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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从小学升入中学，班里的同学换了，以前的好朋友也不常见面了。
好在，鲁凯和小学同学兼好友杜小川进了同一所学校，并被分在了一个班。然而排座位的时候，他们俩却没被排在一起：杜小川和女生黄朝露同桌，在第二排；而鲁凯和一个叫谭进的男生同桌，在第四排。
谭进虽然家庭条件并不太好——他母亲几年前下岗后一直打零工，父亲的工资也很低，可他学习很用功，和鲁凯一样，成绩在班里是中上等。两人慢慢就由同桌变成了好朋友。
不久，鲁凯和谭进、杜小川三个人成了班里最好的朋友。
初一第一学期很快就结束了。
过了年，好像还没几天，就又开学了。
一个星期天下午，鲁凯做完作业，准备出去玩。这时，爸爸叫住了他，郑重其事地说：“马上我和妈妈要跟你谈一件重要的事情。”
妈妈正在阳台上晾晒刚用洗衣机洗过的衣服，她说：“是一件顶重要的事儿，关系到你未来的人生和前途。”
鲁凯感到莫名其妙：什么事儿能关系到我的未来人生和前途？
妈妈把衣服晾好后，和爸爸一起坐到了沙发上，招手叫鲁凯也坐在一旁。
“到底什么事儿呀？”鲁凯不解地问。
“你现在交朋友了吗？”爸爸、妈妈问。
“有啊，除了杜小川，新交了一个叫谭进的男生……”
“谭进的父母是干什么的？”
鲁凯如实地说了。
“不行，你可不能跟这种人交朋友！”爸爸妈妈一起说，“这种家庭的孩子，将来怎么会有出息呢！你要趁早疏远他……”
鲁凯惊叫起来：“他学习和我差不多，我们也很谈得来！”
妈妈说：“我们还能害你吗？我们不让你和他玩，是为了你未来的人生和前途……”
“凭什么？”
“因为他家庭条件不好，学习在班里也不在前十名……”
“但是，我的成绩不也不在前十名吗？”
爸爸妈妈对看了一眼，妈妈说：“你和他玩也行，但你还要‘开辟’新朋友，就是要主动去结交那些学习在前十名或家庭背景好的人！”
爸爸接着说：“我们通过上学期的走访和调查，几乎把你们班每个同学的情况都了解了一遍。我们给你开了一个应该主动结交的同学名单，要尽可能地和他们成为好朋友。其中，有四个人是重点人物，你必须要确保和他们成为好朋友！”
妈妈说：“这四个人分别是：杨清华，他爸爸杨金是我们市最有实力的企业家之一，他们家的公司——林华集团资产达数亿，杨清华是杨金的独子，将来这个企业可全都是属于他的！”
爸爸说：“第二个同学叫荣维，她爸爸是市政府秘书科的副科长。虽然她爸爸仅仅是副科长，然而岗位十分重要，前途也是很看好的，将来至少能当上县长或副市长！”
妈妈说：“第三个同学是李力，他学习在班里一直都处在前十名，还是副班长；更重要的是，他爸爸李文是省级示范高中——市三中的校长，你和他成为好朋友后，只要你学习差不多，将来你上高中，可以通过他爸爸去三中上！”
爸爸说：“第四个同学是黄朝露，她不仅学习好，并且她妈妈是卫生局副局长。你妈妈在市医院工作，你和荣维成为好朋友，她妈妈就会罩着你妈妈，在单位里就没人敢欺负你妈妈！”
爸爸和妈妈一起说：“你看，儿子，你在初中就交了这么多厉害的朋友，对你未来的人生和前途难道不是有着重大意义吗？”
“天哪！”鲁凯大声叫了起来……
二
爸爸妈妈的话就是圣旨！鲁凯不愿意接受这道圣旨，可是他又无力反抗。
杨清华、黄朝露、李力、荣维，他们可都不是“一般人”，能是说和他们成为朋友就成为朋友的吗？杨清华虽然学习不大好，可他在班里是最“牛”的人，每天上学放学都是他爸爸派人开车接送他，在学校里还有几个死党总是跟在他的屁股后面；黄朝露，虽然是一个女生，可是脾气却很大，头总是仰着，眼睛也总向着天上看，没有几个人能入她的眼；李力是副班长，人倒是不错，可是鲁凯却从没和他打过交道；荣维呢，是个“冷美人”，只会和与她要好的几个同学说笑。
怎么办呢？
他心里苦闷极了。他想找杜小川和谭进商量商量，可是，他又觉得这件事儿有些“不可告人”。每天课间，他总是很快地自己跑到操场上躲在人堆里，尽量不与杜小川和谭进单独在一起；放学后，他也很快地跑出教室，跑到公交车站台，乘上公交车回家。然而，杜小川却和他是一个方向，杜小川家远一些，必须乘坐11路公交车回家；鲁凯家近一些，可以坐11路，也可以坐9路。因而，无论他跑得多么快，有时候都免不了会在回家和来上学时，在同一辆车上碰到杜小川。
这天下午去上学，鲁凯上了11路公交车，就遇到了杜小川。杜小川坐在车的最后面，他喊鲁凯过去。鲁凯不想过去，可是又找不到不过去的理由，便过去了。
杜小川问鲁凯：“这两天，一放学你就兔子一样跑得飞快，除了上课时间，我们都逮不到你的影儿。你，好像有点儿不正常——”
鲁凯眼睛不敢看杜小川，说：“没什么。”
“还瞒我吗？谭进也看出你有问题啦。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我们可是你最好的朋友，还不信任我们？”
“真没有——”
鲁凯坚持这样说，杜小川叹了一口气不问了，转变话题说：“你觉得我同桌黄朝露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她啊，特讨厌！”
“怎么了？”
“她特别高傲，特别矫情，除了几个班干部，她谁都看不起……”
鲁凯听着，忽然脸红了一下。
这天下午放学后，谭进和杜小川叫鲁凯一块儿去附近的清颍公园玩会儿。鲁凯忙扯谎说：“我不去了，我爸叫我早点儿回去。”
谭进和杜小川只好作罢。
鲁凯回到家，爸爸妈妈已经下班回来了。爸爸妈妈问他和杨清华、黄朝露、李力、荣维四个人交朋友的事儿进展得如何了。他撅着嘴说，他们都是班里的“牛人”，我还没找到机会呢！
妈妈想了一会儿，说：“这事儿确实不能大意，否则出师不利，以后再想扭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还真得仔细斟酌斟酌！”
三
几天后的一天傍晚，鲁凯放学回到家时，爸爸正在收拾家务并准备做饭。
天黑了，鲁凯的作业写完了，爸爸也把饭做好了，妈妈却仍没有回来。真是奇怪了！
鲁凯问爸爸：“妈妈怎么还没回来？”
“她去给你办一件大事儿去了。我刚才已经打了她手机，她一会儿就回来了。”爸爸笑着说。
没多会儿，妈妈笑容满面地回来了：“成功了！”
鲁凯不解地问：“什么成功了？”
爸爸说：“你妈妈去你们班主任何老师家了……”
鲁凯睁大了眼睛，问：“去干什么？”
“给你调位啊！”妈妈兴奋地说，“这可是我和你爸想了几天才想出来的办法。我买了一套高档化妆品，刚才去你们何老师家给她送去了，请她帮忙给你调位，让你跟黄朝露坐同桌。这是一举两得，既给你创造了和黄朝露成为好朋友的机会，又让你和谭进疏远开了。你们何老师已经答应啦！”
鲁凯没想到妈妈会这么做，又吃惊又不安：“这合适吗？谭进会怎么看我？”
妈妈脸一沉，说：“谭进怎么看你有什么要紧的？”
果然，第二天早自习课时，班主任何老师就给鲁凯调了位置，让他和杜小川换位，他和黄朝露同桌，杜小川和谭进同桌。杜小川和谭进都感到很意外，但杜小川心里却也很高兴，因为终于不用再和讨厌的黄朝露同桌了。
虽然杜小川和自己也是好朋友，然而谭进心里却觉得很不舒服，他不明白怎么会突然调位，事先鲁凯可是一句话都没有透露！鲁凯是往前排调的，按照惯例，往前调都是受班主任重视的，班主任在调位前是要先和要往前调的同学谈话的。
鲁凯调到原来杜小川的位置，和黄朝露同桌了。可是，他心里却并不感到高兴：杜小川会不会生自己的气？谭进又会怎么想……
早自习课快结束时，何老师出了教室。
这时，黄朝露瞥了鲁凯一眼，用圆珠笔把那道已模糊的“三八线”又清晰地画了出来，说：“我们谁都不要越界啊！”
鲁凯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觉得很不舒服。
黄朝露仰着头问他，“你不同意啊？”
鲁凯不敢惹她，低了低头。
“别惹我啊！我才懒得搭理你呢！”黄朝露又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起自己的英语书背起单词来。
下了课，鲁凯坐在自己座位上，有些不知所措。
放学后，鲁凯像逃离监狱一样飞快地跑出教室，往公交车站跑去。
杜小川和谭进也很快地跟了过来。
“你跑这么快干吗？”杜小川问鲁凯。
“没干吗呀。”鲁凯说，可是眼睛却不敢看他们俩。
“我得感谢你呀！”杜小川笑着说，“你和我换位，既让我不再和讨厌的黄朝露同桌了，又让我和谭进在一块儿了！”
