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枚琥珀色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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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飞越山川河流的大梦一场,你是我不愿醒来的梦,柔情一场,你是旅途,你是故乡。”
  001
  三月,春分,张掖。天空像浸在透明的海水里,蓝得发透。眼前几朵散发着淡淡香气的雏花与远处一望无垠的大漠,构成了一幅色调明亮的山水画。
  车子平稳地前进着,偶尔车轮碾过碎石,把半睡半醒间的俞明梦颠醒,不一会儿她又皱着眉、靠着同伴睡着了。倏忽,车子猛地一刹车,发出尖锐的刹车声,彻底把俞明梦吵醒了。
  俞明梦才发觉她们一行人乘坐的车子中途出现了故障,同伴张玲玲与白夏坐在车子里一脸的不耐烦。俞明梦叹了一口气,下车与司机一起拦车求助。一刻钟后,不远处驶来一辆牧马人,她与师傅一起用力地招手,试图拦下车来。
  车子在他们的手势下停下了,随着车门缓缓打开,俞明梦看到一位面容沉俊的男人动作利落地下了车。
  “车子坏了?”对方叼着烟,含混不清地问道,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便径直走上前来检查车子。
  “长途驾驶导致机油消耗严重,发动机里的润滑系统出现了故障,”他俯身检查,发出轻微的笑声,“而且你这车没油了。”
  他折身回那辆牧马人,从后备箱里拿了一瓶机油递给师傅:“一夸脱的,以后出门要常备着。”
  师傅点点头,不停地向对方道谢。
  沙漠的一抹日光落在他的脖子上,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俞明梦眼尖地发现他额头上的薄汗,回车拿了一瓶矿泉水递到他面前,声音带着细微的紧张:“刚才谢谢你。”
  周叙正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听到声音后才惊觉除了刚才那个司机,还有另一个姑娘。
  他把烟盒塞回裤兜,接过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大口。他与俞明梦对视,眼睛湿亮:“出来旅游的?”
  “算是吧。”俞明梦犹豫一会儿,点了点头。
  周叙冲她点了一下头,便转身走开了。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衬得身形挺拔颀长,步子迈得很大。俞明梦回神,追过去气喘吁吁地问:“能不能留一个联系方式给我,我以后请你吃饭作为报答。”
  “不用了。”周叙不在意地道,。
  俞明梦却清楚地记得这天,鹅黄色的小花,他脖子的弧度,里面那件干净的白衬衣,粗粝的黄沙,完整地铺现在她眼前,至此,再也挥之不去。
  002
  隔日,俞明梦一行人抵达敦煌,拖着行李箱来到了之前预订的客栈。
  前院是大厅,原木围成半圆作为登记的吧台。“几个人,预订了吗?”老板头也没抬,嗓音低沉。
  俞明夢顺着声音看过去,吧台前的一盆绿植映着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短而齐整的短发,一双漆黑的眼睛。
  是之前在张掖遇见的那个人。
  同伴看到客栈老板是一个身形出挑的男人后率先走过去。白夏放柔了声音:“预订了的,三个人……”
  俞明梦没有听清他们是怎样交谈的,递过身份证登记后,便跟着白夏、张玲玲她们去放行李。
  三个人合订的是一间主题房间,张玲玲一进门便开始尖叫起来。
  俞明梦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盯着镶满了金色纽扣的天花板,那看起来像漫天的繁星。
  她一摸自己的脸颊,到现在还是烫的,不,口袋里的那张纸好像有温度似的,更为烫人。
  刚刚她趁同伴们不注意的时候走到了周叙面前,手肘撑在桌子上,眼睛漾着笑意,说:“嗨,又见面了。”
  “你好。”周叙微微抬起头打了个招呼。他拿着喷壶在浇花,俞明梦便盯着他修长的手指发呆。
  半晌,周叙停下手中的动作,抱着手臂看着她问:“还有什么事吗?”
