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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薛凤祚是清代一流的历算家，但由于多方面的原因，长期以来。学术界对其研究薄弱。进入新时期后，薛凤祚引起了学术界的关注，一批中生代学者投入研究行列，推出了一批研究成果。进入新世纪后，薛凤祚研究进入团体研究阶段，并引起地方政府的重视和支持，取得了新的成果。尽管出现了转机，但仍存在一系列问题尚待探讨，如薛凤祚的家世和人文环境问题、著述问题、交游问题、与西方教士的关系问题、中西星占学问题、在军事学及其他自然科学的领域的贡献问题等。
关键词 薛凤祚，清代，科技史，学术史
中图分类号 K2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0457－6241(2010)18－0034－07
薛凤祚是清代一流的历算家，他最早将对数和哥白尼日心说引入中国，是学习西方的先驱者之一。由于史学研究的空缺，薛凤祚几近湮埋无闻。改革开放后，薛凤祚才引起学者的关注。现就薛凤祚研究的相关问题简要缕陈成文，以期推动研究的深入开展。
一、20世纪80年代前的研究回顾
有关薛凤祚的记述是非常丰富的。就作者所及，在《清国史》《清史列传》《清史稿》《碑传集》《国朝耆献类证》《国朝先正事略》《清儒学案》《清儒学案小识》《文献征存录》《山东通志》《青州府志》《益都县图志》中都有薛凤祚的记载。《薛氏世谱》则是较完整的家谱。从记载看，薛凤祚在清代历算家中的地位很高，《清国史》所记最原始而具权威性。该书儒林全传卷五，薛凤祚是传主中最重要者，被誉为“国朝算学第一人”的梅文鼎和与其齐名的王锡阐则作为副传主。《清史稿·畴人传》将薛凤祚列为首位，评其在贯通中西历算中“不愧为一代畴人之功首”。清史著作的这种编排，固然有薛凤祚年长的因素，更是其学术地位使然。
但是，自民国以降，学术界对薛凤祚似乎缺乏兴趣，与其同时期的梅文鼎、王锡阐则受到追捧。在梁启超的《清代三百年学术史》等著作中，薛凤祚的学术地位已大大逊色于梅文鼎和王锡阐了。
在民国以来的通史著作中，萧一山的《清代通史》第32章“清初之天算历家”中，以“王锡阐与薛凤祚”为目，简要介绍了薛氏，但将薛附翼于梅文鼎、王锡阐之后，明显是扬梅王而抑薛，且说：“盖王薛比较，则薛远不如王。”但肯定薛凤祚：“在清初辗转译书，亦艰苦向学之士也。”
新中国以来的各类通史和断代史著作，鲜有涉及薛凤祚的。如翦伯赞主编的《中国史纲要》等权威著作，以及各高校使用的教材，在论述清代科技文化时，都未涉及薛凤祚。薛凤祚在通史中的缺位，说明其学术成就被忽略不计了。
在少量科技史和思想史的著作中还有些薛凤祚的论述。著名科技史专家李俨先生是最早研究薛凤祚的学者。他在20世纪四五十年代出版的《中算史论丛》第三辑《对数的发明及其东来》中，有“比例对数表、比例数解”，这里介绍了薛凤祚的《比例对数表》，引用了薛凤祚《比例对数表·叙》的内容，还介绍了梅文鼎有关穆尼阁和薛凤祚引进对数的论述。侯外庐主编的《中国思想通史》相关章节，对薛凤祚也有简要述及。
著名世界科技史学者李约瑟在《中国科学技术史》第三卷数学、第四卷天文学中，对薛凤祚的学术地位和科学贡献评价则甚高。他在论述中说：“《天步真原》是中国第一部使用对数的中文书”，“《天学会通》也是一部融合中西天文学的中文书”，“《比例对数表》是中国最早的对数表及其讨论”。李约瑟的《中国科学技术史》是一部有世界影响的科技史巨著，随着该书的出版，薛凤祚在20世纪70年代的学术影响才有所扩大。
此外，钱宝琮的《中国数学史》、陈遵妫的《中国天文学史简史》等书，对薛凤祚也作了不同程度的介绍。
总的来说，1980年代以前，学术界对薛凤祚的关注度不高，研究薄弱，少数科技史专业研究者对其人其事也仅知大略，里籍不清，生年不详。这位西学东渐的代表人物长期被湮没，在其故里淄博，也很少有人知晓。
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是多方面。众所周知，新中国成立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过分强调阶级斗争，将学术问题政治化，全盘否定西方传教士在华的文化传播活动。薛凤祚与西方教士有着特殊的关系，这成为研究薛凤祚的敏感问题，因此，对其少有研究是势所必然。至于民国以来贬低薛氏的倾向，不少人是受阮元的影响。生活于清中期的阮元，恪守“西学中源说”，他“观念陈旧，对西方科技知识贫乏。”认为“王(锡阐)非薛能及也”，薛凤祚“谨守穆尼阁成法……随人步趋而已。”阮元扬王(锡阐)抑薛的观点，至今对薛凤祚的研究还有影响。
二、新时期以来的研究概要
进入新时期后，学术界改变了以往对外国传教士以批判、否定为主的基调，肯定了西方传教士带来了科学知识。在这种情况下，对薛凤祚的研究逐渐受到重视。1980年出版的《中国大百科全书·天文卷》，是权威工具书对薛凤祚的首次介绍。撰稿者为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研究所已故研究员刘金沂先生。该条目主要参照阮元《畴人传》，对其里籍仍袭旧说，学术评价不甚准确。
笔者当时在山东师范大学求学，基于对乡土史的热爱，开始对薛凤祚的关注。通过查阅各类地方史志和到薛凤祚故里调研，寻访到薛氏后裔，查阅了《薛氏世谱》，搜集了大量口碑资料，在此基础上撰写了有关薛凤祚里籍的考证文章。梁从诫编辑在征得我同意后，加编者按并以读者来信形式在《百科知识》1982年第3期发表。该短文纠正了《清史稿》《中国大百科全书》等著作的错误，指出薛凤祚的里籍为益都金铃镇(今淄博市临淄区)，同时还搞清了薛凤祚的生年为1599年。嗣后，《中国科技史料》1984年第2期发表了笔者的《清初山东科学家薛凤祚》，这是学术界第一篇研究薛风祚的论文，较全面地介绍了薛凤祚的生平和学术贡献。笔者在《历史教学》1991年第6期又发表了《清代历算名家薛凤祚》，肯定了薛凤祚最早引进了西方的对数，肯定了薛凤祚的历史地位。此外，笔者相继在《临淄巡古》(1989年，山东大学出版社)、《齐鲁历史名人传》(1993年，山东文艺出版社)、《淄博历史人物》(2006年，新世界出版社)等书中，撰写了有关薛凤祚的专题文章。