“我、我也不知道何老师怎么把我给调过去了……”鲁凯结结巴巴地说。
“你不知道？不可能吧。”谭进说。
这时，一辆9路公交车开来了，鲁凯说：“我先走了。”没等他俩答话，就上了车。
车开走后，谭进对杜小川说：“你不觉得他不对劲吗？”
“我当然看出来了，他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都不对劲！”
谭进想了一会儿，说：“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好像有些不喜欢我似的。”
“你瞎想什么？怎么会？”
“可是，他为什么面对我们总是吞吞吐吐的呢？最近又好像在故意疏远我们呢。”
杜小川想了一会儿，说：“是呀。他最近的表现，的确是有些反常……”
四
鲁凯没想到刚刚坐同桌，黄朝露就那样地对自己，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真是太岂有此理啦！当时，他真想发火，可是他又忍住了。
那么，怎么“感化”她呢？怎么才能和她成为好朋友呢？
他上网查了一下资料，上面的答案五花八门。他仔细地看了一些比较好的文章，发现这些文章都有一些共同点，就是要热心帮助对方、对人真诚。
可是，这两条也不好照着去做。比如说“热心帮助对方”，黄朝露学习成绩和自己差不多，自己并不比她优秀，学习上谈不上能帮助她；她家庭条件比自己还好一些，在金钱上她也不需要他的帮助。再比如说“对人真诚”，自己和她交朋友，本来就是爸爸妈妈精心策划的，自己觉得像做贼一样，怎么“真诚”？
后来，他又想了想，觉得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帮助对方”和“对人真诚”，关键是自己要有眼力看出她究竟有什么确实需要帮助的，以及怎样表现出自己对她的真诚。
不久，机会果然来了。
这天，进行代数测验。鲁凯突然想到，自己的代数要比黄朝露好，他可以给她抄一些。想到这儿，他的心里感到异常开心！
测验刚开始不久，黄朝露的签字笔突然没水了。鲁凯连忙讨好地把自己的笔递给她，说：“给你用吧。”
可是，黄朝露看了他一眼，从文具盒里又拿出了一支签字笔来。
鲁凯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测验过了一半时，鲁凯看到黄朝露脸上慢慢露出难色。鲁凯知道她是遇到了难题。他鼓足勇气，轻声地对她说：“我的可以给你抄，需要吗？”
黄朝露抬起头，瞥了他一眼，然而没说话就又把目光转回到了自己的试卷上。
鲁凯以为她同意了，便轻轻地把自己的试卷往她那边推了推。“你随便看，对你有用的，你随便抄。同学之间应该互相帮助嘛！”
可是，鲁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时黄朝露举起了手。
正在监考的代数老师问她：“黄朝露，什么事儿？”
黄朝露站起来，说：“报告张老师，鲁凯不顾考前宣布的纪律，非要把他的试卷给我抄！我不愿抄，他多次打扰我！”
全班同学都抬起头，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议论纷纷。杜小川和谭进互相看着，目瞪口呆了……
鲁凯羞愧极了，脸色通红，低着头不敢抬。
代数老师说：“我知道了，黄朝露你坐下吧。大家继续考试！”
黄朝露边坐下去，边轻蔑地斜看了鲁凯一眼，说：“以为自己学习多好似的，成绩出来后说不定考得还不如我呢！”
考试结束了，代数老师叫鲁凯随他一起到办公室去，狠狠地批评了一顿。鲁凯委屈极了，可是又无话可以辩解。
从代数老师办公室里出来，杜小川和谭进都在路口等着他，叫住了他。
三个人到了操场一块偏僻的地方。杜小川和谭进一起问他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鲁凯看到杜小川和谭进两个自己近来疏远多了的好朋友，一下子委屈和羞愧都涌了上来，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出来，说：“老师不也说同学们之间要互相帮助吗？谁知道黄朝露这么坏，不但不领情，还当众报告给老师！”
杜小川和谭进听了，都异常气愤。杜小川问他：“我早就跟你说过，黄朝露是个‘高傲的企鹅’，你干吗要这样自讨没趣？”
“我……何老师……”鲁凯还是不敢对他俩说实话。
回到教室，同学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鲁凯。鲁凯低着头，不看大家。
回到了座位上，黄朝露故意洋洋得意地摇头晃脑，不看鲁凯，不搭理他。
放学后回到家，鲁凯见了爸妈，就哭了起来。
爸爸妈妈一下子蒙了，忙问：“儿子，怎么啦？谁欺负你啦？”
鲁凯就带着怨气把黄朝露让他当众出丑的事儿说了出来。
爸爸妈妈也是异常吃惊，抚慰地拍着鲁凯的后背，说：“别哭了，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好朋友之间都有误会，何况你们现在还不是好朋友呢！”
“反正，我是不想再和这样的人做朋友了！”鲁凯嘟囔着说。
爸爸说：“不行啊，你不能放弃，儿子！黄朝露妈妈可是卫生局副局长，你和她处好了，对你妈妈工作上的好处，可是太大了！儿子，你是男子汉，应该勇敢坚强，对不对？我们面对挫折，应该迎难而上，对不对？如果遇到挫折就退却，这一辈子怎么能取得大的成功和成就呢？是不是，儿子？”
鲁凯又眼泪汪汪地哭起来：“你不知道班里的同学都是怎么看我的……”
“但是，”妈妈也很心疼儿子，说，“你现在刚和她调为同桌，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再调开呀。儿子，你先忍一忍，过些时日再说，好吗？”
想一想，也真的是没有更好的办法，鲁凯只好点了点头。
爸爸抽了一根烟，想了一会儿，也突然生起气来，说：“黄朝露妈妈是副局长，可是她女儿这样做，也太没有教养太过分了——可是，我就不信杨清华、李力、荣维也都是这样！这样的人难缠，咱们再换一个目标……”
五
鲁凯的新目标是杨清华。
此前，鲁凯并没有发现，杨清华整天牛气哄哄的，可是，杨清华真正佩服的是李力。杨清华为了维护在几个死党面前的“形象”，只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才主动去“巴结”李力。
这天放学后，鲁凯走在杨清华后面，杨清华快步往前面跑，去追和荣维一块儿往校外走的李力。李力和荣维是小学同学，又同住在一个小区里，因此常常不约而同地一块儿上学放学。
快到大门口时，杨清华终于追上了李力和荣维，笑嘻嘻地说：“李力，你们走得好快呀！”
李力和荣维站住了，李力问：“有什么事儿吗？”
杨清华依旧笑嘻嘻地说：“我爸爸派的司机就在外面，我送你们回家吧？”
李力笑笑，说：“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我们坐公交车回去。”
杨清华又对荣维说：“有车，很快的！荣维，你和李力一起坐我的车走吧？”
可是，荣维也说：“不用了，谢谢！”
然后，李力和荣维就走了。
杨清华站在他们身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走在后面的鲁凯为难地心想：在学校里，他有几个死党跟着，放学上学都有司机接他，自己怎么才能找到和他接触的机会，并成为朋友呢？太难了啊！
回到家，他就和爸妈说他没有办法和杨清华成为好朋友。
爸爸听了，突然想出一个主意，说：“他在班里的学习不是很差吗？而你的学习在中上等，你主动去帮助他？”
鲁凯想来想去，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这天课间操结束后，同学们都散了。鲁凯的两个死党也往厕所跑去，鲁凯立即走过去，和杨清华打招呼：“嗨，杨清华——”
杨清华没想到鲁凯会主动过来和自己说话，忽然想起那天黄朝露给他的难堪，嬉笑着说：“干吗呀？想把你的试卷也给我抄吗？可惜，咱们俩的座位离得太远了！”
鲁凯讪讪地笑了下，说：“你知道，黄朝露是个高傲、难惹的人，我、我本来是好意，但是她、她太那个了……”
“那你找我什么事儿？”
“你觉得，我的学习怎么样？”
“一般吧。”杨清华故意戏谑地说。