  俞明梦一瞬间感到自己的脸爆红:“没……没……”
  “你能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吗?我在这儿要待挺长时间的,对敦煌不熟悉,”俞明梦用隐藏在长睫毛下的眼睛窥探他,“怕迷路之类的。”
  周叙没有接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忽地发现她白皙的脖颈上挂着一根细细的黑绳,一颗透明澄亮的琥珀贴在锁骨的位置。
  “你这颗琥珀是哪儿来的?”周叙的眼神很认真。
  俞明梦下意识地回答:“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的。”
  空气更为沉默了,俞明梦感觉他身上散发着一种难言的气息。在那双黑亮的眸子下,她心里越来越没底,直到彻底泄气打算走时,周叙叫住了她:“你来敦煌干吗的?”
  “跳舞的,我是一名大学生,”俞明梦比画说,“就是把敦煌壁画中的‘伎乐飞天’加以研究再跳出来。”
  周叙垂下眼皮看着她,发现这小姑娘挺好逗的,刚刚还一副憋红的脸色,转眼就神采奕奕,眼睛出现亮光。
  他从吧台底部抽出一张白纸,在上面沙沙写字。末了,他把纸递给俞明梦,略微严肃地说:“有事可以打这个号码。”
  俞明梦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上面的字冷峻而有力,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周叙,他的名字真好听。她在心里想道。
  003
  三个人在客栈住了下来。苦了俞明梦一行人,要早睡早起,第二天一大早便包车去了敦煌研究学院,与有关人员讨论伎乐飞天的事。由于之前俞明梦她们的老师联系过敦煌研究学院,院长及有关领导人也没怎么为难她们,只规定了她们学习壁画的时间和强调了一些令行禁止。
  只是那辆车挺破旧的,味道大,经过来回一颠簸,俞明梦一回到客栈就忍不住吐了。
  俞明梦吐完,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前厅,正低头思忖时,旁边突然递来一杯干净的白开水。她忽地抬头,对上了一双湿亮的眼睛。
  “把这药吃了,缓解晕车不适的。”周叙闲闲地说。
  俞明梦刚想去接时听到张玲玲的叫唤声,吓得手一下子缩了回去。周叙有些好笑地把药丢给她,转身问:“什么事?”
  “周老板,听说你的客栈后院可以看露天电影?”张玲玲问。
  周叙偏头看了一下外面的天空:“可以,刚好今晚有星星。”   “想看什么你们叫小赵放就是了。”周叙漫不经心地说道。
  张玲玲冲他娇俏一笑:“周老板一起来嘛。”
  “不了,我还有事要忙。”
  周叙从张玲玲身边径直走过,目光冷淡,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开一个破客栈的,”张玲玲恨恨地跺了跺脚,拉着身边的人,说,“我不管,明梦你得陪我去。”
  俞明梦叹了一口气:“走吧。”
  听打杂的小赵说这家客栈的一砖一瓦都是周叙亲自设计的。后院放映电影的地方设计得很巧妙,中间设置了一个大斜坡,完全由钢槽打造,白天可以在斜坡上晒太阳,晚上可以坐在斜坡上看电影,下雨还可以躲在下面,喝着青梅酒,谈人生。
  小赵放了一部旧片子,名字叫《逆光飞翔》。剧情讲的是一位先天失明,但琴弹得很好的人,因不想被同情而不愿意参加任何比赛,最终遇到一个女孩,相互鼓励,梦想成真的故事。
  俞明梦不停地伸手抹眼泪,周叙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身边。他递过去一张干净的蓝色格子手帕:“别哭了,‘如果对喜欢的事情没有办法放弃,那就要更努力地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存在’。”这句台词从他薄唇里一字一句地念出来,格外有力量。
  俞明梦在泪眼迷蒙中看着周叙,他平静无波澜的眼睛里透露着一丝鼓舞。她觉得自己像一个盈满的热气球,对前路充满了力量。
  004
  俞明梦一行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入敦煌景区,四周高大的绿树把头顶湛蓝的天空切成两半,只留下飞鸟划过的身影。
  忽地,白夏扯了扯俞明梦的袖子,一脸的惊喜:“这不是周老板吗?”俞明梦这才将视线投过去,一道挺拔的身影朝她们走来。
  “他叫周叙,从小生在敦煌,长在敦煌,对这一块特别熟悉……今天将由他负责你们的行程。”随行人员介绍。
  张玲玲冲他眨眼:“周老板,你这是特定导游还是志愿者?”
