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介不阿”顾予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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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予咸在即将走向刑场时得到朝廷的赦免,是整个“哭庙案”中唯一死里逃生者。这种只有小说戏文中才有的“刀下留人”情节,竟然发生在当日杀人如麻的恐怖现实里,不能不说是个奇迹,连顾予咸本人和本案制造者朱国治都大为惊异。
  《辛丑纪闻》(以下称《纪闻》)载:“顾予咸者,字小阮,号松交,丁亥进士。初任宁晋令,聿著循声;后调任绍兴府山阴令。先是,绍属多‘白头贼’——其党以白布裹头,故名,实则饥民也。肆行抢劫,以致田野不辟,灾荒频仍。制府议行剿净,松交则力保,以招抚为己任。遂立限状,以止军行,如逾限不平,请以己身甘当军令。于是,单骑赴贼巢,开诚晓谕。数日之间,贼尽解散,不下数十万,归农耕作。是秋丰收,府境大治,举‘天下卓异第一’,内升刑部郎,转吏部铨曹。(顺治)十六年,以病归里,杜门不与外事。立‘少年面社’,奖励后学,教育英才,非郡中有大事,则不出。筑小圃以白娱。”这段记叙意在突出或暗示:顾予咸是“本朝”擢取的进士、钦命的官员,为官廉明,治政有方,尤其视民如伤,勇于担当。后来任职刑部、吏部,有京官的背景和人脉。正当仕途升迁的良机,却生病归里——回到老家吴县(一作长洲),虽“杜门不与外事”,却又“非郡中有大事则不出”。这些皆与“哭庙”事件息息相关。
  顾予咸死里逃生、痛定思痛,写下《遭难自述》(一名《雅园居士自叙》,下称《自叙》),中云:“(顺治十五年)冬,转考功司员外郎。正郎李君(崇稷一原为小字,下同)方以终养请,而外计之册麇集,余当掌计。因念功司典剧,昔贤如陆贽、裴谓,才望过人,犹兢兢其慎;余以中才居其会,即洁已若不及,恐以膻名浼之。遂决计以病请,得旨予假。”原来他的称病归里实为避嫌畏祸,宁肯放弃吏部要职和正郎缺位(可以超升)的良机。这是一般人所难以做到也难以理解的,弄得“一时奇之者半,迂之者半,是之者亦半”。这里的“奇”“迂”“是”,正可体现顾予咸性格的三个要素:特立独行、选择果断、固执己见。这样的性格既决定了他的言行,也改变了他的命运。
  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顾予咸回乡养病期间,“哭庙”事发,这样的“大事”,他怎能“不出”?实际上他不仅参与了,而且介入颇深,其“致命”节点,就在他严词拒绝朱国治的“求情”。据《纪闻》载:“哭庙后,道尊访于松交。松交曰:‘任知县似不可使知牧民之责矣。’抚臣知其言,衔之,故及于难。”顺治十八年(一六六一)二月初四日,苏州(主要是吴县和长洲)诸生(秀才)先至文庙“哭泣”,继而至府堂“跪进揭帖”,要求惩办“贪酷”县令任维初,此即“哭庙”。巡抚朱国治当场下令逮捕诸生十一人,与任维初一并交道台王纪“研审”,任维初随即招供“贪酷”罪状并明言是为应付朱国治的“索馈”。朱得知后,立刻采取一系列应对措施,以图白保(连同任维初),向顾予咸“求情”即为其应对措施之一。此处所记王纪拜访顾予咸,当是受朱国治指使前来请求顾的支持,而顾则明确答复:任维初贪赃枉法,应当撤职法办!其立场完全站在“哭庙”诸生一边。朱国治忌惮顾予咸的地位和影响,更加忧惧不安,遂亲自登门。《自叙》云:“当抚(某)之莅吴也,一日猝至,余实他往,疑故谢之,不怿。翼晨,又来。摈从密语,语移晷。大都皆讲情,而余又答以道义。退而言曰:‘此老倔强,利不可动,将来必长短我!’而杀机伏矣。”抚某即朱国治,其地位和权势皆在顾之上,可谓屈尊俯求,如此不讲“情面”,让朱情何以堪?他虽然隐忍未发,却早已衔恨在心。