鲁凯受到了严重的伤害，脸立即烫红，心跳也迅速加快了！
趁鲁凯发愣的时候，杨清华已经扬长而去了。
这天放学后，忽然下起了大雨。不少同学都忘记带伞，都站在教室门前的走廊里，等雨停或家长来送伞。早晨的时候，妈妈听了天气预报，知道有雨，就硬是让鲁凯带了一把伞。
这时候，鲁凯看到杨清华也站在走廊里，十分焦急。
鲁凯走过去，对杨清华笑笑说：“你爸派的司机呢？”
杨清华不满地说：“车坏在路上了，叫我自己打出租车回去，这么大的雨怎么走？”
鲁凯忙说：“我的伞借给你吧。”
“那你怎么办？”
“我没事儿的！”鲁凯把伞递了过去。
杨清华忽然大笑起来，说：“我骗你呢！”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右手打着一把伞、左手里拿着一把伞跑了过来，喊杨清华，把伞递给了他。杨清华撑开伞，朝鲁凯笑着做了个鬼脸，走了。
鲁凯的心里掠过一阵再度受到伤害的苦涩和酸楚。
这时，鲁凯看到黄朝露也从教室里走了出来，她看着大雨不停的天空，脸上布满了愁云，跺着脚，嘴里叽咕着埋怨妈妈还没来给她送伞。鲁凯的心颤了一下：自己是否该利用这个机会帮助她呢？可是，如果她又像上次考试那样把自己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怎么办？同学们就该把大牙笑掉了！
这样站了一会儿，雨越下越大了。
鲁凯看着黄朝露焦急的样子，忽然觉得这的确是一个和她和好的好机会，于是就慢慢地踱到了黄朝露身边，轻声问：“黄朝露，你也没带伞？”
黄朝露又用惯常的眼光看了鲁凯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你带了伞，干吗还不走？”
“要不，我的伞借给你用吧？”
“你，把伞借给我？”黄朝露显然不相信，“你是要报复我吧？说借给我，我伸手来拿时，你再嘲笑着不给我？算了吧，以为我像你那么傻，看不出来！”
鲁凯没想到黄朝露会这么想、这么说，他义愤填膺，可是又不敢发火，气嘟嘟地说：“你不用算了！哼——”
六
这一切都被站在教室里窗旁的杜小川和谭进看到了，杜小川和谭进都为他感到羞耻。杜小川小声对谭进说：“鲁凯现在怎么这么丢人现眼了！”
谭进摇着头说：“我真是看错他了，他还有一点儿男子汉的形象吗？”他眼睛一转，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我想去测试一下鲁凯——”
谭进走出教室，来到了鲁凯的身边：“喂，鲁凯，你有伞怎么还不走？”
“这就走——”鲁凯说着，立即就撑开了伞，要走。
“哎——”谭进拽住了鲁凯的胳膊，“你的伞能借给我用吗？我妈病了，我爸在厂里上班，我得赶紧回去给她做饭。”
鲁凯面露难色，说：“我的伞给了你，我怎么回去啊？”
显然，鲁凯不乐意。果然没出谭进所料！谭进反问道：“可是，我刚才看见你把伞要给杨清华、黄朝露用呢！可以给他们用，不可以给我？我还是你的好朋友呢！”
鲁凯忙辩解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得回家了——”
说着，鲁凯撑起伞，飞快地跑进了雨里，跑出了校门。
这时，杜小川从教室里也走出来了，他喊鲁凯，可是鲁凯装作没有听到，继续慌张地往前跑走了。
谭进不满地哼笑说：“小川，怎么样？我没说错吧？鲁凯根本不把咱们当朋友了，他现在想的是巴结那些家庭条件好的，和在班里当班干部的……”
杜小川也摇着头说：“这种人，真是！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和这种人成了好朋友？！我以后再也不理他了！谭进，你也别理他了！”
鲁凯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杨清华、黄朝露、李力、荣维四个人身上了，他根本没有去想杜小川和谭进。因此，此后的几天，杜小川和谭进都不搭理他，他也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对劲。
鲁凯心里在想：杨清华是班里学习比较差的了，学习好的人都不喜欢和他玩，更不要说帮助他学习了；而他老爸对他期望值那么高，总盼着他的学习能很快提高上去，我就不信他真的不愿意接受自己热心无私的帮助！
鲁凯要再试一试。
这天，代数测验试卷发了下来。一百五十分的试卷，鲁凯考了一百一十九，名列第九，进了前十名。他兴奋极了！听着代数老师念到黄朝露是一百零五分时，他故意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黄朝露看到他这副样子，十分反感，拿回试卷后，嘀咕了一句：“一次考得好，有什么了不起！爸妈的能力不一样，长大了还不知道谁比谁强呢！哼——”
鲁凯听着，心里对她充满了从没有过的厌恶：你妈不就是个副局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学习还不如我呢，我才不信你能有什么出息呢！哼！
代数老师念到杨清华的考分了，是八十一分，在班里是倒数前十名。鲁凯又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下课后，鲁凯看到杨清华坐在座位上，面对着试卷长吁短叹，他的两个死党也考得不好，都不敢挨近他。鲁凯慢慢走到他桌旁，说：“杨清华，你能出去一下吗？我有点事儿想和你说。”
“什么事儿？”杨清华看着他，有些狐疑，但还是跟着他出了教室。
在教室外的一棵丁香树下，鲁凯对杨清华说：“我知道，你爸对你学习上的期望值很高的……”
“你怎么知道？”
鲁凯笑着说：“我当然知道。因为你们家的公司很大，将来你老爸年纪大了，是要交给你的，你如果学习不好，你老爸怎么能放心呢？”
“那又怎样？”
“我可以帮助你呀。”
“你帮助我？”
“是啊。只有你的学习成绩上去了，将来顺利考上大学，你才会帮你老爸打理好公司，你也才会挣更多更多的钱呀——”
“哎呀——”杨清华长叹了一声，之后笑起来，“你也太榆木疙瘩了吧！你知道我老爸是什么毕业的吗？他是小学毕业！可是他不照样能挣钱，能把公司发展这么大吗？学习好有多少用？没多少用！就算学习好了有用，可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将来能多挣点钱，过好的生活吗？我现在已经有了非常好的生活，根本不需要去怎么挣钱了，现在我们家的钱，我老爸花不完，我一辈子也花不完，我干吗还要那么辛苦地去学习？学习好，对于你们这些家庭条件不好的人，可能才有用啊！”
说完，杨清华看到他的两个死党从教室里出来去厕所，他也跟上，去厕所了。
鲁凯又是出师不利！不仅是出师不利，这几次失败的经历让他也明白了：他鲁凯是没有办法再和杨清华成为朋友了！
这时，杜小川和谭进走了过来。他们把刚才的情形又都看在了眼里。
七
本来，杜小川和谭进是不想过来的，鲁凯受到这样的对待是自作自受，就让他碰到南墙碰得头破血流自己悔悟去。可是，看着鲁凯一脸落魄、傻乎乎的样子，杜小川实在气不过，忍不住要上前去“教训教训”鲁凯。谭进只好也跟了过来。
杜小川气呼呼地问鲁凯：“刚才，你和杨清华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鲁凯脸色难看地说。
“我们都听到了！”杜小川和谭进一起说。
“听到了，有什么了不起！”鲁凯掩饰着自己的心虚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杜小川问。
“你们不懂——”鲁凯说。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杜小川和谭进说，“你干吗对黄朝露、杨清华那么低三下四？”
鲁凯生气了，眼睛睁得大大的：“我的事儿，不用你们管！”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你知道班里的同学都在怎样议论你吗？”杜小川说。
鲁凯不听他继续说下去，转身就走了。
谭进喊他：“鲁凯——”
可是，鲁凯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家，他扑倒在沙发上，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爸爸妈妈忙上前来问他怎么了。