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是我国研究科技史的中心，部分关注薛凤祚的学者，撰写了数篇研究薛凤祚的上乘之作。胡铁珠研究员是国内最早研究薛凤祚的学者之一，她于1991年在山东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山东古代科学家》中，撰写了《会通中西历算的薛凤祚》，介绍了《历学会通》的内容，论述了薛凤祚对天文学的贡献，并通过复原薛凤祚的行星运行示意图，指明了《历学会通》所示宇宙体系与哥白尼日心体系存在着的渊源关系。胡铁珠女士于1992年在《自然科学史研究》11卷发表的《(历学会通>中的宇宙模式》，被誉为当今对耶稣会士传入西方天文学方面“有相当深入的研究成果之一”。该文从图形、计算、哥白尼理论的传布、穆尼阁在宇宙理论上的倾向等方面，论 证了《历学会通》的宇宙模式来自哥白尼的日心体系，从而肯定了薛凤祚在中国首次传播哥白尼日心说的历史贡献。
田淼研究员和张柏春研究员在2006年第6期《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上，发表的《薛凤祚对(远西奇器图说录最)所述力学知识的重构》，对薛风祚重构欧洲力学知识和部分机械设施等作了详细阐释，论述了薛风祚在物理和技术方面的贡献。
中国科技大学的石云理教授是国际知名的中国科技史专家。他广泛研究了国内外有关薛凤祚各版本的著作，撰写了数篇研究薛凤祚的论文。2000年，他在《中国科技史料》发表了《<天步真原>与哥白尼天文学在中国的早期传播》。该文通过对17世纪西方流行的数学和天文学著作的普查，发现薛凤祚的《天步真原》依托的底本是比利时天文学家兰斯玻治的《永恒天体运动表》，探求到薛凤祚宇宙体系学说的源头。兰斯玻治的天文理论与哥白尼体系一脉相承，从而有力地证明了胡铁珠的观点，进一步论证了《天步真原》的学术地位，再次肯定了薛凤祚对引进哥白尼日心说这一近代科学成就的贡献。石云里教授于2008年在《广西民族学院学报》第一期发表《<天步真原>的神秘序文》，通过对《天步真原》一段神秘序文的释读，考证出该序文出自清初著名思想家方以智之手。这对认识方以智与薛凤祚的关系、薛凤祚的学术成就和时人对待西学的态度等方面具有开拓意义。
石云理教授于2007年在“第十届国际东亚科学、技术与医学史会议(德国·慕尼黑)”上所作的《穆尼阁与薛凤祚的<天步真原>：成书，出版与影响》报告，是一篇有国际影响的研究力作，发表于East Asian Science,Techology and Medicine(德国·国际东亚科学技术与医学史主办)第27卷(2007年)。该文通过对全球现存《历学会通》15个完整版本的研究，厘清了各个版本的关系，重构了薛凤祚学习西方科学和著述的概况，介绍了薛凤祚著作的出版和各个版本的情况，特别论述了穆尼阁向薛凤祚传授的西方星占学，这是以前论者的空白。该文代表了研究薛凤祚的最新成果，奠定了薛凤祚是一位世界性科学家的学术地位，得到外国学者的高度评价。可惜此文尚未汉译，还不能被大多数国内研究者吸纳和学习。此外。他申报的有关薛凤祚研究的高校博士学科点专项科研基金项目业已立项，我们期待这一高水平研究成果的问世。
内蒙古师范大学科学技术史研究院也是我国科技史研究的基地之一。在已故著名科技史学者李迪先生的多年主持下，对薛凤祚的研究也取得一系列成果。李迪先生的著作《梅文鼎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出版)中列有《梅文鼎同时代的薛凤祚与王锡阐》一章，该章一反往常多将薛附翼于王之后的成例，恢复了薛凤祚应有的地位，其中特别突出了薛凤祚的“实学”研究，介绍了薛凤祚《两河清汇》的内容和在地理学、水利学方面的贡献。该院硕士研究生王众前在2006年完成的硕士研究生论文《薛凤祚的中西会通》，从“义的会通”“技的会通”“理的会通”三个角度，论述了薛凤祚的中西会通思想，对其先进的会通思想作了高度评价。该院博士研究生董杰与其导师郭世荣教授于2009年在《究天人之际，通古人之变——第11届中国科学技术史国际学术研究会论文集》(广西民族出版社)上，发表《(历学会通·正集>中三角函数造表法研究》，和董杰的博士论文《薛凤祚三角函数造表法与清初会通思想的转变》，从思想和方法角度，阐述了薛凤祚对三角函数造表法的改进和贡献。郭世荣教授国家清史工程科技卷中的“薛凤祚传”已完稿，我们期待着这些最新论著早日付梓。
以山东大学文史哲学院马来平教授领衔的山东省自然辩证法学会，整合了山东各高校和研究部门的科学哲学和科技史研究队伍，组建了研究薛凤祚的学术团队，并把薛凤祚研究列入近期主要研究项目，使薛凤祚研究由个体研究进入团队研究的新阶段，从而壮大了研究力量。马教授还利用自己的学术影响和社会影响，在2009年和2010年召开的山东省政协会议上，两次提出加强薛凤祚研究和纪念活动的提案，引起了相关部门的重视。
山东省自然辩证法学会多次组织召开研究薛凤祚的专门会议，确立了“薛凤祚科技思想与中国近现代科技传统”的课题，推出了一系列研究成果。马来平教授在2009年第7期《自然辩证法研究》发表《薛凤祚科学思想管窥》一文，在吸纳已有成果的基础上，利用文献资料，从科学生涯、科学贡献、科学思想诸方面，对薛凤祚进步的科学思想作了比较全面比较全面的阐释。
山东大学信息科学与工程学院的刘孝贤教授，是一位文史兼通的学者。他在《山东科技大学学报》2009年第5期发表的《薛凤祚时代的学术文化背景》，分析了薛凤祚生活时代的社会、人文环境及对薛凤祚的影响，对研究薛凤祚的历史地位和历史评价具有重要参考意义。
《山东科技大学学报》(社科版)在马来平教授的主持下，开辟《西学东渐与中国科技的近代化——薛凤祚篇》专栏，迄今已出两期，相继发表的论文有：山东大学马佰莲、孙世明教授的《融各方之材质，人吾学之型范——薛凤祚科学观探微》；山东师范大学肖德武教授的《薛凤祚：在中西天文学的交汇点上》；中国石油大学夏从亚教授、伊强博士的《致用和会通——薛凤祚水利思想蠡测》；山东大学刘孝贤教授的《根数错位致斗转星移——薛凤祚<历学会通>的历元换算》；山东农业大学乔宗方博士和宋芝业教授的《术数思想：薛凤祚中西会通模式的重要案例》；齐鲁师范学院郑强教授的《补空谈之虚空破株守之迂滞——薛凤祚“会通”的科学思想探微》。这些文章除从不同角度对薛凤祚的会通思想做了探讨，还对其水利学、星占学做了研究。刘孝贤教授还运用现代计算手段，指出了薛凤祚历元换算方面的错误。这一系列文章拓展了薛凤祚研究的空间，进一步提升了薛凤祚研究的水准。
由张士友、袁兆桐等人编辑的《薛凤祚研究》(中国戏剧出版社)于2009年12月出版。该书除收集了2010年前所有研究薛凤祚的论文外，还搜集和整理了迄今所见的有关薛凤祚的文献资料。该书既是对前段研究成果的汇集，也为将来研究提供了丰富的文献资料。