  “都算是吧。”俞明梦听见了他轻微的笑声。
  她们研究学习的主要是飞天壁画,周叙轻车熟路地带领她们走进石窟。路上他用严肃的语气交代了禁止破坏文物的规定。由于怕湿度、空气损坏壁画,洞内并未设置白炽灯,周叙用手电筒照亮壁画的时候,俞明梦眼前出现了成百上千幅飞天。
  尽管之前在学校的时候老师给她们看过非常多的影像资料和视频,但也不及这一刻来得真实。
  壁画上的飞天仙女,有的臂挎花篮,手束莲花,有的反弹琵琶,轻拨银弦,有的彩带飘浮,自天而降……
  神圣的东西总有安定人心的力量,连两個平日话多的同伴也安静下来,注视着眼前的飞天。
  “敦者,大也,煌者,盛也。”周叙用低沉的嗓音说道。
  参观完后,张玲玲和白夏赶着回去写报告,俞明梦则慢慢地踱着步走在后面,回忆着刚才看到的壁画,一时思绪万千。周叙靠了过来,语气带着微微的哂笑:“你倒是挺爱哭的,下次别哭了。”
  因为凑得太近,俞明梦能轻易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混合着冷木的气息,顿时呼吸紧张起来。周叙看到她耳朵后的一抹红色,便敛起玩笑的表情,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005
  俞明梦与同伴的日常便是学习壁画、练舞、写研究报告,这让张玲玲她们叫苦连天。俞明梦倒不这样觉得,她性格肯吃苦,比较勤奋。天刚亮时,俞明梦便洗漱好准备出门去景区,下楼时,恰好遇见周叙在吧台里整理东西。
  “景区还没开门,”周叙看着她身后鼓鼓的背包,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吃早餐了吗?”
  俞明梦攥紧背包带的一角,轻声地说:“我包里有饼干和矿泉水。”
  半晌,周叙拧开小锅炉的开关,俯身拿出一盒牛奶倒入锅中,又从厨房里拿出了几个玫瑰馅的包子。
  暗蓝色火焰跳动,俞明梦看着他把牛奶倒入保温壶。
  “拿去。”周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
  俞明梦接过来,眼角弯弯,说话的音量也大起来:“谢谢周老板。”周叙无声地勾一勾嘴角,算作回应。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俞明梦像是与周叙存有默契似的,她提前起床,他给她做早餐。有时两人的手不经意碰到,那一刹的温度让俞明梦紧张不已。
  然而,事情永远在人的意料之外——俞明梦接到了研究学院的通知:停止学习,禁止踏入敦煌洞窟以及等待处分。
  原因是其中的一幅飞天壁画上有轻微的指甲刮痕,这显然是人为破坏。敦煌文物本身脆弱易受损,有关部门一直严加保护,可想而知这一次事态的严重性。当时只有她们三个人在场,可张玲玲和白夏纷纷指证是她。
  “为什么是我,你们明明知道我从没有碰过……”俞明梦看向她们。
  “明梦,我们都看见了,是你做的,”白夏理了理自己的裙角,说,“教授这么喜欢你,你这不是让他失望吗?”
  张玲玲嗤笑一声,目光不屑:“周老板不是每天早上给你送温暖吗?你可以叫他帮忙。”
  俞明梦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许多片段在她脑海里拼凑起来:前段时间与教授视频的时候,教授夸赞她的同时极力训斥白夏;张玲玲看见她装牛奶的保温瓶时一脸的不高兴。这些东西,她为什么没有把它们认真地放在心上呢?