鲁凯哭着说：“都是你们——”
“到底怎么了？”
“都是你们叫我去巴结杨清华、黄朝露他们，人家不但不领我的好意，还说风凉话，我在班里都成了一个人人笑话的小丑了！”
爸爸妈妈听他讲完他的遭遇后，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妈妈对爸爸说：“这，这，这怎么会这样呢？现在的小孩，怎么都这么老于世故了呢？别人要帮助他（她），他（她）还不乐意，还讽刺人家！这是什么世道了？现在的教育，现在的学校，怎么会是这样？”
爸爸想了下，又问鲁凯：“你，没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得罪过他们吧？”
“我讨好他们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得罪他们？”说着，鲁凯又“呜呜”地哭起来。
“别哭了，儿子!”妈妈看着儿子伤心的样子，心里也难受极了，“要不，就算了，咱不和这样没有教养的人交朋友；这样没有教养的孩子，就是和他们成为了朋友，将来他们也未必肯帮我们的忙……”
鲁凯听到这话，才终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哭了，坐起来：“妈，您说话算话吗？”
“当然算话了。”妈妈说。
“不过——”妈妈要说什么又停住了。
“‘不过’什么？”鲁凯又紧张起来。
“不过，咱们也不能因噎废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呀。”妈妈说，“儿子，你不要紧张。我打听过了，李力和荣维父母都是很有修养的人，他们俩也都很懂礼貌。我想，你可以试着和他们俩处处，如果能处成好朋友，不是也很好吗？”
妈妈还给了鲁凯两百块钱作为“活动经费”，让他请李力、荣维他们吃东西或别的什么。
和李力、荣维他们一班已经一个学期多了，鲁凯知道妈妈说的是实情，李力和荣维都不是杨清华、黄朝露那样的人，况且李力还是副班长，他对每一个同学都还是很友好的。
那么，就再试着和李力接触看看吧。
这时，已经是暮春，天气越来越热。雪糕、冰激凌等各种冷饮冷食越来越受到学生们的欢迎。
这天下午，太阳高照。鲁凯来上学，下了公交车，觉得又闷又热。走到学校大门口，看到大门口右侧那家超市冰柜前挤满了同学，都在购买冷食，鲁凯也不禁想买一个雪糕吃。他买了一个雪糕后，从超市里出来，忽然看见李力和荣维一起在马路对过，正在等绿灯过斑马线。他立即又跑回超市，买了两支雪糕。
鲁凯再次从超市出来，李力和荣维正好也快走到学校大门口了。他喊他们俩：“李力，荣维——”
李力和荣维看见是他，意外地愣了一下。
鲁凯走到了他们面前，把两支雪糕分别递给他们，说：“天气好热，我请客！”
“谢谢，但我不想吃！”荣维警惕地看着他说。
“我也不想吃。谢谢！”李力也笑着回绝了他，然后往校门里走进去。
鲁凯正踌躇着，这时杜小川和谭进已从马路上走到了大门口。鲁凯忙拉住他们，说：“杜小川、谭进，你们来了！呶，给你们买的——”他把雪糕又递给他们俩。
可是，他们俩谁都没接。
杜小川哼笑着说：“这真是给我们俩买的？”
“是……是呀。”鲁凯这样说，可是明显地底气不足。
“可是，我们刚才怎么看到你在让李力和荣维吃呢！你以为你能骗住我们俩啊？”杜小川和谭进不满地说，然后不再理他，进校门里去了。
鲁凯站在那里，呆住了，手里的三支雪糕都化了……
八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体育老师请假了，同学们在操场上自由活动。
李力和杜小川、谭进、杨清华等十几名同学要分队踢足球。为了和李力套近乎，从没踢过足球的鲁凯也要参加进来。
杜小川故意嘲笑地说：“从小学起，你都不喜欢踢足球，今天怎么啦？”
“是啊，你又不会踢，掺和什么呀？”杨清华的一个死党说。
一个男生大声冲他说：“这种人，不能让他来踢！他就会低三下四地讨好别人！”
“金京，你说什么？”鲁凯不满地对这个男生大声“回敬”过去，“你再说一遍！”
杜小川和谭进没想到鲁凯今天发了一次威风，有些意外，互相看了一眼。金京说的话，他们俩听着也感到很不舒服，可是金京说的其实也是他们俩心里想说的话。
这时，副班长李力说：“没关系，他想来踢，就让他来踢吧。反正大家都是玩呗。”
李力说话了，别人都不再多说了。
可是，分队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和鲁凯在一队。
李力说：“那，就让他和我一队吧。”
和李力分在一队的金京不高兴地说：“他从来没踢过球，咱们要这样一个人，不是累赘吗？”
李力说：“没关系。咱们又不是进行世界杯比赛，不过是玩嘛。”
开球了。鲁凯不是一会儿用手去拿球，就是一会儿有其他犯规动作，让他们这一队的人十分不满。对方都进了两个球了，可是他们连一个球都还没进呢。
这时，金京气得忍不住骂鲁凯“你简直就是一个蠢猪”，强烈要求把鲁凯清除出去。另有两个人也跟着附和。
鲁凯积郁了这些天的怒气，突然之间爆发了出来，反唇相讥说：“你才是蠢猪呢！”
“你敢骂我！”金京跑过去，飞起一脚，就把鲁凯踢倒在了地上。
鲁凯站起来，也挥拳向金京打过去。谁料金京又是一个扫堂腿，把鲁凯摔倒在草地上。
这时，李力忙跑到两人中间，不让两人靠近：“都住手！”然后把鲁凯拉了起来。
杜小川和谭进看到金京踢鲁凯第一脚时，都有一种快意涌上来，觉得打他是活该。可是，金京再一个扫堂腿把鲁凯扫倒，他俩不禁又异常同情起他来。
金京被李力拦着，站在那里，但是嘴仍不干不净地奚落鲁凯：“这小子最令人讨厌了，总是低三下四地去巴结那些家里有钱的同学，太贱了！”
杜小川觉得这句话特别刺耳，他不禁冲着金京大声说：“你闭嘴！”
“哟，你也吃药了？我说他怎么啦？”金京依然不示弱。
李力这时发火了，说：“杜小川，金京，你们俩想干什么？这是在学校！”
杜小川、金京这才收敛住。两人悻悻地对看了几眼，然后，杜小川和谭进走到鲁凯身边，看到鲁凯的右腿已磕出了血，周围一片淤青。杜小川和谭进忙架着鲁凯的胳膊往校医室走去。
过了一会儿，副班长李力也来到了校医室。校医说，没有大问题，搽点儿紫药水，吃点消炎药，慢慢就会好的。
李力、杜小川和谭进这才放心。
李力说：“一会儿放学后，我送你回家吧。”
杜小川和谭进说：“副班长，不用，我和谭进送他回去就行了。”
放学了，杜小川和谭进打了一辆出租车，送鲁凯回家。一瘸一拐的鲁凯上了出租车，还有些不好意思，说：“要不，你们回去吧？我自己能行。”
“你客气什么。反正我们也同路，中午我让谭进到我家去吃饭。走吧。”
坐在车里，鲁凯的眼泪就默默地流了出来，说：“我对不起你们俩……”
“说这干吗？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杜小川说。
“我们……还是好朋友吗？”鲁凯不自信地问。
“是呀。”谭进说。
“我、我、我，最近是不是很差劲啊？”鲁凯说。
杜小川和谭进想了一会儿，说：“是有一点儿……”
鲁凯便把妈妈和爸爸交给他的那些交朋友的任务，都一股脑儿说给了这两位好朋友。但他没说妈妈说谭进不好的话。
“原来是这样！”杜小川长叹了一口气。
“你爸爸妈妈，也太那个了吧……这不该是你的任务啊。我们还都是孩子！”谭进说。
“带着功利去交朋友，怎么可能交到真正的朋友呢？”杜小川说。
“是呀。今天，我才明白，你们才是我真正的朋友啊！”鲁凯说。
到了家，爸爸妈妈都已经下班到家了，他们看到鲁凯这个样子，不禁大惊失色，忙问怎么回事儿。
鲁凯就把事情说了出来。“妈，爸，什么是好朋友？我和杜小川、谭进才是真正的好朋友，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是他们帮助了我啊！”说着，鲁凯不禁又哭起来。
爸爸和妈妈也已满眼泪水汪汪的了，抱住鲁凯哭着说：“儿子，爸爸妈妈对不住你呀！爸爸妈妈现在也知道错了，你原谅爸爸妈妈吧。”
这时，杜小川和谭进已经悄悄地出了他家的门，下了楼。
等爸爸妈妈松开鲁凯，擦掉眼泪，准备去做饭时，才发现杜小川和谭进已经不在了。
“不行，我得下去把他们俩追回来！”妈妈急急地说。
“妈，你又要干什么？”鲁凯以为妈妈要对杜小川和谭进说难听的话。
“儿子，今天是他们俩帮助了你，我要下去把他们俩追回来，请他们俩在咱家吃午饭！”妈妈说，“你们，才是真正的好朋友！儿子，你要珍惜这样的好朋友！”
