融类国有资产及各政府部门委托的产权拍卖。
  2007年,重庆市“打黑风暴”启动,巨量涉黑资产如何处置,成为一个难题。重庆市有关司法和行政部门最终决定:所有罚没资产,统一在重庆联交所进场拍卖。涉黑资产的委托主体颇为多元,既有法院,亦有重庆市财政局,甚至包括重庆市公安局(参见《财经》杂志2010年第25期“重庆‘涉黑资产’灰账”)。
  2009年,重庆市高院原副院长张和执行局原局长乌小青案发,缘由事关法官对司法拍卖的控制。出于反腐等目的,重庆市高级法院出台《关于司法拍卖改革的补充规定(一)》,进一步明确了重庆联交所在司法拍卖中的垄断地位。
  为扩大业务,今年5月,重庆联交所与重庆市工商联签订战略合作协议,根据协议,双方将通过建立联席会议,开展企业资产处置、增资扩股、品牌价值推广等工作。10月,重庆联交所打造的二手房产信息发布平台联房网已低调上线。在此之前,重庆联交所挂出的房源交易已吸引大批中介公司和个人购房者。
  据任斌介绍,目前重庆联交所拥有13项进场交易内容。其中,必须进入重交所交易的有:重庆市经营性国有产权、非上市股份公司股权托管进场、重庆全市机关团体事业单位国有产权进场、全市地方金融企业国有产权进场和全涉讼进场交易等。
  还有能进则进者包括:非上市金融企业国有资产交易、污染物碳排放权交易和市政广告等公共资源品。
  业务范围如此扩大,符合当地政府部门对于重庆联交所的定位。任斌介绍,有关部门对重庆联交所的期许有两个:一是营造一个具有公信力的阳光市场平台,同时解决市场准入问题,从行政配置资源转化为市场配置资源;二是解决市场发现价格的功能。
  据重庆联交所统计,国有资产进场后溢价25%,而司法拍卖的成交率从20%到85%,“效果显著”。任斌称,该所设立几年来,对国资流失的检举已大幅下降到可以忽略不计。
  据悉,这一系列动作的目的在于,打造一个跨行业、跨主体的电子商务平台:买卖双方包括个人、企业与政府,买卖内容则从企业股权到二手房二手车,无一不包。
  近几年,重庆联交所的这种运营模式,已经对全国产权交易市场产生一定影响。2009年12月,西南联合产权交易所成立,这是四川省政府、西藏自治区政府和成都市政府联合组织成立的一家交易所,合并了此前的四川省国投产权交易中心和成都联合产权交易所,以统一当地产权交易市场。
  而其对司法拍卖的垄断亦得到效仿。2011年9月18日,南京市中级法院宣布正式启动司法拍卖改革试点工作,所有司法拍卖一律在南京产权交易中心的固定场所进行,拍卖公告也一律由该中心统一发布。
  
  是否“与民争利”
  重庆联交所的收入部分来自两方面:一是来自佣金分成,被拍卖业指为“与民争利”;二是其总部赢利,但支所长期亏损。
  2009年3月,向政府申诉无果后,谢援朝曾和重庆联交所在重庆市高级法院谈判佣金分成。佣金,又称服务费,是在交易中按比例收取的费用,这是拍卖企业和交易平台共同的主要收入。
  这次谈判持续了两天,重庆联交所起初要佣金的40%,几经来回后,谈定给对方25%。但这份协议最终未被时任重庆联交所负责人通过。最终,由重庆市高级法院拍板:重庆联交所可分得35%的佣金。但谢援朝认为,该院无权决定佣金分成比例。
  其实,从重庆联交所成立开始,双方即为佣金分歧严重。除了对进场的拍卖企业收取席位费和年费外,对所收取的佣金,拍卖企业和重庆联交所按2∶8比例分配。2005年,重庆拍卖业成交量同期减少3亿多元,收取的958.2万元场内场外佣金中,联交所提取405.8万元,相当于拍卖业佣金收入的47.1%。
  当年,重庆市拍卖业全行业亏损402万元,而此前一年则赢利466万元。
  此外,整个拍卖过程中的保证金、价款和佣金通过联交所统一结算。谢援朝称,拍卖各个环节,如对竞买人的资格审查、登记、拍卖公告的发布、标的物的宣传亦均由重庆联交所进行,拍卖企业则“出钱,承担法律责任”等。据其介绍,由于佣金由重庆联交所收取,如果竞买人未足额缴纳的话,联交所往往全额提取其应得部分,剩下的才给拍卖企业。
  目前依类别不同,佣金分成比例有别。任斌介绍,重庆联交所在司法拍卖的佣金分成为35%,罚没资产的分成为60%,而国有资产如果按照电子竞价方式,则不需要拍卖企业参与,如果按照拍卖方式,双方协商分成。
  以上佣金分成构成重庆联交所主要收入来源,从拍卖、电子竞价中获取佣金也构成其主要的商业模式。任斌介绍,在所得佣金中,地方国企业务约占40%,中央国企业务和司法拍卖则各占近20%,其他业务如罚没资产等共计约占20%。
  不过,除重庆联交所总部外,由于每项业务的费用基本一样,其分支机构所接业务较小,佣金勉强够支付公告等业务费用,不能解决人员和办公运营费用,多数分支处于亏损状态。
  任斌称,重庆联交所分红一直不高:“刚开始低于银行贷款利率,每年约2%-3%,去年是7%左右。这样国有股东也理解。”去年该所利润总额近1000万元,将来预期会更高。
  与此同时,“重庆拍卖行业最高峰时有98家企业,现在除5家正式吊销营业执照外,另有30多家基本停业或者转向。”谢援朝说。
  但与重庆整合相关行业的政策大势相符,“要努力促进拍卖行业从现在的杂小(乱)的状态经过重新整合转变为规范、活跃、品牌效应突出的局面。”重庆政府方面如此批示谢援朝上报的意见。
  重庆市对联交所本身的定位,亦含整顿交易平台之意。政府有关部门对联交所发展愿景的描述为:“立足西部,建立全国性产权交易大市场。争取到2012年,实现年交易额200亿元,到2020年,实现年交易额1000亿元以上。”为此,在云南、贵州、广西,重庆联交所都与当地国资委建立起联营的分支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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