  人心捉摸不透,而嫉妒更可怕。
  俞明梦脸色苍白,自嘲地一笑,说:“我一直拿你们当朋友。”
  “还有,清者自清。” 俞明梦以坚定有力的声音说完,转身离去。
  白炽灯亮起,窗外疏星点点,周叙正在吧台算账,准备打烊。“周……周老板,明梦她失踪了。”张玲玲一脸慌张地说。
  周叙心一紧,盯着她们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眼窝很深,衬得双眼漆黑,盯着别人看的时候,带着压迫的味道。张玲玲和白夏哆哆嗦嗦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当然,省略了她们冷嘲热讽的话语。
  “她失踪多久了?”周叙放下笔,沉声问。
  张玲玲觉得自己快哭出来了:“早上……早上八点到现在。”   周叙抬眼看了一下前厅的挂钟,时针与分针重合:十二点半。
  夜的冷风呼呼地灌进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玻璃。前厅玩游戏的喧闹声与这一角的寂静形成对比。周叙闭眼想象着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抢劫,野外的猛兽……
  他不敢再往下想。
  周叙回身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声线冷淡:“我出去找她。”
  006
  清冷的月光打在周叙身上,反射出他孤绝料峭的背影。周叙打着手电筒,拖着弯月的尾巴前进,在月牙泉附近找了一圈,不见任何人影。
  约一个小时后,周叙往外走到鸣沙山,沉默地扫视着有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周围起伏的山峦,像一道黑黢黢的魅影。
  “俞明梦!”
  “俞明梦!”周叙用力地喊着,眉头皱得越发紧。
  “我在这儿……”不远处传来一道细弱的声音。
  周叙三两步爬上那个小山丘,发现俞明梦掉进骆驼刺掩埋的陷阱里去了。他在心底舒了一口气,却不知脸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周叙坐在地上,一条长腿随意屈着,去看洞底下的小姑娘。记忆中的她总是束着一道高高的马尾或者披着整齐的长发,哪会像现在这样,头发稍乱,脸上还沾着泥沙,只剩下一双盈盈大眼看着他。
  “周叙,我在这儿等了好久,”小姑娘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问,“你怎么还不拉我上去?”
  周叙的心被这清澈的眼神软化了,他抬头看了一下天,刻意平复了一下心情。“还敢不敢玩失踪了,嗯?”他冷哼一声,故意刺她。
  “我没想玩失踪,”俞明梦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说,“我就是想来鸣沙山这边看风景,谁知道……”
  周叙对此又冷哼了一声。
  忽然,俞明梦头顶上方出现一条线条流畅、结实的手臂。俞明梦伸手握住他的一瞬间,对方用力把她钩了上来。
  她双脚着地的那一刻,动作先于意识,冲进了周叙的怀抱。周叙立刻僵在原地,过后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受惊了。于是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俞明梦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上,还是那熟悉的冷木的味道,她终于安下心来。
  “这么晚,不怕野兽把你叼走吗?”周叙故意吓她。
  “怕,所以我都不太敢呼吸。”俞明梦的声音闷闷的。
  周叙一听乐了,准备继续逗她时才发现不对劲,他胸口处的白衬衫上湿了。
  小姑娘哭了。
  周叙垂眼,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任她抱了一会儿才说:“没事了。”
  “很晚了,我们该回去了。”周叙准备起身。
  俞明梦拉着他的袖子,小声地说:“我想留在这儿看日出,可以吗?”