妈妈忙跑下去，去追杜小川和谭进……
从小学升入中学，班里的同学换了，以前的好朋友也不常见面了。
好在，鲁凯和小学同学兼好友杜小川进了同一所学校，并被分在了一个班。然而排座位的时候，他们俩却没被排在一起：杜小川和女生黄朝露同桌，在第二排；而鲁凯和一个叫谭进的男生同桌，在第四排。
谭进虽然家庭条件并不太好——他母亲几年前下岗后一直打零工，父亲的工资也很低，可他学习很用功，和鲁凯一样，成绩在班里是中上等。两人慢慢就由同桌变成了好朋友。
不久，鲁凯和谭进、杜小川三个人成了班里最好的朋友。
初一第一学期很快就结束了。
过了年，好像还没几天，就又开学了。
一个星期天下午，鲁凯做完作业，准备出去玩。这时，爸爸叫住了他，郑重其事地说：“马上我和妈妈要跟你谈一件重要的事情。”
妈妈正在阳台上晾晒刚用洗衣机洗过的衣服，她说：“是一件顶重要的事儿，关系到你未来的人生和前途。”
鲁凯感到莫名其妙：什么事儿能关系到我的未来人生和前途？
妈妈把衣服晾好后，和爸爸一起坐到了沙发上，招手叫鲁凯也坐在一旁。
“到底什么事儿呀？”鲁凯不解地问。
“你现在交朋友了吗？”爸爸、妈妈问。
“有啊，除了杜小川，新交了一个叫谭进的男生……”
“谭进的父母是干什么的？”
鲁凯如实地说了。
“不行，你可不能跟这种人交朋友！”爸爸妈妈一起说，“这种家庭的孩子，将来怎么会有出息呢！你要趁早疏远他……”
鲁凯惊叫起来：“他学习和我差不多，我们也很谈得来！”
妈妈说：“我们还能害你吗？我们不让你和他玩，是为了你未来的人生和前途……”
“凭什么？”
“因为他家庭条件不好，学习在班里也不在前十名……”
“但是，我的成绩不也不在前十名吗？”
爸爸妈妈对看了一眼，妈妈说：“你和他玩也行，但你还要‘开辟’新朋友，就是要主动去结交那些学习在前十名或家庭背景好的人！”
爸爸接着说：“我们通过上学期的走访和调查，几乎把你们班每个同学的情况都了解了一遍。我们给你开了一个应该主动结交的同学名单，要尽可能地和他们成为好朋友。其中，有四个人是重点人物，你必须要确保和他们成为好朋友！”
妈妈说：“这四个人分别是：杨清华，他爸爸杨金是我们市最有实力的企业家之一，他们家的公司——林华集团资产达数亿，杨清华是杨金的独子，将来这个企业可全都是属于他的！”
爸爸说：“第二个同学叫荣维，她爸爸是市政府秘书科的副科长。虽然她爸爸仅仅是副科长，然而岗位十分重要，前途也是很看好的，将来至少能当上县长或副市长！”
妈妈说：“第三个同学是李力，他学习在班里一直都处在前十名，还是副班长；更重要的是，他爸爸李文是省级示范高中——市三中的校长，你和他成为好朋友后，只要你学习差不多，将来你上高中，可以通过他爸爸去三中上！”
爸爸说：“第四个同学是黄朝露，她不仅学习好，并且她妈妈是卫生局副局长。你妈妈在市医院工作，你和荣维成为好朋友，她妈妈就会罩着你妈妈，在单位里就没人敢欺负你妈妈！”
爸爸和妈妈一起说：“你看，儿子，你在初中就交了这么多厉害的朋友，对你未来的人生和前途难道不是有着重大意义吗？”
“天哪！”鲁凯大声叫了起来……
二
爸爸妈妈的话就是圣旨！鲁凯不愿意接受这道圣旨，可是他又无力反抗。
杨清华、黄朝露、李力、荣维，他们可都不是“一般人”，能是说和他们成为朋友就成为朋友的吗？杨清华虽然学习不大好，可他在班里是最“牛”的人，每天上学放学都是他爸爸派人开车接送他，在学校里还有几个死党总是跟在他的屁股后面；黄朝露，虽然是一个女生，可是脾气却很大，头总是仰着，眼睛也总向着天上看，没有几个人能入她的眼；李力是副班长，人倒是不错，可是鲁凯却从没和他打过交道；荣维呢，是个“冷美人”，只会和与她要好的几个同学说笑。
怎么办呢？
他心里苦闷极了。他想找杜小川和谭进商量商量，可是，他又觉得这件事儿有些“不可告人”。每天课间，他总是很快地自己跑到操场上躲在人堆里，尽量不与杜小川和谭进单独在一起；放学后，他也很快地跑出教室，跑到公交车站台，乘上公交车回家。然而，杜小川却和他是一个方向，杜小川家远一些，必须乘坐11路公交车回家；鲁凯家近一些，可以坐11路，也可以坐9路。因而，无论他跑得多么快，有时候都免不了会在回家和来上学时，在同一辆车上碰到杜小川。
这天下午去上学，鲁凯上了11路公交车，就遇到了杜小川。杜小川坐在车的最后面，他喊鲁凯过去。鲁凯不想过去，可是又找不到不过去的理由，便过去了。
杜小川问鲁凯：“这两天，一放学你就兔子一样跑得飞快，除了上课时间，我们都逮不到你的影儿。你，好像有点儿不正常——”
鲁凯眼睛不敢看杜小川，说：“没什么。”
“还瞒我吗？谭进也看出你有问题啦。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我们可是你最好的朋友，还不信任我们？”
“真没有——”
鲁凯坚持这样说，杜小川叹了一口气不问了，转变话题说：“你觉得我同桌黄朝露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她啊，特讨厌！”
“怎么了？”
“她特别高傲，特别矫情，除了几个班干部，她谁都看不起……”
鲁凯听着，忽然脸红了一下。
这天下午放学后，谭进和杜小川叫鲁凯一块儿去附近的清颍公园玩会儿。鲁凯忙扯谎说：“我不去了，我爸叫我早点儿回去。”
谭进和杜小川只好作罢。
鲁凯回到家，爸爸妈妈已经下班回来了。爸爸妈妈问他和杨清华、黄朝露、李力、荣维四个人交朋友的事儿进展得如何了。他撅着嘴说，他们都是班里的“牛人”，我还没找到机会呢！
妈妈想了一会儿，说：“这事儿确实不能大意，否则出师不利，以后再想扭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还真得仔细斟酌斟酌！”
三
几天后的一天傍晚，鲁凯放学回到家时，爸爸正在收拾家务并准备做饭。
天黑了，鲁凯的作业写完了，爸爸也把饭做好了，妈妈却仍没有回来。真是奇怪了！
鲁凯问爸爸：“妈妈怎么还没回来？”
“她去给你办一件大事儿去了。我刚才已经打了她手机，她一会儿就回来了。”爸爸笑着说。
没多会儿，妈妈笑容满面地回来了：“成功了！”
鲁凯不解地问：“什么成功了？”
爸爸说：“你妈妈去你们班主任何老师家了……”
鲁凯睁大了眼睛，问：“去干什么？”
“给你调位啊！”妈妈兴奋地说，“这可是我和你爸想了几天才想出来的办法。我买了一套高档化妆品，刚才去你们何老师家给她送去了，请她帮忙给你调位，让你跟黄朝露坐同桌。这是一举两得，既给你创造了和黄朝露成为好朋友的机会，又让你和谭进疏远开了。你们何老师已经答应啦！”
鲁凯没想到妈妈会这么做，又吃惊又不安：“这合适吗？谭进会怎么看我？”
妈妈脸一沉，说：“谭进怎么看你有什么要紧的？”
果然，第二天早自习课时，班主任何老师就给鲁凯调了位置，让他和杜小川换位，他和黄朝露同桌，杜小川和谭进同桌。杜小川和谭进都感到很意外，但杜小川心里却也很高兴，因为终于不用再和讨厌的黄朝露同桌了。
虽然杜小川和自己也是好朋友，然而谭进心里却觉得很不舒服，他不明白怎么会突然调位，事先鲁凯可是一句话都没有透露！鲁凯是往前排调的，按照惯例，往前调都是受班主任重视的，班主任在调位前是要先和要往前调的同学谈话的。
鲁凯调到原来杜小川的位置，和黄朝露同桌了。可是，他心里却并不感到高兴：杜小川会不会生自己的气？谭进又会怎么想……
早自习课快结束时，何老师出了教室。
这时，黄朝露瞥了鲁凯一眼，用圆珠笔把那道已模糊的“三八线”又清晰地画了出来，说：“我们谁都不要越界啊！”
鲁凯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觉得很不舒服。
黄朝露仰着头问他，“你不同意啊？”
鲁凯不敢惹她，低了低头。
“别惹我啊！我才懒得搭理你呢！”黄朝露又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起自己的英语书背起单词来。
下了课，鲁凯坐在自己座位上，有些不知所措。
放学后，鲁凯像逃离监狱一样飞快地跑出教室，往公交车站跑去。
杜小川和谭进也很快地跟了过来。
“你跑这么快干吗？”杜小川问鲁凯。
“没干吗呀。”鲁凯说，可是眼睛却不敢看他们俩。
“我得感谢你呀！”杜小川笑着说，“你和我换位，既让我不再和讨厌的黄朝露同桌了，又让我和谭进在一块儿了！”
“我、我也不知道何老师怎么把我给调过去了……”鲁凯结结巴巴地说。
“你不知道？不可能吧。”谭进说。
