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间基地搬迁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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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最不得人心的军事基地
  
  普天间基地位于冲绳岛中部的宜野湾市,面积4.8平方公里,约占整个宜野湾市的25%。基地内拥有2800米长的混凝土跑道、多座机库、仓库和后勤通讯等设施。隶属于美国海军陆战队,现驻有70余架直升机、12架加油机和3600多人的部队。由于历史原因,基地位于市中心,长长的跑道将宜野湾市分成东西两个部分。像这样一个设施众多,驻兵数千,训练频繁却座落在闹市区的军营,势必会给周围居民的生活造成极大的影响。
  环境污染影响当地居民的身心健康。据统计,基地平均每月起降飞机2000余架次,飞机的起降和低空盘旋训练,发出的噪音给周边的居民带来了无穷的烦恼。基地附近的学校上课经常被迫中断,一部分居民的听力变得不正常,睡眠也产生了障碍。2002年10月,普天间基地附近的居民因为噪音危害把普天间基地的州令告上了法庭。另外,由于机载电子设备的功率大,一个飞机编队掠过,地面居民的电视就成了满屏“雪花”。
  训练事故和刑事犯罪使当地民众生活在不安中。美军飞机在训练中,经常有零部件从飞机下落下,掉到附近的居民区。据统计,基地平均每年发生2.5起坠机事故,2004年8月13日,驻冲绳美军基地的海军陆战队第463大型直升机中队的CH53D型运输直升机坠入冲绳国际大学校园内,校内建筑物与附近的民宅受到了严重的损伤。让民众不能接受的是,事件发生后,根据《日美地位协定》,美方立即封锁了现场,拒绝了冲绳警方提出的对事故现场进行勘察的要求。另外,驻基地的美军士兵经常外出酗酒闹事,违章驾驶,刑事犯罪时有发生。而更令当地居民气愤的是,美军犯罪后,在日本警方提起公诉之前,其人身权利属于美军,日方无权逮捕。这一切,不仅让基地附近的居民生活在一种恐惧之中,也极大地伤害了他们的民族自尊心。
  市政规划和当地的经济发展受到极大影响。普天间基地占据了市区中心,将整个宜野湾市分成了东西两个部分,宜野湾市的道路、下水道只能绕道基地建设,不仅费时费钱,而且效率不高,基地附近经常出现交通堵塞。为了不影响美军飞机的飞行,基地附近建筑高度也受到了限制,还发生过新建的居民楼过高,影响飞机的飞行,被强制拆除的事情。普天间基地占据了宜野湾市25%的平整土地,且训练噪音影响太大,使得宜野湾市包括旅游在内的众多经济开发计划难以实施,经济持续低迷。
  因为上述诸多原因,自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当地政府和民众强烈要求将普天间基地迁出。日美双方政府也都意识到了普天间基地的敏感性,美军公开承认“普天间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基地”,一旦在训练中造成当地居民重大人身和财产损失,轻则影响美军在冲绳的驻扎,重则影响日美同盟关系。1996年2月,桥本龙太郎首相在和克林顿总统的首脑会谈中,首次正式提出了归还普天间基地的问题。1996年12月,日美双方就“把普天问基地归还日本”一事进行磋商,美方提出,日方必须在临近地区为美方修一个替代机场,新机场必须拥有目前普天问机场的大部分功能,待完备的替代设施投入使用后,才能够归还普天间基地。当时约定的归还时间为今后5至7年。
  