  007
  起先,俞明梦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大漠的夜色,想迎接敦煌的日出,结果越到后来越支撑不住,一头栽在了一旁的肩膀上。
  月光洒向大地,夜色温柔,周叙把外套轻轻地披在她身上,合着眼皮在想一些事情。
  清晨,俞明梦是被周叙叫醒的。她看到日出的时候,觉得这是她此生看过的最美的景色。一道霞光从远处的暗绿中折出来,接着无数道碎金铺成海浪托着太阳缓缓升起。
  周边砾石丛生,骆驼刺却蓬勃生长,一株株,吐青抽绿。无垠天边,漫天的沙粒在太阳下飞舞着。
  “我给你跳支舞吧。”俞明梦冲他笑着说。
  俞明梦脱了外套,里面穿着一条水蓝色掐腰裙子。她把脖颈上的纱巾搭在肩上后,开始舞动。小姑娘舞着蓝白色的袖子,跳起了壁画里的飞天,踏着节拍的她转身回眸间尽是灵动娇媚,化作细雨、落阳,落在周叙的眼睛里。
  周叙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取出一支在烟盒上磕了磕。他按住打火机,低头微微地拢住火,点燃,白色的烟雾升起。
  他吐出一口烟,想起记忆中那些娟秀的字:周大哥,你以后见到我,一定要认出我哦。我有一张鹅蛋脸,耳朵后面有一颗痣,嘴唇是薄的……
  “砰”的一声,周叙听到自己心里炸开了一朵烟花,关于日出,关于对面的小姑娘。他把烟摁灭,走到俞明梦面前,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轻轻地握住她的下巴,注视着她。
  “你……”俞明梦又脸红了。
  周叙低头吻了上去,把她发出的最后一个音节没入口中。周叙压住她的唇,辗转描摹她的唇形,又深深地含住。
  俞明梦周围全是他冷冽的气息,在这冷热交替间,她觉得自己快停止呼吸了。
  她的眼睛像铺了一层水汽:“周叙,你是不是……”
  “不是,”冷风吹来,将周叙的理智拉回,他的嗓音含着沙哑,“回去吧。”
  俞明梦一回到客栈便看到白夏和张玲玲在门口着急地张望着。白夏率先询问,脸色尴尬:“你没事吧?”
  俞明夢摇了摇头,身后却冒出一道清冷的声音:“壁画出现刮痕,旁边肯定有指纹。老张说这次事态比较严重,要交给上面处理。”周叙把话说到这儿,便盯着她们两人。
  张玲玲是最先憋不住的。她扯了扯白夏的袖子,脸色焦急。其实她们其中的一人不是蓄意破坏文物的,而是不小心犯错后想着推给俞明梦,嫉妒使然而已。
  “是我弄的,”白夏恨恨地说,眼里蓄满了泪水,“那天教授批评了我的作业后,又看明梦……我会去主动承认错误的。”
  白夏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俞明梦一脸平静,独自一个人上了楼。
  怪她们吗?俞明梦心里不怨她们是假的,但更多的是失望。把心捧出来给人看后再被丢弃的滋味,更让她难过。
  她们在客栈等了三天,等来了结果。白夏回学校等待接受处分,至于俞明梦和张玲玲,得到了敦煌洞窟对她们开放的特权资格。
  “你们先回吧,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俞明梦深吸了一口气,说。她这次来敦煌,不仅为壁画,更是为了一个人。
  心心念念的一场梦,怎么也得靠自己实现。
  008
  周叙在吧台算账,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便波澜不惊地道:“回去了?”   “没打算回去。”俞明梦撑着脑袋看着他,笑眯眯地说。周叙的薄唇勾了勾,也不打算追问。
  果然,下一秒,小姑娘就急眼了:“你怎么不问问我留在这儿干吗?”
  “不想问。”周叙无声地扯了扯嘴角。俞明梦哼了一声,手指了指东北角挂着的一幅飞天仙女:“我打算留在这儿继续学习,我知道那是你画的。”
  “你能不能描摹一些经典的伎乐飞天的素描给我,我要跳舞。”俞明梦放轻了声音,带着撒娇的意味。
  “嗯。”
  俞明梦听到他答应后,差点兴奋得跳起来,哼着小曲去了后院练习。她又在月牙客栈住了下来。周叙画画,她跳舞。有时候她跳着舞,感觉有一道温柔的视线看向她,但当俞明梦大着胆子与他对视时,又瞧不出丝毫破绽。
  周叙的眸子平静如深海,多看两眼,反倒是俞明梦自己陷了进去。
  她不敢提那天那个吻,怕撕破两人之间美好的气氛,抑或是害怕周叙说出拒绝的话。俞明梦一直处在患得患失的状态中,周叙则好像从那天醒悟过来了般,渐渐地與她拉开了距离,对她的关心也是恰到好处。
  客栈的客人越来越多,周叙也越发忙起来。直到有一天,俞明梦看见一位长相妖艳的姑娘向周叙要电话号码,周叙眼角带着笑意与她聊天。俞明梦冷哼着,目不斜视地从周叙身边走过。
  等到开饭时,周叙叫她,俞明梦不肯理。
  旁边有住客聚在一起喝酒,见俞明梦一个人在一旁生闷气,便拉她一起拼桌。俞明梦也不客气,一上来就豪饮一杯。一时气氛热烈,大家都喝得肆意。
  几杯下肚,俞明梦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再拿起杯子时,脚步也跟着有几分踉跄。身后有手臂稳稳地扶住他,冷冷的声音道:“我替她喝。”周叙一脸淡定地一口气喝完酒后直接把俞明梦拎走了,留下众人一脸诧异神色。
  周叙把她带到后院,将她抵在墙边。他一只手撑在她身侧,皱起英俊的眉毛,问:“你这是在闹哪样?”