  朱国治立即“拜疏”(报告)朝廷,将“哭庙”定性为具有“倡乱”意图的群体事件,请求立案严办。朝廷遂下旨,将“哭庙”定名为“吴县抗粮案”,与“金坛叛逆”“镇江失机”一并交由“专案组”——满洲侍郎叶尼、理事官英孥、春沙、海布勒等“公同确议,拟罪具奏”,此即“四大人”会审,实际上全在朱国治的掌控之中。
  顾予咸是在四月十二日被“带走”(逮捕)的。那天下着雨,他“适集同年之子弟之善属文者会课。至午间,阍人人报曰:‘太爷到来。’松交出见,太尊以江宁唤牌出视,其略曰:‘据倪用宾口供,顾予咸等九人速解至江宁会审,不得时刻有误”’(《纪闻》)。由苏州知府(余廉征)亲自前来抓捕,足见“待遇”非同一般。到了江宁(会审地点,在今南京),“抚臣嘱‘四大人’不问松交,止夹薛尔张,问顾予咸知情否。尔张为松交多夹四五棍。張故文士,而受重刑,虽哀号吁天,终不招松交‘知情’二字”。薛尔张是“哭庙”领袖之一,由于他的坚强不招,“满洲大人无可奈何,问松交,松交则极言己之无罪,清辨数百言,皆合于理。审罢,与尔张八人同系府铺中。有狱卒持大链,盘及松交之首,重不可举,艰苦备尝”。
  《自叙》记:“众坐余一板床,其下即同逮朱子鸣虞及其子(三锡)及冯生、唐生、薛生。余因问:‘送揭之事,谁首之?’薛生曰:‘揭出我手。先生不阅,委诸地。我必以白先生,即死不累!”’或许是朱国治的百密一疏,将顾予咸与诸生同室监禁,让他们有了“串供”的机会。这番对话,考虑到监狱的特定环境,既要让监听者抓不到破绽,又要让狱友能够理解。顾予咸意在提示大家,要保持口径一致,尽快做出对策,可以招供,以免没完没了遭受酷刑逼供。就说我没看揭帖,并不知情。薛尔张心领神会,还提醒大家:我已经做好宁死不屈的准备,尽可能保护大家,你们不妨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千万不要胡乱招供。看没看揭帖,是判定顾予咸是否“知情”的关键,也是他们共同坚守的“红线”。
  然而即便如此,朱国治仍可强行定案,他在“拜疏”(会审报告亦即初审判决)中说:
  顾予咸虽称:“众秀才在衙门喧嚷,拿着揭帖要告任知县与我看,我说这是甚么时候,你要讲告?不该!不曾看,摔手进去。”但薛尔张供内说“将揭帖与你看,你看过,丢在地下”等语,若非伊主使,何不与各官员、众乡绅看?如何特与你看?顾予咸系现任之官,主使秀才写揭帖,至跪递在遗诏方到举哀之处,使倪用宾等倡乱讦告,是实。应将顾予成立决处绞,妻子、奴仆、家资财产,当地入官。