在近几年出版的科技史著作中，薛凤祚都占有相当的篇幅，如《天文泰斗》(王渝生主编，龙门书局，1995年)、《中国科学技术史纲(天文学卷)》(石云里著，辽宁教育出版社，1996年)、《中国数学史大系(第七卷)》(吴文俊主编，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李俨、钱宝琮科学史全集》(郭书春、刘纯主编，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年)《中国数学的西化历程》(田淼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5年)等。都有薛凤祚的论述。
近年出版的一些通史性著作中，也增添了薛凤祚的内容。如白寿彝主编的《中国通史·清史卷》记载了薛凤祚的学术成就。安作璋先生主编的多卷本《山东通史》也有薛凤祚的传记。但在更多的 史学著作中，薛凤祚仍阙如，甚至多次再版的《简明清史》(戴逸主编)，在论及清代科技成就时，仍旧只说梅文鼎和王锡阐。
流行的通俗读物和文化史著作则比较重视吸纳新的新的学术研究成果。张洪亮等人主编的淄博市地方教材《淄博历史》，连续再版十余次。书中有薛凤祚的专节内容。李思德主编的《齐鲁历史名人传》，刘德龙主编的《齐鲁历史文化名人传略》，郑峰主编的《淄博历史人物》等书，都有薛凤祚的专篇。
近几年来，薛凤祚的著作也得以整理出版。薄树人任分册主编的《中国科学典籍通汇·天文卷》第六册(河南教育出版社，1993年)，收录了《历学会通》正集十二卷。《四库未收书辑刊》(北京出版社，2000年出版)第八辑，收录了《历学会通》致用十卷。山东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山东文献集成》，是山东省政府特批的重大文化工程项目，该丛书整理出版了一批学术价值高且又流传不广的山东先贤的著述，其中新近出版的第二辑第二十三册，收录了薛凤祚的《历学会通》六十五卷。其所依版本刻于清康熙年间，是据北京大学借得全书影印的。这是目前较完整的弥足珍贵的传世足本。以上资料的整理、出版，为学术研究提供了方便。
有关薛凤祚的研究已引起山东各级政府的关注。薛凤祚故里的淄博市、临淄区和金岭镇的领导，把薛凤祚研究纳入地方文化建设序列。加强薛凤祚研究，打造文化品牌，已成为共识，由此而采取的一系列措施，有力地支持了研究的深入开展。
三、思考与展望
尽管薛凤祚研究出现了转机，但与薛凤祚的学术地位相比仍是不相称的，并大大落伍于梅文鼎、王锡阐等人的研究。从总体上看，薛凤祚研究仍很薄弱，研究者虽有增多，但学科背景单一，研究面窄，悬疑点多，空白点多。要想有大的突破和进展，还需开阔视野。现就重点探讨的问题阐释如下。
1，关于薛凤祚的家世与人文环境。薛凤祚走上科学道路是与其家世和所处的人文环境密切相关的。薛氏是迁徙家族，自明初迁到青州后，不断进行选择，先到西石门，继到东关，最后定居益都西鄙的金岭镇。按照社会流动理论，此属“上行流动”，薛氏从此成为“青齐一带，号为名族”的势力之家。在功名显达的同时，家族财富有了积累，这在财力上为薛凤祚游学、研究奠定了基础。薛凤祚的父辈不慕功名、反对阉党，对薛凤祚的影响至深。他与姻亲张晓(兵部尚书)、房可状(左都御史)的关系也值得探讨。在学术主张上。薛近洙尊崇理学，薛凤祚则是先崇理学，后转实学。
金岭镇地处益都、淄川、临淄、桓台四县交界。与各县城相距五六十华里，是山东东西通道的要冲，交通发达，明清时曾在此设立驿站，四方商贾、驻防官兵和致仕官员等，纷纷向此迁徙，人来人往，信息传布快。这里又是回、汉民族的聚居地，早在元末明初，各地回族纷纷汇聚此地，回族的流动性、开放性和善于经商的民族特性及伊斯兰文化对薛凤祚的浸染也很值得探讨。
金岭镇处于古代齐文化的中心区域。益都一度是当时山东地区的政治、文化中心和军事重镇。这里文教发达、人文荟萃，周亮工等地方官员礼贤下士，对薛凤祚的社会交往和研究也创造了条件。薛凤祚生活的时代，正值朝代顶替、政局混乱之时，但经过清初的恢复，社会经济有了发展，出现了一批科举望族和文化名人，这种大环境对薛凤祚的影响更是直接的。总之，对薛凤祚的深入研究，应关注其家世和所处的人文和社会环境。
2，关于薛凤祚的生平与交游问题。目前所见到的有关薛凤祚生平的著述有《益都县图志》《青州府志》《山东通志》《清史稿》《畴人传》《清儒学案》《薛氏世谱》等书。但各类记载过于简略，不能全面反映薛凤祚的生平活动，薛氏又不像梅文鼎那样，留有丰富的反映自身生平履历的诗文。他全心致力于历算的撰著，反映其思想轨迹的资料缺乏，在其自撰序跋中仅有反映生平、主张的只言片语，其年谱之类的资料更是阙如，这些为今人掌握薛凤祚的生平活动造成了困难。
要全面研究薛凤祚的生平，还须借助其同时期友人的记述，因之，搞清其交游是研究薛凤祚生平的重要途径。据现有文献看，与其密切来往的有李焕章、顾炎武、张尔歧、周亮工等人。李焕章是齐鲁名士，乐安(今广饶大王镇)人，与金岭镇相距40华里，他曾参加过《临淄县志》《青州府志》《益都县志》的修撰，与薛凤祚、张尔歧、顾炎武一同参加了《山东通志》的编撰，朝夕共处数载。他还与薛凤祚多次接受过时任青州府海防道周亮工的召见，三者过从甚密。李焕章与周亮工都有著作传世，从中可窥见薛凤祚的行迹。薛、顾、李、张都是具有反清倾向的士人，政治倾向和志趣爱好相近，因此，从这些人的著述中也能扒梳出与薛凤祚相关的史料。
薛凤祚时期的淄博，文人荟萃，名流云集，如清初重臣孙廷铨、姻亲张晓与其同里；诗坛盟主王渔洋和文坛名士蒲松龄及明朝遗老徐夜等人。与其是邻县，彼此相隔几十华里。尽管现时尚未发现他们与薛凤祚交游的史料，但是，可以想见，如此便捷的地缘关系，他们之间不可能没有交游，应充分挖掘乡里士人的交游资料。
更重要的是，薛凤祚的交游圈子在南方，他与方中通作为同学，共同受教于穆尼阁。在南京期间，他与在此隐居的方以智过从甚密，方以智为《天步真原》所写的引文，说明了二者的密切交往程度。此外，黄宗羲、揭暄、梅文鼎、王锡阐等人在志趣与学识上，与薛凤祚可谓志同道合，他们之间有着直接或间接的交往，从其著述中也会搜寻到薛凤祚的资料。此外，与薛凤祚有师承关系的西方教士，更是考证其交游的重要方面，同样应该予以关注。
3，关于薛凤祚经世之学的研究问题。薛凤祚生活于明清经世之学的高涨之时。以往论者，多谈及薛凤祚是明清实学的中坚人物，目前学界对实学的理解和界定存在歧义。本文取经世之学这一概念，其意专指反对王学空谈心性，讲究实证的学风，和关注国计民生，积极学习西学的实用之学。薛凤祚堪称这方面的代表人物。他虽出身于“理学明儒”之家，又是理学大师孙奇峰和鹿善继的及门弟子，父亲薛近洙又是朱熹、明代理学大家薛谊(河津)、陈献章(白沙)的信奉者，自身也受过系统的理学教育。但在社会矛盾日益加剧的情况下，心学空谈误国的弊端日益暴露，薛凤祚深感王学“无致用之实”，毅然与理学决裂而献身科技，投身经世之学。他背弃师门、违背父意，其动机、起因很值得探讨。