  难以落实的搬迁方案
  
  为了寻找合适的迁址,日方曾经考虑过三个方案。第一个方案是转移至嘉手纳机场,因为嘉手纳机场面积大,而且拥有两条跑道。但是该方案遭到了机场附近的嘉手纳町、北谷町和冲绳市居民的反对。嘉手纳基地的美国空军也不欢迎。第二个方案则是搬迁到位于冲绳北部的名护市施瓦布营地,但施瓦布营地没有跑道,所以要重新修建跑道,而且该方案也遭到了名护市居民的反对。第三个方案是在宜野湾市的海边建设新的机场,将普天间基地搬迁到海边,但该方案遭到了宜野湾市居民的强烈反对。
  最后经过协调,确定的移设地点为“施瓦布营地水域的名护市边沿古沿岸地区”。2002年7月29日,日本政府与冲绳县、名护市达成协议,决定建设名护市边野古海边的移动基地。对于边野占的移设方案,时任驻日美军司令拉尔德空军中将说:“虽然没有完美的选择,但是从军事的角度看,转移到边野古是个很好的选择。”
  终于在经过六年的紧张谈判后,决定了基地的移设地址,但是,搬迁方案并没有因此而高枕无忧。冲绳地方政府又提出了基地的十五年使用期限问题,在2005年3月,冲绳县知事稻领惠一访问美国时,提出了将普天间机场移设到县外的要求,还表示反对从冲绳派到伊拉克的第31海军陆战队远征军部队返同冲绳。搬迁问题陷入儒持。
  2006年5月,执政的自民党政府与美国就驻日美军的整编达成协议。根据该协议,在未来8年时间里,驻扎在日本冲绳的美国海军陆战队1.8万名士兵中的8000h,及其9000名家眷将被转移部署到关岛。作为这项防务领域交易的条件,口本政府承担102.7亿美元搬迁费用中的59%,约61亿美元,即日本为每名美军士兵的搬迁支付76万美元。此外位于冲绳县宜野湾市的普天间基地等5处冲绳基地交还冲绳,普天间机场搬迁到名护市的边野占地区。
  这一决定受到了名护市居民的反对,饱受美军基地困扰的冲绳极力主张将美军基地送出冲绳,他们的主张受到了日本国民的同情,所以支持这种主张就成为选举战中日本政坛人物的重要操作话题。2008年,冲绳县议会通过了反对“ 边野古方案”的决议,在2009年的大选中,同意“边野古方案”的候选人几乎全部落选。鸠山由纪夫在去年大选中;提出要推翻原先自民党政府和美国达成的普天问基地搬迁协定,将普天间基地移至冲绳县外乃至日本境外。
  鸠山首相当初做出修改普天间基地协议的承诺是有准备的,建议美军转移到下地岛就是其备选方案之一。下地岛有现成跑道,而且地处中国大陆、台湾、日本之间,距离台湾最近处仅330公里,是美国遏制中国大陆、干涉台湾事务的不可多得的基地选址,因此日方认为美国很难拒绝这个诱惑。遗憾的是,美国认为该岛孤立突出,不能和其它基地形成基地群,作为海上固定目标,易遭围困和攻击,最后拒绝了。
  另一备选方案是所谓的“德之岛方案”,德之岛隶属鹿儿岛县,面积约248平方公里。3月下旬,在普天间基地问题久拖不决的情况下,鸠山内阁提出将普天间基地部分功能分散搬迂。根据这一方案,普天问机场的大部分功能将转移至名护施瓦布军营附近的边野古沿岸,小部分转移至鹿儿岛县德之岛市。但这一方案依然不被美方看好,在5月4日的磋商中,美国政府反对将部队迁至德之岛,理由是直升机部队和地面部队相互距离必须在120公里之内,而冲绳县本岛与德之岛相距200公里,不符合战备需求。
  美国坚持认为现行的在边野占海岸填海造地的方案为最佳,要求鸠山内阁落实日方2006年5月与美方达成的协议。鸠山内阁在多个备选方案都遭到拒绝之后,被迫作出妥协。5月22日,日美两国政 府就普天间基地的迁移问题达成协议,决定将基地搬迁至冲绳县名护市边野古美军施瓦布军营沿岸地区,并在今年秋天前决定跑道的具体地点和施工方法。
  