  《纪闻》还特别交代:“奏疏中口供皆非实据,抚臣为稿,文致其辞,‘四大人’署名而已。”此言可信,但所述口供内容,与顾予咸和诸生的“串供”大抵一致。就事论事,朱国治推定顾予咸“知情”并不为过,但称其“主使”“倡乱”,则属诬陷,不如此不能置之于死地。而顾予咸即使明知“极言”和“清辨”于事无补,也必须如此,这是他争取幸免的关键所在。   噩耗不断被证实,顾予咸白知难免,尚能镇定。《自叙》记:六月上旬,“金沙诸公见余,每每垂涕私语,转相浩叹,甚有为余作诔词、作纪传者”。至十五日,“同逮朱之仆,多慧,闻必以告,捷如响。余督之再,始告曰:‘先生千古奇冤!’言未吐而大恸。乃知坐余以指使之律,律缳首;而诸生十八人皆立斩”。确定被处绞刑。“十八日,外传旨下,狱中哗然:托后事,托家事,托尸事,鸣咽长号,不绝于耳,最乱心曲。”“旨下”即是朝廷最终核准的批复(判决)下达。“余乃倩朱大署其背‘某官、某姓名’,及其两股;又大署其胸‘千古奇冤’四字。索衣冠而整之,坐以待旦。黎明,召逻者告之曰:‘临刑之际,俟我北拜吾君、南拜祖父而后就刑,勿忙乱。’应曰:‘能。’众皆失声。”死刑在即,顾予咸仍不失从容和尊严,也未放弃最后的抗争。
  岂料案情突发逆转。《自叙》记:“越二日,向午,有铨司共事贺姓,手持片纸至狱,呼七八囚以往。顷之,贺又来,朗然呼余名,余应之曰:‘刑乎?’曰:‘否。’出见诸仆,罗拜道左,泪盈眸,前语曰:‘得生矣!’至讯所,贺先以前呼七八人往各受杖;移时,乃为余解铁索,传谕之曰:‘奉旨:以汝为本朝官,逆生送揭不看,无他志。释尔罪,复尔官,毋忽!”’《纪闻》载:“令左右去(顾予咸)项上铁索。时当盛暑,汗流积项成膏,腐肉满铁索,其苦有不忍言者。”此时顾予咸哪里还顾得疼痛,连忙“北向九叩头,东向长揖,谢以出”。直至回到寓所见了家人,才“相持大哭”。
  顾予咸在此特加一行小字注云:“时,四案中,拟大辟一百八十余人。特旨:‘顾予咸,逆生送揭不看,无罪,免死,免籍没,并免革职。’禁系凡六十有三日。”临刑获赦,确属极为罕见的特例。顾予咸所述“特旨”内容,当系原文:“无罪”,是免除所有罪名,还其清白;“免死”“免籍没”是推翻会审原判,完全赦免。至于“免革职”,看似多余,实则另有原因。据《纪闻》:会审报告送达北京后,先是“奉旨:‘三法司核拟具奏”’。过几天又有邸报指示:“江宁会审:金坛叛逆、镇江失机、吴县抗粮等案,奉旨:‘着议政王、贝勒、大臣、九卿科道会议,详悉具奏。”这次“会议”的结果是“依议”,即维持会审原判。不久“又奉旨:‘这各案事情,其中岂无轻重?着另议具奏”’。于是又“会议”,这次“议政王使人读抗粮一案,至‘丢在地下’一语,遽呼曰:‘既丢在地下,顾予咸便无罪了!”’众人齐称:“王爷讲得是!”但仍认为顾予咸应予革职。“议政王曰:‘彼既无罪,并免革职可也。”’众人又齐称:“王爷讲得是!”可见顾予咸获得赦免多么曲折和惊险。
  据载:朱国治听说顾予咸获免消息,“拍案大怒,曰:‘老奴,有如此好手段耶!’不怿者久之”(《纪闻》)。赦免顾予咸的原因,吏部贺某的“传谕”说得很清楚:“以汝为本朝官”,是谓顾予咸系本朝“自己人”,值得信赖,此其一;“逆生送揭不看,无他志”,是推定顾予咸没有指使“倡乱”的动机和行为,此其二;“释尔罪,复尔官,毋忽”,是要顾予咸无罪复职后,要记取教训、感戴皇恩,努力报效朝廷。
  显然,“不看揭帖”是顾予咸获得赦免的关键理由,然而这一说法的不足为信,也是显而易见。那么,朝廷为何会采信?顾予咸本人只字未提,《纪闻》《“哭庙”记略》《“哭庙”异闻》等权威记载也没说到,却在王家祯的《研堂见闻杂记》里有所披露:
  郡绅顾松交素与抚臣议左,抚臣心衔之。诸生之变起,抚臣始亦欲松交为调人,松交不应,于是愿得而甘心。既具疏,勘臣至,逼诸生,并牵染松交,亦即逮至江宁,同闭狱,去不死无间矣。松交好友张无近,为之行金上下,捐数万金与四辅,特批免绞并免革职,得不死;而诸生斩。