这时，一辆9路公交车开来了，鲁凯说：“我先走了。”没等他俩答话，就上了车。
车开走后，谭进对杜小川说：“你不觉得他不对劲吗？”
“我当然看出来了，他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都不对劲！”
谭进想了一会儿，说：“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好像有些不喜欢我似的。”
“你瞎想什么？怎么会？”
“可是，他为什么面对我们总是吞吞吐吐的呢？最近又好像在故意疏远我们呢。”
杜小川想了一会儿，说：“是呀。他最近的表现，的确是有些反常……”
四
鲁凯没想到刚刚坐同桌，黄朝露就那样地对自己，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真是太岂有此理啦！当时，他真想发火，可是他又忍住了。
那么，怎么“感化”她呢？怎么才能和她成为好朋友呢？
他上网查了一下资料，上面的答案五花八门。他仔细地看了一些比较好的文章，发现这些文章都有一些共同点，就是要热心帮助对方、对人真诚。
可是，这两条也不好照着去做。比如说“热心帮助对方”，黄朝露学习成绩和自己差不多，自己并不比她优秀，学习上谈不上能帮助她；她家庭条件比自己还好一些，在金钱上她也不需要他的帮助。再比如说“对人真诚”，自己和她交朋友，本来就是爸爸妈妈精心策划的，自己觉得像做贼一样，怎么“真诚”？
后来，他又想了想，觉得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帮助对方”和“对人真诚”，关键是自己要有眼力看出她究竟有什么确实需要帮助的，以及怎样表现出自己对她的真诚。
不久，机会果然来了。
这天，进行代数测验。鲁凯突然想到，自己的代数要比黄朝露好，他可以给她抄一些。想到这儿，他的心里感到异常开心！
测验刚开始不久，黄朝露的签字笔突然没水了。鲁凯连忙讨好地把自己的笔递给她，说：“给你用吧。”
可是，黄朝露看了他一眼，从文具盒里又拿出了一支签字笔来。
鲁凯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测验过了一半时，鲁凯看到黄朝露脸上慢慢露出难色。鲁凯知道她是遇到了难题。他鼓足勇气，轻声地对她说：“我的可以给你抄，需要吗？”
黄朝露抬起头，瞥了他一眼，然而没说话就又把目光转回到了自己的试卷上。
鲁凯以为她同意了，便轻轻地把自己的试卷往她那边推了推。“你随便看，对你有用的，你随便抄。同学之间应该互相帮助嘛！”
可是，鲁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时黄朝露举起了手。
正在监考的代数老师问她：“黄朝露，什么事儿？”
黄朝露站起来，说：“报告张老师，鲁凯不顾考前宣布的纪律，非要把他的试卷给我抄！我不愿抄，他多次打扰我！”
全班同学都抬起头，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议论纷纷。杜小川和谭进互相看着，目瞪口呆了……
鲁凯羞愧极了，脸色通红，低着头不敢抬。
代数老师说：“我知道了，黄朝露你坐下吧。大家继续考试！”
黄朝露边坐下去，边轻蔑地斜看了鲁凯一眼，说：“以为自己学习多好似的，成绩出来后说不定考得还不如我呢！”
考试结束了，代数老师叫鲁凯随他一起到办公室去，狠狠地批评了一顿。鲁凯委屈极了，可是又无话可以辩解。
从代数老师办公室里出来，杜小川和谭进都在路口等着他，叫住了他。
三个人到了操场一块偏僻的地方。杜小川和谭进一起问他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鲁凯看到杜小川和谭进两个自己近来疏远多了的好朋友，一下子委屈和羞愧都涌了上来，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出来，说：“老师不也说同学们之间要互相帮助吗？谁知道黄朝露这么坏，不但不领情，还当众报告给老师！”
杜小川和谭进听了，都异常气愤。杜小川问他：“我早就跟你说过，黄朝露是个‘高傲的企鹅’，你干吗要这样自讨没趣？”
“我……何老师……”鲁凯还是不敢对他俩说实话。
回到教室，同学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鲁凯。鲁凯低着头，不看大家。
回到了座位上，黄朝露故意洋洋得意地摇头晃脑，不看鲁凯，不搭理他。
放学后回到家，鲁凯见了爸妈，就哭了起来。
爸爸妈妈一下子蒙了，忙问：“儿子，怎么啦？谁欺负你啦？”
鲁凯就带着怨气把黄朝露让他当众出丑的事儿说了出来。
爸爸妈妈也是异常吃惊，抚慰地拍着鲁凯的后背，说：“别哭了，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好朋友之间都有误会，何况你们现在还不是好朋友呢！”
“反正，我是不想再和这样的人做朋友了！”鲁凯嘟囔着说。
爸爸说：“不行啊，你不能放弃，儿子！黄朝露妈妈可是卫生局副局长，你和她处好了，对你妈妈工作上的好处，可是太大了！儿子，你是男子汉，应该勇敢坚强，对不对？我们面对挫折，应该迎难而上，对不对？如果遇到挫折就退却，这一辈子怎么能取得大的成功和成就呢？是不是，儿子？”
鲁凯又眼泪汪汪地哭起来：“你不知道班里的同学都是怎么看我的……”
“但是，”妈妈也很心疼儿子，说，“你现在刚和她调为同桌，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再调开呀。儿子，你先忍一忍，过些时日再说，好吗？”
想一想，也真的是没有更好的办法，鲁凯只好点了点头。
爸爸抽了一根烟，想了一会儿，也突然生起气来，说：“黄朝露妈妈是副局长，可是她女儿这样做，也太没有教养太过分了——可是，我就不信杨清华、李力、荣维也都是这样！这样的人难缠，咱们再换一个目标……”
五
鲁凯的新目标是杨清华。
此前，鲁凯并没有发现，杨清华整天牛气哄哄的，可是，杨清华真正佩服的是李力。杨清华为了维护在几个死党面前的“形象”，只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才主动去“巴结”李力。
这天放学后，鲁凯走在杨清华后面，杨清华快步往前面跑，去追和荣维一块儿往校外走的李力。李力和荣维是小学同学，又同住在一个小区里，因此常常不约而同地一块儿上学放学。
快到大门口时，杨清华终于追上了李力和荣维，笑嘻嘻地说：“李力，你们走得好快呀！”
李力和荣维站住了，李力问：“有什么事儿吗？”
杨清华依旧笑嘻嘻地说：“我爸爸派的司机就在外面，我送你们回家吧？”
李力笑笑，说：“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我们坐公交车回去。”
杨清华又对荣维说：“有车，很快的！荣维，你和李力一起坐我的车走吧？”
可是，荣维也说：“不用了，谢谢！”
然后，李力和荣维就走了。
杨清华站在他们身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走在后面的鲁凯为难地心想：在学校里，他有几个死党跟着，放学上学都有司机接他，自己怎么才能找到和他接触的机会，并成为朋友呢？太难了啊！
回到家，他就和爸妈说他没有办法和杨清华成为好朋友。
爸爸听了，突然想出一个主意，说：“他在班里的学习不是很差吗？而你的学习在中上等，你主动去帮助他？”
鲁凯想来想去，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这天课间操结束后，同学们都散了。鲁凯的两个死党也往厕所跑去，鲁凯立即走过去，和杨清华打招呼：“嗨，杨清华——”
杨清华没想到鲁凯会主动过来和自己说话，忽然想起那天黄朝露给他的难堪，嬉笑着说：“干吗呀？想把你的试卷也给我抄吗？可惜，咱们俩的座位离得太远了！”
鲁凯讪讪地笑了下，说：“你知道，黄朝露是个高傲、难惹的人，我、我本来是好意，但是她、她太那个了……”
“那你找我什么事儿？”
“你觉得，我的学习怎么样？”
“一般吧。”杨清华故意戏谑地说。
鲁凯受到了严重的伤害，脸立即烫红，心跳也迅速加快了！
趁鲁凯发愣的时候，杨清华已经扬长而去了。