当时，西方科技的引入与经世之学的高涨际会于同时，学习西学成为经世之学的重要组成部分，薛凤祚身体力行，成为学习西学的先驱者之一。他广泛吸纳一切有关国计民生的有用之学，除当时最迫切的历算外，水利、军事、机械、医药、防旱防灾等等，甚至中外占星学，都是其研究对象。以往，对薛凤祚经世之学的研究关注不够。仅是提出论点而已，缺乏充分的论证。加强这方面的研究，这对认识薛凤祚的历史地位和历史贡献是有重要意义的。
4，关于薛凤祚的著述问题。薛凤祚著作浩繁， 除《历学会通》外，还有《圣学心传》《两河清汇》《车书图考》《甲遁真授秘辑》《乾象类占》等。单就《历学会通》来说，薛生前就刻印过，身后又有多种刻本，世传的著作有《历学会通》全帙的，也有分卷的，有以《历学会通》名世的，也有叫《天步真原》《益都薛氏遗书》的。从北京各大图书馆和专业图书馆收藏的《历学会通》来看，至少有两个版本。据石云理教授研究，在世界范围内，《历学会通》有15个较完整的版本。该书有一个不断修改、补定、刊行的过程。最初，薛凤祚是按分卷刊行的，1648年著《天步真原》，1652年、1653年刊行《天学会通》《比例对数表》等书。嗣后，他用近十年时间，完成了《正集》《考验》《致用》各部，于1664年以《天学会通》为名将这些著作汇编。此后，他除应河督王光裕之邀参与治河以外，一直从事着自己著述的修订和补充，可能在1668年到1680年间以《历学会通》为名汇编了自己的主要著作。薛凤祚去世后，其友人在1702年将薛氏主要著作汇辑，并以《益都薛氏遗书》为名刊行。后来至清末，《益都薛氏遗书》又有一次修订，此次修订极有可能出自薛凤祚后裔薛玉书之手。
薛玉书是薛凤祚的九世孙，清末名士，他秉承薛氏家风，不求闻达。太平天国运动时期，曾受山东巡抚崇恩招用，光绪初，曾人陕西巡抚幕府。他精通历算，其著作有《历法起例》《甲遁起例》等书，其著述“皆本《天学会通》”。凭借其学识和家势，薛玉书有实力对先辈的著述进行修订和刊行。
薛凤祚著作的版本、卷数很复杂，这也是《历学会通》卷数不一(56卷、80卷、60余卷等)的因由。因此，这也是一个重要的课题和突破口。
薛氏著作除国内外馆藏之外，其后代也曾珍藏，直至“文革”前“四清”之时才流失。其著作还有可能在民间保存，有关方面应加大搜寻力度。
5，关于薜凤祚与西方教士的关系问题。全面、客观、公正地认识薛凤祚的历史地位和历史贡献，是深入研究薛凤祚的另一重要问题，这也是薛凤祚研究的弱项之一。而薛凤祚与西方教士的关系又是评价其历史地位的关键，“因薛书受学于西儒穆尼阁，王(锡阐)书则从《崇祯历书》悟人”。有些论者基于否定西方教士传播西学的立场，而扬王抑薛，贬低薛凤祚的学术成就。还有的论者，受“西学中源”说的影响，也制约了薛凤祚的历史评价，如当代著名史学家何兆武在其新著《中西文化交流史论》中，仍采取了扬王抑薛的态度。总之，由于对薛凤祚与西方教士的关系缺乏正确的认识，影响了对薛凤祚的历史评价。
当时来华传教的西方教士主要属耶稣会，教士们大都受过良好教育，因而学识丰富，且多富有献身精神。他们根据中国当时的局势，适应中国急切改历的需要，采取“学术传教”的方式，成为传播西方科技的媒介。薛凤祚的三位西方老师，都是当时来华教士中的举足轻重者，不仅是精通西方科技的饱学之士，且与上层有着密切联系，具有重要的政治影响。其中穆尼阁是耶稣会中的“异议分子”，他“喜与人谈术，不招人人会，在彼教中好为笃实君子”。他不仅将当时西方刚问世不久的对数传授给了薛凤祚，还不顾天主教会的禁令，向薛凤祚传授了以哥白尼“日心地动说”为基础的兰斯玻治的天文学。当时中国引进的只有这两项西方近代科技成就。
在对待西方先进科学技术方面，不论在思想上还是在实践上，薛凤祚都走在了时代的前面。我们应客观认识西方教士传播西方科技的积极作用，也应该对薛凤祚学习西方科学，积极引进西方先进科技成就等方面作出正确的评价。
目前，研究此问题的最大困难是资料问题。薛凤祚的著作浩繁，版本多，并且多是专业性的，直接反映他跟西方教士学习的资料少，特别缺乏有关直接跟汤若望、罗雅谷学习的资料。我们应该注意有关穆尼阁、罗雅谷、汤若望等人的文献和研究成果的搜集，搞清薛凤祚与西方教士师承、交游的关系和影响。
6，有关薛凤祚的星占学研究。薛凤祚是一位热衷于星占学的科学家。他熟谙中国的堪舆学，对西方星占学也怀有极大兴趣，在其恳切要求下，穆尼阁不顾风险，违背罗马教会传播生辰星占学的禁令，向薛凤祚和方中通传授了西方星占术，使薛凤祚成为精通中外星占学的星占家。他所著《天步真原·人命部》《选择卷》《中法占验卷》《命理卷》和《气化迁流》《甲遁真授秘辑》等，都属星占学范畴。他很相信星占学，两次迁坟。第一次将其父的墓迁址到离家20余华里的淄河岸边，又将自己的墓址确定到离金岭镇十余华里的铁山南麓。他还直接向后代传授了星占学，如《天步真原·人名部》是其侄子薛嗣瑜和儿子薛嗣桂校正的，《气化迁流》是由薛嗣桂校正的。据口碑资料，他经常外出为人看风水，这也成为他谋生、交游的重要手段。
薛凤祚研习星占学的动机是复杂的，其初衷包含着关心国计民生的目的，这也是他经世致用思想的一种体现。此外，当时的西方教士往往把中国传统星占学视作异教迷信，也试图以西方星占术对其进行改造，而薛凤祚将中西星占学融汇贯通，这本身也是他会通中西学的组成部分，尽管这种会通也充满了迷信成分。总之，薛凤祚的星占学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重要问题。
7，关于加强综合研究的问题。薛凤祚是一位百科全书式的科学家，不仅精通中外数学、天文，还熟谙儒学、星占、物理、水利、乐律、军事、医学等。而我们现在学人的单一知识结构与薛凤祚的复合型知识结构形成了巨大落差。这种现状造成了我们研究薛凤祚的难度。此外，薛凤祚生活在明清鼎革之际，西学东渐之风正炽，中西两大文明交汇，正值农耕文明顶峰的中华文明与刚刚兴起的西方近代文明发生碰撞，这种大背景深深影响着薛凤祚。今天的研究者，必须借助史学研究中的文明史观、现代化理论和全球史观来把握这一时代大局。从目前国内研究薛凤祚的学者构成来看，多是科技史和哲学专业的，学科成分过于单一，缺乏复合型研究者。
在现有条件下，作为研究薛凤祚的学人，一方面要努力提升学术素养，扩大知识视野，提高研究水平，但是应看到，要在短期内改变现在知识结构，做到与薛凤祚同步知识结构也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必要的。要适应研究实际，弥补研究弱项，只有加强联系和沟通，整合学术力量，组织起由各学科研究人员组成的研究团队。研究者要摒弃门户、学科之见，消除研究畛域，在信息、资料、成果等方面坦诚地进行交流、沟通。我们还应该广泛吸纳史学、古籍、文化、语言及各类专业的学者参与研究，整合成跨学科的复合型研究团队。