  各怀鬼胎
  
  对于冲绳地方政府和民众,普天间基地搬迁问题是整个美军驻冲绳基地问题的一个缩影。1945年8月日本投降,美军占领冲绳,随后将冲绳大部分平整的土地划为“军用地”,只将一些用不着的边角地留给当地的居民,以作居住地和耕地。
  1972年5月15日,冲绳被归还日本时,美军基地占地353平方公里,约占冲绳总面积的15.6%,冲绳本岛的美军基地更是占到了总面积的27.2%。用冲绳人的话说,不是美军基地建在冲绳,而是冲绳建在美军基地中。
  冲绳被归还日本后,根据归还协议,驻冲绳美军基地维持现状,不使基地的功能降低。所以近些年来,虽然整体驻日美军基地经过调整,规模有所缩小,但驻冲绳的美军基地却变化不大。据统计,现在驻日美军基地和设施约85处,军队人数约3.6万人,基地面积309平方公里。其中33处位于冲绳,面积约229平方公里,相当于全国美军基地面积的74%。
  冲绳人口135万,约占日本全国总人口的0.9%;陆地总面积仅2267平方公里,约占日本全国陆地面积的0.6%。按人口比例计算,冲绳人均担负美军基地面积约是日本本土的320倍;按土地面积比例计算,冲绳约是日本本土的480倍。深受美军基地之苦的冲绳民众,一方面抗议美军,要求缩减并最终废除基地,另一方面对中央政府提出了冲绳“本土化”的诉求,要求和日本本土一样,逐步减轻冲绳美军基地的负担。在普天间基地问题上,他们坚决要求将基地搬迁到县外或国外,而反对将它从冲绳本岛的中部搬到北部。
  对于美军来说,普天间基地的驻军是一支重要的战役战术力量。从过去的历史看,不论是早期的朝鲜战争、越南战争,还是近期的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普天间基地的海军陆战队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从今天的现实看,普天间基地的驻军是美国应付朝鲜半岛危机,干涉台湾事务的先锋。美国决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让步,国防部长盖茨曾说过,普天间基地搬出冲绳将影响美军在东亚的威慑力。
  另外自发动伊拉克战争以来,美国经济下滑,在世界经济中所占的比重从2003年约35%的峰值回落到2010年的24%左右,国力大不如从前。习惯于与强者为伍的日本表现出了明显的“脱美入亚”倾向。2009年2月,时任民主党党首的小泽一郎表示:“在驻日美军中除了第七舰队,其他都没有必要。这一空白最好由日本负责。”鸠山由纪夫上台后,提出了“东亚共同体”的概念,表示日本要做东方和西方、发达国家和不发达国家之间的桥梁,表现出了明显的独立性。这些都让美国心存疑虑,美国担心搬迁普天间基地只是第一步,以后日本会提出更多的要求美军归还基地的要求,所以不愿这个时候对日本让步,给人留下美军被赶出冲绳的印象。美军坚持基地只能县内搬迁,面对冲绳人民的反对与抗争,美国以“美日同盟”的捆绑为主要手段,间接利用日本政府来控制冲绳的反抗力量。
  至于日本中央政府,一方面不能无视民意,近年来,冲绳地方政府和民众强烈要求缩减美军基地,要求冲绳“本土化”,这一要求也得到了日本本土民众的同情,形成了强大的民意。学界和政界也对美军驻日基地的存续提出了疑问,日本综合研究所理事长寺岛实郎指出:“外国军队不宜继续驻扎在一个主权独立的国家”,“逐步缩小驻日美军基地,通过修改基地地位协定最终收回主权,这应是21世纪日本的目标。”他们认为当年日本和美国签订《日美安全条约》,为美军提供基地,牺牲部分主权换取安全,是日本当时迫于形势不得已的选择,现在该是日本收回失去的这部分主权的时候了。正是在这种情况下,2009年9月上台的鸠山首相要求将普天间机场迁至国外,或者至少县外,许诺今年5月底前达成协议,并在多个场合重申将会遵守这一诺言。
  另一方面,美国坚决不让步,要求县内搬迁。日本中央政府最终妥协,因为在政治上,日本在诸如加入联合国之类的问题上需要美国提携,经济上,美国是日本重要贸易伙伴,重要场,军事上日本诸禁未除,羽翼未丰,还需要美国的保护。维持美日同盟还是当前日本外交的主轴,对于日本中央政府而言,普天间基地搬迁只是日美同盟中的一个技术性细节问题。
  
  余波未平
  
  虽然日美间达成了县内搬迁的协议,但这一协议是在没有和冲绳民众沟通、没有冲绳政府参与、没有和执政联盟协调的情况下签订的。冲绳民众表示将继续抗争,冲绳县知事仲井真弘表示“非常遗憾,无法接受”,名护市长稻岭则表示“把普天间基地搬迁至名护市的可能性为零”。鸠山在普天间基地搬迁问题上的出尔反尔在日本国内民众中引起了极大的不满,鸠山内阁的民意支持随之一落千丈。普天间问题还引发了执政联盟内部的矛盾,5月30日执政联盟中的社民党宣布退出执政联盟。在各方的巨大压力下,鸠山最终于6月2日宣布辞职。接替鸠山首相位置的菅直人6月23日参加在冲绳举行的冲绳战役结束65周年的纪念仪式上就美军基地问题道歉。但他同时指出,冲绳的负担关系到亚太地区的和平稳定,强调“将进一步认真研究如何减轻基地造成的负担及去除危险性。”谈及5月发表的《日美联合声明》中写明把普天间机场迁至同处冲绳县的名护市边野古,菅直人指出“按照协议推进的方针不会改变。”
  普天间基地搬迁问题虽然暂时告一段落,但它给日本执政联盟带来噩梦却并未由此结束。在7月11日举行的日本第22届参议院选举上,菅直人领导的民主党仅赢得47个议席,从而导致执政联盟丧失了参议院多数党地位,为今后的执政道路划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日美虽然在普天间基地搬迁问题上达成共识,但冲绳民众绝不会甘心接受这样的决定,日后围绕基地搬迁势必会爆发更多的冲突,成为日后日美关系中的不确定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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