这天放学后，忽然下起了大雨。不少同学都忘记带伞，都站在教室门前的走廊里，等雨停或家长来送伞。早晨的时候，妈妈听了天气预报，知道有雨，就硬是让鲁凯带了一把伞。
这时候，鲁凯看到杨清华也站在走廊里，十分焦急。
鲁凯走过去，对杨清华笑笑说：“你爸派的司机呢？”
杨清华不满地说：“车坏在路上了，叫我自己打出租车回去，这么大的雨怎么走？”
鲁凯忙说：“我的伞借给你吧。”
“那你怎么办？”
“我没事儿的！”鲁凯把伞递了过去。
杨清华忽然大笑起来，说：“我骗你呢！”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右手打着一把伞、左手里拿着一把伞跑了过来，喊杨清华，把伞递给了他。杨清华撑开伞，朝鲁凯笑着做了个鬼脸，走了。
鲁凯的心里掠过一阵再度受到伤害的苦涩和酸楚。
这时，鲁凯看到黄朝露也从教室里走了出来，她看着大雨不停的天空，脸上布满了愁云，跺着脚，嘴里叽咕着埋怨妈妈还没来给她送伞。鲁凯的心颤了一下：自己是否该利用这个机会帮助她呢？可是，如果她又像上次考试那样把自己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怎么办？同学们就该把大牙笑掉了！
这样站了一会儿，雨越下越大了。
鲁凯看着黄朝露焦急的样子，忽然觉得这的确是一个和她和好的好机会，于是就慢慢地踱到了黄朝露身边，轻声问：“黄朝露，你也没带伞？”
黄朝露又用惯常的眼光看了鲁凯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你带了伞，干吗还不走？”
“要不，我的伞借给你用吧？”
“你，把伞借给我？”黄朝露显然不相信，“你是要报复我吧？说借给我，我伸手来拿时，你再嘲笑着不给我？算了吧，以为我像你那么傻，看不出来！”
鲁凯没想到黄朝露会这么想、这么说，他义愤填膺，可是又不敢发火，气嘟嘟地说：“你不用算了！哼——”
六
这一切都被站在教室里窗旁的杜小川和谭进看到了，杜小川和谭进都为他感到羞耻。杜小川小声对谭进说：“鲁凯现在怎么这么丢人现眼了！”
谭进摇着头说：“我真是看错他了，他还有一点儿男子汉的形象吗？”他眼睛一转，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我想去测试一下鲁凯——”
谭进走出教室，来到了鲁凯的身边：“喂，鲁凯，你有伞怎么还不走？”
“这就走——”鲁凯说着，立即就撑开了伞，要走。
“哎——”谭进拽住了鲁凯的胳膊，“你的伞能借给我用吗？我妈病了，我爸在厂里上班，我得赶紧回去给她做饭。”
鲁凯面露难色，说：“我的伞给了你，我怎么回去啊？”
显然，鲁凯不乐意。果然没出谭进所料！谭进反问道：“可是，我刚才看见你把伞要给杨清华、黄朝露用呢！可以给他们用，不可以给我？我还是你的好朋友呢！”
鲁凯忙辩解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得回家了——”
说着，鲁凯撑起伞，飞快地跑进了雨里，跑出了校门。
这时，杜小川从教室里也走出来了，他喊鲁凯，可是鲁凯装作没有听到，继续慌张地往前跑走了。
谭进不满地哼笑说：“小川，怎么样？我没说错吧？鲁凯根本不把咱们当朋友了，他现在想的是巴结那些家庭条件好的，和在班里当班干部的……”
杜小川也摇着头说：“这种人，真是！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和这种人成了好朋友？！我以后再也不理他了！谭进，你也别理他了！”
鲁凯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杨清华、黄朝露、李力、荣维四个人身上了，他根本没有去想杜小川和谭进。因此，此后的几天，杜小川和谭进都不搭理他，他也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对劲。
鲁凯心里在想：杨清华是班里学习比较差的了，学习好的人都不喜欢和他玩，更不要说帮助他学习了；而他老爸对他期望值那么高，总盼着他的学习能很快提高上去，我就不信他真的不愿意接受自己热心无私的帮助！
鲁凯要再试一试。
这天，代数测验试卷发了下来。一百五十分的试卷，鲁凯考了一百一十九，名列第九，进了前十名。他兴奋极了！听着代数老师念到黄朝露是一百零五分时，他故意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黄朝露看到他这副样子，十分反感，拿回试卷后，嘀咕了一句：“一次考得好，有什么了不起！爸妈的能力不一样，长大了还不知道谁比谁强呢！哼——”
鲁凯听着，心里对她充满了从没有过的厌恶：你妈不就是个副局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学习还不如我呢，我才不信你能有什么出息呢！哼！
代数老师念到杨清华的考分了，是八十一分，在班里是倒数前十名。鲁凯又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下课后，鲁凯看到杨清华坐在座位上，面对着试卷长吁短叹，他的两个死党也考得不好，都不敢挨近他。鲁凯慢慢走到他桌旁，说：“杨清华，你能出去一下吗？我有点事儿想和你说。”
“什么事儿？”杨清华看着他，有些狐疑，但还是跟着他出了教室。
在教室外的一棵丁香树下，鲁凯对杨清华说：“我知道，你爸对你学习上的期望值很高的……”
“你怎么知道？”
鲁凯笑着说：“我当然知道。因为你们家的公司很大，将来你老爸年纪大了，是要交给你的，你如果学习不好，你老爸怎么能放心呢？”
“那又怎样？”
“我可以帮助你呀。”
“你帮助我？”
“是啊。只有你的学习成绩上去了，将来顺利考上大学，你才会帮你老爸打理好公司，你也才会挣更多更多的钱呀——”
“哎呀——”杨清华长叹了一声，之后笑起来，“你也太榆木疙瘩了吧！你知道我老爸是什么毕业的吗？他是小学毕业！可是他不照样能挣钱，能把公司发展这么大吗？学习好有多少用？没多少用！就算学习好了有用，可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将来能多挣点钱，过好的生活吗？我现在已经有了非常好的生活，根本不需要去怎么挣钱了，现在我们家的钱，我老爸花不完，我一辈子也花不完，我干吗还要那么辛苦地去学习？学习好，对于你们这些家庭条件不好的人，可能才有用啊！”
说完，杨清华看到他的两个死党从教室里出来去厕所，他也跟上，去厕所了。
鲁凯又是出师不利！不仅是出师不利，这几次失败的经历让他也明白了：他鲁凯是没有办法再和杨清华成为朋友了！
这时，杜小川和谭进走了过来。他们把刚才的情形又都看在了眼里。
七
本来，杜小川和谭进是不想过来的，鲁凯受到这样的对待是自作自受，就让他碰到南墙碰得头破血流自己悔悟去。可是，看着鲁凯一脸落魄、傻乎乎的样子，杜小川实在气不过，忍不住要上前去“教训教训”鲁凯。谭进只好也跟了过来。
杜小川气呼呼地问鲁凯：“刚才，你和杨清华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鲁凯脸色难看地说。
“我们都听到了！”杜小川和谭进一起说。
“听到了，有什么了不起！”鲁凯掩饰着自己的心虚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杜小川问。
“你们不懂——”鲁凯说。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杜小川和谭进说，“你干吗对黄朝露、杨清华那么低三下四？”
鲁凯生气了，眼睛睁得大大的：“我的事儿，不用你们管！”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你知道班里的同学都在怎样议论你吗？”杜小川说。
鲁凯不听他继续说下去，转身就走了。
谭进喊他：“鲁凯——”
可是，鲁凯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家，他扑倒在沙发上，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爸爸妈妈忙上前来问他怎么了。
鲁凯哭着说：“都是你们——”
“到底怎么了？”
“都是你们叫我去巴结杨清华、黄朝露他们，人家不但不领我的好意，还说风凉话，我在班里都成了一个人人笑话的小丑了！”