对薛凤祚的自然科学和科技思想及军事学等方面，还有许多问题值得深入探讨，因本人学识所限而缺乏高见，只有期待这些领域专家的卓识和鸿论。
当今，薛凤祚研究开始了新的起点。随着相关史料的发现和整理、新的研究方法的借鉴和引进，新的问题意识的不断出现，研究队伍的不断扩充，研究环境和条件的不断改善，未来的薛凤祚研究定会有更大地进展。
关键词 薛凤祚，清代，科技史，学术史
中图分类号 K2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0457－6241(2010)18－0034－07
薛凤祚是清代一流的历算家，他最早将对数和哥白尼日心说引入中国，是学习西方的先驱者之一。由于史学研究的空缺，薛凤祚几近湮埋无闻。改革开放后，薛凤祚才引起学者的关注。现就薛凤祚研究的相关问题简要缕陈成文，以期推动研究的深入开展。
一、20世纪80年代前的研究回顾
有关薛凤祚的记述是非常丰富的。就作者所及，在《清国史》《清史列传》《清史稿》《碑传集》《国朝耆献类证》《国朝先正事略》《清儒学案》《清儒学案小识》《文献征存录》《山东通志》《青州府志》《益都县图志》中都有薛凤祚的记载。《薛氏世谱》则是较完整的家谱。从记载看，薛凤祚在清代历算家中的地位很高，《清国史》所记最原始而具权威性。该书儒林全传卷五，薛凤祚是传主中最重要者，被誉为“国朝算学第一人”的梅文鼎和与其齐名的王锡阐则作为副传主。《清史稿·畴人传》将薛凤祚列为首位，评其在贯通中西历算中“不愧为一代畴人之功首”。清史著作的这种编排，固然有薛凤祚年长的因素，更是其学术地位使然。
但是，自民国以降，学术界对薛凤祚似乎缺乏兴趣，与其同时期的梅文鼎、王锡阐则受到追捧。在梁启超的《清代三百年学术史》等著作中，薛凤祚的学术地位已大大逊色于梅文鼎和王锡阐了。
在民国以来的通史著作中，萧一山的《清代通史》第32章“清初之天算历家”中，以“王锡阐与薛凤祚”为目，简要介绍了薛氏，但将薛附翼于梅文鼎、王锡阐之后，明显是扬梅王而抑薛，且说：“盖王薛比较，则薛远不如王。”但肯定薛凤祚：“在清初辗转译书，亦艰苦向学之士也。”
新中国以来的各类通史和断代史著作，鲜有涉及薛凤祚的。如翦伯赞主编的《中国史纲要》等权威著作，以及各高校使用的教材，在论述清代科技文化时，都未涉及薛凤祚。薛凤祚在通史中的缺位，说明其学术成就被忽略不计了。
在少量科技史和思想史的著作中还有些薛凤祚的论述。著名科技史专家李俨先生是最早研究薛凤祚的学者。他在20世纪四五十年代出版的《中算史论丛》第三辑《对数的发明及其东来》中，有“比例对数表、比例数解”，这里介绍了薛凤祚的《比例对数表》，引用了薛凤祚《比例对数表·叙》的内容，还介绍了梅文鼎有关穆尼阁和薛凤祚引进对数的论述。侯外庐主编的《中国思想通史》相关章节，对薛凤祚也有简要述及。
著名世界科技史学者李约瑟在《中国科学技术史》第三卷数学、第四卷天文学中，对薛凤祚的学术地位和科学贡献评价则甚高。他在论述中说：“《天步真原》是中国第一部使用对数的中文书”，“《天学会通》也是一部融合中西天文学的中文书”，“《比例对数表》是中国最早的对数表及其讨论”。李约瑟的《中国科学技术史》是一部有世界影响的科技史巨著，随着该书的出版，薛凤祚在20世纪70年代的学术影响才有所扩大。
此外，钱宝琮的《中国数学史》、陈遵妫的《中国天文学史简史》等书，对薛凤祚也作了不同程度的介绍。
总的来说，1980年代以前，学术界对薛凤祚的关注度不高，研究薄弱，少数科技史专业研究者对其人其事也仅知大略，里籍不清，生年不详。这位西学东渐的代表人物长期被湮没，在其故里淄博，也很少有人知晓。
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是多方面。众所周知，新中国成立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过分强调阶级斗争，将学术问题政治化，全盘否定西方传教士在华的文化传播活动。薛凤祚与西方教士有着特殊的关系，这成为研究薛凤祚的敏感问题，因此，对其少有研究是势所必然。至于民国以来贬低薛氏的倾向，不少人是受阮元的影响。生活于清中期的阮元，恪守“西学中源说”，他“观念陈旧，对西方科技知识贫乏。”认为“王(锡阐)非薛能及也”，薛凤祚“谨守穆尼阁成法……随人步趋而已。”阮元扬王(锡阐)抑薛的观点，至今对薛凤祚的研究还有影响。
二、新时期以来的研究概要
进入新时期后，学术界改变了以往对外国传教士以批判、否定为主的基调，肯定了西方传教士带来了科学知识。在这种情况下，对薛凤祚的研究逐渐受到重视。1980年出版的《中国大百科全书·天文卷》，是权威工具书对薛凤祚的首次介绍。撰稿者为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研究所已故研究员刘金沂先生。该条目主要参照阮元《畴人传》，对其里籍仍袭旧说，学术评价不甚准确。
笔者当时在山东师范大学求学，基于对乡土史的热爱，开始对薛凤祚的关注。通过查阅各类地方史志和到薛凤祚故里调研，寻访到薛氏后裔，查阅了《薛氏世谱》，搜集了大量口碑资料，在此基础上撰写了有关薛凤祚里籍的考证文章。梁从诫编辑在征得我同意后，加编者按并以读者来信形式在《百科知识》1982年第3期发表。该短文纠正了《清史稿》《中国大百科全书》等著作的错误，指出薛凤祚的里籍为益都金铃镇(今淄博市临淄区)，同时还搞清了薛凤祚的生年为1599年。嗣后，《中国科技史料》1984年第2期发表了笔者的《清初山东科学家薛凤祚》，这是学术界第一篇研究薛风祚的论文，较全面地介绍了薛凤祚的生平和学术贡献。笔者在《历史教学》1991年第6期又发表了《清代历算名家薛凤祚》，肯定了薛凤祚最早引进了西方的对数，肯定了薛凤祚的历史地位。此外，笔者相继在《临淄巡古》(1989年，山东大学出版社)、《齐鲁历史名人传》(1993年，山东文艺出版社)、《淄博历史人物》(2006年，新世界出版社)等书中，撰写了有关薛凤祚的专题文章。
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是我国研究科技史的中心，部分关注薛凤祚的学者，撰写了数篇研究薛凤祚的上乘之作。胡铁珠研究员是国内最早研究薛凤祚的学者之一，她于1991年在山东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山东古代科学家》中，撰写了《会通中西历算的薛凤祚》，介绍了《历学会通》的内容，论述了薛凤祚对天文学的贡献，并通过复原薛凤祚的行星运行示意图，指明了《历学会通》所示宇宙体系与哥白尼日心体系存在着的渊源关系。胡铁珠女士于1992年在《自然科学史研究》11卷发表的《(历学会通>中的宇宙模式》，被誉为当今对耶稣会士传入西方天文学方面“有相当深入的研究成果之一”。该文从图形、计算、哥白尼理论的传布、穆尼阁在宇宙理论上的倾向等方面，论 证了《历学会通》的宇宙模式来自哥白尼的日心体系，从而肯定了薛凤祚在中国首次传播哥白尼日心说的历史贡献。