  王家祯(号研堂)是明末复社领袖张溥的弟子,其书“所载明季朝野异闻,及清初太仓兵燹事,皆直书无所隐”(冯超语)。“是编杂记明末遗事如明末江南家内奴隶暴动、社盟、奏销案等事,颇为详晰,言之有据。”(谢国桢语)可证其可信度之高。然则顾予咸案情的惊天逆转,实得力于张无近的竭力营救。所谓“四辅”即顺治遗诏指定的四个辅佐年幼康熙皇帝的满洲大臣——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他们是当时的实际主政者。张无近为营救顾予咸,光打点“四辅”就用去“数万金”,此外还要“行金上下”,足见其花费之巨,而且要冒很大风险。原来本案的再三审议,王爷的特别“爱护”,都与张无近的竭力营救有关,亦可见张无近的“神通”广大。
  这位张无近,以往的相关叙说鲜有提及,以致長期湮没无闻。笔者初步考查,此人乃是复社领袖张溥之弟张王治,号敉庵,字无近。“幼从兄溥学,弱冠贡入太学,顺治四年成进士,授桐庐知县。”(《直隶太仓州志》)其主要政绩:一是“县故无城郭,编户凋残,王治悉心招徕,渐归复业”。二是“(该县)地当闽冲,更调绎骚,舟师过县,索挽夫不足,兵将哗。王治公服曳舟以从,督师者动色,戒无犯”。颇得士民拥戴,“襁负者日益至,户口得充实”。三是曾任职工科给事中、刑科给事中,其问,“遂疏论东南漕兑之害,请设官收官兑法,兼以五米五银刊为定例;又请开溶三江及江南,分置藩臬,并见施行。其他论列,皆切时要。一二年中,疏七十佘上。会江南‘通贼案’起,多所株连,王治引例陈乞,保全甚众”。实际上,张无近和顾予咸不仅同为顺治四年(一六四七)丁亥科进士,还同为顺治三年丙戌科举人,是双重同年。二人家乡毗邻,当结交已久;进士及第后任职地方,相去不远,应有所往还;后为京官,同朝共事。凡此皆可推知两人关系之非同寻常,或许还有更为深厚的渊源和背景,如张无近为复社骨干,顾予咸创办“面社”,二者当有联系,亦可谓志同道合。《直隶太仓州志》称:“(无近)卒以峭直,为众所忌,削籍归里,居十八年卒。”魏裔介《怀太仓张无近掌科》诗云:“梧掖曾联袂,直言天下闻。酣歌燕市酒,独卧洞庭云。教子修鸾翮,著书尊典坟。风流知未歇,数载惜离群。”(《兼济堂文集》)其性情、理念、生活情趣以及行事作风等,皆与顾予咸形神相似或相通。
  然则张无近倾家冒死营救顾予咸,似非仅仅出于“私谊”,还应有“公心”和“大义”在。顾炎武云:“明代罢门下长官,而独有六科给事中,以掌封驳之任。旨必下科,其有不便,给事中驳正到部,谓之‘科参’。六部之官,无敢抗科参而自行者。故给事中之品卑而权特重。”(《日知录》)清初延明制,六科给事中“掌言职,传达纶音,勘鞠官府公事,以注销文卷,有封驳,即闻”(《清史稿》)。给事中位当近要,有机会接触朝廷高层甚至皇帝,且有传旨、进言、稽察、封驳等职权。张无近营救成功,亦应与其给事中身份有关,甚至可以“公私兼顾”,名正言顺地介入其事。   顾予咸《自叙》不提张无近,当非忘恩负义,而是有所避忌,抑或“大恩不言谢”,无须见诸文字。而对自己,顾予咸则有痛切的反思和白责:
  祸甫脱,(朱国治)复以“抗粮”之罪加三吴,尽上绅士之逋毫末者,请皆废斥,而仕籍、学校为之一空。又以吴人怨己,恐旦暮不测,借防海名,请兵驻苏者三年,而民室一空。虽三吴之劫运,而实余阶之厉也。