  许是喝醉了,她胆子也大起来,挥着手推他:“你走开。”
  周叙低头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动作轻柔地把她额前的头发顺好,然后一把把她揽进怀里,叹了一口气,声音像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就是你了。”
  月光有一层晕白,被墨蓝的天空裹住,透过树叶洒下来,反射出细碎的温柔。“周叙,你是不是周大哥啊?”俞明梦迷迷糊糊地问。
  009
  第二天,俞明梦宿醉醒来发现自己头痛欲裂,记不清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像周叙抱了她……俞明梦想到这儿,一阵脸红,不好意思再往下想。
  她下楼吃早餐,却被告知周叙一大早飞去了非洲。
  小赵一脸崇拜地说:“你知不知道,我们老板可厉害了,每年的这段时间他都会飞去世界各地的灾区做志愿者,我听说他还资助了一个小孩……”
  俞明梦眉心跳了跳,拿出手机拨周叙的电话号码。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响了几声后,接通了。
  “明梦?”周叙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好听。
  俞明梦眼睛一酸,吸了吸鼻子,说:“嗯,是我。”
  “非洲那边疟疾盛行,UNV召唤得急,所以我今天一大早就飞走了,”周叙叙听出她声音的异样,便说,“等我回来。”
  俞明梦伸手抹掉眼泪:“我不……算了,等你回来再说。”
  “注意安全,”俞明梦语气认真,“谢谢你,周叙。”
  后来,俞明梦待了没几天也赶回学校排演歌舞剧了。她忙了起来,也顾不得其他,连想念也是压制的。
  半个月后,她参演了大型歌舞剧《梦回敦煌》,广受好评。颁奖那天,她却回到了敦煌。
  还是在月牙客栈,古香古色的建筑,可以看电影的院子。周叙却不在客栈里,小赵在一旁唉声叹气。
  “发生了什么?”俞明梦的眼泪先于意识一步掉落。
  小赵红着眼睛说:“老板在非洲给一小孩做急救时,炮火把他炸成重伤,现在还是昏迷不醒……”
  “客栈他留给你了,这是在他房间里发现的一张纸。”小赵递给她。
  俞明梦死盯着上面的字,像是要在上面抠出洞来。上面的字体俞明梦十分熟悉,那是她从小到大都会收到的信上的笔迹。
  明梦:
  还记得《逆光飞翔》那句台词吗?“如果对喜欢的事情没有办法放弃,那就要更努力地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存在。”你一定可以成为最好的自己。我一直对于“喜欢”这件事没什么概念,直到遇见了你。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认出你来了。可是,我过不了自己这道坎,是我当年没有用力抓住你父亲的手,才让你没有依靠,孤独地成长。我想要赎罪,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出去做志愿者,这次也不例外。希望上天能给我一个好的结果。
  不管我在不在,你都要好好生活。如果有可能,希望我能完好无损地回来找你。
  外面的风沙怒吼,枯叶卷起又飞走。俞明梦紧紧地攥住那张纸,泪水不停地掉落。她的父亲是个清贫的学者,俞明梦从小跟着父亲长大。在她十岁那年,父亲去甘肃采风,却再也没有回来过。当时甘肃发生了特大洪水,父亲和一个十六岁的男孩一同被困住。水不停地淹没他们,父亲把男孩托上去后便沉入了水中。
  那个十六岁的男孩就是周叙,他在成年后找到了俞明梦,并一直默默地资助她到上大学。每年周叙都会用左手写信给她。
  俞明梦遭人嘲笑,他便说沉默地努力才是最好的反抗武器。周叙在来信中一直扮演着一个亦师亦友的身份,解答她生活上的困惑,鼓励她成为最好的自己。
  那颗琥珀是周叙送给俞明梦十八岁的生日礼物,他希望能佑她平安喜乐。
  虽然周叙每次都是从不同的地址寄出的信,但大部分都集中在敦煌这一块,每封信的落款都是一个简单的“周”字。俞明梦学习累了的时候就想,再坚持一会儿,就能去找他了。
  没关系,这次换她把他找回,把心里真正想说的话告诉周叙。山高水长,前路迢迢,只要心存爱意,终将会抵达那个对的人身边。
  END
  坐标博茨瓦纳。
  这个国家刚经历炮火,奄奄一息。枯木垂在一边,连寻常出来觅食的加岛花鹿都不见了,遍地是扎满的帐篷和哭喊声。
  俞明梦拿着手里的地址一路来到当地医院,她跟周叙UNV的同事说明情况后,在医务人员的带领下走进病房看望周叙。周叙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嘴唇苍白,头部被纱布包扎着,脚也打着石膏,隐隐可见血迹。