田淼研究员和张柏春研究员在2006年第6期《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上，发表的《薛凤祚对(远西奇器图说录最)所述力学知识的重构》，对薛风祚重构欧洲力学知识和部分机械设施等作了详细阐释，论述了薛风祚在物理和技术方面的贡献。
中国科技大学的石云理教授是国际知名的中国科技史专家。他广泛研究了国内外有关薛凤祚各版本的著作，撰写了数篇研究薛凤祚的论文。2000年，他在《中国科技史料》发表了《<天步真原>与哥白尼天文学在中国的早期传播》。该文通过对17世纪西方流行的数学和天文学著作的普查，发现薛凤祚的《天步真原》依托的底本是比利时天文学家兰斯玻治的《永恒天体运动表》，探求到薛凤祚宇宙体系学说的源头。兰斯玻治的天文理论与哥白尼体系一脉相承，从而有力地证明了胡铁珠的观点，进一步论证了《天步真原》的学术地位，再次肯定了薛凤祚对引进哥白尼日心说这一近代科学成就的贡献。石云里教授于2008年在《广西民族学院学报》第一期发表《<天步真原>的神秘序文》，通过对《天步真原》一段神秘序文的释读，考证出该序文出自清初著名思想家方以智之手。这对认识方以智与薛凤祚的关系、薛凤祚的学术成就和时人对待西学的态度等方面具有开拓意义。
石云理教授于2007年在“第十届国际东亚科学、技术与医学史会议(德国·慕尼黑)”上所作的《穆尼阁与薛凤祚的<天步真原>：成书，出版与影响》报告，是一篇有国际影响的研究力作，发表于East Asian Science,Techology and Medicine(德国·国际东亚科学技术与医学史主办)第27卷(2007年)。该文通过对全球现存《历学会通》15个完整版本的研究，厘清了各个版本的关系，重构了薛凤祚学习西方科学和著述的概况，介绍了薛凤祚著作的出版和各个版本的情况，特别论述了穆尼阁向薛凤祚传授的西方星占学，这是以前论者的空白。该文代表了研究薛凤祚的最新成果，奠定了薛凤祚是一位世界性科学家的学术地位，得到外国学者的高度评价。可惜此文尚未汉译，还不能被大多数国内研究者吸纳和学习。此外。他申报的有关薛凤祚研究的高校博士学科点专项科研基金项目业已立项，我们期待这一高水平研究成果的问世。
内蒙古师范大学科学技术史研究院也是我国科技史研究的基地之一。在已故著名科技史学者李迪先生的多年主持下，对薛凤祚的研究也取得一系列成果。李迪先生的著作《梅文鼎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出版)中列有《梅文鼎同时代的薛凤祚与王锡阐》一章，该章一反往常多将薛附翼于王之后的成例，恢复了薛凤祚应有的地位，其中特别突出了薛凤祚的“实学”研究，介绍了薛凤祚《两河清汇》的内容和在地理学、水利学方面的贡献。该院硕士研究生王众前在2006年完成的硕士研究生论文《薛凤祚的中西会通》，从“义的会通”“技的会通”“理的会通”三个角度，论述了薛凤祚的中西会通思想，对其先进的会通思想作了高度评价。该院博士研究生董杰与其导师郭世荣教授于2009年在《究天人之际，通古人之变——第11届中国科学技术史国际学术研究会论文集》(广西民族出版社)上，发表《(历学会通·正集>中三角函数造表法研究》，和董杰的博士论文《薛凤祚三角函数造表法与清初会通思想的转变》，从思想和方法角度，阐述了薛凤祚对三角函数造表法的改进和贡献。郭世荣教授国家清史工程科技卷中的“薛凤祚传”已完稿，我们期待着这些最新论著早日付梓。
以山东大学文史哲学院马来平教授领衔的山东省自然辩证法学会，整合了山东各高校和研究部门的科学哲学和科技史研究队伍，组建了研究薛凤祚的学术团队，并把薛凤祚研究列入近期主要研究项目，使薛凤祚研究由个体研究进入团队研究的新阶段，从而壮大了研究力量。马教授还利用自己的学术影响和社会影响，在2009年和2010年召开的山东省政协会议上，两次提出加强薛凤祚研究和纪念活动的提案，引起了相关部门的重视。
山东省自然辩证法学会多次组织召开研究薛凤祚的专门会议，确立了“薛凤祚科技思想与中国近现代科技传统”的课题，推出了一系列研究成果。马来平教授在2009年第7期《自然辩证法研究》发表《薛凤祚科学思想管窥》一文，在吸纳已有成果的基础上，利用文献资料，从科学生涯、科学贡献、科学思想诸方面，对薛凤祚进步的科学思想作了比较全面比较全面的阐释。
山东大学信息科学与工程学院的刘孝贤教授，是一位文史兼通的学者。他在《山东科技大学学报》2009年第5期发表的《薛凤祚时代的学术文化背景》，分析了薛凤祚生活时代的社会、人文环境及对薛凤祚的影响，对研究薛凤祚的历史地位和历史评价具有重要参考意义。
《山东科技大学学报》(社科版)在马来平教授的主持下，开辟《西学东渐与中国科技的近代化——薛凤祚篇》专栏，迄今已出两期，相继发表的论文有：山东大学马佰莲、孙世明教授的《融各方之材质，人吾学之型范——薛凤祚科学观探微》；山东师范大学肖德武教授的《薛凤祚：在中西天文学的交汇点上》；中国石油大学夏从亚教授、伊强博士的《致用和会通——薛凤祚水利思想蠡测》；山东大学刘孝贤教授的《根数错位致斗转星移——薛凤祚<历学会通>的历元换算》；山东农业大学乔宗方博士和宋芝业教授的《术数思想：薛凤祚中西会通模式的重要案例》；齐鲁师范学院郑强教授的《补空谈之虚空破株守之迂滞——薛凤祚“会通”的科学思想探微》。这些文章除从不同角度对薛凤祚的会通思想做了探讨，还对其水利学、星占学做了研究。刘孝贤教授还运用现代计算手段，指出了薛凤祚历元换算方面的错误。这一系列文章拓展了薛凤祚研究的空间，进一步提升了薛凤祚研究的水准。
由张士友、袁兆桐等人编辑的《薛凤祚研究》(中国戏剧出版社)于2009年12月出版。该书除收集了2010年前所有研究薛凤祚的论文外，还搜集和整理了迄今所见的有关薛凤祚的文献资料。该书既是对前段研究成果的汇集，也为将来研究提供了丰富的文献资料。
在近几年出版的科技史著作中，薛凤祚都占有相当的篇幅，如《天文泰斗》(王渝生主编，龙门书局，1995年)、《中国科学技术史纲(天文学卷)》(石云里著，辽宁教育出版社，1996年)、《中国数学史大系(第七卷)》(吴文俊主编，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李俨、钱宝琮科学史全集》(郭书春、刘纯主编，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年)《中国数学的西化历程》(田淼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5年)等。都有薛凤祚的论述。