爸爸妈妈听他讲完他的遭遇后，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妈妈对爸爸说：“这，这，这怎么会这样呢？现在的小孩，怎么都这么老于世故了呢？别人要帮助他（她），他（她）还不乐意，还讽刺人家！这是什么世道了？现在的教育，现在的学校，怎么会是这样？”
爸爸想了下，又问鲁凯：“你，没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得罪过他们吧？”
“我讨好他们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得罪他们？”说着，鲁凯又“呜呜”地哭起来。
“别哭了，儿子!”妈妈看着儿子伤心的样子，心里也难受极了，“要不，就算了，咱不和这样没有教养的人交朋友；这样没有教养的孩子，就是和他们成为了朋友，将来他们也未必肯帮我们的忙……”
鲁凯听到这话，才终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哭了，坐起来：“妈，您说话算话吗？”
“当然算话了。”妈妈说。
“不过——”妈妈要说什么又停住了。
“‘不过’什么？”鲁凯又紧张起来。
“不过，咱们也不能因噎废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呀。”妈妈说，“儿子，你不要紧张。我打听过了，李力和荣维父母都是很有修养的人，他们俩也都很懂礼貌。我想，你可以试着和他们俩处处，如果能处成好朋友，不是也很好吗？”
妈妈还给了鲁凯两百块钱作为“活动经费”，让他请李力、荣维他们吃东西或别的什么。
和李力、荣维他们一班已经一个学期多了，鲁凯知道妈妈说的是实情，李力和荣维都不是杨清华、黄朝露那样的人，况且李力还是副班长，他对每一个同学都还是很友好的。
那么，就再试着和李力接触看看吧。
这时，已经是暮春，天气越来越热。雪糕、冰激凌等各种冷饮冷食越来越受到学生们的欢迎。
这天下午，太阳高照。鲁凯来上学，下了公交车，觉得又闷又热。走到学校大门口，看到大门口右侧那家超市冰柜前挤满了同学，都在购买冷食，鲁凯也不禁想买一个雪糕吃。他买了一个雪糕后，从超市里出来，忽然看见李力和荣维一起在马路对过，正在等绿灯过斑马线。他立即又跑回超市，买了两支雪糕。
鲁凯再次从超市出来，李力和荣维正好也快走到学校大门口了。他喊他们俩：“李力，荣维——”
李力和荣维看见是他，意外地愣了一下。
鲁凯走到了他们面前，把两支雪糕分别递给他们，说：“天气好热，我请客！”
“谢谢，但我不想吃！”荣维警惕地看着他说。
“我也不想吃。谢谢！”李力也笑着回绝了他，然后往校门里走进去。
鲁凯正踌躇着，这时杜小川和谭进已从马路上走到了大门口。鲁凯忙拉住他们，说：“杜小川、谭进，你们来了！呶，给你们买的——”他把雪糕又递给他们俩。
可是，他们俩谁都没接。
杜小川哼笑着说：“这真是给我们俩买的？”
“是……是呀。”鲁凯这样说，可是明显地底气不足。
“可是，我们刚才怎么看到你在让李力和荣维吃呢！你以为你能骗住我们俩啊？”杜小川和谭进不满地说，然后不再理他，进校门里去了。
鲁凯站在那里，呆住了，手里的三支雪糕都化了……
八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体育老师请假了，同学们在操场上自由活动。
李力和杜小川、谭进、杨清华等十几名同学要分队踢足球。为了和李力套近乎，从没踢过足球的鲁凯也要参加进来。
杜小川故意嘲笑地说：“从小学起，你都不喜欢踢足球，今天怎么啦？”
“是啊，你又不会踢，掺和什么呀？”杨清华的一个死党说。
一个男生大声冲他说：“这种人，不能让他来踢！他就会低三下四地讨好别人！”
“金京，你说什么？”鲁凯不满地对这个男生大声“回敬”过去，“你再说一遍！”
杜小川和谭进没想到鲁凯今天发了一次威风，有些意外，互相看了一眼。金京说的话，他们俩听着也感到很不舒服，可是金京说的其实也是他们俩心里想说的话。
这时，副班长李力说：“没关系，他想来踢，就让他来踢吧。反正大家都是玩呗。”
李力说话了，别人都不再多说了。
可是，分队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和鲁凯在一队。
李力说：“那，就让他和我一队吧。”
和李力分在一队的金京不高兴地说：“他从来没踢过球，咱们要这样一个人，不是累赘吗？”
李力说：“没关系。咱们又不是进行世界杯比赛，不过是玩嘛。”
开球了。鲁凯不是一会儿用手去拿球，就是一会儿有其他犯规动作，让他们这一队的人十分不满。对方都进了两个球了，可是他们连一个球都还没进呢。
这时，金京气得忍不住骂鲁凯“你简直就是一个蠢猪”，强烈要求把鲁凯清除出去。另有两个人也跟着附和。
鲁凯积郁了这些天的怒气，突然之间爆发了出来，反唇相讥说：“你才是蠢猪呢！”
“你敢骂我！”金京跑过去，飞起一脚，就把鲁凯踢倒在了地上。
鲁凯站起来，也挥拳向金京打过去。谁料金京又是一个扫堂腿，把鲁凯摔倒在草地上。
这时，李力忙跑到两人中间，不让两人靠近：“都住手！”然后把鲁凯拉了起来。
杜小川和谭进看到金京踢鲁凯第一脚时，都有一种快意涌上来，觉得打他是活该。可是，金京再一个扫堂腿把鲁凯扫倒，他俩不禁又异常同情起他来。
金京被李力拦着，站在那里，但是嘴仍不干不净地奚落鲁凯：“这小子最令人讨厌了，总是低三下四地去巴结那些家里有钱的同学，太贱了！”
杜小川觉得这句话特别刺耳，他不禁冲着金京大声说：“你闭嘴！”
“哟，你也吃药了？我说他怎么啦？”金京依然不示弱。
李力这时发火了，说：“杜小川，金京，你们俩想干什么？这是在学校！”
杜小川、金京这才收敛住。两人悻悻地对看了几眼，然后，杜小川和谭进走到鲁凯身边，看到鲁凯的右腿已磕出了血，周围一片淤青。杜小川和谭进忙架着鲁凯的胳膊往校医室走去。
过了一会儿，副班长李力也来到了校医室。校医说，没有大问题，搽点儿紫药水，吃点消炎药，慢慢就会好的。
李力、杜小川和谭进这才放心。
李力说：“一会儿放学后，我送你回家吧。”
杜小川和谭进说：“副班长，不用，我和谭进送他回去就行了。”
放学了，杜小川和谭进打了一辆出租车，送鲁凯回家。一瘸一拐的鲁凯上了出租车，还有些不好意思，说：“要不，你们回去吧？我自己能行。”
“你客气什么。反正我们也同路，中午我让谭进到我家去吃饭。走吧。”
坐在车里，鲁凯的眼泪就默默地流了出来，说：“我对不起你们俩……”
“说这干吗？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杜小川说。
“我们……还是好朋友吗？”鲁凯不自信地问。
“是呀。”谭进说。
“我、我、我，最近是不是很差劲啊？”鲁凯说。
杜小川和谭进想了一会儿，说：“是有一点儿……”
鲁凯便把妈妈和爸爸交给他的那些交朋友的任务，都一股脑儿说给了这两位好朋友。但他没说妈妈说谭进不好的话。
“原来是这样！”杜小川长叹了一口气。
“你爸爸妈妈，也太那个了吧……这不该是你的任务啊。我们还都是孩子！”谭进说。
“带着功利去交朋友，怎么可能交到真正的朋友呢？”杜小川说。
“是呀。今天，我才明白，你们才是我真正的朋友啊！”鲁凯说。
到了家，爸爸妈妈都已经下班到家了，他们看到鲁凯这个样子，不禁大惊失色，忙问怎么回事儿。
鲁凯就把事情说了出来。“妈，爸，什么是好朋友？我和杜小川、谭进才是真正的好朋友，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是他们帮助了我啊！”说着，鲁凯不禁又哭起来。
爸爸和妈妈也已满眼泪水汪汪的了，抱住鲁凯哭着说：“儿子，爸爸妈妈对不住你呀！爸爸妈妈现在也知道错了，你原谅爸爸妈妈吧。”
这时，杜小川和谭进已经悄悄地出了他家的门，下了楼。
等爸爸妈妈松开鲁凯，擦掉眼泪，准备去做饭时，才发现杜小川和谭进已经不在了。
“不行，我得下去把他们俩追回来！”妈妈急急地说。
“妈，你又要干什么？”鲁凯以为妈妈要对杜小川和谭进说难听的话。
“儿子，今天是他们俩帮助了你，我要下去把他们俩追回来，请他们俩在咱家吃午饭！”妈妈说，“你们，才是真正的好朋友！儿子，你要珍惜这样的好朋友！”
妈妈忙跑下去，去追杜小川和谭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