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和导师只有相杀,从不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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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毕业季,在这段与同窗以及导师最后的相处时光里,毕业生要忙着找实习、找工作、写论文,在学生和社会人士之间切换身份。毕业季对于大多数毕业生来说无疑是心理压力巨大的,如果万一遇到和导师关系紧张,随时都会是压垮毕业生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些年来不乏这样的极端例子:2015年中南大學研究生姜东身跳楼、2016年南京邮电大学研究生蒋华文留遗书跳楼、2018年西安交通大学博士杨宝德自杀以及3月26日发生的武汉理工大学研究生陶崇园离世等。在陶崇园离世之后,他的家属公开聊天记录,将矛头指向导师。这些种种都是研究生群体对导师的死亡“控诉”,知名高校,硕博光环,这些令家人骄傲的青年,成为墓碑上冰冷的名字,而他们身后,对于研究生师生关系的探讨,也一次次被置于风口。
  南都周刊记者采访多位博硕师生,发现在真实的日常中,帮导师带孩子、拿快递、干私活,甚至帮忙陪酒、挡酒,都是极为普遍的,一位高校院长称之为“癌化”的错位关系。

导师叫我帮她带孩子,她一喊我就会去


  林真 人类学硕士 研三
  我是人类学专业,考研失败,调剂到现在的学校。但学科建设不成熟,能带研究生的导师只有两个,开学选导师,两个导师学生满额,我被分给刚生完宝宝、本不打算带学生的女导师。
  那时导师产假刚结束,第一次见面,她一边哄着哭闹不停的孩子,一边面带愧色地说,孩子出生不多久,一时间可能忙不过来,你也多跟其他老师学习学习。
  有次,导师问我可有空去帮忙带带孩子,我欣然去了。后来,我跟她家小孩非常熟了,刚进门就吵着要我抱。虽然我以前不太喜欢小孩,嫌他们吵吵闹闹,但导师一喊,我还是会去,没觉得有什么不恰当,我们像朋友一样,无话不谈,没觉得她是老师,我是学生。
  我现在研三,又是实习又是找工作,分心事多,毕业论文也不太投入。某次跟她坦诚自己无志于学术,言下之意是毕业论文能过就算了,导师听了很失望,狠狠地骂了我。

曾被导师拖着不毕业 ,自成导师后公私难分


  王运 南方某高校 物理系硕导
  我自己读博时,博导很喜欢我,带我进实验室,不太愿意我走,还是想让我待在她的实验室做事,于是导师帮我报名了“百优”博士论文。本来正常三年就能顺利毕业,但想要发高档次的论文就要延毕了。拖了一年多离开之后,最终还是发了一篇SCI论文,我是第一作者。
  现在的导师和学生的关系,其实很像古代的师徒,都是互利的,以往穷人家的孩子,跟着师傅学艺谋生,跟定就是一辈子,感情是很亲密的。现在这种关系要淡一些,变得完全程序化了。
  现在我当硕导了,会很注意和学生的关系。但有时候公私的界限真的不好说,很少人真的会刻意去为难学生吧。就有一次,家里人生病了我开车去接,先生也不在身边,孩子太小,自己坐后面实在不放心,就叫研究生过来帮忙看了下孩子。平常也会带学生去爬山、泡温泉什么的。

工作上的老板,生活上的爸爸


  李照 中部某二本高校 生物系教授
  教育本是公共权力,但现在相当于外包出去给老师了,尤其是好学校的硕博点那么多,学校根本管不过来,就是懒政下的项目负责制。带一个学生相当于带一个项目,学校给老师的空间越大,自己的事儿就越少,生活补贴、课题基金都要经过导师之手,也没有人管,要不然怎么叫“爸爸”?就是相当于家长制。工作上的老板,生活上的爸爸,可不是这样么?