近年出版的一些通史性著作中，也增添了薛凤祚的内容。如白寿彝主编的《中国通史·清史卷》记载了薛凤祚的学术成就。安作璋先生主编的多卷本《山东通史》也有薛凤祚的传记。但在更多的 史学著作中，薛凤祚仍阙如，甚至多次再版的《简明清史》(戴逸主编)，在论及清代科技成就时，仍旧只说梅文鼎和王锡阐。
流行的通俗读物和文化史著作则比较重视吸纳新的新的学术研究成果。张洪亮等人主编的淄博市地方教材《淄博历史》，连续再版十余次。书中有薛凤祚的专节内容。李思德主编的《齐鲁历史名人传》，刘德龙主编的《齐鲁历史文化名人传略》，郑峰主编的《淄博历史人物》等书，都有薛凤祚的专篇。
近几年来，薛凤祚的著作也得以整理出版。薄树人任分册主编的《中国科学典籍通汇·天文卷》第六册(河南教育出版社，1993年)，收录了《历学会通》正集十二卷。《四库未收书辑刊》(北京出版社，2000年出版)第八辑，收录了《历学会通》致用十卷。山东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山东文献集成》，是山东省政府特批的重大文化工程项目，该丛书整理出版了一批学术价值高且又流传不广的山东先贤的著述，其中新近出版的第二辑第二十三册，收录了薛凤祚的《历学会通》六十五卷。其所依版本刻于清康熙年间，是据北京大学借得全书影印的。这是目前较完整的弥足珍贵的传世足本。以上资料的整理、出版，为学术研究提供了方便。
有关薛凤祚的研究已引起山东各级政府的关注。薛凤祚故里的淄博市、临淄区和金岭镇的领导，把薛凤祚研究纳入地方文化建设序列。加强薛凤祚研究，打造文化品牌，已成为共识，由此而采取的一系列措施，有力地支持了研究的深入开展。
三、思考与展望
尽管薛凤祚研究出现了转机，但与薛凤祚的学术地位相比仍是不相称的，并大大落伍于梅文鼎、王锡阐等人的研究。从总体上看，薛凤祚研究仍很薄弱，研究者虽有增多，但学科背景单一，研究面窄，悬疑点多，空白点多。要想有大的突破和进展，还需开阔视野。现就重点探讨的问题阐释如下。
1，关于薛凤祚的家世与人文环境。薛凤祚走上科学道路是与其家世和所处的人文环境密切相关的。薛氏是迁徙家族，自明初迁到青州后，不断进行选择，先到西石门，继到东关，最后定居益都西鄙的金岭镇。按照社会流动理论，此属“上行流动”，薛氏从此成为“青齐一带，号为名族”的势力之家。在功名显达的同时，家族财富有了积累，这在财力上为薛凤祚游学、研究奠定了基础。薛凤祚的父辈不慕功名、反对阉党，对薛凤祚的影响至深。他与姻亲张晓(兵部尚书)、房可状(左都御史)的关系也值得探讨。在学术主张上。薛近洙尊崇理学，薛凤祚则是先崇理学，后转实学。
金岭镇地处益都、淄川、临淄、桓台四县交界。与各县城相距五六十华里，是山东东西通道的要冲，交通发达，明清时曾在此设立驿站，四方商贾、驻防官兵和致仕官员等，纷纷向此迁徙，人来人往，信息传布快。这里又是回、汉民族的聚居地，早在元末明初，各地回族纷纷汇聚此地，回族的流动性、开放性和善于经商的民族特性及伊斯兰文化对薛凤祚的浸染也很值得探讨。
金岭镇处于古代齐文化的中心区域。益都一度是当时山东地区的政治、文化中心和军事重镇。这里文教发达、人文荟萃，周亮工等地方官员礼贤下士，对薛凤祚的社会交往和研究也创造了条件。薛凤祚生活的时代，正值朝代顶替、政局混乱之时，但经过清初的恢复，社会经济有了发展，出现了一批科举望族和文化名人，这种大环境对薛凤祚的影响更是直接的。总之，对薛凤祚的深入研究，应关注其家世和所处的人文和社会环境。
2，关于薛凤祚的生平与交游问题。目前所见到的有关薛凤祚生平的著述有《益都县图志》《青州府志》《山东通志》《清史稿》《畴人传》《清儒学案》《薛氏世谱》等书。但各类记载过于简略，不能全面反映薛凤祚的生平活动，薛氏又不像梅文鼎那样，留有丰富的反映自身生平履历的诗文。他全心致力于历算的撰著，反映其思想轨迹的资料缺乏，在其自撰序跋中仅有反映生平、主张的只言片语，其年谱之类的资料更是阙如，这些为今人掌握薛凤祚的生平活动造成了困难。
要全面研究薛凤祚的生平，还须借助其同时期友人的记述，因之，搞清其交游是研究薛凤祚生平的重要途径。据现有文献看，与其密切来往的有李焕章、顾炎武、张尔歧、周亮工等人。李焕章是齐鲁名士，乐安(今广饶大王镇)人，与金岭镇相距40华里，他曾参加过《临淄县志》《青州府志》《益都县志》的修撰，与薛凤祚、张尔歧、顾炎武一同参加了《山东通志》的编撰，朝夕共处数载。他还与薛凤祚多次接受过时任青州府海防道周亮工的召见，三者过从甚密。李焕章与周亮工都有著作传世，从中可窥见薛凤祚的行迹。薛、顾、李、张都是具有反清倾向的士人，政治倾向和志趣爱好相近，因此，从这些人的著述中也能扒梳出与薛凤祚相关的史料。
薛凤祚时期的淄博，文人荟萃，名流云集，如清初重臣孙廷铨、姻亲张晓与其同里；诗坛盟主王渔洋和文坛名士蒲松龄及明朝遗老徐夜等人。与其是邻县，彼此相隔几十华里。尽管现时尚未发现他们与薛凤祚交游的史料，但是，可以想见，如此便捷的地缘关系，他们之间不可能没有交游，应充分挖掘乡里士人的交游资料。
更重要的是，薛凤祚的交游圈子在南方，他与方中通作为同学，共同受教于穆尼阁。在南京期间，他与在此隐居的方以智过从甚密，方以智为《天步真原》所写的引文，说明了二者的密切交往程度。此外，黄宗羲、揭暄、梅文鼎、王锡阐等人在志趣与学识上，与薛凤祚可谓志同道合，他们之间有着直接或间接的交往，从其著述中也会搜寻到薛凤祚的资料。此外，与薛凤祚有师承关系的西方教士，更是考证其交游的重要方面，同样应该予以关注。
3，关于薛凤祚经世之学的研究问题。薛凤祚生活于明清经世之学的高涨之时。以往论者，多谈及薛凤祚是明清实学的中坚人物，目前学界对实学的理解和界定存在歧义。本文取经世之学这一概念，其意专指反对王学空谈心性，讲究实证的学风，和关注国计民生，积极学习西学的实用之学。薛凤祚堪称这方面的代表人物。他虽出身于“理学明儒”之家，又是理学大师孙奇峰和鹿善继的及门弟子，父亲薛近洙又是朱熹、明代理学大家薛谊(河津)、陈献章(白沙)的信奉者，自身也受过系统的理学教育。但在社会矛盾日益加剧的情况下，心学空谈误国的弊端日益暴露，薛凤祚深感王学“无致用之实”，毅然与理学决裂而献身科技，投身经世之学。他背弃师门、违背父意，其动机、起因很值得探讨。
当时，西方科技的引入与经世之学的高涨际会于同时，学习西学成为经世之学的重要组成部分，薛凤祚身体力行，成为学习西学的先驱者之一。他广泛吸纳一切有关国计民生的有用之学，除当时最迫切的历算外，水利、军事、机械、医药、防旱防灾等等，甚至中外占星学，都是其研究对象。以往，对薛凤祚经世之学的研究关注不够。仅是提出论点而已，缺乏充分的论证。加强这方面的研究，这对认识薛凤祚的历史地位和历史贡献是有重要意义的。