  一连好几天,俞明梦都悉心地照顾着周叙,每天在他面前絮叨着一些话。
  “我会选这个专业,是因为你以前在信上说过敦煌壁画的飞天仙女文化,你说会跳舞的姑娘很美。”
  “那天的电话告别,我想说的是,我从来都没有怪你。世上不如意十之八九,更何况这并不是你的错,你已经让我很好地成长了。”
  阳光从窗户打过来,照在他的长睫毛上。有神祈祷似的,周叙的眼皮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注视着眼前因为惊讶而捂住嘴的小姑娘,扬起嘴角,声音沙哑:
  “对不起。
  “俞明梦,醒来甚是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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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回家的时候,妈妈的手机不小心掉了。  我带她去换新的手机。走到手机店,原本商量好就买个智能机,询问到价格后,她又有点舍不得。在我身边跟我说,要不还是买个老年机算了,智能机用起来那么麻烦,我也不会。  我没有听从她,让服务员选了个她喜欢的颜色的手机。  回家后,那几天刚好有急事,家里人来人往的,我们俩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就一直没有教她怎么使用智能机。  等到真的有空闲了,已经是长假前的最后一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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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搞的?这期花粉来信竟然有人问出了“十颜和丐小亥谁更帅”这种问题?拜托,乳臭未干的十颜和我们英明神武、帅气幽默、温柔体贴的主编大大能是一个档次的吗!(十颜:马屁拍过头了啊,喂!)咳咳,大家稍后看看编辑部美少女们的回答吧,反正……我们又没瞎!  刘三岁!!!:有时总是对自己失去信心,然后自暴自弃,对事情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去面对,我该怎么办?  十颜:总是遭受挫败,总是被忽视,就会慢慢失去自信心,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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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近的说辞残酷至极,她与他这一生,毋庸置疑,白首同归取代白首不分离,友情挤去爱情,成了诠释结局最后的阐述。  【所有都迟迟而来,所有都无疾而终】  韵嬅接到周越明的电话时,奈良正值凌晨,灰蒙蒙的天色暗沉得厉害,甚至连林间的鸟雀,也是悄无声息的。  她怕扰了室友的美梦,但又急着接电话,只得赤脚溜到阁楼,强压欣喜,悄声道:“好久不见,周越明。”  电话那头却是死一般的沉默,久久才传来男生闷闷的公鸭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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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如果不是被薛放忽悠,江舟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敢买支箫。  隆冬腊月,她带母亲好友的女儿去老城区玩,无意间听到了熟悉的曲调。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怎么分辨笛和箫的区别,只是在茫茫人潮中,忽然听到箫声,一脸激动地循声冲进了店铺。  “嚯。”弯腰蹲在柜子前的薛放“唰”地一下站起身,看到她就笑了,“赶时间啊?”  江舟舟吐舌,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不是不是,听到这首曲子就迫不及待地冲进来了。”  “这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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