  顾予咸明确承认是自己导致朱国治对三吴的报复性加害,给士民带来惨重劫难。虽然朱国治荼毒三吴并非仅因顾予咸,但不得不承认,顾予咸是刺激朱国治制造大狱、肆行屠戮的关键人物,而顾予咸的自觉检讨和担责,也显得襟怀坦诚。但是如果全部归咎于顾予咸,也是不够公正的,因为如此惨痛的后果,既非其初衷,亦非其始料。就事论事,秀才们讦告不法县令,理由充分,证据确凿,行为正当,于情于理于法,都应当予以支持;朱国治和任维初监守自盗,贪赃枉法,文过饰非,于情于理于法,都应当予以抵制。况且,从起初的态势看,秀才一方胜算很大,所以后人不能因其后果惨重就反责其言行不当。或许有人会说:以顾予咸的学识和阅历,应该能够预见到拒绝朱国治“求情”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也许有人会說:如果顾予咸对朱国治暂示友好,妥协顺从,待其多行不义必白毙,可谓上策;甚至还有人会说:顾予咸既是称病归养,就应该不问世事,明哲保身……事后诸葛亮、自作聪明以及乡愿或苟且者,从来不乏其人,何足与论!试想当时,正义与邪恶昭然若揭,势不两立,朱国治竟腆颜“求情”。于公,这是对国法政纪公理正义的肆意践踏;于私,这是对顾予成人格尊严的极大侮辱!顾予咸无论是作为一个吏部官员、正直儒者还是有尊严和气节的个人,都应当断然拒绝并严加斥责。
  顾予咸事后自我分析说:“揆厥所由:余性介不阿,绝人过当。达官长者,素不干以私。若地方利弊所关,攘臂以起,直言无隐,往往触当途忌讳。”性介不阿,是说自己原本就是独立特行、刚正不曲的性格品质——意谓不会屈服任何邪恶势力。“绝人过当”,是说在拒绝他人不正当请求时,往往过于严厉,让对方难堪——包括拒绝朱国治的“求情”。“达官长者,素不干以私。”是说从未利用职务和人脉之便谋求私利——看来张无近的竭力营救,亦非出于顾予咸的请托。“若地方利弊所关,攘臂以起,直言无隐,往往触当途忌讳。”是说遇到关乎地方利弊的大事,必然热心奋勇,直率指陈,往往得罪当权人物——得罪朱国治即为显例。如此人格性情,早已决定了顾予咸不仅不能适应官场,还会招致各种误解和怨尤,遭到朱国治的忌恨和迫害毋宁说是必然而又自然的结果。
  然则,顾予咸此言不只是归结致祸的原因,也是对自己言行的解释和辩护,同时又是对自己人格性情的宣示和守持。他在《自叙》最后说:“后此或无嘉言懿行之足传,决无败名丧检之足愧!”隐然已将自己的表现视为“嘉言懿行”,不仅没有悔意,反有欣慰之感。言下之意,如果再遇到类似事件,仍然要直言不讳,奋臂而出。
  三吴士民似乎并不计较顾予咸的“厉阶”。《自叙》云:“先是,余罹此难,吴中人士万口同声,街谈卷语,靡不唾骂(某)而痛惜余,每夜必焚香祝天。会大旱,诸司步祷,民皆白:‘烹弘羊,天乃雨。’及渡江过郡邑,暮泊舟岸侧,争相物色,以无恙为快。及归而倾城求见,日数百人。”正所谓公道自在人心,人民待他如同英雄和圣贤。《纪闻》有诗曰:“中丞杀士有余嗔,罗织犹能毒缙绅。开府罢官贪吏死,辟疆园里自垂纶。”《苏州府志》称其:“居乡风采峻整,为后进所惮。殁后数十年,里人立祠祀之。”彭定求《顾考功祠堂记》云:“我苏自皇朝定鼎以来,乡先生之风声气节足以匡世道、振人心、垂典型于奕模者,实惟我师考功雅园顾公为最著。”并将他与“前明吏部周忠介公(顺昌),身当末造竟踵东汉李、杜诸贤之祸”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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