4，关于薛凤祚的著述问题。薛凤祚著作浩繁， 除《历学会通》外，还有《圣学心传》《两河清汇》《车书图考》《甲遁真授秘辑》《乾象类占》等。单就《历学会通》来说，薛生前就刻印过，身后又有多种刻本，世传的著作有《历学会通》全帙的，也有分卷的，有以《历学会通》名世的，也有叫《天步真原》《益都薛氏遗书》的。从北京各大图书馆和专业图书馆收藏的《历学会通》来看，至少有两个版本。据石云理教授研究，在世界范围内，《历学会通》有15个较完整的版本。该书有一个不断修改、补定、刊行的过程。最初，薛凤祚是按分卷刊行的，1648年著《天步真原》，1652年、1653年刊行《天学会通》《比例对数表》等书。嗣后，他用近十年时间，完成了《正集》《考验》《致用》各部，于1664年以《天学会通》为名将这些著作汇编。此后，他除应河督王光裕之邀参与治河以外，一直从事着自己著述的修订和补充，可能在1668年到1680年间以《历学会通》为名汇编了自己的主要著作。薛凤祚去世后，其友人在1702年将薛氏主要著作汇辑，并以《益都薛氏遗书》为名刊行。后来至清末，《益都薛氏遗书》又有一次修订，此次修订极有可能出自薛凤祚后裔薛玉书之手。
薛玉书是薛凤祚的九世孙，清末名士，他秉承薛氏家风，不求闻达。太平天国运动时期，曾受山东巡抚崇恩招用，光绪初，曾人陕西巡抚幕府。他精通历算，其著作有《历法起例》《甲遁起例》等书，其著述“皆本《天学会通》”。凭借其学识和家势，薛玉书有实力对先辈的著述进行修订和刊行。
薛凤祚著作的版本、卷数很复杂，这也是《历学会通》卷数不一(56卷、80卷、60余卷等)的因由。因此，这也是一个重要的课题和突破口。
薛氏著作除国内外馆藏之外，其后代也曾珍藏，直至“文革”前“四清”之时才流失。其著作还有可能在民间保存，有关方面应加大搜寻力度。
5，关于薜凤祚与西方教士的关系问题。全面、客观、公正地认识薛凤祚的历史地位和历史贡献，是深入研究薛凤祚的另一重要问题，这也是薛凤祚研究的弱项之一。而薛凤祚与西方教士的关系又是评价其历史地位的关键，“因薛书受学于西儒穆尼阁，王(锡阐)书则从《崇祯历书》悟人”。有些论者基于否定西方教士传播西学的立场，而扬王抑薛，贬低薛凤祚的学术成就。还有的论者，受“西学中源”说的影响，也制约了薛凤祚的历史评价，如当代著名史学家何兆武在其新著《中西文化交流史论》中，仍采取了扬王抑薛的态度。总之，由于对薛凤祚与西方教士的关系缺乏正确的认识，影响了对薛凤祚的历史评价。
当时来华传教的西方教士主要属耶稣会，教士们大都受过良好教育，因而学识丰富，且多富有献身精神。他们根据中国当时的局势，适应中国急切改历的需要，采取“学术传教”的方式，成为传播西方科技的媒介。薛凤祚的三位西方老师，都是当时来华教士中的举足轻重者，不仅是精通西方科技的饱学之士，且与上层有着密切联系，具有重要的政治影响。其中穆尼阁是耶稣会中的“异议分子”，他“喜与人谈术，不招人人会，在彼教中好为笃实君子”。他不仅将当时西方刚问世不久的对数传授给了薛凤祚，还不顾天主教会的禁令，向薛凤祚传授了以哥白尼“日心地动说”为基础的兰斯玻治的天文学。当时中国引进的只有这两项西方近代科技成就。
在对待西方先进科学技术方面，不论在思想上还是在实践上，薛凤祚都走在了时代的前面。我们应客观认识西方教士传播西方科技的积极作用，也应该对薛凤祚学习西方科学，积极引进西方先进科技成就等方面作出正确的评价。
目前，研究此问题的最大困难是资料问题。薛凤祚的著作浩繁，版本多，并且多是专业性的，直接反映他跟西方教士学习的资料少，特别缺乏有关直接跟汤若望、罗雅谷学习的资料。我们应该注意有关穆尼阁、罗雅谷、汤若望等人的文献和研究成果的搜集，搞清薛凤祚与西方教士师承、交游的关系和影响。
6，有关薛凤祚的星占学研究。薛凤祚是一位热衷于星占学的科学家。他熟谙中国的堪舆学，对西方星占学也怀有极大兴趣，在其恳切要求下，穆尼阁不顾风险，违背罗马教会传播生辰星占学的禁令，向薛凤祚和方中通传授了西方星占术，使薛凤祚成为精通中外星占学的星占家。他所著《天步真原·人命部》《选择卷》《中法占验卷》《命理卷》和《气化迁流》《甲遁真授秘辑》等，都属星占学范畴。他很相信星占学，两次迁坟。第一次将其父的墓迁址到离家20余华里的淄河岸边，又将自己的墓址确定到离金岭镇十余华里的铁山南麓。他还直接向后代传授了星占学，如《天步真原·人名部》是其侄子薛嗣瑜和儿子薛嗣桂校正的，《气化迁流》是由薛嗣桂校正的。据口碑资料，他经常外出为人看风水，这也成为他谋生、交游的重要手段。
薛凤祚研习星占学的动机是复杂的，其初衷包含着关心国计民生的目的，这也是他经世致用思想的一种体现。此外，当时的西方教士往往把中国传统星占学视作异教迷信，也试图以西方星占术对其进行改造，而薛凤祚将中西星占学融汇贯通，这本身也是他会通中西学的组成部分，尽管这种会通也充满了迷信成分。总之，薛凤祚的星占学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重要问题。
7，关于加强综合研究的问题。薛凤祚是一位百科全书式的科学家，不仅精通中外数学、天文，还熟谙儒学、星占、物理、水利、乐律、军事、医学等。而我们现在学人的单一知识结构与薛凤祚的复合型知识结构形成了巨大落差。这种现状造成了我们研究薛凤祚的难度。此外，薛凤祚生活在明清鼎革之际，西学东渐之风正炽，中西两大文明交汇，正值农耕文明顶峰的中华文明与刚刚兴起的西方近代文明发生碰撞，这种大背景深深影响着薛凤祚。今天的研究者，必须借助史学研究中的文明史观、现代化理论和全球史观来把握这一时代大局。从目前国内研究薛凤祚的学者构成来看，多是科技史和哲学专业的，学科成分过于单一，缺乏复合型研究者。
在现有条件下，作为研究薛凤祚的学人，一方面要努力提升学术素养，扩大知识视野，提高研究水平，但是应看到，要在短期内改变现在知识结构，做到与薛凤祚同步知识结构也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必要的。要适应研究实际，弥补研究弱项，只有加强联系和沟通，整合学术力量，组织起由各学科研究人员组成的研究团队。研究者要摒弃门户、学科之见，消除研究畛域，在信息、资料、成果等方面坦诚地进行交流、沟通。我们还应该广泛吸纳史学、古籍、文化、语言及各类专业的学者参与研究，整合成跨学科的复合型研究团队。
对薛凤祚的自然科学和科技思想及军事学等方面，还有许多问题值得深入探讨，因本人学识所限而缺乏高见，只有期待这些领域专家的卓识和鸿论。
当今，薛凤祚研究开始了新的起点。随着相关史料的发现和整理、新的研究方法的借鉴和引进，新的问题意识的不断出现，研究队伍的不断扩充，研究环境和条件的不断改善，未来的薛凤祚研究定会有更大地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