“老板”们多在理工科


  杨楠 西部某985高校 历史系博导
  导师与学生关系在文、理两科存在一些差异。
  文科老师的课题相对更少,因此学生的参与度会更低。即使在有课题的情况下,导师对于学生的依赖程度也不会太高,学生在文献查阅、材料论述等方面的能力参差不齐,甚至达不到老师的基本要求,所以到头还是需要导师本人亲力亲为,他们之间“合作关系”更弱。另外,文科导师对学生的指导更多是开放式的,学生能得到的信息源也更广,可以自己读书什么的,不一定完全靠自己导师。
  但在理工科,对导师的依赖程度通常很高。比如,学生和导师发生冲突,可能实验室就进不了了。与此同时,理工科导师会有更多的“大项目”和研究课题,需要学生帮助他们完成实验。“老板”,这种对于导师的戏称也更多存在于理工科领域。
  出身贫困的孩子们,对导师提出的不合理要求更不敢违抗,自己闷着。他们信奉“学习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为了有个好前途,能忍则忍。

导师接私活挣钱 我看到商人一面


  元浩 上海某211高校 应用化学专业硕博连读 二年级
  作为一个理工科学生,基本上所有具体的工作都是我们学生自己完成的,导师只是指出方向。每个学科都不太一样,我们化学类的话,就是实验了,我们做完实验,整理数据,每过一段时间会开个组会,导师根据我们的成果指导下一步的方向。包括实验室的日常事务,比如采购,报销,会议准备之类的,也都是分派给不同学生的,很累。
  此外,有一些理工科导师,都是接“横向课题”的,说白了就是接私活挣钱。这部分老师没有学术基金的支持,需要自己联系企业寻找用于解决实际问题的课题。
  “自己养自己”,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不妥。但是这时候,除了教师这个身份,“商人”这个身份也随之衍生出来了。在利益的驱动下,就会对学生要求极高,给学生们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可是问题在于,一个项目的资金应该怎么分配?总额是多少?可能学生到头来拿到手里的只有一点点零头,美其名曰“辛苦费”,我们却也只能默认这种状态。

“癌化”的研究生教育 导师占有欲强


  金梦 北京某211高校 传媒学院院长
  有的导师真把学生当自己的孩子,随意指使、操纵、让干吗干吗。这是不正常的。公私的界限还是应该分明。我用“癌化”来表示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是一种研究生教育当中师生关系的变异、病态现象。研究生和导师之间的公开关系“癌化”,成了一种模糊的私人关系。主要在于老师的观念。有的导师认为挂在我的名下,那就是我的人,有一种占有意识。
  过去就存在这种情况,师生之间成了老板和打工者的关系,让学生帮忙完成项目,然后自己赚钱。现在进一步恶化到让学生做很多非分内的事,包括自己家里的私事,还领学生到外面去陪酒、挡酒。
  再者,学校里也没有很好的反馈与救助机制,研究生和老师的权力关系是不平等的。很多硕导、博导都是属于所长系、主任院长级的,会影响到学生毕业,乃至日后的工作机会。研究生压力是非常大的。

日本导师压榨可以向学校申诉


  徐清 日本某知名高校博士三年级
  日本也和中国一样是导师制,权力比中国的还大。但是在日本读硕士很少被导师压迫。主要是日本教授基本都知道中国学生读完短短两年修士(硕士)之后,要不就职了要不就回国了,和自己也不会有任何关系。而且日本本身就属于那种人情比较单薄的社会,导师和学生之间除了学术上的问题之外,私人的话题极少出现。基本不会主动给学生题。
  有次有个中国媒体采访我导师,我去给导师当翻译。感觉还行。因为如果有老师压榨学生,是可以马上向学校提起申诉的。
  日本教授对学生都挺客气的。每个学期课程结束了还会开飲み会(饮酒会)请学生吃饭喝酒,交流感情。不过这种也不会太深入,大家都会维持在一定的度上。
  不过博士阶段就不一样了。许多人博士生阶段得睡在实验室,不过他们的导师也基本都是这样。全世界都一样,博士生充当学术民工。美国也好,日本也好,中国也好。碰到好导师是博士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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