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丢掉了伊拉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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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为ISIS?
  ISIS, 伊拉克与黎凡特伊斯兰国组织(Islamic State of Iraq and Greater Syria)。所谓黎凡特,是一个不精确的历史上的地理名称,它指的是中东托罗斯山脉以南、地中海东岸、阿拉伯沙漠以北和上美索不达米亚以西的一大片地区,即所谓大叙利亚地区。因此,它有乌托邦的性质,它要建立一个伊斯兰国家,在这个国家中,人们可以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极端的宗教思想。
  2011年,“伊拉克伊斯兰国”组织的武装分子通过伊叙边境进入叙利亚,又在叙利亚组建了一支名为“胜利阵线”的激进组织。2013年4月,巴格达迪宣布将“伊拉克伊斯兰国”和“胜利阵线”统一成一个组织,并将其改名为“伊拉克和黎凡特伊斯兰国”(即ISIS),其中伊拉克即代表伊拉克,而黎凡特则代表叙利亚及周边地区。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其头目巴格达迪宣布将两个组织合二为一,但在叙利亚部分的原“胜利阵线”成员并不认同这一点,依旧我行我素。这些人不仅同叙利亚政府军对抗,还同叙利亚反对派武装作战。
  “伊拉克和黎凡特伊斯兰国”自称拥有数万武装人员。但一项来自美国的调查显示,该组织武装分子在叙利亚境内可能有6000到7000人,在伊拉克境内有5000至6000人。除了人数外,“伊拉克和黎凡特伊斯兰国”成员的国籍也难以统计。有资料显示,该组织起初多在伊拉克、阿富汗、车臣等地招募武装分子。另据一份法国研究机构的报告分析,该组织头目多来自伊拉克、利比亚、沙特和突尼斯。
  该组织有着3000多名来自西方国家的“志愿者”,拥有包括悍马车、夜视仪以及防弹衣等大量美军装备。另外,媒体指出,众多萨达姆统治时期的前军人在2003年被解职以后加入了该组织。因此,该组织训练有素,而且熟悉伊拉克地理环境,并有海外武装力量的补充。
  与叙利亚反对派武装和伊拉克的一些武装组织不同的是,ISIS并不谋求参与所在国家的权力分配,其根本目的是要在中东地区建立政教合一的纯粹的伊斯兰教国家。2014年年初,ISIS宣布占领伊拉克安巴尔省重镇费卢杰后,也打算在当地实行严格的伊斯兰教法。而从其在伊拉克和叙利亚采取的武装行动中也可以看出,该组织手段凶狠,暴力、极端倾向明显,因此就算是同教派的平民,也不一定会认同该组织。
  在萨达姆、卡扎菲、阿萨德等泛阿拉伯主义政权式微的今天,中东面临着回到逊尼派和什叶派宗教混战状态的危险。事实上,目前伊拉克政府军与反政府武装力量的对抗其中一部分就是逊尼派和什叶派的教派混战。
  海湾逊尼派国家与团体对什叶派国家的敌视,以及对叛乱组织或明或暗的支持和资助(ISIS绝大部分头目和指挥人员来自沙特),也是造成今日混乱局面的因素之一。
  奥巴马政府的对策是什么?
  伊拉克战争前,这个国家是由逊尼派执政,整个社会的政治结构是金字塔型。伊战之后,随着美国所谓推广民主,整个社会的结构倒转了过来。而在巴格达,随着ISIS的不断逼近,国家电视台不断播放着爱国歌曲,这不由得使一些老市民回想起上个世纪80年代萨达姆发动两伊战争时,电视上充斥着同样的歌曲与口号。一切似乎经历着一场轮回,一方面,逊尼派的ISIS像是复仇者,向什叶派的马利基政府步步紧逼;另一方面,战乱本身也成为新的麻烦制造者。
  2014年6月28日,伊拉克迎来新政权建立十周年纪念日,从2005年起,连任三届总理的马利基被认为是什叶派的政治强人。但这个“强人”却不够强。以色列特拉维夫大学现代中东历史学系主任齐泽尔认为,像埃及一样,如今伊拉克恐怕也需要一个塞西般的维稳强人,否则国家将逐步逼近内战,甚至有分崩离析且影响外溢的危险。
  自伊拉克战争以来,一系列中东强人的倒台,实际上导致当地失去了遏制ISIS这种极端势力的有利因素。比起被称为“巴格达屠夫”的萨达姆,今天伊拉克的派系混战显得同样血腥残酷。退一步讲,相比起现在,伊拉克局势至少在萨达姆时期是稳定的。而究竟哪个时期的统治更好,外界是没有资格评论的,这个只有伊拉克人自己最清楚。
  而用美式民主扶植起来的现政府,至少表现出水土不服。无论是军事管理效能的低下,还是经济发展的低迷和毫无建树,都可以说明马利基政府的不给力。古波斯曾有谚语:“能用手解决的问题,就不要用牙咬。”而伊拉克的矛盾就像一个剪不断理还乱的线团。美国也想揭开这个线团的死结,但他们采取的方式是朝着这个“线团”砍一刀,结果是乱上加乱。
  现在美国还愿意来解开这个死结吗?即便是美国愿意去解开这个结,是不是也需要先解开其他的结呢?
  2014年6月19日,奥巴马宣布将向伊拉克派遣军事顾问。值得注意的是,尽管奥巴马并不排除会对ISIS进行空袭,但是否会空袭以及相关方案,依然还在考虑之中。而在巴格达以北100公里的萨马拉,伊拉克政府也调集了5万人军队打算与ISIS正面交手。
  另一方面,美国对伊拉克马利基政府非常不满。其一是因为2011年美军离开时,为马利基政府留下了大量的精锐武器装备,并培训了大批军队,然而伊拉克政府军在战场上一触即溃;其二是因为美国政府对马利基一直未能弥合伊拉克自萨达姆时代之后的教派分歧,没能把逊尼派团结到政府中来。《洛杉矶时报》披露了奥巴马政府目前的AB两个计划:A计划是迫使马利基组建一个更具包容性的政府,这样才能保证伊拉克军队可以真正承担起地面军事任务;而B计划则是用持续的外交手段来避免伊拉克全面内战,同时对ISIS进行有选择性的空中打击。
  在《洛杉矶时报》看来,奥巴马的目标和小布什的目标有很大不同:没有把金光闪闪的阿拉伯民主计划包含进去,甚至并没有指望伊拉克的完全稳定,只是保持美军不直接卷入战斗。
  伊拉克是否有分裂的可能?
  在伊拉克约3200万人口中,逊尼派占约20%,什叶派占60%,库尔德人占17%。伊拉克库尔德人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人数在10万左右,接受过美军的培训,并且装备精良。在这个伊拉克最糟糕的时期,三方势力分别控制着各自的地盘,中央政府形同虚设。伊拉克学者萨利姆·玛塔尔说:“伊拉克的持续紧张和暴力不断,最实质的根源是脆弱的民族认同感。”从逊尼派到什叶派再到库尔德人,此三派在伊拉克历史上此消彼长,分分合合。而如今他们在伊拉克的这种角力又进入到一个关键时刻。   虽然分属两派,但什叶派和逊尼派都共享着许多伊斯兰教的信念和习俗。伊拉克战争之前,生活在巴格达的逊尼派和什叶派自由通婚,不足为奇。但到了2012年,据皮尤调查中心的报告显示,全球有40%的逊尼派认为什叶派不是真正的穆斯林。
  在伊拉克,这种分化更为明显。北部摩苏尔库尔德地区自古就是古老民族库尔德人的居住地,中部巴格达属于逊尼派集散地,而南部以巴士拉为中心的地区则为什叶派的地盘。从传统和历史来看,伊拉克从来就不是一个有着悠久统一历史的国家。在一战后的凡尔赛体系中,这个穆斯林积聚的两河文明地区被英国殖民者人为地糅合成一个国家。而伊拉克真正可以称为一个统一民族国家的时代只能从萨达姆时期算起。然而即便是萨达姆时期的统一,也是以逊尼派压制什叶派和库尔德人为基础的。
  更现实的是,虽然在美国人的期望中,希望马利基能够尽可能团结所有派别,组建一个足够吸纳各方力量的政府。然而,马利基却错过了团结逊尼派的最好时机。根据卡耐基中东研究基金会报告,2013年12月,就在ISIS不断壮大之际,一些温和的逊尼派长老对极端暴力心生不满,他们向马利基政府表示愿意支援巴格达政府,打击极端组织。但是马利基却没有重视这股温和逊尼派政治力量,相反,他下令捣毁了一个逊尼派的营地,还逮捕了逊尼派议员,一步步将逊尼派民众推向了极端组织。
  缺乏一个强有力的政治强人和目前伊拉克这种倒金字塔的社会结构,极有可能将这个国家推向分裂的局面。美联社注意到,2006年,当时还是参议员的现任美国副总统拜登曾提出将伊拉克一分为三的“拜登计划”。而美国为了保证所谓“全身而退”,很可能像处理南斯拉夫一样,分而治之地将伊拉克牺牲掉。
  库尔德人扮演着什么角色?
  翻开伊拉克的历史,教派矛盾的激化是从国家建立之初就埋下的隐患。在一战后的凡尔赛体系中,英国人把北部摩苏尔库尔德地区、中部的巴格达地区和南部的巴士拉地区合并为一个国家,取名为伊拉克。这三个部分恰恰是奥斯曼帝国的东方三省。
  这三部分人中,库尔德人是西亚最古老的民族之一。尽管多数库尔德人属于逊尼派,但就种族而言,他们并不属于阿拉伯人。库尔德这个名称,最早出现在公元8世纪,意思是勇士。目前有几千万库尔德人分散在土耳其、伊拉克、叙利亚、亚美尼亚和伊朗。作为一个战斗民族,库尔德人曾有自己的王国,不过在一战后的巴黎和会上,库尔德人没有派出自己的代表,因此他们失去了建立自己现代国家的机会。
  萨达姆执政期间,库尔德人一直受到压制,甚至惨遭屠杀。2003年伊战期间,库尔德敢死军协助美军打击萨达姆,而什叶派政府上台后,在宪法制定中事实上承认了库尔德人分享权力的合法性,并将库尔德语列为官方语言之一。在库尔德自治地区,自治旗随处可见,却见不到伊拉克国旗。
  目前,库尔德自治政府与巴格达中央政府之间的矛盾主要在石油利益的分配方面。今年2月,为了报复伊拉克政府停止向库尔德自治政府发放预算,库尔德人与土耳其人签订了一个50年的长期协议,通过土耳其管道出口库尔德地区的石油。而和土耳其关系的融洽,给了库尔德人更多寻求独立的资本。
  尽管美国国务卿克里新近到访库尔德地区,希望库尔德人与巴格达方面合作抗击ISIS,但库尔德自治区领导人巴儿扎尼却拒绝归还今年新占领的尼尼微省北部和基尔库克省。这被外界解读为库尔德人再度谋求地区独立的强烈信号。
  究竟是谁丢掉了伊拉克?
  1931年5月,美国正处在经济大萧条当中,美国历史学家詹姆斯·亚当斯出版了《美国的史诗》一书,书中首次提出了“美国梦”这一概念。而与美国梦相伴的“美国例外主义”早在1620年102名英国清教徒乘坐五月花号船登上北美大陆那一天就开始了。这些清教徒在船上制定了一个公约,这个公约被后世认为是美国的立国精神,即要在北美大陆上建立一个山巅之城,这种追求精神高度的契约条文从一开始就给美国人注入了一种道德优越感。而这种所谓“道德优越感”正是美国丢掉伊拉克的根本原因
  事实上,伊拉克如今的乱局,包括ISIS的出现、发展和壮大,都是西方国家,尤其是美英一系列政策失误造成的恶果的叠加。在《洛杉矶时报》看来,奥巴马似乎正在吸取美国上个10年的教训,那就是“如果不想让黑鹰坠落,就必须得确保目标足够温和”。与当初大张旗鼓的伊拉克战争相比,奥巴马更像是在进行一场蹑手蹑脚的缩水战争。然而,这一政策是否有效,现在正面临考验。
  说到底,美国人犯这种错误有其必然性。美国人“山巅之城”的救世主心态让美国人认为自己的制度是世界上最好的制度,所以总想改造别人,推广自己的民主制度到世界各地,导致美国犯下了如此多的错误。
  值得一提的是,伊拉克战争前,在西亚“新月地带”上,有什叶派阿拉维派的叙利亚、逊尼派萨达姆掌权的伊拉克以及同是什叶派的伊朗。然而,美国一方面仇视什叶派的伊朗,另一方面又用什叶派换下逊尼派的萨达姆,同时又不断插手叙利亚,力图推翻什叶派的阿萨德政权。这种有点“精神分裂”的做法,只有一个解释:美国人并不在意谁来执掌中东政局,只要不断破坏固有的结构,就能维系美国在中东地区的控制力。显然,这种自以为是的做法,在“阿拉伯之春”之后显得脆弱和乏力。
  伊拉克现在狼烟四起的背后,可以看到各路人马的大混战,同时也是美国中东政策的大洗牌。小布什总统曾在伊拉克战争时说:“要么成为我们的敌人,要么和我们在一起。”如今谁是敌人,谁又是朋友,伊拉克人困惑,美国人同样也困惑。《时代》周刊提出了一个非常好的问题:如果说三年前是伊战的结束,那么如今是不是伊拉克的结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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